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寄望你的同伴了。”怡平说:“那位用刀的姑娘,正是你们要找的快活刀的晚辈,贵同伴已被太虚浮香弄翻了。你们摆三才阵时,不是也散发迷魂的药物吗?在下如果冒失地人阵,结果不问可知。”
“你是说,贫道已成功地找到快活刀的巢岤了?”
“没有,是快活刀的人找到了你。”
“你也是快活刀的人?”
“不是,但颇有交情。”
“十二色珠宝,是你们掉包盗走的?”
“是我,而不是我们,这件事与快活刀无关。”
“把十二色珍宝交出,贫道保证不再追究这件事。”
“哈哈哈……”怡平狂笑:“你的保证不值半文钱。现在,咱们谈谈这里的五命血案。内房中,采补j杀的人是你吗?”
“世间人太多,死几个人又算得了什么?阁下,谈切身的问题要紧,你不交还十二色珍宝,可知道后果吗?”
“知道。”怡平点头:“你们将一个个前来送死,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来四个就死两双;现在,你的尸体就要凑合成两双了。”
“你还奈何不了贫道……”
“真的?”
“贫道……”
“你想卖弄口舌之能,以争取时间,天一黑,你就可以利用黑夜逃走了,对不对?”
“庄施主,识时务者为俊杰……”
“哈哈!你不会如意的,在下要进招了。”
“我搜魂真君位居客卿,可以代表……”
一声长笑,怡平展开空前猛烈的进攻。
以知机子的武功修为来说,利用天黑脱身并非难事。必须及早动手,不让妖道制造逃生的机会。
知机子剑发云封雾锁,功力已提至十成,一面封架,一面快速游走,避实击虚,争取时间。
表面上是全力自保,暗中作游斗的打算,一沾即走,居然章法不乱。片刻间,连换八次方位,有惊无险。
梅英与纯纯,已将无亏道人与飞云散人拖到一堆处放。
无亏道人右背肋裂了一条缝,已被梅英撕老道的道袍缠住伤口,阻止大量鲜血流出。
“铮!”
知机子硬封住怡平一剑,火星飞溅中,老道左冲八尺,马步大乱,几乎把虎口给震裂了。
一声怒啸,怡平如影附形追到,剑虹怒张,似乎向四面八方迸射,而不指向目标,无俦剑气陡然迸发,光华破空令人目眩,弄不清真正的剑锋指向何方,好像他在刹那间攻出百十剑之多,虚实莫测防不胜防。
剑气压体,知机子心胆俱寒,刚才一剑硬接,已感到真气一窒,具有逆流反走之象,这一招接不得,不假思索地扭身倒地,急滚两匝一跃而起。
糟了!剑虹似流光,以泰山压卵的声势当胸契入,剑气澈体生寒,护体罡气突然噗一声脱体泄散,没有任何机会封架,也不知剑从何处空隙突入,看到剑虹,锋尖已突破了罡气猛然入体。
剑刺入极难刺中的部位:右肩井。
一声冷叱,怡平挫身沉马步撤剑。
“哎……”
知机子狂叫,身影凌空而起,被剑挑飞了丈外,翻腾着向下摔,“砰”一声,摔了个手脚朝天。
剑虹跟踪射到,流星坠地闪电似的沉落。
“铮!”
知机子临危拼命,躺在地上举剑封架,同时用掌拼余力咬牙切齿劈出。
右肩井中剑,右半身便发僵,剑本来就无法握牢,出剑也控制不住,双剑一接触,老道的剑突然中断。
一记劈空掌也劳而无功,怡平已闪开正面,剑虹再次下沉,又下沉。
剑虹下沉三次,像在同一瞬间入体。
知机子的双肘和丹田,各中了不轻不重的一剑,双手报废,气散功消。
“贫道好……恨……”
知机子狂号,右手一抬,想自拍天灵盖尸解。可是,仅肩关节动了一动,澈骨奇痛光临痛得老道冷汗直流,浑身抽搐呻吟出声。
“你别想死得太早。”怡平丢掉剑,语气冷厉:“丹田已毁,你已无法自毁内丹自杀。双手已废,用指甲割经脉也力不从心。嚼舌死不了,徒增痛苦而已。你们这些畜生,我不能把你们当人看待。”
“放我一……一马……”知机子发狂般地厉叫:“贫……贫道错……错了。给我一……一次机会……”
“你给了毕家五口一次机会吗?”
“他们……不……不招……”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招?”
“贫道……”
“内室的惨案是你所为?”
“是……是天都羽士……”
“他呢?”
“回巫山报信去……去了……”
“哼!我会找到他的。”
不久,堂屋里摆了毕家五具死尸,龙氏已由梅英姑娘替她穿了衣裤。
四老道被捆了双手,吊在屋梁上,吊在尸体上方,手脚大筋皆被割断了,鲜血缓缓地向下滴落,滴落在毕家五具尸体上。
屋中点起了灯。
两位姑娘已在屋外等候,不敢在内逗留。
“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畜生!”怡平站在尸体前,咬牙切齿说:“按理,你们也算是官府的差役身份,百姓用血汗来供养你们,你们怎能忍心残杀这些善良的百姓?杀人可恕,情理难容;你们必须用你们的生命、你们的鲜血,来偿还你们所欠下的血债。”
“请……请给……给贫道一……一次改……改过自……新的机会……”飞云散人虚脱地叫号:“要不就……就杀……了我们……”
“你们曾经给了毕家五口任何机会吗?”
“我们错了……”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老道,你输不起,你这怕死鬼!只要你们有活下去的决心和勇气,你们就会等得到天都羽士带人来救你们。你们如果死了,他们也会替你们收尸。毕家五具尸体,可以决定来人的生死。”
“他们明……明日赶来时,我……我们已经死了……”
“大概会死的,因为你们是罪有应得,没有活下去的信心,鬼神也不会放过你们。你的人如果仅将你们人士,不理会毕家五具尸体,任凭尸体曝露,哼!我发誓;我会把他们全部留下,留下陪伴这些尸体。”
“庄……”
怡平已经走了,厅门也关上了。
桌上一灯如豆,满屋血腥刺鼻。
久久,无亏道人嘎声说:“知机子,咱……咱们不……不能等……等死……”
“怎办?”知机子的话有气无力。
“自救。”
“怎……怎样自救?”
“荡……荡过来,用牙,咬,咬……断吊……吊绳……就…就可以……”
“贫道手……脚的大……大筋都被割……割断了,怎能荡?哎……哟……那该死的孤魂野鬼……只要贫道有……有一口气在,誓……誓报此……仇……”
“咱们定……定神吐……吐纳,支……支持下去……”飞云散人强提精神说:“咱们不能死,留得命在,才……才能报……仇雪……雪恨……”
知机子的朦胧老眼,突然发现厅中多了两个人。
“侯施主,快……快救我们……”老道喜极狂叫。
是浑身湿淋淋的五湖钓叟侯洞庭父女。
“咦!这……这不是沥血还债吗?”五湖钓叟讶然叫。
“哦们为了逼供,杀……杀了这一家人,被……孤魂野鬼庄小狗,与两……两个女人,把……把我们整得这……这样惨。快,放我们下来……”
“原来如此。”五湖钓叟走近,袖底吐出一把小杀鱼刀,冷冷一笑:“你搜魂真君这一辈子满手血腥,不知到底杀了多少可怜的人……”
“少废话!快割断吊索……”
“我割你的肚子开膛!”五湖钓叟咬牙说,剖鱼刀一插一带,剖开了知机子的肚腹,再向无亏道人走去,脸色阴冷已极。
“侯施主,不……不要落井下石……”无亏道人狂叫。
“老夫不下石,只找机会要你们的命。”五湖钓叟说,一刀送出。
次上巳牌末午牌初,天都羽士带了天香正教四大护法,一马当先到达毕家的屋前广场。后面,大群高手鱼贯后跟。
主事的人赫然是四夫子中的周夫子、吴夫子。
防兽栅门是大开的,柴门也是大开的。
“咦!血腥!”天都羽士惊觉地叫,伸手拦住后面的四护法。
“教主。屋里面有点不对。”天元护法悚然地说:“里面好像悬吊着些什么东西,血腥是从屋内飘出来的。嗯!吊的是人!”
“知机子道友!”天都羽士大叫。
山谷传来回声,没有人回答。
两夫子到了。
吴夫子虽排名第二,其实武功比排名第一的周夫子高,实际的权威也比周夫子大。
“里面已经没有活人。”吴夫子冷冷地说。
天都羽士举手一挥,天元、天亨两老道同时向柴门急抢,左掌前伸戒备,右手随时准备拔剑。
两人先问在门侧,然后小心地伸头往里张望。
“知机子道友完了!”天元悚然惊呼:“其他的人也完了!”
第四十一章 引虎相斗
不大宽阔的厅堂,容不下太多的人。
两夫子与天都羽士急急入厅,大吃一惊!
说惨真惨!地下,毕家五具尸体,并排躺在四老道流出的血泊中,血已凝结成酱黑色,大批虫蚁和苍蝇,正聚集在血泊外围马蚤动不休。
四老道小腹皆被剖开,内脏挤在剖缝内外,血已经流尽,尸体早僵,吊在梁上不时转动摇摆。
“我的天!”天都羽士脸色泛着骇然惊叫:“昨晚贫道离开,他们仍是好好的……”
“他们曾经全力拼搏过。”吴大子一面察看四老道身上的创口,一面发表意见:“被擒之后,才被吊在死尸上方,割开手脚大筋沥血,这是江湖人报深仇大恨的惨毒手法。剖肚的一刀,是另加上去的。”
十余名高手四面一分,穷搜屋外四周。
“知机子的罡气火候已有八成,掌力可杀人于丈外。其他三位也不弱,都是身怀绝技的方外有道全真。”周夫子冷静地分析;“武林中能轻易将四个高手中的高手擒住的人,屈指可数,到底是什么人下的毒手?”
“有刀伤和剑伤,杀他们的不止三两个人。”吴夫子鹰目中凶光闪烁,举步向外走:“必须彻底搜出蛛丝马迹来,别让四位客卿死不瞑目。”
站在尸堆前,天都羽士只感到毛骨悚然,浑身发冷,暗中替自己庆幸,如果昨晚他也留下,那……现在,他的尸体也必定挂在这里了。
“派人把四位道长埋了。”周夫子向身侧的内总管八表潜龙张均说:“要快,该办的事多着呢。天都道长,劳驾带贵教的四护法,到上游周家走一趟,把看到的人统统抓来。”
“是,贫道这就前往。”天都羽士硬着头皮说。
“人从这里走的。”屋有数十步外,一名搜踪的中年大汉高叫。
(奇)足迹向前面山腰上升,林深草茂,有人经过必定留下显明的痕迹。
(书)派出五个人,循迹向上搜。
(网)足迹向西北伸展,伸向群峰四起的万山丛中。
五个人奋勇急走,翻越一座奇峰,足迹越来越明显,似乎所经处是一条隐约可辨的小径。
五人脚下一紧,显得有点兴奋。
在这里发现有路,的确是值得兴奋的事。
不久,他们站在一条山脊上,向下一看,只觉得头晕目眩,原来是一处怪石嶙峋,峭如斧劈的陡崖,下面是陡沉百十丈的土坡,坡下是小丘小岭连绵不绝,树林密布的幽蔽谷地。
没错,是一座四周奇峰插天,适于居住的山谷。
站在此地虽看不见蜿蜒曲折的山谷全貌,但已可断定山谷相当广阔,那下面的平野、丘陵、小岭、溪流……便已说明一切,必定有人居住。
沿这条隐秘小径走,必可降抵下面的山谷。
下面一座小岭后面,升起袅袅轻烟。
“是炊烟!”为首的中年人兴奋地叫:“不会错,是炊烟。陈兄弟。”
“属下在。”一名大汉欠身应喏。
“你赶快回去向夫子禀明,咱们很可能找到快活刀的巢岤了。”
“是,属下这就走。”
“咱们沿路先下去,你们来了就跟来。”
“是。”
大汉一走,中年人带了三位同伴,沿秘径循山脊北行,猜想谷口就在北面。
走了三四里,果然不错,秘径仍可分辨,足迹清晰,是向下降的。
“咦!”走在前面的大汉突然转身说:“张头,有点不对。”
“怎么不对?”为首的中年人张头惑然问。
“这条路好像是故意开出来的。”
“废话!”
“张头,你看。”大汉指指草丛:“足迹附近的草,并无差异,可知平时这里根本没有人行走。还有,你看,如果是你走路,你会花工夫将草往外踏吗?”
“不是一个人走,走前面的人,当然会将草往外踏,以便让后面的人容易走。”
“不可能的,张头。”
“你的意思……”
“有人故意踏出一条路来,引诱咱们入伏。”大汉肯定地说:“按践踏的痕迹估计,不会超过三天。”
“我看你是昏了头……”
蓦地,前面矮林中钻出一个人,隐森森的语音刺耳:“他没昏头,你却昏了。他料得十分正确,路是近期内放意踏出来的。”
四个人几乎同时惊呼:“快活刀!”
是一个穿虎纹衣的人,佩的是把有红宝石饰的快活刀,突然从树丛中钻出,真会把胆小的人吓死。
一声刀啸,快活刀出鞘,刀身发出青紫色的光芒,七颗红星映日闪闪生光。
“不错,快活刀。”穿虎纹衣的人说。
张头大吃一惊,拔剑沉喝:“杨兄弟,撤!”
“谁也走不了。”后面有人怪叫。
四人大骇,扭头一看,心中一凉。
后面有两个同样打扮的人,两把同式快活刀。
“你们已经有一个人回去传讯,不必再派人了。”两个穿虎纹衣的人有一个大声说:“这几天,你们搜遍了一百六十里巫山山区,所经处几乎鸡犬不留。直至昨晚为止,你们为了逼供,先后共屠杀了苗人、山民、垦荒人、逃世者,总数已超出一百二十人。”
“你们这些没有人性的畜生!”原先第一个虎纹衣人出现的地方,出现了梅英姑娘和纯纯,梅英的语音有强烈的仇恨意味:“本姑娘已接到讯息,从现在起,不许任何一个走狗活着离开巫山。”
又是一声刀啸,梅英拔刀出鞘,改握刀身将刀递给穿虎纹衣的人,对方则将快活刀换交给她。
“我举刀发誓。”她咬牙举刀:“要不是昨晚我亲自目击,我还不信你们会做出这种泯灭人性、丧尽天良的事。只要我有刀在手,我绝不放过你们这些走狗。”
“你就是那位姓卓的姑娘?”张头定下心神问。
“不错,谁告诉你的?”梅英沉声追问。
“无可奉告。”
“只有两个人能告诉你们。按情理,这两个人不可能告诉你们。哼!如果你不招供,你将比四老道死得惨十倍,甚至百倍。”
“原来四位仙长的死,果然是你们下的毒手。卓姑娘,四夫子与大总管亲自前来找寻你们,上百高手精英尽出,姑娘犯不着以卵击石,不如识时务……”
一声娇叱,梅英挥刀直上,七颗红星幻化为无数红芒,幻发出令人目眩的光华,强烈地慑人心魄,杀气如怒涛汹涌,刀啸声有如风雷骤发。
一声怒吼,张头剑发狠招敌洒星罗,迎着以雷霆万钧之势攻来的刀山,无畏地以攻还攻全力反击。
“铮铮……”金铁交鸣震耳,最后传出一声撕裂人心的可怕异鸣。
人影倏分,剑气止,刀风息。
张头剑向前伸,人也踉跄向前冲,冲过抱刀卓立脸色庄严的梅英姑娘的身侧,几乎贴身擦过,冲出六七步外,发出一声怪异的叫号,向前一栽,骨碌擦草向下滑,滑过处,鲜血形成一条血沟。
就在冲过梅英身左的刹那间,一道淡淡青芒射入张头的左肘曲池岤。这处岤道控制小臂以下的活动,岤的深浅可决定抓握或放松。
一旁草丛中踱出姑娘的父亲卓文俊,寒着脸说:“丫头,永远不要太过自信,有些人即使砍掉脑袋,脑袋仍然可以咬人。这走狗挨了你致命一刀,他左手暗藏的掌中刀,仍可制你于死命。永远不要让敌人擦身而过,即使这敌人已成了死尸。”
“女儿知错。”梅英脸上的煞气渐渐消失。
另一面,二个走狗已同时被截住退路的两个穿虎纹衣的人宰掉了。
“知错就要改,女儿。”卓文俊拍拍梅英的肩膀,慈和地说道:“走吧,等他们来。
“爹,女儿要和纯纯妹回去。”梅英说。
“是的,大叔。”纯纯接口:“我们要去和怡平哥会合,我们……”
“不许胡闹。”卓文俊断然拒绝:“庄小哥在周家应付得了任何高手,用不着你们碍手碍脚。而且目下他们高手齐聚,正十万火急向这一带合围,你们到处乱跑,会出大纰漏的,走!”
梅英用眼色阻止纯纯争辩,神秘地一笑。
同一期间,这条山谷的西北谷口,距此不足二十里,谷口外的另一座小山谷中,一群高手穷搜每一处树林草窝。
这一带极为隐蔽,处处有山崖兽窟,怪石如林,古木参天,四五十个高手想搜遍每一角落,三五天也未必能搜完。
他们已经搜了两天,正逐渐接近谷口。
这座山谷形势天险,远古洪荒时代,很可能是一条河床,地势与三峡差不多,但比三峡的河床要宽得多。
两个奇峰壁立、水蚀的崖层形成下宽上陡的飞崖,有些地方很窄,抬头上望,飞崖千寻至午不见日影,险恶万分。
谷中段有丘陵、小岭,因此形成中高两旁低的所谓活谷。溪水分向两端流,形成两处谷口。全长约二十余里,曲曲折折形态奇绝,气势雄浑,眼看前面绝崖断谷,走近又发现谷已转向。
两端的谷口,皆是惊心动魄的天险,小溪穿越插天奇峰下的绝壁,宽仅三至五丈,仅可利用溪床涉水进出。好在平时溪水深度有限,形成仅深及膝的溪滩。抬头上望,真的正午看不到日影,平时云雾弥漫,寒气袭人。
张头被杀的山脊,位于谷南口的南面,绝壁如削无法飞越,必须向南降下山脚,再沿山尾绕至谷口,方能从小溪进入山谷。
新踏出的路,就是入谷的路。
在这面南端谷口,虽说距西北另一谷口仅二十余里,但在这面所发生的事故和声响,那一面谷口事实上无法听得到。相反亦然,两处谷口各有事故发生,彼此却一无所知,一无所觉。
西北谷口前面那另一座小谷,没有这座山谷形势险恶。
但同样地势复杂,在参天古林中对面不见人,在怪石如林中不知身在何处,在奇形怪状的岩洞内伸手不见五指。
在这里搜索,简直是跟自己过不去。
这群人已在小谷搜了一整天,迄今晨为止,已一个个精神萎顿,豪气全消。
当然,他们并不是因为搜了一天而如此疲惫的。
事实上,他们已经辛苦了五六天,前后已经有四个人跌伤,五个人被击伤了。
他们能紧迫追踪猎物。能掌握猎物的去向。
可是,却无法捕获猎物。
这是一场生死存亡的奇异大狩猎!
主力人物沿山谷的小溪逐段推进,每搜完一段路程,方加速驰往前面布置,然后召集后面的人赶来会合,因此推进的速度不如理想。
这时,他们己推进到新地段,距前面活谷西北口,仅有七八里左右。依地势估计,他们必定会进入活谷的。
在一座溪旁的高岗上,主脑人物可以监视附近三里内的景物。
高谷主夫妇带着高嫣兰,与十二名高家的子弟,正商议分配搜索区。
同行的是威麟堡主乾坤一剑公孙宙、公孙云长父子,和他们的十位侠义道朋友。
后面与前面担任搜索的人,皆由两方人士混合组成,每三或四人为一组。
万花山庄的子弟人数要多些,因此名义上由高谷主主持大局,事实上却是乾坤一剑在左右一切。
已经辛苦了好几天,不但一无所获,而且损失相当重,高谷主早有退意认栽,但乾坤一剑却断然拒绝,发誓要将逃走了的庄怡平和韦纯纯擒住,哪怕是上天人地,不成功决不罢手。
按乾坤一剑的估计,庄怡平被制了任脉,以一气指施展阴毒的绝技断脉封经,天下间无人可解。
按理,庄怡平应该早就死翘翘了,为何仍能支持到现在?这是乾坤一剑必须了解的事,不将人捉住怎能了解?
高谷主也心中有鬼,骑虎难下。
如果让庄怡平和韦纯纯逃掉,把所发生的变故公诸天下,万花山庄声誉必将扫地,高家的子弟,哪有脸面在江湖称雄道霸?
庄怡平的话,或许不能让江湖朋友信服;但静剑南衡女儿所说的话,却有沉重的份量。因此,高谷主志在纯纯姑娘,对庄怡平的死活倒并不怎么介意,认为怡平的存在,振动不了高家的武林声望与江湖地位。
“那一带有断崖,崖下怪石如林,容易藏匿。”乾坤一剑指指西南的高峰下方:“咱们从这里绕回去,先封锁再分区搜索,他们一定躲在那一带,重施故技走回头路,以便摆脱咱们的追踪。”
“嗯!那一带的确容易藏匿。”高各主点头同意。
“那是什么地方?那座奇峰可有名称?”
“抱歉。”高谷主苦笑:“兄弟只留意锦绣谷至府城一带地势,这里已经远离敝谷百里以上了,穷山恶水,妖魅横行,几十年来从来就没有人行走,敝谷的子弟根本就没来过这种地方。反正山多得很,高兴怎样称呼悉从尊便。我想,咱们该已进入巫山山区了。”
“进入巫山了?”乾坤一剑颇感意外。
“猜想而已。一般说来,人们通称巫山十二峰,船行巫峡中,十二峰九可见三不知,绵亘一百六十里。其实,巫山千峰万峦,连峡南那一带山岭也是巫山,巫山的范围大得很呢。说咱们所立处是巫山,也不算错。”
“咱们对这一带一无所知,庄小狗同样是盲人瞎马。哼!他逃不了的,快分派人手,后面的人暂时不要召到前面来,以防止小狗往回路逃走!”
话未完,右前方的一处飞崖下,突然传出一声刺耳的厉号,相距不足一里,听得真切。
那是先遣搜索人员的封锁区,共有两组人先派到前面潜伏封锁,以便后面的人将猎物赶出,由潜伏封锁的人拦截与认清猎物去向。
“咱们又有人遭殃了。”
高谷主悚然说着,立即率领众人,向厉号声传来处飞掠,一跃三四丈,奇快绝伦,大马行空的绰号不是白叫的。
崖根的藤萝下,分躺着四个人。
两个已经昏厥,一个脸上全是血,脸颊裂了一条缝,正在半昏迷地在草树下爬行。另一个右臂骨折,被一根树藤绕着双脚倒吊在大树下,神智已陷入昏厥境界。
又伤了两个,被打昏的另两个幸好没有受伤。
众人七手八脚将四位仁兄安顿当,一一把他们弄醒。其他的人分头搜索敌踪,一个个急怒交加。
袭击的人,显然逃到前面去了。
“万里兄,怎么一回事?”乾坤一剑向那位被吊起的同伴问。
这位万里兄是他带来的朋友。
金刀伏魔范万里,白道中武功超绝,声誉甚隆的高手名宿,被人打得半死倒吊起来,脸上实在难看。
“孤魂野鬼庄小狗。”金刀伏魔沮丧而又愤怒地叫:“他不给在下公平相搏的机会,由姓韦的泼妇在前面发声引诱,他在后而偷袭,狗养的!卑鄙!”
“看到他了?”
“他在身后袭击得手之后才通名,没等在下看清,他就把在下打得满天星斗。没错,是他。”
“看到姓韦的贱妇了?”
“没看清,但身影装束依稀可辨,是她。下次碰上,我金刀伏魔与他们势不两立。”
前面传来一声长啸,四面传来的回声绵绵不绝。
“前面有所发现了!”高谷主说:“这小狗逃得好快,快追!”
众人又开始急赶。
高谷主临行,仍派人传话给后面的人,要特别小心,眼睛放亮些,免得猎物反向后面逃走,错过了,就难以追及啦!
唯一的正确行动,是紧迫向前追,把猎物逼入绝地。这种处处奇峰壁立的山区,绝地甚多,逼入绝地就可以瓮中捉鳖了。
这一组有三个人,两个是高家的子弟,一个是乾坤一剑的朋友。
三个人都看到两个人影,从右面的树林边缘,藉草木掩身窜走如飞,虽看不清面目,但身影确是一男一女,窜走的身法迅疾绝伦,追之不及。
召集后面的人迅速推进的信号发生了,同时,主脑们放胆穷追急赶。
找到逃窜的足迹,足迹消失在谷口的小溪旁。
谷口危崖壁立,有如巨灵之斧将山劈开,抬头上望,目为之眩。
猎物只有一条路可逃:循小溪入谷。
“看形势,里面定是绝地。”乾坤一剑兴奋地说:“小狗跑不掉了,快追!”
谷口长有三百步左右,溪宽不足五丈,水仅及膝,流速相当湍急,地形内高外低,落差不算小,因此形成长长的溪滩。
二十余位主脑人物涉水入谷去了。
不久,后面负责摸索拦截的人陆续到达,总数超过一百大关。这些人中,乾坤一剑的三十余位高手全来了。
最后入谷的,是护送受伤同伴的人。
受伤的人伤势都不算严重,不需抬着走。
这些人到达后,表示所有的人皆已赶到。
当这群人入谷后不久,不知何处传来一声金钟的异鸣,片刻人影出现。
谷口中段,张起一具怪异的大网,恰好封住五丈宽的溪流。
事先用巨铁椿打入丈八高的岩岤,作为挂网的基础,网下缘沉入溪底,因水流的速度,而使巨网斜张在水面上。
网上密密麻麻悬垂着倒刺钩、双刃片、棘刺蒺藜……全是一些沾上了就脱不了身的霸道玩意。
在水中跃过丈八高的斜网,真不是容易的事,必须有黄河鲤的本领才行。
然后是二十具强弓,扼守在网下方五六十步的溪两岸。二十余位箭手皆画花脸穿虎纹衣,每人带了一袋狼牙箭。
即使能跃过斜网,二十张强弓比斜网更可怕百倍。
最后一关,是太虚幻境的十余位子弟,使用清一式的快活刀。
溪岸架起了四座帐幕,人们在帐幕附近有说有笑,只派了两个人守望,专等里面的人出来送死。
毕家小屋的南端,走狗们陆续匆匆赶来合合,用声号传讯十分快捷,总数已接近一百大关。
四老道的尸体已经入土,但毕家五具尸体仍留在堂屋的血泊中。
四位夫子全部到齐,大总管拔山举鼎是最后领人赶到的,立即下令出发,由张头派回来的人领路。
他们看到张头四个人的尸体,激起众人的公愤,狂怒地沿足迹疯狂地追赶,降下山脚,最后到了谷口,与对谷的乾坤一剑高谷上那群人一样,不顾一切进入谷中。
天都羽士五个人,一直就没有跟来,永远也不会来了,因为他们没有机会收到集合的信号。
当天都羽士奉命前往上游周家,找周家的人问口供时,他便知道有点不妙!
昨晚他被派回去报信,得以逃过大劫,知机子四老道中,任何一人也比他高明,毫无疑问地,杀知机子那些人必定在周家附近,他带教中四位护法前往,四护法的武功与道行,皆比他差了三两分,碰上了哪有命在?
人之所以敢拼死,那是他知道了拼并不一定非死不可。如果明知必死,拼的人就没有几个了。
天都羽士就是不敢拼也不愿拼的聪明人!
明知必难幸免,岂肯前往送死?
他做走狗目的是多捞些金钱,作为发展教务的经费,就算捞到一座金山,命丢掉了要金山何用?
用命去换金山的人,才是一等一的大傻瓜。
他不是傻瓜,他宁可要命而不要金山。
远出三里外,他停步回头眺望。
空谷寂寂,草木森森,没有人跟来;他也确信没有人跟来,两夫子处理死人的事已经够忙的了。
“我们得走。”他向四位同伴低声说。
“教主,我们不是在走吗?”护法老四天贞老道傻呼呼地说,也许是真傻。
“糊涂!”他瞪了天贞老道一眼。
“嘱下糊涂?这……”
“你想,咱们五个人的武功,比搜魂真君知机子四个人如何?”
“当然他们很了不起。”天亨老道说:“但咱们也不能自甘菲薄,不会差得太远。”
“周夫子派咱们五个人前往周家,是不公平的。”天都羽士咬牙说。
“教主的意思……”
“显然宰搜魂真君的人必定在周家,他派咱们前往送死有何用意?”
“这……”
“如果那些人在周家等候,咱们活得了?”
“不会吧?那些凶手……踪迹显示凶手已经上了山,所以周夫子才决定召集全部人手追赶……”
“鬼才相信!要是你是凶手,你会留下让人追踪的痕迹吗?只有笨蛋才会留下痕迹,杀搜魂真君的人决不是笨瓜,而是功臻化境的高手。”
“这……”
“所以,咱们赶快离开,还来得及。”
“可是,教主,”天元吃了一惊:“大总管饶得了咱们?教主答应替他们效命三年,期限未满临阵脱逃……”
“去你娘的临阵脱逃!”天都羽士粗野地咒骂:“你以为咱们要他几个钱是为了什么?大忠大孝大仁大义吗?钱没捞到几个,反而把命丢掉,岂不是天下一等一的大混蛋?咱们走罢!”
“可是,他们日后……”
“狗屁的日后,保住眼前的老命要紧,日后的事,谁知道呢?走!”
五人认准方向,从东北角的山脚绕过,向上攀升,准备返回巫山。
没有路,山脚下是矮树林,必须鱼贯而行。
走在最后的是天贞,毫无戒心地疾走,不知身后有人欺近,噗一声响,后脑挨了沉重一击,往前一栽,身躯尚未着地,便被人一把抓住背领,捉小鸡似的提入林木深处。
袭击的人是怡平?他一直就潜伏在毕家附近,监视着走狗们的动静,钉在五妖道身后,本来打算在周家附近歼灭妖道们,避免过早下手惊动在毕家盘踞的人。但妖道们怕死逃走,他只好提前下手了。
一比五,走掉了一个麻烦得很。
走狗们一而再暗算他,他没有与走狗正大光明决斗的必要。
没收了天贞老道的百宝囊和长剑,重新追赶。
妖道们功臻化境,所以才膺命收服江湖知名人物,可是身后丢掉一位同伴,竟然毫无所觉,可能是急于逃命,无暇分心留意身后的动静吧!
现在,走在最后的是天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