“你找我有什么事?”
鬼张了张嘴,却依旧没有回答。白应昊很有耐心地看着他,他也看着白应昊,半晌指指自己的喉咙,垂下头摇了摇。白应昊黑线,弄了半天这还是只哑巴鬼。
“这该怎么办……”白应昊自言自语,眼睛左右看看,瞄到了座位上的一份报纸,“这个上面的字看得懂吗?”
白应昊把报纸打开,鬼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睛在报纸上搜索了一会儿,半透明的手从报纸下穿上来,指了一个“请”字,又接着找下一个字,若干分钟后,他终于拼出一句句子——
请恩公救一个人。
“恩公?我?”白应昊皱皱眉,指指自己问。
鬼点头,又开始要找字。白应昊举报纸举得手酸,觉得这样沟通不是个办法,思想斗争了一下,开口道出了个连鬼都大吃一惊的建议。
“不如先去我家吧。”
鬼睁圆了眼睛,白应昊也苦笑,哪有人主动把鬼招到家里去的。
“还是说你不能离开这里?”
鬼连忙摇头。
“那么就先去我家坐下慢慢说吧。”白应昊笑了笑,视线触到那盆蝴蝶兰,遗憾地耸耸肩,“反正看来是去不成梧桐了。”
车子发动起来,后座上的鬼一点分量都没有,白应昊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看,确认他还在位子上。开过两个路口,白应昊再次听到了笛声。
缓慢,悠扬,但仿佛带着一点伤感。
白应昊又想起了那个梦。白衣人吹的笛子不是这个调子,但似乎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你……”
笛声停止,鬼举着笛子等着白应昊后面的话,但白应昊却一下子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了。
“……你叫什么名字?”
问话出口,白应昊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后视镜里,鬼的嘴张合了一下,然后又重复了一次,白应昊盯着看,脑中不知怎么蹦出了两个字。
“陌……泽?”
鬼的眼睛一下子睁到最大,连连点头,那激动欣喜的样子简直就要涌出眼泪来。
陌泽,陌泽,白应昊在心里默默念了几次,刚才这两个字浮现出来时心里的涌动已经消失得彻底,但白应昊已经更加确信这只鬼和自己有点什么关系了。
“陌泽……之前遇到你的时候我做过一个梦,是你的托梦?梦里那个白衣服的,是不是你?”
白应昊问得尽量地平和,但这回陌泽却没有刚才那样的欣喜,他低着头抚摸自己的笛子,过了片刻,仿佛咬着嘴唇,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回帖~~~~~~~~~~~~
☆、弃鬼 6
k大学附近的小区外,惨叫声正冲上云霄。
“鬼啊——”
卢天益心跳急剧加速,四肢发抖发软,落在后面的腿磕磕碰碰地想要跨过铁门逃命,可惜肩上那只手的力气不小,按着他丝毫动不了。
“救……救命,有鬼……”
“你鬼叫什么!”声音从背后传来不耐烦地打断卢天益的喊叫,那声音听着很年轻,清脆剔透的,只可惜配上那语气,就算不是只女鬼也是只母老虎,“你转过来看看清楚,本姑娘是有脚的!”
卢天益战战兢兢地跳过身后人的脸直接看下方,那一袭红得妖艳的古装长裙下面露出一双绣花鞋,的确是有脚,可是……那双脚却是浮在半空中的!
惨叫声再次响起。
“……有……有脚……有脚的鬼啊!”
红衣女子额头上青筋暴起,狠狠往卢天益脑袋上敲了个栗子,“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姑娘像鬼了!再叫,信不信我真招几只鬼给你见识见识?!”
卢天益缩缩头,捂住嘴巴不敢喊了。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
女子轻飘飘地落到地上,抬着下巴眼睛俯视卢天益及他手里冒着香味的外卖,“本姑娘饿了,请我去你家吃饭。”
“……啊?”
***
鬼确实不是鬼,至少卢天益没听说过有这么能吃还吃得满嘴是油的鬼。吃饱喝足打个香嗝,女子随意地往沙发上一靠,卢天益心疼地看着桌上已经变成一堆骨头的烧鸡,再看那毫不客气的客人,美女是美女没错,脸蛋标致身材玲珑,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呃……那个……”
“秋蛮,”女子扔出来两个字,“本姑娘的名字。”
“秋小姐……”
秋蛮一个斜眼过来,慢悠悠地翘起二郎腿,从脑后抓了一把长发到胸前,边玩边不怀好意地盯着卢天益打量,“说,你是不是认识袁志伟那个不要脸的男人!”
“……谁?”卢天益眨眼。
“想装?你身上一股那个人渣的味道,以为我闻不出?!”
卢天益下意识地抬起手臂闻闻,衣服上最多就一股烧鸡味,哪有什么其他味道。
“什么袁什么什么……”
“袁志伟。”秋蛮一瞪眼,“不认识?”
卢天益死命摇头,这秋蛮一副寻仇的样子,不明不白地已经被她骗吃骗喝了,要是还跟她的仇人扯上关系,谁知道会被她怎么样!
“你找错人了吧……”
“你敢怀疑本姑娘?就算你是梧桐的人,别以为本姑娘拿你没办法!”秋蛮两手一抱,鼻子一出气,简直就是一个套着古装的流氓大姐,白白浪费了那张好看的脸,“老实招来,你今天是不是见过他?他现在人在哪里?”
卢天益苦着脸,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面前的这个肯定不是人,既然提到了梧桐,恐怕也跟凤时有点什么关系。
想到梧桐,卢天益倒是忽然想起了一个细节。
“……你说的该不会是今天下午来梧桐的一个客人吧?大概这么高,三十多岁,不胖不瘦,面相还不错。我听他身边的那个女的似乎是叫他志伟。”
“果然是去了梧桐!凤时是不是给了他什么,害得姑奶奶我好找!”
“凤大哥卖给了他一个桃木辟邪符。”卢天益老实交代,心想这个秋蛮肯定不简单,上次那个道士见了凤时就怕得颤颤巍巍,这个秋蛮竟敢直呼凤时的名字。
“哼,别以为这样就能逃得过!”秋蛮极其不雅地蹬了一脚茶几,站起来抖抖裙子,“喂,你,回去告诉凤时,这是本姑娘的事,叫他少插手,那个混账男人的命本姑娘要定了!”
卢天益呆滞地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眼睁睁地看着秋蛮走到窗边身影一晃就到了窗外楼下,这才反应过来——要那个混账男人的命,这、这不是在宣告谋杀吗!
***
“进来吧。”
白应昊开了门,把蝴蝶兰搬进屋里,又转身看看还停留在门口的陌泽。那天他开玩笑对秘书李心欣说要抓只鬼回来养,没想到现在真的带了只鬼回家了。
“难道房间里有什么东西你进不来?”
陌泽连忙摇摇头,又踌躇了一会儿才慢慢飘了进来。白应昊瞧瞧他,那脸上的表情怎么像新过了门的媳妇?
“你先坐。”白应昊随口道,说出了口才意识到对方是鬼,站着和坐着大概没什么区别,“我把灯开亮些要不要紧?”
陌泽摇头表示没关系。
白应昊换鞋脱外套,在书房里转了一圈看看字典又看看电脑,想来想去还是只能拿了几张报纸。
“抱歉,你是我第一个见到的鬼,也不知道要怎么交流。”他把报纸选了面字多的铺到桌上,“……你会拼音吗?”
陌泽露出困惑,摇摇头。白应昊心想果然,看这装束就不像现代人。
“那就只好用手比划了,明天我再让人打几张常用字表。唉,我以为鬼都会说话,不能说话岂不是连‘纳命来’之类的都没法喊?”
陌泽一愣,忽地笑了起来。白应昊看得有点傻眼,虽然没有声音,但那笑容干干净净,实在很难和一个鬼联系起来。
这鬼生前应该是个不错的人,现在看起来也是只好鬼,怎么就不去投胎呢?
“你刚才说要我救个人,是怎么回事?”
陌泽开始在报纸上找字,找不着就用手在桌上比划。白应昊耐着性子和一只鬼玩了半天拼字游戏,终于把事情弄明白了个大概——有个人遭人欺凌,现在正要复仇,但陌泽认为这样下去那人只会更加害自己,所以想要白应昊帮他阻止那人。
“我大概明白了,明后天我都挺空,你先带我去见见那人?”
陌泽见白应昊半答应下来,连忙点头。
“这几天你就住这里,别吓到邻居。”白应昊顿了顿,“白天你也是这个模样?不会消失?”
陌泽摇头,用手指指窗帘。白应昊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道,“我明天会把窗帘拉上,你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
陌泽点头,飘到稍远的地方表示不打扰白应昊了。白应昊洗了澡准备睡觉,睡前照旧给梧桐拨了个电话,响了十七八声依旧没人接。白应昊叹气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望客厅方向看了一眼,躺下关灯。
客厅里陌泽有点局促地坐在椅子上,心里惦记白应昊的嘱咐不敢吹笛也不敢出屋子,盯着墙上挂钟的秒针,半个小时后,卧室里已经没有任何动静。他飘到门口,小心地探了头穿过门看了看,确定白应昊已经睡熟,这才整个身体穿过房门到白应昊的床前,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那张脸许久,终于下了决心,慢慢俯□,将自己的唇覆到他的唇上。
恩公……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说,这次小天不是被抓去喝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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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鬼 7
夜色晴朗而漆黑。城市里夜生活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到了另一个世界,各种照亮天边的灯光亦不存在,只留下寂静的夜空、微不足道的月牙,和零零散散的繁星。
凤时站在东院的水池边,身边的睦魅对着池内唤了一声,水面上渐渐起了波浪,黑色的腹虺浮出水面。
“听话了不少。”
“虽然只是条虺,但在外面被人类养在缸里和在这里替公子效力哪个好还是懂的。”睦魅笑盈盈道,转过头对腹虺吩咐,“过来,让公子看看。”
腹虺听话地游到岸边,头高高地抬出水面。凤时伸手摸了摸它的头顶,腹虺乖乖地让他碰触,但身体止不住略微颤抖。
“怕?”凤时轻哼,“就这点胆子,还想修炼成龙?”
腹虺的身体微震,一双眼睛带了点愤怒,张开的嘴巴里,两根利齿比之前又长了几分。
“这还像点样,我凤时带回来的,要是到最后就养出条没用的蛇,不让人笑话。”
凤时说着往身后投了个眼色,不一会儿栮魑从黑暗中走来,手中抓了一只大麻袋,里面鼓鼓囊囊不停挤动,似是活物。
“公子,请退后。”
栮魑走到水池边上,把麻袋扔到水中央,随后手中寒光一闪,扎着袋口的绳索断裂,袋中一条条细长的东西逃窜而出。睦魅好奇地上前仔细一瞧,竟然是一袋子毒蛇,金环、七步、竹叶青,上百条纠缠在一起。
“辛苦大哥了,这么几天弄来这么多。”睦魅感叹。
低头,只见有蛇沿着池边爬上了岸,睦魅离得最近,连忙小退一步,脚跟还没落地,旁边的栮魑身影一晃挡在他身前,手中射出一样漆黑的东西,穿透蛇的七寸把它钉在地上。蛇连挣扎也没有,垂了脑袋死了。
“小心。”栮魑低声道。
睦魅笑着点头,收起袖中食指中指并拢的手势,“多谢大哥。”
说话间,钉在蛇七寸上的黑色利器消散在夜色里,蛇的尸体也伤口处开始逐渐化为黑色的粉末。
“全都吃下去,不许剩一条。”凤时平和地向池中的腹虺命令,转身又对跟上来的兄弟俩吩咐,“这几天把东院的门锁好。”
“知道了,公子。”
三人往院落外走,身后的水池里,上百条毒蛇和一条腹虺纠缠撕咬在一起。睦魅回头看了一眼翻动的水波,觉得那颇有点巨龙翻江的感觉,只不过是微微微缩版。
***
东院的水池里一整夜都是水波翻腾水花四溅之声。睦魅早先在池子周围施了法,让那些毒蛇出不了岸边十尺。到了早上,水池中已经浮了不少碎尸血沫。睦魅经过东院门口,闻到淡淡的腥臭味从中飘出,皱了皱眉,手势变幻念了几句,几条黑影从上了锁的门缝里钻入,进去打扫去了。
这座府邸里的住客其实不少,但外人瞧得见的就只有府邸的主人凤时和栮魑睦魅兄弟。睦魅和他哥哥一个主内一个主外,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这样跟随着凤时,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了。
睦魅把整座府邸巡了一遍,回到前院,听到店铺方向有动静。走去一看,卢天益竟比平时早来了整整两个小时。
“小天公子今天真早。”
卢天益回头,两眼各顶一个黑眼圈,憔悴得好像昨夜遇到了鬼。
“昨夜里没睡好?”睦魅问得关切,心里其实已经有数。
卢天益自然不知道他的心思,一肚子苦水想要找人倾诉,又不确定睦魅和那秋蛮有无关系,盯着那张清秀文气的脸看了半天,看得睦魅脸上笑容僵硬,心里发毛。
“……小天公子,莫非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卢天益又犹豫了会儿,“……凤大哥在吗?”
“公子应该起来了,我去看看。”睦魅说完,逃也似地转身走了。
不一会儿,凤时从里面出来,打着哈欠眼神软软地往卢天益身上打量。
“小天,难得你那么早来,一来就吃睦魅的豆腐,也不怕他哥哥灭了你?”
卢天益一阵寒战,他只在上次被绑架时见过栮魑一次,知道那绝对是个狠角色,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打那种角色的宝贝弟弟的主意!
“凤大哥你就别开我玩笑了,我有件事跟你说。”
凤时早已猜到他想说什么,让睦魅端了一盘水果一杯茶,一副听说书的模样听卢天益把他昨夜的骇人经历讲了一遍。
“凤大哥……那个……我不是撞鬼了吧?”
“你都看到他的脚了,还撞什么鬼。”
“可是……那如果不是鬼……”
凤时慢条斯理地啜一口茶,瞧见面前那人惶惶不安的样子实在可爱,微微一笑,丹凤眼一抬,“你不是一直觉得我是狐狸精么,现在让你见着个真的了。”
卢天益愣住,半晌保持着表情定格,“狐、狐狸精是、是……”
“妖精鬼怪的一种,不然你以为一个人类可以浮空,可以凭空移动?”
“不不,我的意思是……那真的是狐狸……”
“狐狸精当然就是狐狸修炼成的精,他昨天吃了你半只鸡,狐狸不就爱吃鸡么?”凤时慢悠悠地把茶杯往旁边一放,“书上写的有点偏差,他们不见得个个都爱吸人精气,不过也差不多了。”
卢天益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身体向后倒跌两步。他早知道那个秋蛮一定不是科学界有定义的物种,可是狐狸精也太……虽然那长相那身材的确有当狐狸精的本钱,可那岂不是说昨晚一不小心他可能就落入一只狐狸精的手里,毫无抵抗地被这样那样,然后今早变成一具被吸干精气的尸体了?
“……凤大哥,你昨天叫我小心点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吧?”卢天益抱紧胳膊缩缩脖子。
凤时猜得到他那小脑袋里都在瞎想什么,翘起嘴角,卢天益立刻哭丧得几乎要去抱凤时的大腿,“凤大哥你神通广大,为什么不提醒得具体一点,早知道会遇上狐狸精我也不会去买烧鸡……”
“我要是早告诉你,怎么,你还想住我这儿不成?”
“……”
凤时站起来,很残酷地叫来睦魅收拾碗碟,留下卢天益一个人在店铺又懊悔又后怕。
惴惴不安地挨了一上午,午饭后,袁志伟又来了。卢天益见到此人立刻想到被这人招来的狐狸精,心里没好气,却又不能赶人,赌气地站在收银台后不动。
袁志伟根本没注意卢天益的脸色,装模作样地在店里转了一圈,“小伙计,你们老板在吗?”
卢天益听他跟昨天大相径庭的商量口气,先是一惊,随即明白了。这人哪里是来看货的,根本就是来看美人老板的。
卢天益这下更没好气了,这个连狐狸精都说他“不要脸”的人怎么可能是个正经人,凤时是他表哥的心上人,哪能随便给这种人看!脑子一转,卢天益把睦魅喊了来,睦魅只掀了帘角往店铺里扫了一眼就立刻明白了前因后果,帮腔称凤时不在。袁志伟无计可施,只得留了张名片,讪讪退场。
作者有话要说:回帖~~~~~~~~~~~~
☆、弃鬼 8
傍晚的时候,许久没来的白应昊终于与那盆蝴蝶兰一起到达了梧桐。卢天益见到白应昊,心情好了一些,白应昊察觉到他精神不济正要询问,凤时从后头出来了。见色轻弟的某人立刻扔下了表弟,眉开眼笑地走过去,不料凤时却秀眉一蹙,斜步侧身。
“阿时,你还在生我的气?前几天实在忙,抽不出空过来。”
凤时对那语气诚恳的辩解充耳不闻,眼睛上下打量,“你撞到鬼了?一身鬼气。”
“原来是这事,” 白应昊恍然,“阿时不愧是阿时。”
边上的卢天益听到了某个敏感词,脸色大变,“……哥,你……你说你撞到……鬼了?”
“准确来说不是撞到,捡到比较恰当。”
“……捡?”
“我在路上看到他在游荡,就捡回家了。”白应昊的语气轻松得仿佛只是在路上捡到一只流浪猫,无视卢天益张大得可以塞入一只鸡蛋的嘴,转向凤时,“阿时,就是上次在工地附近被你吓走的那只。他说要我替他救个人,我想先来问问你,这方面的事你知道得最多。”
“哦,是么。我该称赞你鬼缘真好么?”
白应昊扬起眉毛,盯着凤时的冷脸看了半晌,笑着软声道:“阿时,我是想见你,顺便来打听消息的。”
凤时依旧没好脸色,走到沙发边坐下,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你想从我这儿打听什么?”
“……他叫陌泽,一见到我就管我叫恩公,可是我实在想不起来我什么时候对鬼有恩过。”
“原来鬼叫你一声好听的,你就让他入家门了?”
白应昊思忖了一下,“倒也不是,我从他身上感觉不到恶意,反而有种很熟悉的感觉。阿时,你对他有没有印象?”
“孤魂野鬼多了去了,我怎么可能一一知道。”
“那么说明他至少不是恶鬼厉鬼,否则相信凤公子不会不知道。”
凤时没有回应,算是默认了白应昊的说法。
白应昊立刻沾沾自喜起来,“说不定是我前世做了什么好事积了德。”
“积德积到鬼上门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别这么说,鬼也是会报恩的。”白应昊边说边看着凤时,“比方说如果我变成鬼,我肯定会依旧喜欢阿时——应该说,不管变成什么,我也会继续陪在阿时身边。”
一边的卢天益听到这表白,肉麻得鸡皮疙瘩满身,刚想出声向白应昊求饶,却忽然察觉到沙发那边气氛的异常。向来冷傲的凤时竟有片刻失神,等缓过来,那双对着白应昊的眼睛里警惕、嘲弄、讥讽相继而过,惟独没有感动。
“我凤时到底有什么好的,让你肯许下这种诺。”
白应昊愣了愣,选择性过滤掉凤时语气里的不善,摸摸下巴想了一会儿,“这个问题挺难回答,要说一见钟情也可以。阿时,说不定我就是这命,说不准我前世就追求过你。”
“你的前世还真丰富精彩。”
“阿时可以替我查查我的前世,说不定我们真的认识。”
“你以为这是查电话簿,随便动动手指就能办得到的?”
一站一坐的两人一个微笑满面,一个斜眼冷面,说着些凡人听起来天马行空的话。白应昊乐在其中,只把凤时的冷眼讽语当做打情骂俏。凤时性子傲,面对这样一个厚颜无耻的人却也没辙。
“对了,怎么没看到阿奇?”
“阿奇不舒服,我不让它出来。”
白应昊惊讶起来,“它也会生病?严不严重?”
“过几天就会好。”
“是吗,不见它出来扑我还挺不习惯的。”白应昊说着又往凤时那边靠了几步,“既然它不在,我们出去吃饭?”
“我没你那么有闲心,你回家陪你那只鬼去吧。”
被一口拒绝的白应昊摸摸鼻子,一脸委屈,不过竟然没有坚持,转过头对向自家表弟,“小天,如何,要不要去我家见见陌泽?”
卢天益赶紧推辞,拨浪鼓似地边摇头边摆手。凤时瞄见他心虚胆颤的模样,再看看和他几乎两个极端的白应昊,气定神闲地喝口茶,“小天他自己的狐狸精还没解决,哪有空去看鬼?”
所谓唯恐天下不乱就是这样,白应昊的眉毛果然一下子挑得老高,上上下下把卢天益打量了几遍,“小天,几天不见,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竟也不告诉我?什么时候带来让我见见?”
卢天益被他问得一愣一愣,半晌反应过来,大叫起来,“哥,你误会了!不是那个狐狸精,是真的狐狸精,我差点以为自己小命不保啊!”
白应昊用目光向凤时询问,凤时保持沉默听任事态发展。白应昊抚摸下巴,语重心长,“真的狐狸精也没什么不好,小天你不要对人家有偏见。”
卢天益一口气不上不下,嘴角抽搐了半天,脸垮下来,“哥,你一点都不担心我!”
“你凤大哥神通广大,你在这儿我一点不担心。”
卢天益的身体晃了晃,心想不用指望他表哥了,转过头可怜兮兮地望向凤时,“凤大哥,那只狐狸精不会再来找我吧?”
凤时看卢天益的弃猫样,摆了摆手,“行了,他今天不会去找你。”
“是吗是吗,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卢天益听到凤时的金口玉言,大大地松了口气,“哥,那我改天再去你家见……拜访那只鬼,昨天没睡好,我先回去了。”
卢天益手脚极为迅速地把东西收拾好,背上包投胎似地远离这是非之地。白应昊摇摇头,视线重新聚集在凤时身上,笑呵呵的神情收敛起来,眉头略略皱起,眼中却越发柔和。
“阿时,你的脸色不好。”
“你真以为你是我情人?”
“我喜欢你。”
“你应该清楚你得不到我的。”
“也不要紧,这恐怕就是我的命,但我不后悔。”
白应昊微笑着,凤时稍稍抬眼,心中微动,面上却仍是无动于衷,半晌挡开白应昊的扶在沙发上的手,站起来留下一句话。
“我见过的鬼比你吃过饭多,不过倒是没见过为报恩而游荡几百年的。”
***
白应昊回到家,开了灯,陌泽就站在玄关处,像是在迎接他回来。
“今天一天还好?”白应昊边问边往里走,陌泽点着头,靠近了些又立刻远离。白应昊觉得奇怪,回头看看身后也无异常,过了会儿反应过来。
“刚刚去了趟梧桐,想问问阿时知不知道你要救的那人。”
陌泽看着他,忽然张口似乎要说什么,可惜发不出声音。白应昊从包里取出几张打印了常用字表的纸铺到桌上,陌泽却也不找字,只是欲言又止地站着。
“你不喜欢阿时?” 白应昊猜测。
陌泽抿着嘴,半晌慢慢点头。
怕和不喜欢是有很大区别的,白应昊暗自思量着,“阿时的性子是冷了点,但其实挺可爱的。”
陌泽垂着头,眉头微皱,一脸说不出的着急和忧伤。
白应昊一时想不透他这表情背后的含义,“别担心,让一只鬼来担心我也有点不好意思。等吃完了饭就去找你说的那人?”
陌泽颔首,但还是放不下那担忧的神情。白应昊暗自叹气, 把带回来的饭菜摆开。陌泽帮不上忙也吃不了东西,只好巴巴地飘在一边。白应昊边吃边随口问了些话,交流效率低下,却也弄明白了白应昊的前世曾救过陌泽,陌泽好不容易找到白应昊,要报前世之恩。
吃完饭,白应昊带着陌泽上车,在陌泽的指点下驶到了蓝桥地区的一处荒地。这里原先是为旧区改造工程的工人留出的一块临时地,但不知是资金或是别的缘由,工程迟迟没有动工。久而久之附近的居民把这里当成了一个建筑垃圾场,泥沙砖瓦堆得到处都是,到了晚上野猫耗子出动,黑影窜动声音悉嗦,颇有闹鬼的气氛。
白应昊下车转了一圈,没有人影也没有鬼影。回头看看,飘在半空的陌泽也在东张西望,一会儿举起笛子吹了几个音,除了吓跑了几只老鼠,却也不见有其他动静。
“确定在这里?”白应昊问。
陌泽点头,又飘去附近转了一圈,无功而返。
“他之前一直在这里?”
点头。
“……是人还是鬼?”
陌泽一愣,用口型道了个“鬼”字。
白应昊释然,虽然陌泽一直说要他“救人”,但果然那只是因为救人比救鬼更顺口。
“既然是鬼,为什么会一直在此?鬼难道也有定居地?”
陌泽一时间回答不出,总之先摇了摇头,然后用手在脖子上横了一道,又在垃圾堆上躺倒身体。
“你是说他杀了人……?”
摇头。
“那么他被人杀了?”
陌泽连忙点头。
“在这里被杀的?”
陌泽用力点头,手指着垃圾堆。
白应昊皱眉,这事情恐怕不好办了。他不是凤时,无法对人类社会的规章制度不屑一顾,涉及到命案,莽然行事绝对会有麻烦。
“难道他尸体还在这里?”
陌泽又点头。白应昊暗叹一声,心想这就更麻烦了,拿出手机正要拨110,就见陌泽绕着垃圾堆转了一圈,下降一些,贴近了看着那些砖瓦碎石。白应昊看他越靠越近,有一根凸出的铁管都穿到了他的身体里,哭笑不得地想上前把他拉开,但又立刻想到自己的手也不过是会穿过他的身体而已。
“陌泽,怎么了?”
陌泽回过头,皱着眉头满脸困惑,又开始用手比划。
白应昊连猜带蒙了半天,终于道:“尸体不见了?”
陌泽点头,焦急的神情像是在询问该怎么办。
“尸体不见了,所以鬼魂也跟着不见了。”白应昊思忖道,“我们留在这里也没办法,先回去再商量吧。”
白应昊转身向车子走去,陌泽跟在后面,还不住地回头。
“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陌泽一愣后点头,手在空中划起比划——吴玄。
作者有话要说:回帖~~~~~~~~~~~~~
☆、弃鬼 9
9
梧桐里太平了几天。
说是太平,其实却不清静,某些人来去如同上班打卡,久了就成平常了。
早上某个仗着钱多想要见凤时的公子哥会来报到,凤时从不出现,全权由卢天益负责接待。睦魅一开始还担心袁志伟碰壁次数多了恼羞成怒带人来砸店,暗中观察了几次发现此人大约是知道凤时有背景不好惹,没胆子在梧桐闹事,也就放心让卢天益和他独处。
到了傍晚下班时刻,白应昊会提着水果、鲜花或是饭店的外卖踏进梧桐。他起先是约凤时外出吃饭,凤时不愿意,于是只好开展礼物攻势。阿奇的病也好得差不多,又出来扑咬白应昊,白应昊应对自如,还经常给凤时削个梨切只瓜,当小厮当得不亦乐乎。
凤时在这清闲的日子里一边抚摸阿奇的皮毛一边吃着白应昊送来的水果,向他汇报各种事宜的睦魅却知道凤时是在等待着某场戏开演。
这天下午,戏的帷幕终于拉开。在店铺后喝着茶的凤时放下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