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觉得全天下人都是傻x,就我一人最聪明。这就和喝醉酒的人老觉得众人皆醉我独醒一样,我这种觉得谁都特单纯就我一人心思深沉的才是天下第一大傻缺。
其实当初周易提醒过我。
那时顾杨和苏音的事还被他俩深深地埋藏着,我还觉得自己是普天之下最幸福的女高中生,我靠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在最后的一年得出了顾杨就像我爱他一样地爱着我的结论,于是一边故作矜持一边又对他含情脉脉,我估计他当时心里每天都有不止一万头的草泥马奔腾咆哮,可他心里想的面上一点也没有带出来,看起来还是一副害羞单纯热情阳光的样子,我爱他爱得要死。
周易是个明白人,当时他就对此表示极度的不理解,他觉得我跟顾杨虽然同桌多年,但几乎没什么交流,而我竟然还能得出我俩互相爱慕的结论,这样崎岖的脑回路绝对不是正常人的正常配备。同时,他也认为我对顾杨的喜爱颇不寻常,因为我看起来并不是一个热切激烈的人,但我对顾杨却又爱得几近疯魔。
反常即为妖,他是旁观者清,我是当局者迷,山中风光大好,我看不透,他点不醒,说到底,都是冤孽。
记得有一次,我俩找了个火锅店打牙祭,他边吃边说:“顾杨他到底有什么好的?就这么招你稀罕?”
我一口吞掉一片土豆,然后边往外哈着白气边说:“我就爱他那股阳光单纯的劲儿。缺什么补什么知道吗,我这人成天胡思乱想,心里装着一堆事儿,消极阴暗。顾杨简单又阳光,成天嘻嘻哈哈的,可不招我稀罕么。”
说完我又吞了片冬瓜,一抬头发现周易正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我,“他单纯?他单哪门子的纯?顾杨那人心思深着呢,你复杂?他单纯?任可你说你这缺心眼到底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他这么说我就不高兴了,埋汰我可以,埋汰顾杨就不行,“他怎么就心思深了?周易你根本就不了解他,你怎么就能随便这么评价别人呢?我和他从初中同桌到现在,他是什么人是什么样的性子我不比你清楚?”
周易看我有些急眼了,先是一愣,然后有些不高兴地说道:“诶诶诶,我说他什么了我?我就说他一句心思深你至于反应这么大?再说了我也没冤枉他,他这人藏得深着呢,演技一流,就你个缺魂儿的看不出来,他单纯?他单纯个鸟啊单纯?”
我真是被他气坏了,顾杨是我放在心尖尖上宝贝着的人,周易竟然这么说他,我气得语无伦次于是涨红着脸回他道:“他就是单纯就是单纯就是单纯!”
周易平时都挺让着我的,这次却没有,“他单纯个鸟!”
“他就是单纯!”
“单纯个鸟!”
“他就是单纯!”
“单纯个鸟!”
“他就是单纯就是单纯!”我看周易又要回击,于是忙补了句,“他就是单纯!他连鸟都是单纯的!”
旁边路过的以为服务生小哥用怪异的眼神扭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匆匆走过,我以手抚额,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周易阴阳怪气地说:“哎哟,任可你一小姑娘说的是什么话呢?也不害臊,他连鸟都是单纯的?你看过他鸟么?看过么?”
我被周易堵得说不出话来,周易显然不打算放过我,又说道:“没看过吧,我估计你也没看过。任可你没看过他的鸟,你根本就不了解他的鸟,你怎么就能这么随便评价别人的鸟呢?我和他好歹同上过一个厕所,他鸟单不单纯我不比你清楚?”
我是真的觉得我俩的对话十分非常以及极其的幼稚无聊,跟个傻缺斗嘴能有什么趣?一想到周易是傻缺我马上就觉得自己和他置气十分地不明智,再说了他一傻缺能理解我对顾杨的爱?不能吧,当然不能。于是我极其明智地闭上了嘴,开始闷头苦吃起来。
周易却是没完没了了,他绷着那不阴不阳的太监调子对我的智慧和美貌进行了长时间的抹黑扭曲和否定,哼,我这人心宽,不和他计较,我一口一片肥牛,再一口一只虾饺,再一口闷掉一杯鲜榨西瓜汁,如此周而复始,我顶着周易狂风暴雨般的唾沫消灭掉了桌上的大部分食物,等到周易结束完他对我那长达三十分钟的挞伐之后,桌上已经几无可食用之物。
就在我天真地以为他的愤怒已经终结,而我俩可以结账走人之时,周易又张着他的血盆大口,开始对我的食量身材乃至性格气质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打击和否定,那之后的很多天我晚上都做噩梦,梦见自己被一张喷着唾沫的大嘴追得满街乱窜,我真不知道要如何解释周易只要和我待一块儿就化身为尖酸老娘们儿的怪异现象,可能我有某种能刺激他雌性激素分泌的特质也说不一定,要知道在别人前面他都是俊帅酷霸狂□拽的大帅哥呀,谁能知道大帅哥心底住着一个老娘们儿呢?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对周易产生了深切的同情,说不定就是因为体内激素分泌紊乱导致他不能表里如一地生活,所以他才会做出诸如说顾杨坏话尿尿的时候偷看顾杨jj这样奇怪的事,我用充满怜爱和同情的眼光看向了周易,周易这时还在文思泉涌地埋汰我的身高体重三围妄图击碎我的骄傲激起我的怒气,我冷不丁地突然开始散发出普度众生的圣母光辉,周易的老娘们儿攻势瞬间被我化为无形。
周易一巴掌拍我头上,呼撸了两下,然后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眼光看着我说:“任可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啊?我真想把你脑子剖两半看看里面是什么构造。”
说着他真上手开始在我头上敲来敲去,我生怕他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赶忙叫来服务员小哥给我们再上几个菜,显然用食物来转移他的注意力这一策略非常正确,他估计也有些饿了,闷闷地埋着头吃了起来。
我差不多饱了,于是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玩儿,周易吃着吃着突然神色复杂地抬头问我:“任可你给我说句实话,你真觉得顾杨那小子简单?”
我一看他又来了,想着周易怎么这么磨叽,这还有完没完啊,于是立马拍着我那不大的胸脯打包票道:“周易你对顾杨有误会,我和他这么多年……朋友,他这人怎么样我知道得清清楚楚,他是真简单,有时候跟个孩子似的,爱笑爱闹,不然我也不会这么爱他。”
周易听完嘲讽地一笑,我以为他又要给我放大招了,但他出乎我意料地埋着头开始进食,我被个周易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懒得追问他,免得又把他心内深藏的老娘们招惹出来,那我可真是吃不消。
后来的气氛就有些沉闷,周易闷头吃着东西,我这儿肚子饱了心思就有些活动,活动着就有些不受控制了,我心里跟有千百只猫不轻不重地挠着似的,但是几次想说又觉得有些说不出口,周易估计看我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些受不了,说道:“任可你想说什么就说,你这样儿恶心得我都吃不下去了。”
得,看来他还在生气呢,不过我这人心宽,再说有个问题要是现在不问我真能憋死,于是我鼓起勇气说了出来:“那个,那个,嗨,其实也没啥,我就想问问你,那个,你不是看过那什么那什么吗,那什么那什么长……长什么样儿呢?”
到底是个女生,说到最后那什么的时候我声音轻得跟蚊子嗡嗡似的,周易没听清,不耐烦道:“任可你说什么呢?你跟个糙老爷们似的给我装什么淑女?”
我心想,得嘞,反正在他眼里我就是个糙老爷们,那我再糙点儿也没什么,于是我字正腔圆中气十足地对他说道:“你不是看过顾杨家那小鸟么?要不你给我形容形容长什么样儿呗。”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我在寂静中娇羞地低下了头,哎哟其实人家还是有些害羞的,害羞的老爷们么。
那边周易抡圆了胳膊一巴掌呼我头上了,我听到他充满鄙夷和怒气的声音越过耳膜直接撞击我的大脑神经,“没——我——大——!”
切,我才不信呢,周易这就是赤果果的嫉妒!嫉妒!
于是真相就这样在我们的笑闹中默默地抿紧了唇,默默地转身离去,直到某一日他提刀划破人们面前那一层粉饰的墙纸时,你才会隐隐约约地回忆起曾经的见过。
记得一本书里有这样一句话,一个人需要隐藏多少秘密,才能巧妙地度过一生,顾杨呢,他又隐藏了多少?我曾以为他就像一汪清澈见底的池水,我能轻易地看透他所有的喜怒哀乐,如今我不得不承认,我看不透他,或者说我从没看透过他,不怪他太聪明,是我太蠢。
作者有话要说:
☆、八
我是个不爱抱怨的人,很能忍,心里藏着很多事但从来不说,曾经我以为顾杨和我完全相反,他热情,简单,喜怒哀乐都清清楚楚地表现在脸上,不掩饰也不隐藏,表里如一,我很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表里如一的人,可惜做不到,所以对于这样的顾杨我爱到心里发疼,他就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我想要用最大的善意去善待他,我想要保护他不受任何伤害,妄想着为他遮挡一切风雨。
曾经我认定顾杨必须得是我的,只能是我的,我舍不得把他让给任何别的女孩儿,怕他们为难他,让他难过,让他受伤,怕他被人世蹉跎掉那份无忧无虑的纯真,怕他变得成熟世故,怕他也要像我一样隐忍妥协。
成长的过程中我跌过很多跤,每次都是爬起来若无其事继续走,不期待谁帮助也不期待谁安慰,不是没人愿意帮助我,只是我天性如此,不愿占人便宜,也不喜欢欠人人情。顾杨不一样,顾杨像个孩子,跌倒了会可怜兮兮要人安慰,生气了会直接表现出来,我真喜欢他这份率真,要是有一天他也不得不像我一样独自忍耐,我想我的心会碎掉。
我知道自己当时的心理有些扭曲,我对他的爱不像是一个女孩儿对待一个男孩儿,倒像是姐姐对弟弟,或者母亲对孩子。天知道我也才十几岁而已,而我竟然认为自己有能力也有必要去保护另一个与我同龄的男生,现在想想当初凭的不过是一腔热血,如今热血变成了狗血,我也看透了他的伪装,羞涩的甜蜜的简单阳光的伪装,他的心不是我曾认为的清澈见底的池水,那是一片深蓝色的海,我几乎溺死在那里,所以我常常在想,为什么即使到了这种地步,我也依然深爱着他?
我清清楚楚地知道,我还爱着他,就算后来有了周易,就算他心里住着苏音,就算他把我们相处的六年看得一文不值,我也还是爱他。
六年啊,我花了六年的时间深深地爱上他,那又要用几个六年才能忘掉呢?我不敢想。我不敢想象一去经年却仍然放不下他的自己有多可悲,我更不敢想象那个忘掉了顾杨的任可,如果有一天我不爱他了,我还是我吗?
顾杨很会逗女生开心,再加上长相好性格好哪儿哪儿都好,所以他很讨女生喜欢。讨人喜欢的他有时会和一些漂亮女孩儿暧昧,他很享受大众情人的感觉,再加上他心很软,对女孩儿很好,即使是他不喜欢的女孩儿他也会友好温柔地对待她们,所以几乎见过他的每个女孩儿,几乎每个,都会对他心存幻想。
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当时我想着他还太年轻,还没玩儿够,年轻男孩儿爱玩儿很正常,他又那么好看那么有趣。年轻男孩儿有虚荣心也是正常的,希望被很多人喜欢,享受别人爱慕的眼神,我爱他的简单当然也能忍受他稍许的浅薄,爱他的优点也要包容他的缺点不是么?况且他一直很有分寸,从不过火,他让我生气吃醋,但却远远不到让我下定决心斩断和他联系的地步。当初以为是他对我的在意,现在想来却是由于他的聪明。
我这人在别的方面心宽,但在感情上心眼儿很小,估计是早年任倩留给我的后遗症,自己喜欢的东西人一点容不得别人染指,如果一个男生仗着好看幽默成天眼泛桃花自我感觉良好,或是让我觉得这人心思不定,我一定会默默在心里为他贴上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标签,并且永远不会把他纳入交往的考量范围,像周易这样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一开始就被我一票否决,至于顾杨,只能说是冤孽。
我算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当然,顾杨就是那个常常打破我原则的人。
他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刚遇上时我们年纪都不大,男生开窍比女生晚,初见时他是真羞涩,也不会挑着一双桃花眼四处放电,虽然也外向也幽默有趣也成天嘻嘻哈哈,但被人起哄开玩笑或是做了糗事的时候还会脸红。
我是个不会脸红的人,喜怒不形于色,我妈说我从小就是这样,也不知道是被任倩搞成这幅德行还是遗传了我妈的性子,我妈性格淡定沉稳,心思细密,很会察言观色,懂交际懂人性懂人情世故,为人圆滑却又不失棱角,为他人考虑但也很少委屈自己,我爸年轻的时候流氓兮兮牛逼哄哄,其实是个忠厚老实甚至有些二了吧唧的愣子,俩人倒也互补,我妈说我爸除了蠢了点儿其他都不错,我爸说我妈温柔大方端庄娴雅善解人意,我觉得他们说的都对。
周易家和我家有些交情,我们两家有时候会一起吃个饭聚个餐,我妈很喜欢周易,说他心地纯良又踏实聪明,而且性子专一,做事不会摇摆不定,她还开我玩笑说周易这孩子适合做老公,要不我趁着近水楼台先把他给收了,我们两家也好亲上加亲。
我是真没想通我妈怎么从周易那副油光水滑的皮子上看出踏实聪明性子专一的,在我眼里周易就是一没长性还爱在人前装酷的公子哥,我妈是没看到他见到任倩那副眼冒金星的样子,况且他和我处一块儿那时不时爆发的老娘们人格我实在有些吃不消。我是一性取向正常的女性,我能爱上一个吊儿郎当的老娘们儿?没可能吧。
我妈说我不识货,说周易那种才是踏踏实实做事的类型,不会成天四处放电,他冷脸一摆再多的狂蜂浪蝶也能被他冻死,我觉得我妈真乃神人,竟然能把这些和周易完全不沾边的特质安他身上,周易的冷脸都是硬撑出来的,你跟他面前放个绝世大美女你就能见证奇迹的发生。
估计也是周易在她面前装得挺好的,一直都是一副五讲四美三热爱根正苗红好青年的样子,我深深地觉得我妈被周易这小子蒙蔽了,于是试图向她揭穿周易的真面目,她反倒觉得我不懂事不会看人,不过她还是比较尊重我,也没真催我,就是开个玩笑,看我没这意向后来就没再提这茬。
我和周易刚在一起那会儿就跟我妈说了,我妈挺高兴,说我终于长心了,她说周易这孩子靠谱,不会亏待我,如今他和任倩走一块儿去了,这要怎么跟我妈解释还是个大问题,她倒是不会为难我,但她心里肯定觉得很失望,我妈对我真挺重要的,我不想让她失望。
总之我想说的就是我妈很看好周易,周易也很敬重我妈,所以当我某天特别忧郁地告诉他我觉得我遗传到了我妈的性子而且我觉得这性子在我身上似乎有些水土不服的时候,他无所不用其极地对我这样的自我认知进行了残酷的挞伐和否定。
大概意思就是我妈的性格有多好人品有多高尚人有多温柔美丽,我妈的沉稳到我身上变成了纠结沉闷,而且我一点也不懂察言观色处事一点也不灵活,自以为精明其实就和我那二愣子爸爸一样笨得要死。
周易觉得我妈嫁给我爸就是鲜花插在了那啥上,我说周易你别是对我妈产生了什么悖逆的情感了吧,你要真是这样我爸能揍得你生活不能自理,最后周易对我的回应就是抡圆了胳膊的一巴掌外加一句傻逼,我简直欲哭无泪,他那老娘们儿人格出现得一点儿征兆也没有。
当初觉得周易对我的评价一点都不客观,我觉得我完完全全地继承了我妈的温柔美貌以及智慧,虽然有些排异反应但也不影响我正常发挥,最佳的例子就是我看透了顾杨对我的感情以及周易对我妈的感情。
如今想来果然是当局者迷,我这样毫无自知之明还自以为聪明绝顶的人,没被玩儿死真是我的幸运,一想到当初顾杨一边装着对我含情脉脉一边在心里冷眼旁观我的痴缠和自以为是,我就觉得心里闷闷地疼。
有时我也会想顾杨并不是完全不喜欢我,要不他也不会和我你来我往那么些年。估计还是不够喜欢,没遇到让他真正动心的人,刚好我条件不错还喜欢他喜欢得要死,他闲得无聊就和我玩玩儿,我就是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在真正的山珍出现之前他吃着解闷,后来苏音一出现,我这道上不了台面的菜也就可以收拾收拾往下撤了。
这样想想到现在还放不下他的我实在是贱得可以,周易说我心太软太重感情,我想周易有时候还真挺会安慰人,我是什么样我自个儿清楚,心软重感情都是屁话,贱懒蠢才是真相。
真是的又扯远了。我刚遇到顾杨的时候他是真好看真简单真羞涩也真阳光,当然也可能是我的错觉,那时候喜欢他的女生不比后来少,我们那学校挺好的,漂亮女生也多,而且都是有教养有才华有样貌有家境的优质美女,盘儿亮条儿顺,当然我也不比她们差就是了,我是占了近水楼台的便宜,要不和他暧昧这些年的可能就是别人,也不知道我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刚遇到时,他不怎么和异性说话,也不会像后来那样和她们逗趣,腼腆得紧,笑起来阳光又可爱,我就在那段时间不知不觉喜欢上了他。
那时我正是情窦初开,他又那么好,我对他的喜欢与日俱增,要知道滴水穿石绳锯木断积少成多千里之堤毁于蚁丨穴什么什么的,总之后来我对他的喜欢已经多到让我自己心惊胆战的地步,可一旦动了感情就如同行差踏错误入泥沼,越陷越深就是唯一的出路。
况且我以为我们不是单恋而是相爱,于是我一边觉得自己爱他甚过自己实在有些危险,一边又觉得自己爱他爱得不够生怕让他受什么委屈。
于是,这一切到底是在什么时候改变的?什么时候他变成了游刃有余的大众情人,什么时候我又一点一点放下了自己的骄傲和原则?我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九
他的改变和我的退让都是一步步循序渐进发生的,就像温水煮青蛙,我倏然惊醒,却已无力回天。我是外有强形,内中干竭,他却是扮猪吃虎,将我拿捏于股掌之上,他没说过开始,他也没说过结束,但只要他这么想了,事情就会不差毫厘如他所愿地发生发展。
如果硬要用某个时间点作为这段感情的分割,应该就是高中伊始。
男生发育晚,我们刚同桌那两年是他生长的高峰期,我眼看着他长了大约十几厘米,一开始他只有一百七左右,那两年就像小树苗一样噌噌噌往上窜,身板也变得结实有料,然后,他就更吸引人了。
到了高中恋爱的人似乎突然就多了起来,大家都说高中再不搞对象早恋的机会都没啦。说实话这几十年社会风气越来越开放,学生们的恋爱观也是一代一刷新。
我妈说她高中和我爸在一起的时候那可是轰动全校,老师们都说挺好一女生怎么就突然鬼迷心窍变得如此不检点,当时校园的风气还很保守,我爸有些社会青年的习性自然觉得无所谓,我妈这人表面柔弱少言其实心里特别有主意,一旦决定了什么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外公外婆很生气但坳不过她,后来就由她去了。据说当时我妈背后戳她脊梁骨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可我妈就是把背挺得直直的,不理会那些风言风语,都说人言可畏,其实人言这东西,你越畏惧它它就越可畏,你不理会它反而不声不响地败退了,我妈说,想做什么就去做,唾沫星子淹不死人。
如今社会风气不同了,女生们越来越主动,我倒希望我和顾杨生活在我妈的那个时代,这样就不会有那么多女生或明或暗地追求他。
和初中最大的不同就是初中女生们对他的感情都还算内敛,最多看到的时候给个眼神或者娇羞地一笑,顾杨都是一副根本没接收到的木讷样子,也不知是真不懂还是不在乎,但对我他是特别的,好吧也可能是我的错觉,总之那时候我们相处的时光总是特别愉快,整个世界似乎就只有我和他两个人,别的谁都是浮云,那应该是我最快乐的两年,虽然后来的几年似乎也不赖,但平静的背后早已暗流汹涌。
高中开始有女生成群结队到我们班门口看他,打球的时候一群女生在场边尖叫呐喊助威,有人给他递毛巾送水,有女生拿着手机或者dv给他拍照摄像,有大家公认的女神来向他请教功课,有漂亮女生在路上一不小心撞上他,我以为按他的性格他会很困扰很不高兴,但事实上他似乎十分享受这样的待遇。
不知道是随着身体的成长突然开窍了,还是异性的热情让他变得浮躁自大,也可能是他突然发现远处繁花似锦左近莺飞草长,当然,也有可能他已经吃定了我的感情并且决定要活出自我了。
总之,我的顾杨长大了,我有些不适应。
我说过自己是个很有原则的人,我很早就决定如果未来的男友敢和别人有一丝丝的暧昧,一丝丝的,即使我俩没有正式在一起,我也会毫不犹豫让他滚走。当然理想总是异常丰满,事实上,顾杨周围常常围着各式各样的女生而我连个屁都没胆放,甚至我连自己滚走这个决定都下不了,最后还要麻烦顾杨主动暗示他有苏音我可以滚了。
于是我夹着尾巴灰溜溜地滚到了周易那里寻求安慰,这件事说明了两点,一是人真的要对自己狠一点,你不对自己狠别人就会对你狠,你下不去手扇自己几个耳光把自己打醒,那自然会有人乐意为你代劳。另一点就是,周易虽然是个老娘们,但他也是个好闺蜜,从那时起我就决定真正地把他当做朋友,他若有难我必两肋插刀,所以任倩那事一定得解决,我怂了那么多年这次为朋友也得勇猛一场了。
第一次看到顾杨和某个向他请教问题的异性含情脉脉对望的时候,我和他冷战了一个月,后来他每天换着法子讨我欢心逗我高兴,对那女生的事只字不提,那女生再来和他勾搭他也礼貌地回绝了,其实对着他冷脸我自己也很难受,而且这事说大不大,他都做小伏低那么久了,再僵着我都觉得我自己小心眼小题大做,我也生怕久了真让他心凉,说到底我太喜欢他,很怕失去,于是我终于没有如我预想地那样决绝潇洒,再于是,有一有二,自然也有三。
后来我一直在想,如果一开始我的态度能够更加坚决,或者我能明确地告诉他如果他继续这样那我们就不要再这样了,事情的发展会不会略有不同,就像一颗小树苗刚要歪斜的时候狠狠心把它扶正,你是不是就不会有面对倾斜的参天巨木时的无奈?
事实上对他我永远狠不下这个心肠。当他温柔地搂着某个爱他爱得要死的女生合照的时候我又生气了,然后他又小心翼翼地用行动表着忠心,然后我又原谅,然后就是周而复始。
后来某天我终于意识到,他的一而再再而三表明的就是他的态度,他享受被很多女生追捧的感觉,他不愿意放弃和别的优秀女生交流的机会,他也不愿意放弃我,他用行动让我觉得别人都是过眼云烟,只有我是特殊的,我们一起上下学,我们日日相对,即使他偶尔会和别人玩闹,但最终他还是会回到我的身边,于是很多我原本以为绝对不可能忍得下去的事情,就这么被我生生地忍成了平常。
好了我知道你们想用哪个字眼形容我,我也常常在深夜里这样骂着自己,然后第二天继续打落牙齿和血吞地爱着他,我想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如此深切地爱上别的谁了,人生中第一段感情几乎耗尽了我一生的力气,天知道我当时还那么小,我常常想不通自己从未作恶,但却为何活得如此辛苦,幸好我虽然笨但心足够宽,不然人生或许还会更难过也不一定。
我从小衣食无忧家境优渥,双亲和睦父母疼爱,可我从来没有觉得人生轻松过,由此可见一个人的幸福感其实和物质或者外界没什么关系,内心强大才能幸福,可谁又能天生就有强大的内心呢,尤其是我这样驽钝的人,所有的经验都是磕磕绊绊流血流泪得来的。
我们之间的一切都没有明明白白摆出来说过,我不说,他也不说,我们的相处靠的就是个默契,反而外人谈论得比较多,坊间传言我是他的正牌女友,他也没有否认,其实我很希望他能够站出来承认或者否认,是死是活给个痛快,不上不下的最磨人。最可怕的是磨着磨着,很多原本的绝不可能都变成了习以为常,而那么多的习以为常最终又将我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
我一直觉得所谓的母仪天下正室范儿是骂人的词,要母仪天下就得母仪你男人的众多小老婆,你看,你不但得爱你男人,爱你男人的万民,还得爱你男人的姘头,这多有趣啊。所谓正室范儿,既然都有正室了那侧室也不过是时间问题,正室范儿标榜的是大气,要大气就得能容人,于是最终你还是得在爱你男人的同时爱他所爱的那些女人们,爱屋及乌么,古代人就是牛逼,瞧他们造的词儿,多有内涵。
但所谓的爱他也爱他所爱其实是个悖论,假设这男人是个混账东西,在爱妈妈爱女儿爱老婆的同时还爱着别的女人,按照这个论调他老婆就得爱婆婆爱女儿爱他的情人们,当然她老婆也得爱她自己,于是悖论就出现了,如果她爱她自己那她就不该能够忍得了自己男人有别的女人,任何一个自爱的人都不能忍受这样的事,连容忍都不能还谈什么爱。于是我绕来绕去这么久到底想说什么呢,其实我想说的就是我是个不自爱的人,并且我希望自己在不久的将来能够成为一个足够爱自己的好女孩儿,这样我的人生或许就会轻松很多,目前看来这还是一个美好的愿景,但我希望在不久的将来它能成为事实。
当我终于知道无论他有多爱玩儿,只要他会挽留,我就狠不下心离开他的时候,我开始了认命的沉默。起初还会例行公事冷战生气,他也会例行公事地挽留,某日两人眼神相对,彼此都从这种无聊的互动中看出了和好的必然时,两人都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于是我开始沉默。
他把别的女生逗得咯咯直笑,我沉默,他和人言语暧昧,我沉默,他和谁眼神勾缠,我沉默,然后我需要沉默的事就越来越多。当他和别人交流的时候总会有意无意地看着我,当初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现在想来应该是在观察我,观察我的反应,一步步探索我的底线,然后逼退它,忍无可忍重新再忍,我觉得自己是这句话最好的践行者。
有时真的觉得很辛苦,想要咆哮着问他你觉得有意思吗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你个傻逼,最后也都放弃了。
我俩互相较着劲儿,爱你爱我这样的话谁都没说过,当初觉得他不说是少年意气,是因为对待感情慎重所以不轻易开口,是因为害羞内向,总之为他找了无数的借口,现在想来都是自欺欺人,说到底还是不够爱。
一个男人真爱一个女人,他会用心地追求她对她好,所有的犹豫借口欲拒还迎欲擒故纵给的都是那个不够爱的她,更不要提持续经年的暧昧不明了,我曾以为自己是那个看透了世事并且最终决定以天真单纯拥抱世界的智者,如今看来我并没有曾自以为的通透,天真倒是分毫不差。
为何又不开诚布公把一切摆开来谈?因我本身不是一个善于表达自己情感的人,也是想保留一点最后的自尊,虽然一直给他的行为找着各种各样的借口,但是潜意识里还是有点知道,我对他的爱远远远远多于他对我的,想要进一步,他不愿意,想要退一步,他也不愿意,他给我画地为牢,我也只能进退维谷。
直到苏音出现。
作者有话要说:
☆、十
其实所有真相都是在后来一次次回忆中逐渐显露出狰狞面容的,事情发生的当下根本毫无知觉,那时看到的世界很是甜蜜美好,忍也忍得很幸福,所谓辛苦其实是后来的感受,辛酸也是委屈也是。
觉得世界充满了爱,觉得他心里有我,觉得他不说破只是因为对感情的慎重和羞涩,一边有些小小地抱怨为什么还不说破一边又想着自己都没有主动怎么可以抱怨他呢,安慰自己他和别的女生怎样都是正常交往他对她们都不是认真的只有我才是最重要的,安慰自己他只是年轻爱玩而已你看你自己还不是一身毛病怎么好去苛责他。
真正开始循着蛛丝马迹对过去抽丝剥茧进行分析,是在和周易交往的那段时间。有人说,回忆就像剥洋葱,越是涕泪横流,越是欲罢不能,剥到最后你会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
我痛到了极点,但多年来忍耐早已成为一种深入骨髓的习惯。除了高中结尾时失魂落魄一段时间,大学之后,即便在回忆时痛到撕心裂肺,我也依然不动声色地生活着,和周易吹牛打屁聊天斗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或许是因为同情,或许是因为理解,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