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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杵在那儿,坐也不是,站也不足,两只手背在身后,十只手指头交缠在一起。

    琮祺很快地就看出她在紧张什么。也是,她虽然是个大刺剌的傻妞,但一想到今晚得同宿一间房,也够她紧张的了。

    “宝儿……”他走了回来,在她面前站定。

    她拾起眼帘,羞赧又不安地睇著他。“啥?”

    “要不……我再跟掌柜的要间房?”

    “咦?”她一怔,“为什么?”

    “我看你心慌得很……”他笑睇著她,“我走惯了江湖,这些细节没注意到,也忽略了你的感觉。”

    “呃……不……”她是有点紧张,但绝不是怕。

    再说,她都说了要跟著他,又怎么会在乎跟他同房?她之所以觉得忐忑难安,是因为刚才他跟掌柜说的那些话。

    末过门的妻子?他是说真的,还是只为虚应掌柜的呢?

    “你刚才说的……是真?”她怯怯地问。

    他顿了一下,旋即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宝儿,”他深深凝视著她,神情认真却又温柔,“我现在还不敢跟你保证什么。”

    她微怔,疑惑地望著他。

    他伸出手,轻柔的抚摸著她的脸庞,“我希望我做得到,但我不确定……”

    “要等你的事结束了才行,对吧?”她想起他绝口不提的任务。

    那是个什么不得了的任务呢?看他那么慎重又那么神秘,她不禁觉得害怕。

    那个她所不知道的任务,对她来说,就像只会吃人的老虎,她好伯他一回京,就会被那只老虎吃了……想著,她忍不住眼眶一热,扑进了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答应我,你绝对不会丢下我。”

    他先是一怔,然后温柔的环抱著她。“别怕,我不会丢下你的。”

    她抬起脸来凝视著他,眼底泛著泪光。“你发誓?”

    他点头,“当然。”说著,他低头在她额头印上一记。

    她的脸儿又是一阵潮红,然后满意的、放心的露出笑容。

    “你先歇会儿,我去把马匹安顿好。”

    “嗯。”她点头。

    “这地方陌生,别乱跑。”说完,他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琮祺离开后,宝儿一个人坐在床沿,觉得有些无聊。突然,一只猫眺到了窗台上……

    “ㄟ?”看见小猫,她立刻站了起来,走向窗边,“小猫咪,来……”

    小猫喵地一声,转身跳开。见状,宝儿玩兴顿起,立刻打开房门追了出去——

    ※※※※※※

    两道黑影从打开的窗口一前一后的飞进了房里,站定,其中一人拿下脸上的蒙面巾,一脸惊疑地看著空无一人的房内。

    这黑衣人不是谁,而是陆振德。

    他从春杏那儿得知琮祺带著宝儿上路的消息之后,就一路跟随并等待下手的机会。

    他们一直在客栈附近监视著,直到看见琮祺一个人在门外喂马。料定他将马匹安顿好需要一些时间,他们便决定趁著宝儿落单时,掳走她并用以威胁琮祺。

    岂料进到房内,却连个鬼影于都没有。

    “怎么没人?”陆振德疑惑地翻翻桌上的东西,并没看见传说中的手札。

    也对,那么重要的东西,琮祺绝不会离身。

    “方才我们明明看见那姓罗的独自在外头喂马……”另一人不解地说。

    “怪了,那丫头呢?”

    “大哥,现在可怎么办?”另一人问道,“我看那姓罗的很快就会回来,难道我们今天晚上所布署的一切都白费了?”

    陆振德沉吟一下,“不,我们就赌它一把。”

    “大哥的意思足……”

    陆振德拿出预先准备的字条,往桌上一搁,“虽然那丫头不在咱们乎里,但那姓罗的一看见这张字条,铁定会立刻赶到树林那边……”

    此时,远远的传来脚步声,陆振德与手下互觑一眼,很有默契地先后跳窗而去。

    ※※※※※※

    安顿好马匹,琮祺回到房间。

    一进门,不见宝儿踪影,又发现桌上的东西被翻动过,他心头一震。

    “宝儿?!”他冲到桌旁,看见桌上的字条。

    欲见佳人,镇外十里树林见。

    又来了?他有个不好的预感,那就是宝儿又被掳走了。上次她被掳走是徐大鹏为了报复而以她做为威胁,这次她被掳走又是为了哪桩?

    莫非是……跟那东西有关吗?先前伏慕书曾提醒他有人觊觎这关乎大清皇帝身世之谜的手札,难道留下字条的人,掳走宝儿为的就是……

    这就是他一直拒宝儿于千里之外的原因,他知道他的任务会拖累她,他知道那东西不只会使他身陷险境,也会教接近他的人遭遇不测。

    现在他只希望宝儿没事,要是这班人敢动她一根汗毛,他绝不轻饶他们。

    拳头一捏,他狠狠的将那张宇条揉在掌心里。

    转身,他如一只迅捷的豹子般冲了出去。

    他前脚刚走不久,手里抱著小猫的宝儿,气喘吁吁却满脸笑容的进来了。

    “你真是不乖,跑那么远,害我都差点儿迷路了。”她对著怀里的小猫嘀嘀咕咕地。

    在桌边坐下,她边逗著小猫,边等待著琮祺。“怎么这么慢……”

    此时的她,浑然不知在她离开房问去追猫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

    镇外十里的树林之内,陆振德已在此布署了十名在明,二十名在暗的三十个手下,就等琮祺带著“东西”送上门来。

    不多久,琮祺单枪匹马的赶到树林。

    见为首的陆振德是个生面孔,琮祺在心里猜测著他的身分及来历。他跟天地会有关吗?

    “你来得还真快。”虽然没逮到那丫头做为人质,但显然地,他这把是赌赢了。看来,那丫头在他心日中的地位还真是不得了。

    “人呢?”末见到宝儿的身影,琮祺劈头就问。

    “你把‘东西’交出来,我就把你的女人还给你。”陆振德说。

    琮祺哼地一声冷笑,“真让我料中了……”

    “姓罗的,”陆振德双臂环抱胸前,“虽说身在宫中,但你不过就是个当差的,何必为了乾隆卖这种命?”

    居然连他姓“罗”都知道,显然他不只是天地会的人,还可能与伏慕书身边的人有所勾结。

    “你把东西交出来,将来有好处少不了你一份。”陆振德诱之以利,“到时,你不只生活无忧,还能带著你心爱的女人双宿双飞。”

    琮祺冷冷一笑,“别作白日梦了。”他若是会如此轻易就被诱惑说动,皇上也不会将此重任交付给他。

    见他不为所动,陆振德一脸恼怒,“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别忘了你的女人在我手里!”

    “她早知道跟了我有这等风险。”他鸳猛如鹰隼般的目光直射向陆振德,“倒是你,要是你敢动她半根头发,哪怕足天涯海角,刀山火海,我都不会放过你。”

    闻言,陆振德心里一惊,但还是装腔作势地,“你在威胁我?”

    春杏跟他说过这京城里来的御前侍卫,为了那个叫宝儿的丫头,不只犯下了杀人重罪,甚至差点儿连命都没了。他以为拿那丫头来威胁他,绝对是十拿九稳,却没想到……该死,难道他这步棋下错了?

    利诱他不成,威胁他也不成,看来只好硬干了。

    “她在哪里?”琮祺沉声喝问。

    陆振德哼地一声,“她在黄泉路上等著你。”

    黄泉路上?琮祺胸口一揪,浓眉叫皱,难以置信地瞪视著陆振德。“你说什么?”

    威胁利诱都无法策动他,陆振德亦是一肚子火,这会儿虽然手上没有人质,却还是故意撂下狠话激他。

    宝儿死了?他只不过是去安顿马匹,她竟然就被这些人给……

    “你说的是真的?”他眼底进出两道令人震慑的寒光,直直地射向陆振德。

    迎上他骇人的目光,陆振德心头一惊,但他好歹行走江湖多年,总不可能因此就露出惧色。再说,他今天带著三十精兵,绝对有把握从这御前侍卫手里,抢下那足以教他后半辈子富贵荣华的东西。

    “废话少说,既然给你好处你不要,那么我们兄弟就来硬的了。”说罢,他一个手势,跟在他身边的十个人立刻散开,将琮祺团团围住。

    琮祺不动如山地站著,神情冷肃,目带杀气。这些人居然对一个无辜的女孩下毒手?为了那东西,他们丧心病狂也丧尽天良。他饶不了他们,一个都饶不了!

    “一起上吧。”他肃杀的目光扫过他们,“那些藏著的也一起来,免得浪费了我的时间。”

    闻言,陆振德一怔。“哼!”知道他已发现尚有伏兵,陆振德也不想否认。“都下来吧。”

    话落,原先藏在树上的二十人,几乎在同时一跃而下。

    琮祺什么都不想多说,此时他的脑海里只有宝儿的身影。那个天真的、爱笑的女孩,她……她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了吗?

    他的心一阵强烈的揪痛,又像是有人拿了柄尖刀狠狠的刺戳著他般。

    “你们这些……”他阴惊的目光一扫,“该死的东西!”说时迟,那时快,他已如一道闪电般直扑陆振德而去。

    陆振德纵身后退,其手下迎上前来挡住了琮祺的去路。琮祺身手犹如苍鹰捷豹般,夺下了其中一个的兵器,快窜几步,直逼陆振德咽喉。

    陆振德的功夫也不差,再加上有二三十个高手相劝,一下子就又远离了琮祺刀锋所到之处。

    琮祺满腔的愤怒及仇恨,恨不得立刻就将陆振德给大卸八块。但他知道要擒杀陆振德,就得先解决这班挡他去路的人。于是,他飞身而起,挥动手中长刀,以狂风扫落叶之姿,迅速地直取众人要害。

    只听哀叫声此起彼落,不一会儿工夫,就见有人倒的倒,闪的闪,不是手腕血流如注,就是脚踝遭到刺穿……

    见状,陆振德大吃一惊。眼见自己绝非他的对手,陆振德转身便想丢下同伙逃跑。

    琮祺的目标是他,哪能眼睁睁地让他从自己眼前逃跑。他腾身一跃,手抓长刀,直向陆振德飞去。

    刀光乍闪,他在陆振德背上划了长长一道。他哀叫一声,仆倒在地,还没来得及起身还击,已吃了琮祺狠狠的一脚,整个人翻了过去。

    “啊!”未回神,那冰冷的刀锋已紧紧抵住了他脆弱的颈项。

    他拾起眼帘,看见了站在他面前,冷冷地、恨恨地瞪著他的琮祺。

    琮祺目露杀机,手起刀落,欲取其性命——

    “刀下留人!”突然,有个女人的声音喊著。

    闻声,琮祺的手在半空中停下,而此时,几道人影从树林的另一端飞窜而来。待他们来到近处,琮祺赫然发现他们竟是伏慕书及苫骅等人。

    “伏分舵主?”琮祺微怔,“你怎么会……”

    “我启程前往苏州其实是个幌子,目的是为了找出天地会里的害群之马。”伏慕书续道:“我发现春杏背著我暗中将消息告知陆振德,也知道陆振德会在途中伏击你,所以才会兼程赶来。”

    “原来是这样。”

    “罗公子,请你将陆振德交给我。”伏慕书趋前,“他是我天地会门人,清理门户之事,应由我天地会来做。”

    “其他人都能给你,唯独他……”琮祺断然拒绝,冷冷地瞪视著表情惊恐的陆振德,“我饶不了他。”

    “罗公子……”

    “伏分舵主,”他打断了她,“恕难从命。”

    见他如此坚持,伏慕书不解。“罗公子为何如此坚决?”

    “我要他的项上人头来祭宝儿。”他一字一字,恨恨地说。

    闻言,伏慕书陡地一震。“什么?你说宝儿她……”

    “不,没有,没有啊!”此时,陆振德为了保命,急忙澄清,“我没杀那丫头。”

    琮祺一震,“你说什么?”他把刀一丢,一把掐住了陆振德的脖子。

    “我……我没杀她……”

    “那么她在哪里?!”琮祺激动地喝问著。

    “她根本不在我手上。”

    他瞪大了双眼,半信半疑地瞪著陆振德,“你说她不在你手里?”

    “是……是啊,”事到如今,陆振德不得不说出实情,“我到客栈去的时候,那丫头根本不在房里……”

    “你没骗我?”琮祺觉得自己像是从地狱里一下子飞回人问般,但……他说的是真的?

    “半句不假。”陆振德就差没跪地发誓了。

    “罗公子,”伏慕书沉吟须臾,“他看来不像在说谎,再说他现在骗你又有什么好处?”

    琮祺浓眉一叫,暗付片刻,像是有了决定。

    “好,我今天就卖伏分舵主一个面子,要是他有半句假话,我就向伏分舵主要人。”他拱手一揖,“告辞。”语罢,他车转身子,迅即离去。

    看著他那迫不及待的背影,伏慕书蹙眉苦笑,无限怅然。

    ※※※※※※

    在房里等了好久好久,却还是一直没等到琮祺回来,宝儿既担心又疑惑。

    他到哪里去了?说去安顿马匹,怎么马儿已安顿妥当了,他却迟迟没回来。

    她向店小二打探,知道他急急忙忙的离开了客栈。那么,他去哪里了?他……他会丢下她走了吗?

    不,他答应过绝不丢下她,她相信他不会那样一声不吭的离开。

    那末,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会不会他安顿好马匹回到房里时,刚好她去追小猫呢?对,他一定是去找她了……

    她抱著小猫在客栈门口坐著,她相信他会回来。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有个人以极快的速度朝著客栈奔来。

    待那人影越来越近,她发现那是……

    她立刻站了起来,虽然她的腿已经发麻。她高兴得想叫他,但像阵风似的卷到她面前的他,却是一脸寒霜。她一怔,有点惊疑不安地睇著他。

    再见到宝儿,琮祺只觉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虽然才跟她分开了一两个时辰,他却觉得像是跟她分别了几年般。

    不,事实上,刚才他还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她。

    也是直到刚才,他才赫然发现,他比自己原先所以为的还要在乎她。

    此刻,她怯怯地看著他,像是个做了坏事的小孩。他瞥见她怀里揣著一只小猫,眉心一皱。

    看他睇著自己怀里的小猫皱眉,宝儿嗫嗫地,“我……我捡到的……”

    “你去哪里了?”他声音低沉,神情严肃。

    “我……”见他一睑生气,她以为他是因为找不到她而不悦,“我去追这只小猫,谁知道它很会跑,我……我有点迷了路,所以……”

    听她说明著今晚发生的事情,他眉头紧锁,不发一语。

    “你生气啦?”她试探地问,“我知道你叮咛过我别乱跑,可是我……你别生气,我下次不敢了,真的……我……”

    她话末说完,琮祺突然伸出双手,猛地将她拥人怀中。

    夹在他们之间的小猫喵地一声,拚命的想从夹缝中挣出。

    “小猫……”宝儿试著提醒他小猫的存在,但他充耳不闻。

    他紧紧地抱著她,彷佛她足他在这世界上唯一的珍宝般。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他强烈的情感,也因此她有点吓傻了。

    他不是在生气吗?怎么他生气不是骂她,而是如此的紧抱住她?他生气的方式还真是奇怪……不过,她喜欢。

    她柔顺地偎在他胸口,任由他将她紧紧环抱,直到她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罗……罗大哥……”她试著推推他的胸膛,但他不松手。

    “先让我抱著你。”他低下头,将唇片贴近了她的耳朵,那低哑的声音熨烫著她的心。

    她心头一悸,脸儿倏然羞红。“怎……怎么了?”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他说。

    听见他这句带著深浓爱意的话,她脸红心跳,不能自已。她猜想在她去追小猫的这段时间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但毫不知情的她不想知道也不想问。

    因为她清楚的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她在他心里占了个重要的位置。

    久久,她软软地说了句:“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

    两日后,徐州。

    来到徐州崔府附近,琮祺让宝儿下马了。

    “我们先在这里暂时告别,”他深情凝望著她,“我会回来的。”

    宝儿一手抱著小猫,一手紧抓住他的手。她知道他必须回京去,也知道他这一去可能就再也不会回来。好几次,她想哀求他别回京,但是她必须信守与他的约定。

    即使如此,一旦面临离别时刻,她还是忍不住……

    “宝儿,”看她眼里泪水打转,他伸出手去轻抹她的眼角,“我喜欢你笑。”

    听他这么一说,她咬住嘴唇,强忍住泪水并挤出笑容。“我等你,你……你一定要回来。”说著,她的声音还是哑了。

    他不舍地看著她,温柔一笑。“我不会骗你。”

    “嗯。”她拚命的忍著泪水,用力地点头。

    看见她那明明想哭却拚命装坚强的样子,他只觉心疼。他知道自己必须马上走,因为只要再多待一下,他就可能改变心意。

    他得把“东西”送进宫,亲手呈交到皇上手里。这是他的任务,他的使命,他不得不面对的命运。但,他知道他此时的心情已经跟来时不同。

    先前,他对自己是否能平安出宫抱持著随遇而安且无所谓的态度,但现在,他有种非活著回来见宝儿不可的决心。

    不管皇上心里是如何打算,他拚了命都要回来。

    “回家去吧。”说著,他掉转马头走开。

    走了一段距离,他轻拉缰绳停下。转头,宝儿还站在原地目送著他。

    而此时,他发现她方才强忍著的泪水已经落下。但因为他在看她,她还是扬起唇角,努力的笑著。

    “宝儿,”他扯开嗓门喊著,“绝对不准嫁人!”

    宝儿一怔,瞪大了眼睛。

    他唇角一勾,“别忘了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此话一出,宝儿泪湿的脸上,漾开了欢喜的笑意。看见她发白内心的笑,琮祺安心了。

    回头,他驾地一声策马而去。

    尾声

    乾清宫,南书房。

    在博和托的带领下,琮祺来到南书房的乾隆面前。

    “琮祺叩见皇上。”他屈膝一跪。

    乾隆挥退博和托,注视著琮祺。“起来吧。”

    琮祺起身,恭谨地站著。

    “东西拿到了?”乾隆问。

    “是。”说著,琮祺趋前早上以木盒封装的手札。

    乾隆并没有立刻打开木盒,而是凝视著琮祺。“没别人看过?”

    “回皇上的话,没人看过。”

    “有人知道吗?”乾隆又问。

    “琮祺未向任何人提起。”他说。

    “唔……”乾隆端详著那木盒,神情有点沉凝。

    这盒中的东西对他来说,一直像是芒刺在背般。而如今,它已经是他的了。

    “琮祺,”他摩挲著大拇指上的翠玉戒指,“你说朕该如何打赏你呢?”

    琮祺拾起头,注视著乾隆。“请皇上摘去琮祺爱新觉罗的姓,让琮祺成为一介平民。”

    闻言,乾隆一震。“琮祺?”

    “琮祺对名利权势本就无意,请皇上成全。”他神情严肃而认真。

    乾隆眉心微微一拧,神情若有所思,好一会儿,他离开座位,朝著琮祺走了过去。

    “琮祺,”他在琮祺面前站定,“你以为朕会要你的性命?”

    “不敢。”琮祺恭敬地低下头。

    乾隆轻叹一声,拍拍他的肩膀。“朕信得过你,才将此事交托于你,朕不怕你会走漏风声。”

    “皇上?!”听乾隆的口气,琮祺觉得他似乎并不打算要自己以死明志,但……这是真的吗?

    “琮祺,”乾隆眼底透露出一丝怅憾,“朕年轻时做了许多悔不当初的决定,也夺去了不少人的性命,但我老了……”

    琮祺微怔,心底不解。

    “朕不想再做任何教自己遗憾的糊涂事,你明白吗?”乾隆笑叹一记,“朕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但绝不会答应摘去你爱新觉罗的姓。”

    “皇上……”

    “朕不只不摘去你的姓,还要赐婚于你。”他说。

    闻言,琮祺一震。“赐婚?”

    “嗯。”乾隆点头,“代善之女年方二十,秀外慧中,知书识礼,许配予你,如何?”

    “回皇上,”他拱手一揖,语气坚定地回答,“琮祺已有意中人。”

    乾隆一怔,“意中人?”

    “是。”他点头,“琮祺与她已许下婚约,约定终身。”

    闻言,乾隆思索了一下。“你想贬为平民,就是为她?”

    “是。”

    乾隆听完,匆地朗声大笑,在他肩上重重一拍,“这是好事,是喜事,怎能草率?”说完,他大步走回案前,思索片刻,龙心大悦的说道:“琮祺,朕想到了一个打赏你的方法……”

    琮祺微怔,“皇上?”

    “朕就把城西的府邸送给你当大婚之礼,你意下如何?”乾隆显得心情愉快地。

    琮祺一时还有点错愕,“这……”

    “怎么?”乾隆眉头一拧,微板起脸孔:“你不喜欢?”

    “不,”琮祺飞快跪下,“琮祺只觉受宠若惊。”

    “这是你应得的。”乾隆笑说,“朕就等著喝你的喜酒了。”

    这结局,琮祺想不到,更出乎意料之外。

    “谢皇上。”此时,他除了这句话,再也没有别的话可说。

    ※※※※※※

    一个月后,徐州崔府。

    听到敲门声,崔府的下人前来应门。打开门,只见外面站了个穿著体面的小厮,而在小厮身后不远处,是一名身形伟岸,身著正式旗装的男子。

    虽只一眼,下人却明显感受到此人绝非寻常。

    “有事吗?”他问。

    小厮礼貌地一欠,“请问府上老爷在吗?”

    “你们是……”

    “端王之子,十一贝勒有要事拜见。”小厮说。

    闻言,下人大惊失色,“十……十一贝勒?”身在这种平凡地方,哪有什么机会见到王公贵族?一听到马上那人是姓爱新觉罗的,下人吓坏了。

    “请……请等等……”那下人说著,慌慌张张地跑回府里去。

    “屯齐,”这时,骑在马上的琮祺下马,走了过来,“你跟人家说了什么?”

    “回贝勒的话,”屯齐弯腰回答,“我只说是十一贝勒拜见。”

    “我看他一脸惊吓,你说话应答可客气?”琮祺神情严肃。

    初次拜会未来丈人,他可不希望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屯齐非常客气。”屯齐恭敬地回答。

    这时,只听府里有人匆匆忙忙的跑来。不一会儿,刚才的下人跟一名蓝衣中年人有些紧张的走了出来。

    蓝衣中年人尔雅斯文,一看就知道是饱读诗书,肚子里有文墨的人。想必他就是宝儿的父亲崔学儒了。

    崔学儒听下人说京城的十一贝勒拜见:心里忐忑不安,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见门外站著一位气宇不凡的男子,他想也不想地就要屈膝行礼。

    “崔学儒参见十一贝……”

    “不……”琮祺连忙制止了他。让未来丈人跟他行大礼?这哪行?

    崔学儒一脸困惑,“贝勒亲临寒舍,为的是……”他一辈子没跟权贵打过交道,也绝不会有机会认识所谓的王公贵族,怎么今天却突然来了个皇亲国戚?

    “提亲。”琮祺的回答简单扼要。

    崔学儒一听,瞪大了双眼。“提……提亲?”

    “府上有个闺女名宝儿,不是吗?”看他如此错愕,琮祺不感意外。

    “是……是……可是她……”怪了,他家女儿什么时候出名到京城去了?居然连身分尊贵的贝勒都大老远跑来提亲?

    “可是?”琮祺疑惑,“难道她已许亲?”

    “不,那倒没有。”崔学儒面有难色,“实不相瞒,小女前些时日为了逃避小人替她安排的亲事而离家,回来之后她声称已与人私订终身,恐怕她……”

    听完,琮祺撇唇一笑,“看她大剌刺的,倒是守信。”

    “咦?”崔学儒一怔。

    “未来丈人,”他唇角一勾,“我就是与她私订终身之人。”

    “啊……”崔学儒瞠目结舌,因惊讶而张大的嘴久久无法合拢。

    ※※※※※※

    “小姐,你快下来啊。”后院里,丫头春兰抬著头,焦急地看著树上。

    树上,只见宝儿手里轻捏著一只雏鸟,费力地想把它放回鸟巢去。

    见她在树上险象环生,春兰担心极了。“小姐,危险呀……”这小姐一回来,她就没太平日子可过。

    宝儿小心翼翼地爬上树梢,伸长了手想把雏鸟放回巢中。“噫。”她努力把手臂拉直再拉直,终于顺利地将雏鸟送回它的母亲及兄弟姊妹身边。

    她很有成就感地往著树下一笑,“春兰,你瞧,我这不是成功了。”

    “是是是,你快下来吧。”

    “知道了。”宝儿说完,开始下树。

    也许是事情成功了大半,她有点松懈,脚下一滑,手又来不及抓稳,整个人便往下一坠——

    “啊!”宝儿脑袋一空,她甚至不知道尖叫的是她自己,还是春兰?

    不过,她猜想自己这回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不,不行啊,她还没等到他来呢!

    突然,两只强而有力的劲臂牢牢接住了她——

    她发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宽阔温暖的胸膛之中,还来不及回神,却听见熟悉的声音……

    “你总喜欢这样吓我吗?”

    她陡地一震。这声音是……不,这真的是她等了一个月的那个人的声音吗?

    她慢慢地,怀疑地转过身,看见了一个结实的胸口。再慢慢往上看,她终于睇见了那张脸……

    “你又在做什么?”一个月不见,琮祺几乎想将她紧拥入怀。只是一旁有丫鬟在,他不好失态。

    宝儿的样子没太大变化,只是看起来有点消瘦。“你瘦了?”

    看见他的脸,听著他的声音,宝儿却还觉得这像梦一样。他真的来了吗?

    跟他分开后的每一天,她都在想著他,担心著他。随著日子一天天过去,她越发觉得自己好像永远都见不到他了。

    她知道他有个要命的秘密任务,她担心他一进京就丢了性命,她……她怕自己一辈子都等不到他来……

    这是真的吗?他真的就在她的面前?她痴痴地,半信半疑地看著他……

    “宝儿?”见她望著自己发怔,琮祺微皱起眉头,“你怎么了?”

    “是……是真的吗?”她怯怯地伸出手,轻触了他的脸颊。

    他温柔一笑,“是真的。”

    她眉心一皱,像是要确定什么似的,她伸出双手,捏了捏他的双颊……

    “你这是……”未料她有此举,琮祺浓眉一叫。

    像是终于确定了,宝儿心头大石总算放下。眼眶一热,泪水倏地涌出,她管不了有人在一旁,便扑进了他怀里。

    她紧紧地抱住他,哭了起来。“你终于来了……你……你真的……”

    琮祺爱怜地一笑,温柔轻拍她的背。“我几时骗过你了?”

    此时,春兰怔怔的,满脸通红地在一旁看著。虽然她不知道这男人的来历,但她想,他一定是跟她家小姐私订终身的人。

    “宝儿……”崔学儒尾随过来,见宝儿紧抱著人家不放,眉头都快打结了。

    “爹,”宝儿离开了琮祺的怀抱,却还紧紧抓著他的手,“他就是我等的那个人,他叫……”

    “什么他啊他的?”崔学儒一脸头痛,“宝儿,春兰,还不快向十一贝勒行礼请安?”

    “啥?”宝儿一震,“十一贝勒?”谁啊?她爹是见鬼了吗?这儿除了她罗大哥,再也没有别人了啊。

    慢著……罗大哥?难道她爹说的十一贝勒是……

    她转头,惊疑地望著琮祺。琮祺气定神闲地一笑,“我,爱新觉罗·琮祺。”

    宝儿瞪大了双眼,“你是……是……”说著,她低下头,若有所思地。

    “宝儿?”见她低头不语,琮祺以为她吓傻了。他推推她,“你没事吧?”

    此时,宝儿拾起头来,笑得十分诡异。“如果你是贝勒,那么我将来不就是……少福晋了?”

    他点头一笑,“是这样没错。”

    “哈哈!”宝儿像个孩子似的绕著他、崔学儒及春兰跑了两圈。

    “我的老天爷……”崔学儒见状,十分汗颜。这么毛躁的丫头嫁进贝勒府,会不会……他实在不敢想。

    琮祺转头注视著他,抿唇一笑,像是在说“您放心吧,有我在”。

    迎上他笃定沉稳的目光,崔学儒稍稍释怀。

    这时,春兰像是想起了什么,也一脸兴奋。“小姐,那么你要进京了?”

    “是啊。”宝儿用力点头。

    “这真是太好了……”春兰难掩喜色。待她家小姐出嫁,她的太平日子就要真的来临了。

    这如意算盘还没打响,宝儿匆地抓住了她的手。

    “春兰啊,”她兴高采烈地看著春兰,“放心,我会带著你一块儿去的。”说罢,她松开春兰的手,快步跑到琮祺身边,牢牢地挽著他。

    “我们定,去喝茶。”她拉著琮祺,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春兰怔怔地站在原地,想著她刚才那句话。老天爷,她……她一点都不想去啊!

    “春兰!”宝儿回头唤她,“快来啊。”

    “是……”春兰有气无力地长长一叹。唉,歹命啊。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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