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平深深吸入一口气,目光从卓梅英身上,移向古稀老道,只看第一眼,他便知来人是谁了。
大敌当前,他必须赶快恢复精力,必须争取时间。他徐徐后退,退到圈子中心。
古稀老道向奔近的另两名老道低声问了片刻,然后举步向怡平走去。
“你在贫道的禁区中划禁区。”古稀老道冷冷地说,鹰目炯炯有神,花白长须无风自摇:“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贫道是谁?”
“四剑圣的异剑西道。”他也冷冷地说:“除了当今皇帝,谁也不配划禁区。即使是皇帝,划禁区也仅限于政令所及的寰宇。前辈既然能划,在下为何不能?”
“贫道在此建拔山胜境,擅入的人……”
“在下在此划禁区,擅入的人也将受到相同的惩罚。前辈说吧,擅入贵禁区的人该当如何?”
“不反抗的人永远囚禁,反抗的处死。”
“在下的规矩,与前辈的相同。现在,前辈已经擅入在下的禁区了。”
“你年轻,你很狂。你的同伴是一位姑娘。”
“对……”
“她昨天反抗了……”
“她反抗是应该的,前辈如果要把她处死,可知道后果吗?”
“你以为如何?”
“在下将杀光拔天胜境的人。”他厉声说:“在此之前,在下刀下留情。之后,从现在起,刀下断魂,决不留情。”
“小辈,你好大的口气。”老道冒火了。
“不是口气大,而是事实。如果在下所料不差,前辈也许功臻化境,剑下无敌,但其他的人,绝对禁不起在下雷霆一击。”
“首先,你必须从贫道剑下保得住命。”
“前辈,你要不了我的命。”他淡淡一笑:“在下把你看成最可怕的劲敌,不会与你拼命,你剑术再玄再异,也要不了不与你决生死的人的命。我可以避开你,在这一带千里蛮荒中和你捉迷藏,和你没完没了。碰上其他的人,一刀一个。最后,等你的人死光之后,在下再与你放手一拼,咱们不死不散。”
“哦!你以为你可以摆脱贫道?”
“不错。”
“贫道将纠正你的看法。”老道冷笑,突然闪电似的掠进。
他也冷笑一声,身形一晃,然后急射三丈外。
老道偌大年纪,居然矫捷绝伦,衔尾跟到,大袖向前一抖。
他突然一扭一滑,快得令人眼花,远出三四丈,突然向五个受伤自人飞跃而进,半途刀光疾闪,冲势似奔电,狂野地挥刀而进。
五个惊弓之鸟大骇,向两侧翻滚。
两个守护的老道与一名大汉,不得不为了保护同伴而拼命,刀剑齐出。
“铮铮……”
“哎呀……”狂叫声震耳,两老道与大汉刀剑脱手而飞,滚倒逃命。
怡平一掠而过,斜绕而走。
“下一次,必定有人丢掉老命。”他一面绕走,一面向急急堵截的老道说:“先剪除你的爪牙,再烧掉你的拔天胜境,你就和我一样,除了自己一无所有。最后,就是你我生死一决的时辰到了。老前辈,快追呀!你是不是太慢了?”
老道想追上他已经不是易事,想缠住他更是免谈。在这宽阔的山坡草坪中追逐,他滑溜如蛇,常从对方预测的相反方向逸走,躲闪挪移来去自如。
西道毕竟是一代宗师,委实不适宜与一个后生晚辈追逐儿戏,知道对方不但年轻力壮,而且机警绝伦,自己的一些徒子徒孙,禁不起对方一击,再追也是枉然。
“小辈,贫道承认你逃的功夫很不错。”西道停止追逐:“但是。你逃的时间不会太久,你早晚会与贫道彻底了断的,因为你的同伴在贫道手中。”
“哈哈!你想得真妙,老道。”他收了刀大笑:“在下的确会与你了断,但原因决不是为了敝同伴。”
“真的?”西道也在笑。
“在下用不着骗你。我问你,你不是派人等候九幽客那些人,送一笔重礼给你,要请你办事吗?你一代宗师,大概不会不敢承认。”
“不错,有这么一回事。贫道从西昆仑重返中原建山门,的确需要不少金银济用。小辈,这件事不会与贵同伴有关吧?”
“当然有关,而且关系密切。那么,前辈知道九幽客那些人,代表什么人送重礼吗?”
“江湖四霸天的拔山举鼎皇甫俊,贫道成名时,他还是一位侠义道中小有一点名气的晚辈。”
“拔山举鼎的主子是谁?”
“贫道不过问其他的事……”
“这表示你西道晚节不坚,为了建山门筹措金银,不问金银的来路如何。拔山举鼎为了壮声威,带了十二色价值连城的珍宝,在岳州聘请五岳神犀出山助威。你知道五岳神犀吧?他不但是鹰扬门一门之主,也是江湖硕果仅存的名宿之一,他的辈份比你还要高。”
“唔!那老魔仍在世间。”
“他活得好好地,带了他的鹰扬门十只鹰到岳州,欢天喜地要受聘接礼物,没想到礼物被人调了包偷走了,当堂出彩,双方闹得不欢而散。我这位女伴,是谋夺十二色珍宝的数批人中的一批,也因此而落了空,与拔山举鼎成了死对头。她认为珍宝必定是拔山举鼎的人监守自盗,或者是被其他的人夺走了,因此逼在下替她找寻珍宝的下落。你们如果杀了她,我就恢复自由了,做梦也会笑,我高兴还来不及,还会因为她而和你彻底了断?哈哈!老道,你笑不出来了吧?”
“小辈,你要贫道相信你的鬼话?”
“凭我孤魂野鬼的名头,就没有人敢说我在说鬼话。”
“贫道从没听说过你这号人物。”
“那是你在西昆仑耽得太久了。九幽客这一、两天就可以赶到,我保证你向他提起我孤魂野鬼庄怡平,保证他会心胆俱寒,他一定会急急忙忙回去覆命,跑得比谁都快,不信你可以自己去证实这件事,当然你必须有时间等。”
“好,贫道等他来再说。”
“你要走了吗?”
“不错。”
“回拔天胜境?”
“不错。”
“好啊!我跟你走,省得费神去找你的山门,你领路再好不过了,我总不能在此地放野火,等火慢慢烧到你的拔山胜境,那多麻烦?走啊!”
这一记击中了西道的要害,不必到拔山胜境放火,在这里放野火就够狠毒啦!
“听你的泼赖口气,贫道不信你会是九幽客害怕的人物。”西道无意立即动身,转向弟子们挥手:“你们先走,不必等。”
一名老道走近,低声问:“师父,这小辈怎办?”
“搜后山的人应该快赶来了。”西道低声交代:“为师要和这小辈赌一场,你可以如此这般……”
两人交谈声音甚低,一个字也没让怡平听到。
不久,一群人扶了伤者,抬着卓梅英,开始动身。
西道一个人留下,与怡平相距三四丈。
怡平脸上的神色显得悠闲自在,没采取任何行动。
“你放心。”他向酉道笑笑:“我会找得到你的山门的。我敢和你打赌,玩弄阴谋诡计你准输。”
“你经常玩弄阴谋诡计吗?”西道问,态度友善,像在和老朋友聊天。
“偶或玩玩。”
“成名人物从不玩弄阴谋诡计。”
“正相反,初出道的猪头三,才满嘴仁义道德讲武林道义,把自己看成了不起的卫道英雄。一旦真的成了英雄人物,嘴脸就变了,变得面目可憎,无所不用其极,不惜玩弄阴谋诡计来保护自己的地位。就以你西道来说,你的名号几乎无人不知,四剑圣的尊称不是平白得来的。但你为了要钱建立山门,不惜向拔山举鼎这种侠义道恨之入骨的货色拿钱,交换的条件,很可能是见不得人的肮脏事。我就做不出这种事来,所以我孤魂野鬼,还混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局面。”
“贫道是收他的借道礼……”
“你没有勇气说收买路钱吗?”
“你小子牙尖嘴利……”
“但说的却是实情。”
“哼!贫道不陪你聊天了。”
西道是从相反方向走的,穿林分草脚下渐快。
怡平跟在后面四丈左右,提防西道突然反扑,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西道,你想将我引走。”他一面跟一面说:“如意算盘打得不够精,你明知拦我不住,你扔不掉我的。”
西道冷冷一笑,身法突然加快。
真正可以通行的地方并不多,必须选林疏草浅的地方奔走,因此盘折上下的差距相当大,稍一转折便不易发现去向。
西道打算将他引到地形崎岖,行动不便的绝地决战,并非有意将他引走。
远出里余,西道突然发现妙计落空:他并未跟来。
“这小辈难缠。”西道悚然自语,立即改变计划,回头绕道飞掠而走。
一群人走上了至拔天岭北麓的小径,中途碰上了在后山的搜索赶来策应的九个人,声势一壮。
受伤的人由同伴背着走,抬俘虏的两名大汉走在队伍的后面,由一名老道断后,一群人在林中鱼贯而下,脚程不徐不疾。
如果要救俘虏,埋伏在路旁出其不意猛袭,必可得手,断后的老道决难保护俘虏的安全。
可是,远出四五里,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小径开始上升,路不好走,队伍越拉越长,前后不可能兼顾。
前面里余,路右三四十步的山崖上,怡平高坐在崖上的巨石顶端,悠闲地注视着下面崎岖的小径。
蓦地,他人如怒鹰飞跃而起,飘落在三四丈外另一座大石的顶端,姿态轻灵美妙,真像一头择枝而降的大鹰。
他原来安坐的石顶,换上了西道。
“还不是时候。”他坐下向西道笑吟吟地说:“等烧了你的胜境,宰光了你的人,你我的情势便完全相等,在下保证和你公平地生死一决。”
“唔!你并不急于救你的同伴。”西道也坐下说,知道无法逼他动手。
“哈哈!原来你故意让在下去救人。”他恍然:“你以为我是白痴吗?那丫头在岳州整整逼了我一个月,好不容易让她被你擒走,我高兴得要死,还会去救她?你想得真妙,简直妙想天开,哈哈哈……”
下面,一群人正徐徐接近。担架上的卓梅英看到了石上的人,听到了两人的谈话。
“那小姑娘的武艺,简直不登大雅之堂。”西道冷冷地说:“老道再老昏,也不相信她能逼你。”
“你别小看了那小丫头,她的真才实学,你手下那些人中,最少有一大半不是她的敌手呢。当然,她不是凭武艺来逼我的。”
“她凭什么逼你?”
“哈哈!你又来了,我会告诉你吗?”
“贫道会从她口中间出来。”
“那你就问吧,等什么?”
人群已经在下面停住了,但没有人敢冒失地爬上崖来,在下面严阵戒备。
“在你口中说出,岂不省事?”西道笑笑说。
“这……也好,我这人不喜欢麻烦的事。很简单,我有位朋友的女儿,被她的人劫去作人质。”
“呵呵!小辈,这可是顶麻烦的事。”西道得意地大笑。
“怎么麻烦?”
“你有人质在她的人手中,她出了意外,你该不该负责?”
“哈哈!你又错了,老道。”他轻松地说:“如果她被普通的人捉去,在下当然有责任了。但被大名鼎鼎的异剑西道纠众掳走出了意外,谁还会怪我不尽责?我当然会活捉你一两个手下,去向她的人交差,让她的人来找拔山胜境,你才有麻烦。”
卓梅英福至心灵,心中一动。突然大声叫:“老道,别听他胡说我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你狠狠地逼他,他就会不顾一切来救我了。”
“哈哈!他再狠逼,我也不会救你。”怡平也大声说:“你以为老道是大笨瓜吗?再说,他也没有逼我的能耐。天下间想逼我孤魂野鬼的人很多,但还没听说曾经有人成功过。他西道固然很了不起,但同样不会成功。”
西道上当了,以为自己失去了人质的优势。
本来,老道有意让怡平抢救人质,由此而估计卓梅英与怡平的相互关系。假使怡平热衷于救人质,那就有办法逼怡平就范。
可是,西道的希望落了,怡平不但不热衷救人质,反而幸灾乐祸高兴得很。
卓梅英的话,含意极为显明,分明是希望老道速向怡平动手,不让怡平安逸,世间哪有未婚的妻子,要求仇敌向未婚夫婿施加压力的?又怎会愚蠢得让敌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把那小女人的双腿打断,再放她走。”西道仍图争回优势:“让这小辈向小女人的人打交道。”
两名大汉在下面应喏一声,一名大汉一掌向卓梅英的右膝劈去
“哎……”卓梅英痛极惊叫。
“哈哈哈……”怡平大笑:“她走不走与在下毫无关系,牛鼻子老道,那是你的难题……”
“哎唷……”下面的卓梅英狂叫,左膝又挨了一掌,痛得几乎跳起来。
西道锐利的眼神,捕捉怡平的神色变化。
怡平心中焦急,但看清了大汉落掌的劲道,他淡淡一笑,神色更为轻松了。
“牛鼻子老道,我是不会留下来照顾一个残废的,我跟定了你,烧了你的什么胜境,宰光了你的爪牙,再拼死你这牛鼻子浪得虚名的西道,再拍拍手走路。”他的声音大得可以传出十里外:“喂!你们怎么还不走?难道你们赖在此地,我就找不到你们的贼窝了?”
西道终于承认失败,不得不改变态度了,沉声说:“贫道准备把你的女伴交回给你……”
“牛鼻子,你又来妙招了。”他抢着说:“你希望我背着她逃命,让你可以纠众追逐?谢了,你少做白日大梦,免了吧!老道。”
“她的腿并未受伤,人交给你带走……”
“什么?你不是疯了吧?”怡平装模作样怪叫:“把人给我带走?我好不容易把对头摆脱,你又要我接受她的控制?我要是接受,那才是真的发疯了。牛鼻子老道,你少来这一套,那个小姑娘是你的难题,不是我的。”
“该死的小辈,你还不知足?”西道气得火冒三千丈,一跳而起:“贫道耐性有限……”
“我才是耐性有限。”他也一跳而起:“你这牛鼻子横行霸道,自以为天老爷第一,你第二,把这一带划作什么拔天胜境禁区,不但倚众行凶,而且掳人要挟,平白耽误在下一天行程,你居然厚着脸皮说这种话,你以为你是什么?元始天尊的儿子吗?”
“你打伤了贫道的弟子……”
“我还要宰他们呢!一刀一个绝不留情。你们要杀我在先,我有权报复。”
“你……”
“我,孤魂野鬼庄怡平,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我不主动找你们,你们该感谢老天爷。”他咄咄逼人,逼老道往绝路上走:“就算你是武功天下第一,我庄怡平也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哼!你想怎样?”西道口气软了。
“赔偿在下的损失。”他说得斩钉截铁。
“什么?你……”
“谁惹上我孤魂野鬼,就得准备接受我的条件。你不是收到九幽客的礼物吗?咱们一半一半,公平分赃。”
“该死的东西!那九幽客的礼物贫道还没收到,你就要瓜分?”
“他送你礼物,要求你替他们办事,天下间能请得动你西道办事的人少之又少,礼物一定非常非常的丰盛,你心痛是不是?”
“他们要求的事十分平常……”
“平常?平常的事会要求你天下闻名的异剑西道?你骗鬼也骗不住。”
“本来就平常,他们只是借道而已。要求所办的事,其实贫道的人早就已经进行了。”
“是些什么勾当?”
“要求搜索附近山区,查一批神秘人物的底,那些人穿虎纹衣,以快活刀为首,可能潜藏在以西一带山区内,不时在江湖走动,行动极端秘密。贫道看中这一带山区,打算在这里建山门,迁来匝月,便发现西面百里外巫山一带,有神秘人物出没,曾经派人搜查好几次,皆因为建山门的事忙得无法多派人手。目下他们要借道,并要求搜索,贫道正好利用他们的人手,两得其便,所以……”
“原来如此。”他她着说:“老道,这份礼你最好不要接。”
“为什么?”
“那会影响你西道的声誉,而且可能就此一蹶不起。”
“哼!”
“你不要哼!往西,巫山与夔州交界的锦绣谷万花山庄,谷主天马行空高骏,是目前江湖风云四霸天的一霸天,侠义道人所同钦的领袖人物。九幽客那些人,其实是要从此地出其不意袭击万花山庄。这件事日后传出江湖,你西道的处境将十分艰难,除非你也不顾一切投身天下四大j恶门下作走狗。最重要的事,我孤魂野鬼是走狗们的死对头,我走上这条路,本意就是在这一带山区收拾他们,也想早些向万花山庄告警,前辈如果认为可以利用九幽客那些走狗来对付在下,那就大错特错了。在下已经宰了他们不少人,九幽客那块料如果知道在下于山区中等他,他连吸口气也会发抖。要是不信,你可以等他到来之后,告诉他我孤魂野鬼庄怡平,正在前途相候,你只要拒绝答应他联手对付我的要求,就可以看到他流冷汗的丑态了。好吧!把人交给我,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走你的独木桥,今后最好咱们不要碰头。不过,你如果答应九幽客那群人联手对付我,咱们一定会碰头的,而且很快就会碰头。”
“你的口气不小。”
“真才实学也不差。”
“你如果能接得下贫道十招,贫道就拒绝那些人的要求。”
“这个……”
“贫道以声誉保证,不管你是否接得下,你都可以平安离开。”
“唔!好像很公平。”
“你答应?”
“你的目的达到了。”怡平沉声说:“你一直想向在下刺上三二十剑泄忿。好,在下答应了。”
“二十年来,你是第一个敢主动向贫道挑衅的人。你是何人门下?”
“不必问,在下从不抬出师门来唬人。”他跳下巨石,向崖内移动。
这处山崖相当广阔,长了短草而没有树木,参差拔起十余座巨石,原来是石崖,所以长不出树木,连可在石缝生长的松柏也无法生根。
“请前辈赐教。”他拔刀行献刀礼:“前辈的玄门罡气,必定已修至炉火纯青境界。在下的炼气术,也出自玄门,但并非纯粹的玄门正宗心法,是否能与正宗罡气匹敌,有待事实证明。”
“贫道的四名弟子,罡气皆具有七成火候,你能击败他们,显然你的炼气术已突破化不可能为可能境界,必定不同凡响,贫道没有必胜的把握。”西道拔剑立下门户:“武学深如瀚海,谁也不敢说他已练至登峰造极境界。但贫道练剑四十年,身经百战罕逢敌手。你敢向我异剑西道挑衅,必有所恃。你如果胜了,我西道不再做出岫之云,不建山门隐修世外。你进招吧!”
“晚辈放肆了。”怡平客气起来了,面对天下闻名的剑术宗师,他夷然无惧,豪情骏发。
绝顶高手拼搏,没有空门可争,必须面对面相决,以进攻造成有利情势,逼对方暴露空门,因此两人面面相对,不走位不用虚招引诱。
山区里气候不正常,夏日经常有雷阵雨猝然光临。
这时,风生西北,雾起东南,浓云已掩住炎阳,山风呼啸,风雨欲来。
刀一起,杀气汹涌如涛。
两双怪眼冷电四射,眼神开始绵绵歹绝缠斗,双方的气势,随时光的飞逝而猛烈增长。
西道冷静得像是石人,长发迎风飘拂,衣袍被风吹得猎猎有声。剑开始传出龙吟,光华熠熠气势迫人。
狭锋刀也异芒闪烁,刀气勃发。
刀开始逼进,又逼进。
剑尖徐沉,也向前推移。
紧张逼人的气氛已濒临爆炸点,终于在刀光一闪中爆炸,蓦地罡风大作,刀如电剑如虹人影急剧闪动,利刃的破风厉啸令人头皮发炸,可怖的刀光剑影猛烈地吞吐涌腾,有如千万道金蛇乱舞。
刀以雷霆万钧之威,无畏地锲入如山剑影中,蓦地一声沉叱,刀与剑第一次被逼而接触了。
“铮!”人影骤分后,方传出爆炸性的震耳清鸣,溜出一串火星,气流四隘。
怡平斜冲出八尺外,一声冷叱,身形未定便重新挥刀扑上,刀发绝招决河断岳,主宰了攻击的全局。
西道已发了两招,侧飘近丈,刚稳下身形,刀光已经及体,本能地运剑急封。
“铮铮!”硬封奏效。
西道暴退丈余,吃了一惊,封住了两刀,第三刀以闪电似的奇速掠右后肋而过,击破发于体外护身罡气的异啸,令老道悚然而惊,这一刀不但击破体外罡气,而且来得神乎其神。刀是怎样近身的,老道居然没看清楚;
一声沉喝,刀光如影附形再次光临,仍是那招空前猛烈而神奇诡异的决河断岳。
西道心中一凛,这一招以比前一招更猛烈百倍,太快了,已来不及封架,一声低叱,斜掠丈外避招。
刀光排空而至,杀气及体。
“铮铮铮……”西道全力封架,封一剑退一步刹那间退出两丈余,仍然无法遏止拼命单刀的疯狂进攻。最后总算找到空隙反击了两剑,方阻住怡平的凌厉攻势,夺回退出的八尺地盘。
双方相距丈余,重新开始运功,准备再次更猛烈更狂野的攻击。
仍然是刀光开始闪动,逼进。
狂风大作,走石飞沙。
西道有点气妥了,年将古稀的人,面对敢拼、敢斗、气壮山河的小伙子,难免有点不以筋骨为能的感慨。
人是不能不服老的,经过几次全力生死相搏,西道已有点力不从心,体能赶不上神意的感觉。面对狂野泼辣招招致命的钢刀,想反击已抓不住那极为短暂的几微空隙,甚至连封架也有点神意不集中的困难。
九成罡气,也挡不住那把平凡的刀。
崖下的人都上来了,一个个屏息以待。
卓梅英也坐在担架上,不胜惊骇地注视着庄严举刀的怡平。她很难相信。怡平能应付得了名震天下的西道,如果怡平不幸,那她……她真的快要崩溃了。
九幽客那些人,果然不出怡平所料。是前来搜寻快活刀的巢岤。
她不能在此地等死,她必须赶快将消息传出,而生死的主宰权完全操在怡平的手中。如果怡平胜不了西道,一切都不用谈了,难怪她惊骇不安,紧张得全身冒冷汗。
双方一寸寸向前退进,即将行致命的雷霆一击。
狂风阵阵,草叶偃面又起,须发狂舞,衣袍飘扬,两人的身形却稳如山岳,庄严地逐渐接近,任何时候,皆可能爆发出石破天惊的一击。
西道所定的十招,当然不包括防守的招式在内。
经过三四度凶狠暴烈的激斗,事实上怡平几乎操有九成主动权,凌厉无匹的连绵攻势主宰了攻击的全局。
西道仅抓住几微的空隙攻了四招而已。
空间逐渐缩短,两丈、丈五、一丈……
双方皆布下了最佳的绵密防护网,必须用最强劲最凌厉的攻击力,攻破对方的防卫网切入,制造有利的形势行致命的一击。
不知是谁首先发起攻击的?
但血刀罡剑影突然聚合,蓦地狂风大作,电虹以令人目眩的奇速闪烁,然后传出一声震撼心魄的虎啸龙吟,剑影似流光,疾射两丈外。
刀光一转,长啸震天,怡平跟踪追击,捕捉战机不许对方喘息,刀势空前猛烈,刀下绝情。
狂风刮飞了西道的一只袖桩,和一块袍袂。
剑虹折向,飞射三丈外。
“住手!”是西道的惶恐沉喝,声调大变。
如影附形折向紧迫跟到的刀光倏止,刀尖停留在西道的左侧空门肋下要害前。
西道的退势已尽,身形的重心斜移,马步不稳,行家一看就明白老道不可能再移动。不可能脱出刀锋的有效控制,即使能勉强封住这一刀,下一刀必定不死也得重伤,绝难侥幸。
西道的剑封错了方向,行动跟不上神意,剑出了空门,任何后应也无法自救了。
“你还有六招。”怡平说,徐徐后退:“你还有机会,在下要领教你的异剑菁华杀着。”
“贫道老矣!”西道垂下剑失声长叹:“年青人,你的刀法神乎其神,练气已臻不可能的境界,足以横行天下。天山异剑今后退出江湖。你可以走了。”
“在下承情。”怡平收刀:“前辈,听得进逆耳忠言吗?”
“你说。”
“不要与拔山举鼎的人有任何牵缠。”
“道理何在?”
“他替祸国殃民的j臣做刽子手,不但要彻底消灭反抗他的人,更要逐一铲除天下的高手名宿,以便让他能横行天下。除非前辈能甘心接受他的驱策,不然早晚会遭他的毒手。不久前在岳州,他几乎成功地铲除了静剑南衡。下一个目标,将是霸剑北岳常宗源。再下一个,可能就是前辈异剑西道了……”
第三十六章 羊入虎口
怡平将拔山举鼎如何派人至回雁峰计算南衡,如何逼南衡至岳州离巢决战的事情一一说了。
“事实摆在眼前。”他最后说:“前辈从天山重返中原,在此地建基业不足两月,拔山举鼎便知道了,可知他是个有心人。假使前辈接受了他的礼物,前辈能不替他清除附近的隐世高人?能拒绝他借道袭击万花山庄?那狗东西在岳州利用五岳神犀的事,前车可鉴,要不是那批礼物被人盗走,五岳神犀的鹰扬门,目下恐怕已是走狗们收拾天下英雄豪杰的刽子手了。因此,请前辈务必慎重。”
“你所说的事都是真的?”西道正色问。
“我这人又怪又坏,但从不作弄对我没有敌意的人。”他笑了:“这些事不但千真万确,而且我是当事人,江湖朋友都可以证实这件事;他指指卓梅英:“这位卓姑娘,就是救走了南衡的儿子韦云飞,然后和我作对,掳走了韦姑娘要挟我的人。”
“哦!她带你到此地来,能找得到那批宝物吗?”
“我们要提前赶到万花山庄,周夫子那些人会在该处出现,可能找得到监守自盗的线索。”
“这是毫无希望的追踪。”西道摇头:“贫道不介入任何一方,也不需接受他们的金钱接济。那位小丫头交还给你,那是你的难题,你自己去解决。再见。”
西道带了人走了,从此果然不再重开山门。
怡平到了卓梅英身旁,笑笑说:“卓姑娘,你真是我的难题。”
“如果老道真伤了我,你真会丢了我不管吗?”
“废话!”他开心地笑:“其实老道人并不坏,他如果真的穷凶极恶。会派人抬你?你可舒服得很呢!你的机智很令人佩服,老道也上了你的当。不过,你说你是我的未婚妻子,未免有点那个,不害臊。”
卓梅英红云上颊,用闪闪发光的凤目注视着他。
“我知道你心里只有一个高嫣兰。”卓梅英幽幽一叹:“你完全忽略了其他的人,把别人对你的爱心踩在脚底下,而去追求一颗不爱你的心。你这样做,即使不算极端愚蠢,至少也不见得聪明。现在,我们动身……”
“你不能动身,得多留一天将伤养好。”他面对着扑面的狂风,心潮一阵汹涌:“先找地方躲风雨,在暴风雨中爬山越岭大危险了,我背你走。”
他的确忘不了高嫣兰。爱也罢,恨也罢,他的一颗心,的确飞向不知身在何方的高嫣兰身上了。
这是解不开的情结,必须双方面对面才能解开。卓梅英这时提醒他了,起不了多少作用。
暴雨连下了两天,不但山中交通断绝,三峡中的航运也全部停顿,水陆交通全部中断。
两人在一座山崖下的大石洞中躲雨,干粮将尽,风雨再不停,他俩就得挨饿了。
卓梅英的内伤已经好了,有良好的药物,再加上一天三次的引气归元治疗。和平静的三天调养。复元很快自在意料之中。
这天晚间风雨终于停止,天宇中浮云散尽,星光在晴空中显得特别明亮。
两人都有心事,都不想早早安睡。并肩站在崖口,举头遥望满天星辰。
“见下她之后,你有何打算?”卓梅英突然问。
“要见了面才知道。”他信口答。
“你知道她爱公孙云长甚深吗?”
“知道。”
“横刀夺爱,会伤害到许多人,甚至会伤害到自己,那不叫爱。”
“不谈这些好吗?”他显得不胜烦恼。
“你必须有心理上的准备,不是吗?”
“我宁可不谈。”他极力回避:“你的家真在巫山,要经过你家吗?”
“可以不必经过,但也可以经过。”
“那么,西道的人的确发现你们了,他的弟子曾经碰见你家的人;而且曾经动过手。”
“很可能的。你要不要到我家作客?你将是我家多年来唯一的佳宾。”
“以后再说。”他一口回绝。
“我家有你要见的人……”
“白莲花?不必了,我要赶快跑一趟万花山庄……”
“又是高嫣兰。”卓梅英发作似的尖叫:“我恨她,我恨她!我……”
她回头奔入石洞,往草堆里一钻,赌气不再理会怡平。许久,许久,她才发现。怡平摸入洞来,在她身侧不远处默默躺下了。
她的气愤消失了,不自禁地同情起这个痴情的男人,不自觉地深深叹息。
“你不想骂我吗?”她幽幽地问。
“也许该骂的是我。”他软弱地说:“梅英姑娘,像这种有关情感上的纷扰,局外人是无法了解其中奥秘的。等有一天,你也碰上一个你心爱的人,你就会迷失了自己,直到不能自拔的境界,那……唉!说起来烦人。”
“我是有点了解的。也许,我爱得不够深,所以没有你那么痛苦。”
“不要陷进去,姑娘。”他说:“睡吧!明天要赶路呢,别让走狗们赶到前面去了。”
“明天我不打算走。”
“咦!你…”
“把九幽客那群人打发走,免得他们跟在后面,也许会受到他们偷袭,我不喜欢身后有强敌窥伺。”
“唔!也好,解除身后的威胁,这是上策。”
“这是十分令人感到可笑的事。拔山举鼎认为我的人可能盗了他的宝物,我们的人又认为他们可能监守自盗,互相怀疑,各展神通,到底宝物何在?”
“那十二色宝物,对你们有那么重要吗?”
“宝物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藉此打击走狗们的威信,让他们知道仍有人敢向他们挑衅,必须时刻提防有人随时会向他们施以打击。”
“可是,你们逼我替你们追寻,是不是找错了对象?”
“那是为了你呀!”卓梅英不假思索地说。
“为了我?为了我什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