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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的低语,田间传来细细碎碎的虫鸣。长长的县道上偶尔有几辆车呼啸而过,大多时候只有他们两个孤零零的赶路人。村庄的灯火熄灭了一大半。

    她心里发怵,不由得朝关楠挪近了一步,与他只剩一臂之距。如果可以,她真想拽着关楠走。不然没个直接接触,她总怕一眨眼他就凭空消失了。

    “怕了吧?”沉默了一段路,关楠突然开口。夜色里他低着头,楚沅看不到他的表情。

    “怎么可能……”她挺直了脊背逞强说道,中气不足的声音泄露了她的害怕。

    “那你都要贴到我身上来了,这是干嘛,嗯?”他侧头调侃她。

    “那是因为……”她没有接他的目光,依旧直直盯着前面,身侧两手拳头紧攥。“路窄。”她识趣地横跨出边,远离了他一些。

    “你说比你还惨的那家伙到底怎么了?”她提醒道,想找些话题让自己不胡思乱想。

    关楠顿了一会儿,本来想反悔,不跟一个姑娘家提这种事,但现在看她走夜路胆战心惊的样子,倒不如让她分点心。她以为他要食言,待要再次开口时,只听关楠嘿嘿笑道:“那家伙感冒了还跑进山里玩,拿毒藤的叶子……”他隔空做了一个擤鼻子的动作。

    “太重口味了。这下都成猪八戒了吧。”楚沅扑哧一笑。

    “那可是你让我说的。”关楠推卸了责任。

    “‘那家伙’也是你吧?”她突然反应过来。

    “哥怎么可能干这种蠢事。”关楠口气甚是不屑。

    “难说。”她笑嘻嘻地踢飞了路上的一颗石子,托他的福,她的心情变得分外轻快,脑子里再也不是那些妖魔鬼怪了。

    她踢着石子蹦跶了好几步,见关楠并未跟上,知他必是又恼她了。于是厚脸皮跑回他身旁,陪笑道:“不是你干的,绝对不是你干的。英明神武如瓜哥您怎么会干这种蠢事呢。”

    她不忍心告诉关楠,自打知道葫芦娃一事后,他在她心中已经由“男神”降级成了“男神经病”。

    关楠被她一顿溜须拍马给降服了。两人慢慢腾腾继续走,如若不是多了小电驴这个累赘,这简直是月下散步的原型。

    过了村门,道路骤然变窄。巷子里黑擦擦的,隔一段距离才看见某户人家的屋角上挂了一只老旧的梨形灯泡,昏黄欲熄的光只是杯水车薪。不知哪家的猫发了春,嗷呜嗷呜像婴儿一般悲伤地嚎啕,夜里听来格外恕3洳恢痪踔屑负鹾凸亻良绮12小?br />

    他们走过一处屋角,路边一只黑色的东西倏地蹿了出来,离弦的箭一样横跨路面消失在阴暗之中。楚沅骇得尖叫了一声,扯着关楠的衣服躲到了他背后。关楠被她猛然一带,差点失去平衡。

    “老鼠而已……”他无可奈何地说。

    “走了吗?”她怯怯地问,双手依然揪着他的衣服,实质的接触总能让她感觉到踏实一些。

    “不走留着给你煲汤吗?”关楠咬牙切齿地说,眼睁睁看着宽松的t恤被她勒成了紧身衣。

    “噢……”楚沅讪讪地松开了他的衣服,又回到原来的相对位置。

    “要不要拿根绳子拴着你走?”关楠把衣服抖整齐了,瞪着她问。

    “不用不用,您太客气了。”楚沅谄笑道,不好意思地捋了捋头发。

    *

    夜里回来得太晚,次日醒来已是大中午,关子龙提议上山玩。反正闲在家里只能斗地主,其余三人便响应了号召。关楠早上起来穿了网球短裤,掂量着有楚沅在他们也不可能往深山里跑,最多走到半山腰,于是便懒得换长裤。

    十月已经过了桃金娘和覆盆子的果期,山上已没什么果子可以摘。关子龙捎上了弹弓,打算随缘打几只麻雀。一路走到老村,路上偶见一些老房子的残垣,展翅的屋檐,雕花的房梁,白墙青瓦。关楠说小时候他们都爱跑里面躲猫猫,后来下了暴雨房顶坍塌,大人们都不许他们进去了。

    水泥路走到了尽头,可供两辆拖拉机并行的田间泥路在水稻的护拥下延伸至江边。江面甚宽,水流不急,两岸翠竹丛生,有村民划着竹筏在江上穿行。沿桥过江再走一段田埂便到了山脚。

    “哎,你当年的事发地点在哪里啊?”楚沅兴致勃勃地问关楠。他们停在了一片荔枝林边,这是关家以前栽种的树,后来没人再管便荒废掉了,杂草丛生,树上还挂着没人要的干瘪小荔枝。

    “嗯?”关楠低头看微信没有听清她的话。钙爷问他要的那个花纹已经没货了,能不能用其他花纹的替上。“你说什么?”他直直望着楚沅,仿佛她能帮他拍板一般。不过这事她还真能替他做决定。

    “没什么。”她以为他在和美女聊天,便不扫他的兴。

    一阵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关子龙和关子琪面面相觑,两人均望着楚沅。关子琪说:“我们都没带手机。”

    “噢。”神游天外的楚沅这才抓住了重点,掏出手机看到的却是来自中国移动的问候,她讪讪挂了电话。跟业务繁忙的关楠相比,她这边可谓是门可罗雀。她将手机揣进兜里,问关子龙要弹弓玩。

    “小心别打到蜂窝。”关楠提醒了一句,目光重新回到手机上。

    她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应过。

    石子破空有声地射了出去,接着是“啵”的一声闷响,听起来像是打到了泥墙上。

    “打得挺远的啊。”关子龙笑道。

    关子琪帮她捡了一颗石子,楚沅接过刚想再来一发。一直埋头的关楠突然出声制止:“等等——”

    三人配合地原地默声静止。耳边除了秋风摇摆树叶的沙沙声,鸟儿的啁啾,隐隐约约还夹杂着由远及近的嗡嗡声。

    “我草!叫你别打蜂窝!还不快跑!”关楠呵斥道,手机往裤兜里一塞,挥手让他们往山下跑。

    其余三人闻言拔脚就跑,山路弯弯扭扭,仅有一人宽,关子琪打头炮,接着是楚沅和关子龙,关楠殿后。虽然长辈曾教过他们遇蜂群可原地静止不动来避险,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四人都没胆子顶着有可能变成丨人肉靶子的意外呆在原地。

    他们一溜烟逃到了江边,被激怒的野蜂群倾巢而出,黑压压的一群嗡声紧随其后。

    “躲到水里面!”关楠在后头发号施令道。

    间不容发之际,四人都扑通扑通跳进了水里。靠岸的地方水不深,又有翠竹掩映,他们可以偶尔冒出来换个气。

    藏了大概有二十分钟,江面上空那群乌泱泱的野蜂终于收兵回巢,周遭恢复了原本的安静,他们才从水里爬了上岸。

    “吓死我了,幸好没被蛰到。”关子龙长吁了一口气,脱^下t恤拧干。

    “对不起啊,都怪我……”楚沅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烧红着脸歉然地低声说。

    “哎,姐姐,没事。这纯属意外,你别往心里去。以前拜山的时候关子龙还把马蜂窝当成蚂蚁窝,直接用棍子去捅了呢。”关子琪宽慰她,“这不大家都没挨蛰吗。楠哥哥,你没被蛰吧?”

    “先回去把湿衣服都换了吧。”关楠避开了问题,拨开头上挂着的几根水草,连衣服都没脱,径直走到了三人的前头。

    他边走边掏出手机,一摁,屏幕都亮不起来,算是寿终正寝了。楚沅瞧见也拿出自己的来检查,果真她的也未能幸免。关子龙和关子琪交换了一个眼色,想笑又不敢笑。

    四个水人一路滴水回到了家。午睡醒来的婶婶看到他们浑身湿哒哒的,不由得瞪大眼惊叹道:“你们这是干啥了?外头没下雨吧。”

    “泡水里了呗。”关子琪撇撇嘴,嚷嚷着要去冲凉。

    楚沅也有此意,正欲上楼拿衣服,关楠却凑到她身边,低语道:“别洗先,换完衣服直接来我房间。”

    他嗓音低沉跟混了水一样黏糊,这蕴涵深意的话放在平时是暧昧的勾引。可她身上半干的衣服已经隐隐发臭,全然体会不了这层具有歧义的撩拨,摇头道:“我想洗澡啊。”

    “洗个毛线啊洗,呆会再洗。哥找你有正经事呢。”关楠甩下一句话便黑着脸越过楚沅先上了楼。

    *

    楚沅擦干身子换上了干衣服,依言去敲了关楠的门。

    “推门进来。”关楠光着上身单手叉腰立在窗边,腰上挂着一条宽松的卡其色工装中裤。

    “叫我来干嘛?”她微微偏头不解地看着他,一手还扶着房门。

    “帮我去厨房拿点醋酸来。”

    “啊?‘正经事’就这个?你要来干嘛?”她摸不着头脑。

    “哥被蛰到了!”看着始作俑者的楚沅还一脸天真无邪,他咬着后牙槽难掩愤愤之情。

    “噢……”罪魁祸首恍然大悟,心有愧疚怯弱地问:“蛰到哪了?严重不?”

    “你拿上来再说。”关楠走过来把她轰出了门。

    楚沅跑到厨房用一次性纸杯盛了点醋酸,噔噔噔又跑回了关楠房间。

    “把门关上。”关楠吩咐道。

    楚沅哦了一声,把纸杯搁到桌子上,退出到门外顺手要把带上。

    关楠登时被她气乐了,咬着唇道:“扁扁啊,我是要你帮我涂伤口的,你跑出去干嘛!”

    “你早说啊,我以为你叫我帮你拿醋酸上来就没事了。”她又走进来将房门合上,“蛰到哪里了?后背够不着吗?”

    他却缄默不语,一边转身一边伸手去解裤头上的扣子。

    “等等,你这是要干嘛!”楚沅窘得满脸通红,出声喝停了他。

    “伤口……在大腿上……”关楠别扭地咕哝道。毕竟她既不是滚床单对象也不是医护人员,让他一个大男人当着一个姑娘的面干这么流^氓性质的事,他也有些奔放不起来。

    说罢他转过身,背对着她解开了扣子,节操随着裤子掉到了地上。

    关楠只穿了一条黑色内裤,臀部浑圆翘挺,双腿修长结实。楚沅瞠圆了眼,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她发现,“在大腿上”这个范围实在太广了,精确定位应该是——大腿根部。

    第24章

    关楠先前琢磨着楚沅可能会问他为什么偏偏指定她来拔蜂针,他预先打好了应对的腹稿。最具有说服力的原因莫过于——“这事儿是你捅出来的,你得收拾完烂摊子再走。”或许她会借口男女授受不亲来推托,但他总不能让别的男人揩他的油。而关子琪又只是一个刚成年的少女,当着这么一个少女的面干这么猥^琐的事,关楠深觉有煞他作为大哥的脸面。于是用排除法也唯有楚沅能当此大任。

    这些都是他趁楚沅拿醋酸的档儿考虑的,实际上他是用直觉确定好人选,才动用理性思维去寻找理由。

    可惜他如此缜密的理由完全没有用武之地,楚沅已经窘迫得有些木然。她努力摒除联翩的遐想,把自己定位为医务人员救死扶伤这类角色。

    “还愣着干嘛。”关楠趴到床上扭头看她,双耳也已烧得赤红。回想起自己也见到过楚沅只穿着小花内裤的光景,他不由心里舒坦了一些,宽慰自己道:这下扯平了。哦不对,可是他被摸了……他还没法报仇……顿时,他觉得自己真是亏得心肝滴血。

    “噢。”楚沅讷讷地应了一声,搬了张凳子坐到床边。

    “把蜂针拔掉,再涂点醋酸,懂么?”关楠不放心地嘱咐道,他还真担心她反倒把蜂针给摁进去了。

    “嗯。”她答道。怕他心有不安,她接着把自己的童年糗事抖了出来:“小时候我在草地里踩到过蜂窝……”但是她踩到的那是不成火候的小蜂窝,自然不能与刚才他们遇到的同日而语,她也就略去此处不提。

    野蜂的吻痕只有一处,刚好落在裤脚边缘、大腿根偏内侧。位置略为奇葩且尴尬,自己扭断脖子才看得见。

    “野蜂怎么会蛰到这里呢?”她忍不住感叹,按理说这个部位有衣物遮裹着,野蜂应该直接攻击裸^露的部位才是。不过关楠穿了短裤,又是殿后,个别野蜂钻进去也不是难事。她用指甲顺着蜂针的方向一刮,蜂针连着蜂毒都被刮了出来。

    “我怎么知道啊。我还没来得及问它,它就殉情了。”关楠说着回头看见楚沅拿着纸杯,纤指沾了醋酸小心翼翼轻涂在伤口之上。被蛰伤之处火辣辣的一片,发麻得他感觉不到她指腹的温度,只觉她轻轻柔柔地打着圈儿,如微风拂过一般温和。都说认真专注的人最具吸引力,可他想到楚沅认真研究的对象是他的*部位,心里顿生别扭不快,赌气般似的扭头将下巴垫到交叠的手背上。

    楚沅没有揣摩出他的微妙心理,脑子里只有一个挥之不去的念头:这肌肤真有弹性啊……

    “好了。”她大功告成地舒了一口气,将纸杯搁回了桌上。

    “嗯。你先出去吧。”关楠依旧在床上一动不动。

    楚沅从命,走到门边的时候又听见关楠郑重其事地吩咐:“不许说出去啊,不然——”

    “不会不会。”楚沅忙摆着手打断他,发毒誓般地说:“我嘴巴很严实的,瓜哥你放心。”她讪讪地退了出去,这事儿要传出去了她还不得连坐啊,她可没那么蠢。

    接下来两天多的时间,关楠能蹲着就不坐着。吃饭以最快的速度解决起身离席,睡觉基本用趴。先前打牌输了都是往脸上贴便条纸,关楠倡议改用罚蹲的游戏规则,没赢回来之前都不许坐。关楠故意输牌,楚沅本来牌就打得烂,基本是陪着他蹲了全局。

    关楠冲了凉又自己上了药,便拿着手机到楚沅房间找风筒,死马当活马医,抱着最后的希望看看手机吹干后能不能起死回生。

    “你的手机也坏了啊?”她瞅了一眼关楠的黑色iphone,声音带了点怯怯然。

    “那还不是你干的好事。叫你看准点别往蜂窝上打。”关楠拿着风筒的手顿了顿,没好气地说道。

    “我那不是近视看走眼了吗。”她脖子一梗,擦着头发的手不由得僵了僵,咬唇说道:“我陪你一个还不行么……”

    “把你卖了都不值这个钱。”关楠看到她吃瘪,心情大好地调侃她。

    楚沅撅起小嘴,瞠圆了眼,柳眉倒竖,“啪”的一掌拍在书桌上,“有你这么看不起人的么?!”

    “把你跟苹果比较算看得起你了。”

    “……”

    她一时词穷,猛地转过身背对着他,俨然视他不存在一般,自顾自地擦着头发。关楠脸上露出小孩子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手机象征性地吹干了,关楠并未觉得惋惜,相反,他这回倒是有了正儿八经的理由换新机了。

    他跟她道了别,楚沅低头研究着自个儿的手机没反应。看见她头上还顶着块大毛巾,他一时玩心大起,悄然逼近她,双手灵巧地将毛巾往前一翻,粉色的毛巾像红盖头一样盖住了她的脑袋。

    “啊……”关楠在她头上胡乱地揉了几把,楚沅发出抗议的喊叫,甩着胳膊要把他的魔爪打掉。他眼疾手快地转身遁了,留下一串肆无忌惮的浪笑。

    他去了关子龙的房间借电脑,登上了qq之后,刚好碰到钙爷在线。

    〖关楠:这几天有谁去香港吗?〗

    〖钙爷:隋菲吧。好像tam也去。〗

    关楠谢过了他,点开了和隋菲的聊天窗口,一番寒暄之后,他切入了正题。

    〖关楠:听说你最近要过香港,能帮我带个iphone吗?〗

    〖隋菲:可以啊。要什么颜色?〗

    他用黑色时间也不短了,便想换个颜色试试。

    〖关楠:白色吧。〗

    〖隋菲:ok〗

    〖关楠:多谢了,回来请你吃饭。〗

    〖隋菲:太客气了。/可爱〗

    关楠走后不久,又轮到楚沅来找关子龙借电脑。她上了qq问了钙爷相似的问题。而现在钙爷笔记本前守着的却是椒叔,他看到钙爷和关楠的聊天展开在旁边,便直接给楚沅指路到隋菲那儿。

    短短一个小时内,隋菲就接到了两个同事的相似请求,这样低概率的巧合多少让她嗅到了一点奸^情的味道。她问楚沅要什么颜色的。

    楚沅见关楠手头上的是黑色的,想也没多想便告诉她要黑色。

    〖楚沅:谢谢你啦。改天带蛋糕给你吃。〗

    隋菲看着这两个“订单”有些为难,关楠和楚沅要的都是上个月刚出的最新款iphone,海关最近卡得严,一个人同时带两部被查到了还得交关税。她想到tam也要去香港,问了他行程,刚好是只身一人,两人便约到了一起。

    *

    关楠怕国庆最后一天进燕阳市区的路会堵得水泄不通,所以将回去的时间提前了一天。

    回去的当天,关奶奶给他们装了许多吃的:关子龙姥姥家种的肉厚核小的龙眼,关奶奶自己种的既甜又松软的大番薯,自家腌制的酸菜,去泥带壳晒干的红衣花生,等等。

    关楠嫌带那么多东西麻烦,推却着不肯拿。倒是楚沅一件件都勤快地帮忙搬到了车尾箱。老人家热情淳朴,不收下这份心意他们反倒不开心呢,她从她外婆身上就悟出了这一点,于是爽爽快快地都收下了。

    关奶奶还抓了一只自己养的土鸡,拴了双脚塞进蛇皮袋里。关楠怕鸡在里面拉屎,渗漏出来弄脏了他的爱车,死活拦着不让楚沅拿。楚沅还没出手格开他,奶奶便先发话了:“你不要就不要了呗,你干嘛拦着你媳妇?去去去,一边去。我才不给你呢,我给沅沅。”说着挥手让他闪开。

    “听到了没,奶奶叫你一边去。”楚沅做了个鬼脸鄙视他,其他人哑然失笑。

    “我……”关楠无言以对,只能让到一边,眼睁睁地看着楚沅把蛇皮袋塞进了尾箱。

    “车是男人的第一个老婆啊,我家正室就这样被你玷污了……”他替她关上尾箱,痛心疾首地说。

    “玷污了你就嫌弃了?那能赏我了不?我不嫌弃。”楚沅挑眉问道。她还想安慰性地拍拍他的肩膀,结果关楠却拧着眉头避开了,呵斥道:“别用你的脏蹄子摸我!”

    *

    关楠的抉择毫无疑问是正确的,回程比来时花的时间少。楚沅却巴不得他们回去得迟一些,假期结束便意味着她要回到天天挤地铁的通勤生活。她怅惘地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笔直桉树,脑子里盘算着银行卡里所剩的数额,左右掂量了一番后,她咬咬牙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她要到公司附近租房住。

    回到熙苑已是下午三四点,关楠悲摧地发现他一语成谶:黄丨色的液体从蛇皮袋里面渗漏了出来,尾箱的垫子被染湿了一片,浓郁的尿骚味扑鼻而来。

    “幸好其他东西都放在另外一边,没遭罪。”

    楚沅这个吃货担心的竟然是她的食材,对他家正室没有丝毫的哀悯之心,在她心目中吃的比他家正室要金贵百倍,关楠登时就怒了。眸光陡然变得凌厉,似要将那只土鸡连同蛇皮袋一块碎尸万段,他一声不吭地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搬到门廊里。最后拎那只蛇皮袋时,他像拎臭咸鱼一样,伸长着手臂让袋子离自己远远的,那张俊脸早就皱成了一团。

    他皱着眉头盖上尾箱,坐进驾驶座发动车子慢慢往门外开,又把车窗大开让车厢内莫须有的臭气散掉。楚沅刚把东西搬了一些回厨房,一出来看到他要走,忙边招手边嚷嚷:“哎哎,你去哪儿啊?晚上不在这吃饭吗?”

    “洗车!”关楠咬牙切齿地道。别人的车里是荷尔蒙的味道,他这里是家禽的尿骚味;别人的车里扔的是用过的套套,他这里掉的是鸡毛。他简直要气疯了。

    目送了关楠离开,楚沅将鸡放出来,绑住它的一只脚拴在小院子里,拿了个豁边的碗给它装了点水,又撒了一把米。

    关长添来电话说待会要回家吃饭,她略略收拾了一下东西便出门买菜。

    *

    关楠把车洗得晶光闪亮之后,方才的怒火才算平息了下来。回到熙苑看到小院子里那只被绑了腿的母鸡,他忍不住吹了声口哨,把人家当成小鸟来逗。可惜母鸡不识好歹地没理他,雄赳赳气昂昂地扭过了骄傲的鸡头。

    他也不恼,嘘了它一声,转身进了门。在玄关换鞋时,他闻到了一股怡人的菜香味,饥肠辘辘的感觉越发明显。

    “爸。”看见关长添端坐在餐桌边,关楠朝他打了招呼。

    楚沅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酸菜鱼从厨房徐徐走出。关楠看到桌上还有油炸的花生米。

    “酸菜和花生都是从奶奶家带回来的。”她解下围裙坐到了餐桌边。

    关楠夹了几颗花生米,嘎嘣脆还带着咸香味;又捞了几筷子的酸菜,色泽鲜亮嫩爽脆口。

    “还是奶奶家的东西好啊。”他情不自禁叹了一句。

    “那也是因为沅沅厨艺好。好食材要交到你手上啊,那也是暴殄天物了。”关长添摇头道。

    关楠没法子反驳,只得闷声大口扒饭。

    “叔叔过奖了。”楚沅看到关楠被折了士气,心中大爽,挑眉含笑望着他。她那挑衅的架势,仿佛在说:没话说了吧,刚才搬东西的时候还瞎费劲来阻拦。

    “对了,叔叔。”她想起要事未了,便先搁下了饭碗,口吻变得分外郑重。“我考虑了一段时间,熙苑离上班的地方有点远,每天花在上下班路上的时间太长了。所以,十一后我想到公司附近租房住。”

    “租房住啊……”关长添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

    “嗯。”她点点头,“所以先跟您打声招呼,您帮我顺便告诉我妈一声。”

    关楠也顿住了捧碗执筷的双手,“或者你去学个驾照,买辆车代步呗。”

    “燕阳学车的人那么多,周期太长,拿到驾照起码得快一年。远水救不了近火呀。”楚沅睨了他一眼,他还当汽车是火柴盒,想买就能买的啊。

    “这也好办,”关长添茅塞顿开似的笑了,“关楠那房子大,你可以过去一起住啊。”

    关楠和楚沅脸色霎时如遭霜冻,两人面面相觑了看着对方,好似不理解关长添的话。

    “这不太好吧……”她面露难色,关楠要想跟她一起住当初就不会搬出去了。

    “有什么不好的啊。他一个人住也是浪费空间,而且你俩同一个公司,平时一起上班方便,彼此也有个照应。”关长添不以为然地说,“关楠你说是吧?”

    关楠一直缄默不语低头盯着饭碗,好像在专注数着碗里有多少颗饭粒。他料想老关既然开了口,即便他此刻不答应,之后也会继续来游说他,倒不如给老关一个面子,省得闹得个大尴尬以后还得费心收拾。而且楚沅也不是没皮没脸赖着不走的人,以后他有女朋友或者她交了男朋友,估计两人也就分开了。

    “嗯。”他抬头看着楚沅,嘴角扯出一抹略带勉强的笑意,“你就过来住吧。”

    第25章

    关楠让楚沅趁早收拾东西,明儿下午就来接她过去。他用过晚饭便回了大学城。

    房子是跃层式的,主卧在上层,上下层还各有一个次卧,他打算让楚沅住楼下。卧室和厨房还需添置一些家具和家电,次日早上他早早便起来忙活。

    一切打点妥当后他去了钙爷和椒叔合伙开的咖啡店。啡语者开在大学城里的中心街,小资文艺的装修格调,店内还游荡着一只名叫“黄桑”的黄丨色狸花猫。

    黄桑蹲在柜台上抓狂地挠着脖子,颈上的小铃铛被晃得叮当作响。他推门而入,随手揉了揉那颗圆滚滚的猫头,向坐在最近一张木桌边的钙爷打了招呼。钙爷的脚边搁了一个牛皮纸抱起来的箱子,高至他小腿的一半。

    “东西给你带回来了,找了个相似花纹的。”钙爷将箱子往他那边挪了挪,“看不出来这方面你还挺讲究的啊。”

    关楠嘿嘿笑着谢过了他。喝了杯咖啡又海吹胡侃了一阵后,关楠起身要告辞。

    “怎么假期还那么赶时间,泡妹子去啊?”钙爷也站了起来,笑着调侃他道。

    “瞎扯。”关楠将箱子扛了起来,如实相告道:“扁扁要搬过来一起住了,我得回去整理下。”

    “噢……”钙爷摸着下巴,眼神在箱子和关楠之间来回,恍然大悟道:“明白了。到时记得让我们到你们家蹭蹭饭啊,据说小沅子厨艺不错来着。”

    “过段时间一定请!”他掷地有声地说,别过钙爷出了啡语者。

    将箱子搁进车尾箱,关楠转了转略微发酸的胳膊。忙碌了大半天,他感觉自己就像扫榻恭候圣驾的小厮一般,楚沅来了还得提臀相迎。这样的类比让他心有不甘,可恨又找不出更贴切的比喻。

    将箱子扛回家里后,他驱车赶往熙苑。

    楚沅已经收拾妥当。她来熙苑的时候还只有一个大皮箱,如今半年过去,屋里早已多出许多属于她的细细碎碎的东西,书桌上的小盆栽,自己做的陶艺罐子,还有公司发的形象布偶,等等。能带走的毕竟有限,她再三筛选还是只装满了那只大皮箱。

    一个人在外漂泊了快三年,虽不是寄人篱下,但是归属感总是少之又少。侯月结婚,有了自己的伴侣,在楚沅以为自己要落单时,恰好有个人出现陪伴在她身边,相处的日子不见得尽是温馨甜蜜,但有个人一起吵吵闹闹总不至于再孤单。熙苑对她来说更具有家的意义。

    而搬到关楠的房子,给她的感觉总归是觉得自己是个入侵者。

    “那个屎黄丨色的东西是什么?”抱臂倚在门框上的关楠打断了她的神游,指着那个扁扁的南瓜布偶问她。

    “那个啊……”楚沅拉上皮箱的拉链,站了起来。琢磨着要是告诉他那是南瓜,她还天天抱着来睡觉,也不知他会不会有被侵犯的感觉。于是她将它塞进了柜子里,胡诌道:“那是一坨翔……”

    “嗯,我看着也觉得像。”他咂了咂舌。

    关楠过来帮她搬皮箱,楚沅抱着那盏地中海台灯紧跟其后。他将皮箱放进尾箱,转身看见她抱着台灯,便伸手要接过。

    “这个我拿着好了。”她摇摇头,指了指台灯,“这个灯罩是玻璃做的,放后面会震碎了的……”

    看到自己送的礼物被她宝贝似的护着,关楠面上波澜不动,心底倒是泛开了一层涟漪。

    “那个……”他们坐上车后,她犹豫着开口道:“过段时间我找到房子了就搬走……”

    关楠心头一颤,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提起这茬。他并非不喜欢和楚沅同一个屋檐,而是他既然没办法回应她的感情,他觉得两人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随你。”

    他的语调听起来漫不经心,那根不停点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却泄露了内心的烦躁。

    *

    楚沅在一楼转了一圈,家具和家电倒是应有尽有,光秃秃的阳台没有一丝绿意,总有股难以言喻的空荡荡的感觉。

    “喏,这个送你。”她在卧室收拾一番出来后,关楠拿着水杯站在沙发边,踢了踢脚边的一个箱子。

    “这是什么?”她从一进屋就注意到这个裹着牛皮纸的箱子,搁在客厅里显得格外突兀。“我可以现在打开吗?”她蹲到箱子边抬头问关楠。

    他点点头,咕嘟咕嘟地喝起水来。

    楚沅拆了五花大绑的包装带,撕开厚厚的牛皮纸,里面是一只骨瓷餐具套装的包装箱。

    她猛然抬头望向关楠,眼中盛满惊喜与激动,久久才找到了言语,“太……太意外了,谢谢。”

    “意外什么。”他有些自鸣得意,嘴角勾出浅笑,“食言而肥啊。哥怎么可能做胖子。”

    “总之我太喜欢啦。我还以为你只是随口说说。”她满心欢喜地说,扒开包装箱,移开里面的石棉,将里面的碗碟勺盆一件一件小心翼翼地摆到茶几上。瓷碗上面绘着橙、蓝、褐三色的栀子花,看上去素雅而清新。她细细抚摸着那些花纹,忍不住微笑。

    “那么容易满足啊……”关楠在沙发坐下,望着她的笑容,心底也跟着柔软了起来。

    “知足常乐嘛。”她笑容不减,依旧埋头像看幼崽一样望着那些瓷器。

    关楠突然想起了什么,将杯子搁到茶几上,掏出钱包取出了一张卡。

    “这个拿着。”他从茶几上将卡推给楚沅,“老规矩,帮我交水电费。”

    她接过一看,正是以前那张密码是他生日的信用卡。风水轮流转,兜了一圈又回到了她手里。她不禁失笑,点头道:“好。”

    “下周末想叫钙爷他们来吃饭,所以……可能要麻烦你了。”

    “没事,小意思。”楚沅笑着又将碗碟都收叠回箱子里。收得七七八八的时候,她双手突然顿住,盯着关楠郑重其事地说:“这星期我得回几趟熙苑才行,不然那只鸡饿得瘦不拉叽肉就不好吃了……”

    关楠肩膀垮了下来,不由扶额叹气,“你就不会先把它杀了冻冰箱啊。”

    “冻起来的哪有现杀的肉嫩啊。我想留到钙爷他们来再杀。”楚沅不以为然撇撇嘴,嘀咕道:“而且我也没说要你陪我去啊。”

    关楠被她气乐了,抱着手臂望着她:“就为了一只老母鸡你要特地跑回熙苑?”

    “不然怎么地,”她咂了咂舌,一本正经地说:“怎么说也是一条生命。”

    “别回了。”他不放心她晚上一个人跑来跑去,“抓过来养阳台上吧。”

    这话蹦出口,别说是楚沅,就连他自己也震惊了。他几时变得这么能体会民众疾苦、为民众排忧解难了……当然,这个“民众”对于他来说是单数。他发现楚沅总能让他干一些以前看来匪夷所思、现在再看只道是寻常的事。

    “瓜哥你真是太仗义了。”楚沅露出皓齿,灿然一笑,抱起餐具箱子进了厨房。

    晚上睡觉,摸着床边那盏地中海台灯上粗糙的纹路,她特意将“hb2yuan”那几个文字转到正面,嘴角不由浮出痴痴的笑。

    *

    节后上班第一天事情比较多,关楠从隋菲那儿拿了新手机后,一整天都没来得及摆弄。下班后被楚沅催着回熙苑逮老母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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