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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限,伤痕累累的祁限,贱橙只能将之定义为不甘心。

    不甘心她再也不会追在他屁股后狗腿的笑了,不甘心她对着别的男人言笑晏晏,不甘心她不再是他的附属品,不甘心他被夺走的仰慕。

    也只能这样想了,这样想她就会好过一点。

    松开他的手,祁限的手在空中抓了一下,却又失落的垂落在裤线两旁。他看起来难受极了。

    贱橙友好的抿抿唇,后退了一步,连句再见也没力气说了。

    那辆应景的出租车就仿佛是上天派来解救她的一般,贱橙很利落的开门坐了上去,在祁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随着车子扬长而去。车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她似乎听见他急切切的说了句什么,直到车门落锁,一切喧嚣霎时间被隔绝,她才慢慢的反应过来。

    他方才说的那句是:不对!你说的不对!

    她没有回头,紧紧的闭上眼,眼睛干涩得生疼,嘴角竟笑了。

    原来报复的快感竟是这样快意,快意到满腹的内脏都仿佛兴奋起来,每一寸血管似欲爆裂,痛快的让人想哭,又想笑,又不敢笑得大声,生怕一口喷出一腔苦血来。

    我说的怎么就不对了?你自私,你就是自私。

    我爱你的时候你慢悠悠的,觉得一切尽在掌控,我幸福了你又后知后觉,一场眼神配以一注鲜血就让我天翻地覆不得安宁。

    曾几何时,在你最低谷的时候保护过你,在你最强大的时候迷恋过你,我以为这就是我全部的爱了。

    所以祁限,从今天开始我对你连怨都不会再有了。

    因为,知道你过得不好,我也就,放心了。

    【81】

    贱橙直接打车回了学校。

    由于是开学第一天,寝室里其他两个外地的都还没有到,晚上只有秦雯和她两个人住。贱橙回来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她怕吵到秦雯,钥匙又包落在卫渊的运动包里了,所以想要回寝室,还要先去门口找宿管大妈。

    推开宿管大妈的房门,贱橙礼貌的笑笑,却发现小小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男人,正眉飞色舞的跟宿管大妈聊着天。

    “高子霖?”她一叫,那人便回过头来。

    “呦,这谁呀?”小高呼啦啦站起来,高出她半个头,几天不见,这气质都不一样了。

    “你怎么在我们宿舍啊?”

    宿管大妈和善的笑笑,看样子对小高很是喜爱:“你这小男朋友真会聊天,坐这儿等你一晚上了。”

    贱橙剜了小高一眼,没拆穿他:“你跟我出来。”

    两人出了宿舍,踏着月色走在校园的甬道上。

    “我要是不来你学校堵你,你还真给我消失啊!”小高不悦的插着口袋,用肩膀撞了撞她,多年没见的哥们一样。

    贱橙不好意思的笑笑:“海涵海涵,哪个少年还没有想要逃避的社会的情结,你得理解。”

    “我是理解了,可你把我师父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怎么算?”

    “停,你要是来给他做说客的,那咱俩就没得聊了。”刚刚在路上成功自愈的她极力的排斥着一切有关于祁限的话题。

    “谁给他当说客啊,他就活该!”小高突然变了一副态度,不再是那个以师为荣的跟屁虫样子了,这反而引起了贱橙的注意。

    “这话我爱听,怎么,你离师叛道了?”

    小高忽然停下来,无比真诚的向贱橙的阵营靠拢:“当然,自从他失明后,就经常和他那个梦中情人方雨绮出双入对的,竟然还一起出国旅行!我就呵呵了!”

    “好哥们!走!姐带你去吃涮串!”贱橙义气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勾肩搭背的去了北门的涮肚馆。

    学校宿舍十点就封寝了,此时已经10:30分,所以涮串馆的人很少,老板大致是个财迷,见两人来了又搬出塑料凳子,热情的开了火。

    “我交男朋友了。”她坐在热乎乎的涮锅前,一边吃着最爱的毛肚,一边轻描淡写的汇报着自己的近期生活。

    小高先是一愣,后来突然又笑了:“你开玩笑吧…”

    “天地良心,我和卫渊可是奔着结婚去的!”

    “卫渊啊…卫渊?就那个纹身的小白脸?”

    “注意措辞!”

    小高挑了挑眉,不说话了,低头吃串:“嗯,这虾不错。我前几天还跟我师父说,让他从广东回来一定给我带点海鲜。”

    “他什么时候去广东了?”贱橙也就随口一问,却不想掉进了小高这个职业说客的大坑里。

    小高眼神一斜:“何止是广东啊,浙江,海南,深圳,好多城市他都去过,这么长时间一个案子都没接,回来的第一件工作就是给你们学校做演讲。”

    贱橙没吱声,心里头闷闷的。

    小高察言观色,立刻打开了话匣子:“你旅行的这几个月,住的都是小旅馆吧?”

    “你怎么知道?”

    “难怪…你走的第五天,他动用了所有人脉,才从公安系统里查到你住在浙江立派酒店,卸了领带直飞浙江,你却早离店了。之后可能你住在小旅店没有登记的缘故,他就找不到你了。”

    他去找过她?

    这个可从没听他说起过…一时间惊讶的只剩沉默了。

    小高又说:“他一个律师,也不是警察,获得你的行踪总会慢上一些,每次直奔一个城市的时候,你又在火车上了。有次他在哈尔滨的火车站给我打电话,问我银行卡丢了可不可以在当地补,我当时就觉得我师父他,挺不容易的。”

    小高这个职业说客总是十分敬业的,说完还要认真的攫住她的眸子共鸣一番,在确定她有所触动之后,应景的叹了口气。

    贱橙觉得自己真是蠢极了。小高这家伙明显就是来给她补刀的!

    她懒洋洋的挠了挠耳朵:“跟我也没关系,你现在说什么也没用。”

    “橙子,人都有迷糊的时候,你不能一点退路都不给他。”

    长久以来,小高已经把祁限当作自己的亲哥哥,而贱橙则是与他最合适的女孩。虽然知道祁限与贱橙的感情之中他介入的有些过多,但他也不知为什么,看到贱橙伤心,他就也跟着难受,说实话贱橙走的这几个月,他竟然有种茶不思饭不想的魂不守舍,状态不比祁限差到哪儿去。

    高子霖不知道自己到底出于什么心理,但他只知道她只有跟祁限在一起,才是最快乐最二的那个贱橙,而他,希望她随心而行,希望她幸福。

    大概这么比喻高子霖不太贴切,但在《西厢记》里也有这么个傻人,叫红娘。

    所以嫌他烦也好嫌他多管闲事也罢,只要能让两人圆满,小高乐在其中。

    “你以前不是问过我为什么他会对我这么好么?” 小高见她有些排斥的放下筷子,不怎么想听了,心里有点着急。于是立刻另起一个她感兴趣的话头。

    “你知道祁限有个弟弟吗,和我一样大…”

    …

    【82】

    昨天真是糟糕的一天,信息量太大的一天,以至于贱橙辗转难眠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大早被秦雯从床上拖起来出门买豆浆时,夸张的黑眼圈吓坏了宿管大妈。

    秦雯一身可爱的睡衣,抻了抻腰,走出寝室门口:“昨晚你哭了?”

    “啊?没有啊!”贱橙插着口袋无精打采。

    “那我听你一直在吸鼻子。”

    “我有过敏性鼻炎啊…”鼻炎是个好东西,脆弱的时候可以用来做掩护。

    “哦…那你快说,昨晚送你回寝室的那帅哥是不是你小三儿?”

    “小高么?不是,他是我哥们。”

    秦雯奸笑着蹭了蹭她的肩膀,撒娇道:“是为人家准备的小鲜肉么?”

    贱橙白了她一眼:“律师,25岁,1米80,根正苗红,喜欢就拿去好了!”

    “呐呐呐!你说的啊!晚上把他电话给我!”秦雯谄媚道。

    两人说说笑笑走出寝室,十二舍楼下已经开始有早起的男朋友给女友送早餐的了。

    贱橙插着口袋跨出大门,抬眼就在那三三两两的男人之中看见了卫渊。

    卫渊一身白色的运动装,骑坐在崭新的单车上,车上挂着一袋豆浆一袋油条。

    “哇塞!一大早的你俩要不要这么秀甜蜜啊!”秦雯冲上去摸了摸他漂亮的单车。

    卫渊见她出来,目光有意无意的在她身上瞟了一眼,用食指提起早餐袋子走到她面前来,低头望着她,眼中依旧似往日般温柔。

    “你…在这儿等多久啦?”她诧异的问道。

    他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旁若无人:“昨晚来你们寝室,看你们寝室的灯关着,就没叫你,回去睡了两个小时,又过来了,我很想你,疯狂的想你。”

    很狂热的一段表白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竟那么自然与肺腑。

    贱橙会心的笑笑:“我都做好了哄你的持久战,没想到你自愈能力这么强。”

    “昨儿是我没风度,人家都车祸了,你哪里能够见死不救?下次他再车祸,我一定亲自背他上医院!”小卫同志的思想觉悟经过一晚的洗涤彻底上升了一个层次。

    贱橙捶了他一拳:“有你这么咒人家的吗?还下次!”

    卫渊顺势抓住她的手攥在手里,放在唇边亲了一口,眼中含着笑意。

    和卫渊在一起,她很轻松,即便是吵架,也不用想太多,因为最后主动承认错误的那一个,总是卫渊。

    卫渊以前就说过,我错就是我的错,你错还是我的错,卫小白是三好男友,你是我的宝贝,半点马虎不得。

    两人腻味的劲儿比清早的甜豆浆都淳浓。秦雯撅撅嘴,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食物,笑着说道:“有情饮水饱,你俩慢慢聊,我先回屋了啊,帅哥,谢你早餐!”

    “不客气。”卫渊大方一笑,揽过贱橙的肩膀,望着秦雯的背影,悄悄贴在贱橙耳边说道:

    “我早料到会是这样,豆浆油条只是投掷敌军的一颗烟雾弹,我带你去吃更好吃的,好不好?”

    “好啊!”她顶着熊猫眼在他脸颊印上一吻,然后骑坐到他的单车后座上去。

    卫渊望着她极其不雅的骑在自己心爱的坐骑上面,不禁抽了抽嘴角:“你能坐的雅观一点么?比如说,侧着坐…”

    “那是黑长直的坐法,我等汉子偏要骑着坐。”

    卫渊笑着摇摇头,跨做到单车上去,单车便缓缓地驶入了校园的柏油路。

    车子走了一会忽然剧烈的摇晃了一下,她吓得赶紧搂住他的腰身,随即听见他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笑,知道他是在故意吓自己,贱橙狠狠地捶上卫渊的后背,又一把抱紧,脸颊贴在他干净的散发着洗衣粉味道的运动装上。

    晨光清清凉凉的罩在身上,她懒洋洋的闭上眼,车轮行过之处,惊起一堆食早的小鸟,扑楞着翅膀如倒退的落叶般飞起。

    幸福触手可及,当下即是永恒。

    她甚至能够想到十年,二十年,以及三十年后,她和卫渊平淡温馨的场景。

    仿佛一切都顺理成章的和静了,她的耳朵贴在他坚硬的骨骼上,恍恍张开眼,却隐隐的觉得,不安。

    第57章

    【83】

    在研究生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在她连续做了一个星期的噩梦之后,贱橙决定去城郊的菩萨庙拜拜神。

    秦雯听到她这个想法的时候差点把党员证拿出来。

    “橙子,你一个祖国大好青年怎么也加入迷信行列了?”

    “我接下来还要去跳广场舞,你陪不陪我?”

    “陪!”女生之间也有热恋期的,最开始的时候什么缺点都能接受。

    秦雯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挤眉弄眼的问道: “不过什么好处?”

    “下周帮你把小高约出来吃饭。”

    “得嘞,我给您打伞。”

    于是秦雯秦大小姐乐乐颠颠的陪着贱橙来到了城郊的菩萨庙。

    经纶,香火,佛像,解脱。

    跪到柔软的蒲垫上的一刹那,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坠了下去。她双手合十,虔诚的望着菩萨那张慈悲的脸,一直压抑着的难过顷刻间如泉流般潺潺流出。

    因为杭姐的关系,贱橙自小对神佛敬畏,后来长大了懂事了,也跟着社会信了科学,可此时此刻,她满腔的心事不知该对谁讲,她相信,或许此刻杭姐也在世界的某个阴暗角落里拜着佛,她就有了倾诉的寄托。

    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的事,让她这个从来都是没心没肺的人终日不得安宁。有时在笑着,却突然感觉心里还在牵挂什么,有时候和卫渊在饭馆吃饭,又不敢抬头看电视里播着的新闻。

    她有两个亲人至今被世人唾骂,生死不明,她不止一次从充斥枪声的噩梦中醒来,满身湿汗。

    她曾在最脆弱的时候糊里糊涂的接受了一份真挚的感情,却又在旧爱痛苦的眼神中体无完肤。

    她把生活弄得一团糟,没有人能够理解,没人能够帮托,只能忏悔于神佛,如今终于能够理解杭姐的感受,感觉像是辜负了全世界。

    她有好多话要问杭姐,她想问问他们在那边过得怎么样,她想问问丹丹是不是也一样会想她想到哭,她想问问,是不是真的像小高说的那样,她害死了祁限的弟弟…

    太多太多,她觉得自己想是沾满了沉重的谜团的小水牛,在趟过的河里越来越吃力。

    拜完了佛,给卫渊求了个平安符,贱橙和秦雯挽着手迈出了庙门。

    周末的庙里香火格外旺,山腰的石阶上摆小摊的商贩络绎不绝。

    秦雯是个很欢脱的女人,见到热闹总是爱凑一凑,一会看看手镯,一会看看扇子,贱橙就很耐心的在一旁陪着,心不在焉的欣赏着山上的美景。

    可一晃神的功夫,她却听见秦雯和人吵了起来。

    大致是因为秦雯在小贩那儿花了几百块买了个象牙手镯,结果拿到手里发现是假的,小贩赖皮,收了钱不肯还,秦雯就恼了,叫过贱橙就嚷了起来:“橙子你看!这是象牙的吗?!”

    贱橙搭眼一看,忽然想起ktv的黄老板也经常戴着个象牙做的大扳指,绝不是这种成色,便无奈的笑了笑,摇摇头。

    “我就说嘛!他收了我的钱还不认账了!哪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啊!”秦雯也是个不吃亏的主,当下就嚷嚷起来。

    小摊的商贩是个爷们,铁了心的欺负她似的,扬起头露出脖子下的一片纹身,呲牙咧嘴道:“我还就告诉你!我在这摆了这么久的小摊,还没谁说我的镯子是假的呢!你是给我掉包了吧!”

    秦雯急了:“你这人!也就春化街现在被大清洗,才会流窜出你这种人渣吧!你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贱橙一愣,被她口中的春化街和人渣狠狠地一刺,忽然沉默下来,看向那个壮汉摊主。

    壮汉摊主以为她要帮腔呢,赶紧把火力转到贱橙身上打压两人的气焰:“瞅啥瞅!再闹腾老子可保不准不打女人啊!”

    早听说庙街附近痞子骗子成群,今天算是见识了。

    要是在以前,贱橙肯定掀了他的摊子,再让他把钱吐出来,可是现在,轻狂似乎也成了上辈子的事。

    她可不想被人揍一顿,更何况被卫渊看到了,他定会心疼和自责。她不想让卫渊觉得自己保护不了她。

    于是她轻轻的拉着秦雯的袖子,息事宁人的说道:“我们走。”

    秦雯自然咽不下这口气,何况围观的人又多,便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怎么也不肯走。

    正僵持之际,人群中冲出来一五大三粗的男子,贱橙回头一看,楞怔了好半天才认出来,眼眶一下子就热了。

    是换了发型的葱头。

    葱头很轻易的就搞定了那个摊主,要回了钱还给秦雯,带着贱橙和秦雯一同下了山,很亲很亲的搂着贱橙的肩膀寒暄着。

    原来自从杭姐出事后,葱头便躲到a市避风头,回来之后在城郊庙街附近摆起小摊,做假古董生意,遇见生手十块十块的卖,遇见爱古董的老人就一千一千的卖,在这一片儿混得也算牛气。

    【84】

    坐在山下的小酒馆里,贱橙重遇葱头格外亲切,也不顾秦雯在一旁一头雾水的听,直接就问起了杭姐和聂丹丹的事。

    葱头说,杭姐和丹丹走之前的那个晚上,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聂丹丹执意要带走贱橙,她不想留她一个人独自面对所有的变故,可杭姐坚决反对,她说带她出逃只能害了贱橙,杭姐最后还说,贱橙还有那个律师丈夫,两人毕竟是合法夫妻,他会照顾她的。

    聂丹丹走之前还给喝得烂醉如泥的贱橙盖了盖被子,摸了摸贱橙脖子上拴着的小金锁。

    贱橙听到这里,哭成了泪人。

    葱头心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老板,其实之后我一直担心你,想找你来着,可你一直不在s市,咱们以前住的地方又都被警察封了。”

    贱橙抹抹眼泪:“我知道,我不怨你。反黑的力度这么大,谁沾上边都没好,我不怨你。”

    葱头自责的叹了口气,一盅白酒仰头而尽,脸上有了燥红:“我就总是在想,我想你一个人醒来的时候,全家逃的逃散的散,你该有多害怕”

    葱头说完,使劲儿的用手抹了把脸,眼角有红色的血丝。

    秦雯在一旁默默的听着,暗暗打量着贱橙。

    贱橙摇摇头:“不说这些了,都过来了。”

    葱头似乎猛地想到了什么似得,问道:“卫渊,卫渊是不是也跟着逃了?”

    贱橙摇摇头:“没有。”也没来得及解释卫渊现在已经是她男朋友的事情。

    葱头无端的叹了口气,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一样,半晌才对贱橙说道:“有一件事儿我一直压在胸口,难受死了,我在犹豫该不该告诉你,我也是这些日子才捋顺的…”

    贱橙打了个哆嗦,在葱头那极其阴霾的眼眸里找到一种有种不详的预感,可是又克制不了自己内心的种种疑团,便不自觉的听了下去。

    葱头想起那个下着大雨的阴沉夜晚,至今还觉得一切来得太过突然。

    记得那天贱橙喝得烂醉如泥,葱头和卫渊一起把不停折腾的她抬到床上去,一关屋门,就听见杭姐和聂丹丹激烈的争吵。

    他们姐妹俩处了这么多年,再外人面前比亲姐妹还要默契,从没在外人面前吵得这样面红耳赤。葱头想要催促两人赶紧去赶船,否则再拖就走不了了,可终究还是没敢插上去。

    葱头看见卫渊一个人安静的坐在沙发上,帮杭姐和聂丹丹整理着东西。

    聂丹丹那天很激动,第一次跟杭姐这么大声的嚷嚷:“你让卫渊跟我们走?不可能!我不同意!我就这么一个信得过的人,他走了谁来照顾我女儿!”

    杭姐也一改往日的冷静,如同独裁的统治者般反驳着她:“橙子有丈夫,卫渊算她什么人!”

    聂丹丹眯起眼睛:“我实话告诉你!那个律师根本就没和橙子领证!”

    杭姐明显一愣,却又像是个糊涂了的老顽固一样说道:“卫渊是一定要跟我走的!”

    一直不发声的卫渊冷冷的插了一句:“她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通过杭姐的怒意,葱头猜测卫渊言下的“她”显然指的是别人。

    杭姐怒了,把火气转向卫渊:“你翅膀硬了是不是?”

    聂丹丹:“你不用吓唬他!你要害他害到什么时候!”

    杭姐像是被人踩到了致命的地方,突然暴怒,反过来讥讽道:“我害他?”

    “你他妈的!当初是谁为了勾引夏十六,用钱去引诱一个想要买画笔的六岁孩子帮你下药,被人老婆捉奸在床,又把那娘们推下天台的?聂丹丹,你没老糊涂的话,应该记得最后还是我替你吃了两年的牢饭吧?”葱头听见杭姐这样说。

    聂丹丹一下子就失声了,惊慌失措的看向卫渊,而卫渊,却强作淡定的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卫渊低低的垂着眉,面色阴沉得可怕,如同窗外暗黑翻滚的阴雨。

    葱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前劝阻,提醒这两个女人不应该在这么紧要的关头互相撕咬,可这信息量太大,葱头也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杭姐口中的那个为了拿到钱买画笔的六岁孩子,是卫渊?而诱骗小卫渊给夏十六下药的是聂丹丹?聂丹丹失手杀人之后代替她坐牢的是杭姐?

    葱头当时还没有完全缕清这些线索的时候,就听见聂丹丹忽然阴沉沉的说:“我再无耻,也比你给一个男孩子下药强上百倍!要不是你专门喜欢啃嫩肉,卫渊和橙子就是一对!现在你又玩死了祁限的弟弟,你让我女儿怎么面对他!”

    “都给我闭嘴!”葱头被这震耳欲聋的吼声吓了一跳,诧异的朝卫渊看去,只见他猛然站起来,高大的身子挺得僵直,浑身散发着逼人的阴气。

    就像是长年被放在阴湿地窖里的那种腐烂阴气。

    他站了能有一会儿,又回头看看葱头,便抄起手里的背包往门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停了下来,回头对杭姐低沉的说道:“我跟你走,别说了。”

    第58章

    【85】

    当一把刀寸寸扎进你皮肉的时候,你会痛得想哭,而当一辆大卡车冲过来把你的骨头撵碎得血肉模糊的时候,你会发现,你根本就顾不上疼痛。

    一个人,是经不起推敲和窥探的,每个人都有一个藏着秘密的地缝,那里常年不见光,阴窄潮湿,生了许多霉锈。

    贱橙自己也没想到,她像上刑般背负了这些秘密之后,第一个想见的人竟是祁限。

    曾几何时,祁限已经被她打上了自私薄情的标签,抛到了心底最阴暗的位置,不肯面对,然而葱头的一番讲述,却让贱橙可悲的发现,原来在那么多亲近的人当中,祁限算是对自己不错的那个了。

    起码人家不爱你就痛快的甩了你,起码人家耍了阴招会光明正大承认。

    最起码人家祁大律师在面对她这个仇人的养女时没有把她推下天台,还处心积虑的勉强自己和她过了那么些日子。

    真他妈不公平!

    “为什么!”她一边干呕着咳嗽,一边发疯似的失控大喊。

    葱头也喝多了,趴在酒桌上起不来,而三人之中唯一清醒的秦雯,则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吓坏了。

    “橙子!橙子你别这样你别吓我啊!”秦雯一边扶着她,一边把她手上的酒瓶子夺了去。

    秦雯虽与贱橙相处甚短,但一直觉得她是那种别人骂她她都不会还嘴的沉稳女子,可是如今这样大吼大叫的耍酒疯,涕泗横流的,让她觉得害怕。

    “为什么!你们就应该连我也一起杀了!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她发疯一般大吵大闹,店里的顾客纷纷投来不满的目光。

    秦雯感受到那些目光,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便把贱橙按到椅子上去,温柔的安抚她的情绪道:“橙子,咱不哭啊,我这就给你家卫渊打电话,让他来接咱们!”

    秦雯说完便把贱橙的手机拿起来,搜到了卫渊的号码。

    “不要…!”贱橙一听到卫渊的名字莫名的紧张起来,她飞快的抓过手机,捂在怀里,怎么也不肯让秦雯打给卫渊。

    秦雯这下没辙了。

    因为此刻的贱橙狼狈极了,根本不是因为喝醉才变成这样,那是一种由内心散发出来的痛苦和无助,仿佛积压了许久以后,被人一刀豁了个口,瞬间一发不可收拾。

    秦雯转念一想,便拿起自己的手机拨通了高子霖的电话。

    那次小高送贱橙回寝室,秦雯开玩笑说要帅哥律师的电话,贱橙就真的给了她,秦雯也是很主动爱交友的女生,便加了小高微信,闲来无事点个赞什么的。

    就找小高来接她们吧!秦雯拨通了小高的电话,那头却给拒掉了。

    “你好,我在开会,您哪位?”正在事务所开会的小高很快将短信回过来。

    “我是秦雯,橙子的室友,她喝多了一直在哭,我一个人处理不了,你能来一趟吗?”

    小高几乎是秒回:“地址!”

    “庙西路奇缘小吃。如果你开会实在过不来就算了,我努努力还是可以应付的…”秦雯礼貌的回复。

    小高把短信发给正在给律师们开会的某boss,然后盯着boss那张看到短信后猛然转阴的俊脸。

    小高随即给秦雯回过一条去:“没关系,我想,会议马上就会结束了。”

    【86】

    秦雯扶着贱橙去洗手间,洗手间里不时的发出呕吐声,听着都让人难受。

    她站在门外,不禁跟着一阵难过。方才吃饭的时候,那个叫葱头的说的那些话,她虽听不懂,但一些关键也还是捕捉到了的,简单的理解就是:有两个女人害死了她的亲生母亲,而这两个女人对她又特别的重要可能是养母,卫渊则是其中一个女人的…

    这种事搁谁这儿都够烧刀子喝一壶的,贱橙从卫生间跌跌撞撞的出来,秦雯赶紧心疼的去扶。

    “秦雯啊…我心里这点恶心东西还是吐不干净…”贱橙迷迷糊糊的揪着心口,站都站不稳的疲倦。

    “没事,我给你拍拍,拍拍,明天就好了,明天就都忘了,啊…”

    贱橙苦笑着摆摆手,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头一沉就抱住了葱头臃肿的腰,念念有词的闭上眼昏睡过去。

    秦雯也有些倦了,坐到她身边无聊的用手指抠着消毒碗具的透明薄膜,老板本就对这一桌折腾的顾客不满,见她这样,赶紧走上来板着脸提醒道:“美女,这餐具抠开了可是要算钱的啊!”

    秦雯猛地缩回手,刚要对付两句,就听见老板突然笑脸相迎的转头对门口刚进来的客人飞奔而去。

    “先生!您几位呀?里边请!”

    此时已经是傍晚,秦雯猛地一抬头,还以为自己眼花,那门口款款而来的优雅男子,不是祁限?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的看到祁限!

    他身上还穿着裁剪得体的工作装,纯黑色的西服下露出耀眼的白衬衫,身形高大挺拔,一双长腿如同t台上的模特一般标志!他无论出现在哪里,周身都会散发出一种锋利的气场!秦雯眼前一亮!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只见他在门口环视了一圈,视线最终落在他们的方向,接着步履急促的朝着边走来!

    秦雯差点忘了呼吸,眼睛瞪得圆圆的,待她反应过来后,祁限已经越过她的身子走到了贱橙趴着的桌前,长臂捞起她的身子,打量起她的脸,眉羽间的担心袒露无疑。

    “祁律师…”秦雯难以置信的望着他,难道他和橙子认识?

    祁限低头替喝醉的贱橙掖掖黏在脸颊上的发丝,从口袋中掏出一方银灰色的手帕,轻轻的擦去了她唇边的污秽,似乎一点都不嫌弃。

    “秦小姐,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他忽然转过身,冷冷的望着她,精准的叫出了她的姓氏。

    他的眼睛漂亮极了,紧紧的看过来,让秦雯一怔:“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祁限似乎很不愿浪费时间解释,但迫于礼貌与修养,解释得还算尊重:“莫局长的外甥女,我在莫家家宴上见过你,s大演讲时你也有发言。”

    秦雯心里窃喜,窃喜自己的男神居然注意过自己,但还是一头雾水的问道:“那你和橙子…”

    什么关系,能够让他如此风尘仆仆的赶来,还替她擦拭污秽。

    贱橙稍稍醒了些,并没察觉祁限来了,眯着眼睛胡言乱语的耍酒疯:“秦雯…不要给卫渊打电话…我不能现在…见他…”

    秦雯看到祁限的眉头明显皱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酸楚,但很快就消失了。

    他伸手轻轻的将贱橙在空中乱抓的手按在桌子上,面无表情的回答方才秦雯的问题:“她是我的妻子。”

    秦雯站在他对面,差点向后踉跄了一步,满眼的不可置信:“不可…不可能啊…她说卫渊才是他男朋友的……”

    祁限面无表情,却依然笃定:“我惹她生气了,她一直在跟我赌气。”

    以贱橙和卫渊的恩爱程度,如果现在站在秦雯面前说自己是她丈夫的是别人,那秦雯果断不信,可是站在她面前的是祁限啊,是多少女人侧目的祁限啊,他没道理撒这个谎。

    “秦小姐,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了事吗?”

    【87】

    秦雯坐在他的后座,看着他细心的替副驾驶上的贱橙扣安全带,然后拧开一瓶醒酒饮料,放在她的唇边。

    他来之前,竟然把解酒的东西都买好了啊…

    秦雯开始有点相信,眼前的这对看起来极其不搭配的男女,是一对了。

    秦雯的心凉了半截,满眼凄凉的望向窗外:橙子啊…你这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么?

    贱橙迷迷糊糊的,感觉有瓶子贴在自己的唇边,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看到了一双白皙的大手正卧在瓶子上,贱橙以为是酒,就主动的喝了一口,便再一次陷入了黑暗。

    祁限把车子开出了停车位,透过倒后镜看了眼不发声的秦雯,问道:“秦小姐念的什么专业?”

    秦雯听到他问话,下意识的坐直身子,像是回答老师的问题一样严谨:“啊,和橙子一样,影视与编导。”

    “那分析力一定不错。”

    “啊呵呵…还行吧,总是要写影评什么的…”秦雯傻笑着挠挠头,想着也客气一下:“没橙子厉害。”

    祁限忽然轻笑了一声,像是在回忆着什么有趣的事一般:“她当初复习专业课的时候,我用了三天的时间纠正她,蒙太奇和蒙奇奇的区别。”

    秦雯噗嗤一声笑了,她所认识的夏予橙是个很稳重的姑娘,外表看起来精神帅气,实在和逗逼沾不上边。

    “秦小姐…”

    “叫我秦雯吧。你是想问我她到底怎么了么?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只是那个叫葱头的胖子跟她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故事,她一边听一边喝,就成这样了。”

    原来不是和卫渊吵架了?他有些放心,又莫名失落。

    “那你是否介意用你的专业性拼凑出一个大致来,说给我听?”他这样问。

    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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