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他俊逸的面容,想起这些日子来所有的点点滴滴,心里感动,对他实在爱极。她微微笑着,忍不住低头,在他眉宇问印下深吻。
突然,一双大手环上她的腰,轻轻一带,她顿时重心不稳,跌入他的怀中。
“呀!”兰姬吓了一大跳,猛然抬头,和骆少罡带笑的眼眸对个正着。
“少罡!你……”
“我没醉。”他轻点她的嘴唇,脸上有一丝少见的顽趣,“被许多人轮番劝酒,差点受不了,还好这袖子宽大,替我喝了不少。”
只是可惜了那几坛上好的陈年美酒,有一半被他偷偷倒人袖中。
“你……好啊,原来是在戏耍我!”她恍然大悟,羞红了脸,不依地娇嗔,轻拍他的胸膛,“难怪衣服摸起来湿漉漉的,快换下吧。”
“不是耍你,而是不得不装醉,才能让那些人有点成就感啊!不然,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脱身。”骆少罡边说边笑着站了起来,脱下身上那件浸了两袖烈酒的袍子。
兰姬从柜子里取出干净的衣裳,帮着披到他肩上,抿嘴轻笑,“你什么时候也会唬人了?装得还真像!”
“兰儿,”他轻唤,声音突然变得认真起来,“你可以放心……我绝不会做任何让你害怕的事。”
他……他记得。兰姬心中一阵悸动,眼里也泛起动情的水光。
“我不会怕你……永远都不会。”她盈盈微笑,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子,附在他耳边低语:“曾经让我害怕的,不是酒气,而是人……”
是人啊!心爱的他是这样稳重可靠,虽然武艺出众,身上却没有一丝暴戾气息,和华夷王、和天下多少争名夺利的“将军”都截然不同,才让她在不知不觉间被吸引,深深眷恋……
骆少罡环着她的纤腰,低头看她绝美而溢满信任的脸,心中一阵温暖,柔声道:“对不住,忙着应付这些无聊酒宴,倒冷落了你。”
“没有啊。”她摇了摇头,整理着他的衣襟,柔柔一笑,“是我该谢谢你的纵容才对,害得你一个人前往赴宴。”
“呵……已经是无聊事,何必非要两个一起受罪?”他笑了起来,目光触及书案上摊着的纸张,好奇地转移话题问道:“兰儿,在写什么?”
“朱翎。少罡听过那曲子么?”
“朱翎?那首古曲不是失传已久了吗?”他扬眉看着她,颇为意外。
“下,以前华夷王宫中有搜集到。”她浅浅笑着,轻声说道:“我想……若是真的失传了实在可惜,趁现在还记得,应该把这曲调记录下来。”
“嗯,”骆少罡望着她的目光温暖,闪过了解的神色。她心情的转变,不用说出口他也猜得出几分,让他欣慰而笑,“没想到你的记性这么好,居然能回忆起整首曲子。”
“现在还不知道到底能不能……不过,已经写下大半了,剩下的,也应该可以完成……”她与他并肩,一起看那几张乐谱,脸颊微红,低喃道,“等编整好了之后,我弹给你听。”
“好啊。”他怜惜地抚摸她如云的长发,“自从明锡城外那一夜之后,还没听过你的琴音呢,真是让人想念……”
“那么,到时候一定为你献上一曲,不过……”兰姬盈盈笑着,眼波流转,不自觉地露出娇媚,“现在,我却比较想听你弹奏呢,好不好?”
他微挑剑眉,“自己的琴艺如此出色,还老是叫我弹,取笑我么?”
“你说呢?”水眸中闪过一丝顽皮,神色有倾城的妩媚。
骆少罡宠溺地低笑,搂住了她的腰,“好,都依你。”
于是,房中再次响起了悠扬古雅的乐声,烛光将修长卓越的身影投在纸窗上,让外面路过的丫鬟们都忍不住偷偷驻足观望,羡慕地细声私语着:已经好久不曾听见骆将军的琴声……
兰姬掌起灯,轻栘莲步,含笑坐在骆少罡身侧,轻轻将头枕在他肩上,听他抚琴。
他微笑着,弹完了一曲,侧头看她娴静绝美的轮廓,心中柔情顿生略一思索,再次拨动琴弦,奏出清昂的曲调。
她立刻认出了这曲子,意外地抬起眼看他。
这、这是……
小雪初晴!那夜在竹屋里被恶少缠着,不得已弹奏此曲,却不想将他引入了生命……
当时又怎会想到,这丰神俊朗的男子,会成为她托付一生的依靠?
依偎在他身边,思及相逢后经历的所有一切,心中温暖无比。与他相视一笑,她扬声合着琴音唱了起来。
“……天地广阔,苍茫无防;系念之人,身在何方?愿若凤凰,四海翩翔;与君北翼,诉我衷肠……”
愿若凤凰呵!爱他至深,不管他到哪里,都会相随……
一曲终了,她重新将螓首枕到了他的肩上,拉着他的手轻声细语:“从此以后,吕奉节这名字,终于是真正的奉节了。”
“嗯?”
“不是逢劫,而是奉节。”她温柔而笑,语气轻柔却无比坚肯,吐露出长相厮守的心意,“从此以后,只愿能和你在一起,水世不离……”
“兰儿……”骆少罡动情地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视线交缠长长久久,终于忍不住倾身吻住了她的唇。
兰姬的眼波柔媚似水,伸手环住他的脖子,闭起了眼睛,回应着他,丝毫没有抗拒他的接近。
温柔的吻渐渐转深,变得炽热,引发了失控的激丨情。
骆少罡难以自抑,辗转、狂烈地吻着她,大手抚摸着她的背部,渐渐下滑到她的纤腰,探入衣料底。
肌肤相触,兰姬微微颤抖了一下。
察觉到她柔软的身体变得微微僵持,他心中一沉,及时打住,低头关心地看她,沙哑开口:“兰儿,若是……”
“不。”她摇头,紧紧贴着他,将染上了艳色的脸埋在他陶膛,“不要停下”
虽然有些慌乱无措,可是……真的不是害怕。
从相识到现在,他总是在保护她啊!一直都是那样可靠……即使已经成亲,也顾虑到她的感受,始终仔细地呵护着她,却没有强迫她行房。
如此温柔体贴的他,怎么会让她感到害怕?
无法告诉他,她已经习惯了他的气息、他的接近。喜欢他不时拉拉她的手,或是将她抱在怀中。与他肌肤相贴,感受布料下的体温,让她感到满足、安心。
无法告诉他,其实这几天夜里躺在他身边,被他的体温包围,她睡得好安稳,再也不会担心旧事恶梦的惊扰。
无法告诉他,有几次夜里醒来,在月光下偷偷打量他俊朗平静的睡容,心里除了浓浓的感激和爱意,还有……
冲动。
想拥抱他的冲动,想……想要激狂的冲动……
脸上愈加火烫,她纤长的手指也变得有些笨拙,终于解开了萝裙的系带,任其滑落,露出一双修长细致的玉腿。
骆少罡为之屏息,望着她,无法成言。
她无措地低下头,看见自己双腿上的条条伤痕,顿时自卑起来,“我……这些,很丑吧?”
“不。”他立刻将她重新拥入怀中,紧紧抱着,声音多了一份沙哑:“你很美……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
“少罡……”
他笑着,托起她的下巴,深深地吻她,只求能将心意传达给她知道。
只愿能让她知道,在他眼中,她是那么的完美无瑕,那么聪慧,那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历尽沧桑后的美丽愈加显得珍贵,独一无二!她,是他誓以一生来珍惜和守护的人啊!
唇舌甜蜜地纠缠,他抱着她,双双躺倒在床上。
抬起头,骆少罡温雅的俊脸上有平日不见的狂热,轻抚她艳若桃花的脸颊,哑声低语:“任何时候,若是你感到害怕,告诉我,我……”
“不……”纤长的手指抚上他坚毅的薄唇,打断了他犹豫的话。
“我不会怕你。”抬起媚眼与他相对,兰姬柔情似水地微笑,眼中有动情的泪光闪烁,“少罡,我……想成为你真正的妻子……只要你……”
“兰儿……”
她的话,崩碎了他最后的自制。
再无顾忌,骆少罡除去了隔在两人之间的衣料,珍宠热烈地吻她,大手抚遍她姣如美玉的身子。
手指触碰到滑嫩肌肤上残留的伤痕,心中疼借与爱怜之意更加泛滥,决心此生此世,再不让她受到任何委屈。
她的轻喘渐渐变成了激丨情的吟娥,片刻后,加入他的低吼。
深情灼热如火,澎湃似海。在她毫无保留的迎接与回应之下,终于将两人的身子结合成完整的一体。
夜幕低垂,一轮细细的弯月悄悄爬上树梢。
秋风温柔地吹动纱幔,星光也蒙胧。
原来与心爱之人结合,竟然会带来如此震撼的欢愉……
男女之事,并没有任何她曾经以为的恐惧、羞辱、污秽或是肮脏的感觉。
那是全心全意,令人痴醉而颤悚不已的激丨情狂爱啊!让她到现在还全身敏感燥热,羞涩不已……
心,却比任何时候都充实满足。
天刚微亮,他还在睡着,俊容平静,双手充满保护性地放置在她的纤腰上,将她锁在他坚实的怀中。
兰姬依偎着他,任自己被他沉稳而温暖的气息包围,悄然抬眼看他,清楚地明白不论经历多少时间,这一刻必然将永远深深刻在她的记忆中。
昨夜……宛若重生。当他的大手柔情似水地抚遍她全身的时候,曾经加诸在这身上的一切痛苦记忆都被消抹,心中的创口也随之愈合。他是那样体贴而温柔,让她感觉在他眼中,自己是完美的……
在他怀中失去处子之身,却寻回了做人的尊严和自信。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与心爱的人缱卷缠绵,竟然是如此令人狂喜的美妙。
幸福的泪光在眼角泛起,一不小心,晶莹的泪珠滴落在他赤裸的胸膛上。
“呀!”她轻呼,连忙伸手去抹那水珠。
骆少罡浅眠,动了动,立刻睁开眼睛,
“少罡……”她歉然地抬起身子,轻柔地抚摸他俊逸的脸颊,“对不住,吵醒你了……”
“没关系,”他不介意地回答。等看清她的脸,神色立刻转为关切,抬起她的下巴,“怎么哭了?”
“没有,”她摇了摇头,连忙擦干眼角残留的泪痕。
骆少罡的脸色一黯,“是不是我……”
“不是!”不能忍受他如此想,兰姬立刻紧紧地抱住他,轻声坦白:“我……我只是太高兴。昨晚我们……我很……”
那样大胆的话她到底是说不出口,只能将脸埋在他的胸膛,羞窘地胀红了脸,“对不住……我就是……很容易哭……”
骆少罡倒是笑出声来,松了口气,轻轻梳理她滑润柔软的秀发:“没关系,我一点也不介意。”
就是那样敏感多愁、柔情似水的她,才惹来他全心的恣怜啊!
肌肤相贴,亲密地搂抱着,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仔细审视那艳若朝云的容颜,“昨晚……真的没有弄痛你?”
“没有。”她娇羞地摇头,璀璨之色溢满眼底。
昨夜,那疼痛只是一瞬间。太爱他,被他的一切所包围,心灵在灼情狂澜中激荡,整个世界只剩下他的存在,忘了其它的一切……
置身在他怀中,感受他的温暖,聆听他稳定的心跳,她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丝恐慌。这一切都太美好,完美得让她害怕……
“少罡……”轻唤他的名字,她搜寻着他的眼睛,求证这一切是真的发生了,存在着,“和你在一起,每天都好开心,简直就像在梦中一样。我好怕……怕这真的只是一场梦而已……”
“放心吧,这不是梦。”他看出她的惶恐,抚摸着她的背脊,坚定地说道。
抱着她翻了个身,将她护在身下,他轻抚她娇嫩若花蕊的脸颊,让灼热的目光传递永生守护的心意,“我会一直在这里守着你,永远陪着你,不会离开……”
兰姬抬头,美丽的眼中泪光闪烁。青葱玉手捧住他俊逸的脸,深深望进他的眼底,“原谅我的不安。我只是……从来不曾……”
这双手,从来不曾如此真实地捉住过属于她的幸福啊!
他了解而怜惜地微笑,一手支撑着身体的重量,另一手覆上她的柔荑,牢牢交握。
“知不知道?从初见面的那时,你就已经捉住了我的心……我是你的丈夫啊,兰儿!这一生都是你的,除了你之外,再不会有其它女子。”
“少罡……”
他沙哑低笑,深深地吻住她娇艳欲滴的红唇,以吻封缄誓言,瞬间消除了她所有的疑虑。用惊人的温柔对待她,惹得兰姬娇喘不已,抱住他顽长的身子,热烈地回应了他的索取。
柔情蜜意的私语呢喃,消失在激丨情低吟中。
天边,一丝曙光缓缓燃亮积云。芙蓉帐中,春色正浓。
第九章
时间,不知不觉地从深秋迈入寒冬,风也变得刺骨起来。然而无论天气如何变化,靖朔王都的街头,依然是那样热闹非凡。
兰姬依偎在骆少罡身边,环顾四周,美丽的眼中有一丝好奇的光采流转。与他携手走过飘着细雪的街头,被白裘包裹的身影更显得娇贵出尘,和他修长高大的身影恰成对比,无论怎么看,都是那样亲昵相衬的一对璧人,吸引了许多羡慕的目光。
“好久不曾看见过这样的热闹了……”兰姬附在骆少罡耳边悄声说道,脸上带着一丝淡淡温馨的笑容,让秀丽的容颜看起来份外动人。
一直以为自己今生今世都不会愿意再置身在这样的人群之中。
可是,和他在一起,走过沿街叫卖的商人,三五成群的妇人,追逐嬉闹的孩童,心却渐浙被那车水马龙的活力所感染,变得轻快起来。他身上稳重可靠的气息给了她无比的安全感,对人们惊艳的目光不会感到恐慌害怕,反而升起一丝甜蜜的感觉她的幸福,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看见啊!
骆少罡微微而笑,欣慰地看到兰姬展颜的模样。成亲一个月不到,她已经愈来愈活泼开朗,不再是初见时那个眼中深藏着惊畏和凄凉的“吕奉节”了,曾经有的忧郁寡言,已渐渐被成熟妩媚的风韵取代。
转过一个弯,突然看见前面聚集了一群人,好生热闹的样子。兰姬不假思索地轻拉他的袖子,仰头问道:“少罡,去看看好不好?”
“嗯。”他对她回以笑容,小心地护着,避免被人群挤到,一起往那里走了过去。
来到近处,两人不由得一楞。只见那并非是什么摊位,而是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人席地而坐,面前,放着一张看似十分贵重的古琴。
“古琴相赠,但求一曲?”兰姬轻念布告上的字,目光疑惑地落在琴边那一卷陈旧的小册子上。
“姑娘可通晓音律?”看见她的目光,中年人主动解释道:“在下日日前以重金购得这本乐谱,谁知竟怎么都无法弹奏出其中记录的旋律,困扰不已。若是姑娘能解在下心中疑惑,在下愿将此琴赠送。”
兰姬略一犹豫,点了点头,“把乐谱让我看看,好么?”
从中年人手中接过那泛黄的纸卷,她浏览了一遍,眼中闪过一抹深思的神色,沉吟片刻,随即绽出一抹笑容,曲膝跪坐。
中年人惊喜交集,“姑娘能弹得出这曲子?”
兰姬点了点头,轻声道:“现丑了。”
唇角依然噙着那一丝淡淡的微笑,她低下头,素手一扬,动听的音符随之响起。
琴声铮铮,脆亮如珠落玉盘,忽高忽低的旋律丝丝入扣,飘忽婉转却又似细水长流。那古稚的韵味让人心旷神恰,所有的情绪都随之牵动,简直就要忘记身在何处……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也渐渐沉淀,消失在风中,周围的人群依然鸦雀无声,有片刻回不过神来。
随后,如雷般的掌声与喝采声响起。
兰姬悠然垂下手,将那乐谱轻轻卷起,递还给了中年人。
那人小心翼翼地接过,手,竟然是微微颤抖着的,万分惊异地望着她,“真是没想到,姑娘的造诣居然高绝至此!这琴送给姑娘,实在不冤枉啊!”
“不必了?”兰姬轻轻摇手,“大叔的好意,小女子心领了。”
“可是姑娘……”
“大叔,”兰姬静静一笑,打断了他,水眸中有摄人的光华流转,“若我刚才贪图的是你这一张古琴,根本就弹不出这曲子的啊。”
中年人闻言微怔,脸上倏然出现一抹似有所悟。他停顿片刻,突然问道:“那么姑娘觉得……在下有一天是否也能学成姑娘这样高超的技艺?”
“乐音,本就是心中所思,化为旋律。若是过于拘泥指法,或者依赖前人记录,那么大叔对乐谱的诠译又在哪里?”兰姬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微笑着,手指轻轻点了点心口,美眸闪动,“唯心而已,则乐音自有神魂,无所谓技艺高低。至于乐谱,不过是心思的影子而已,大叔何必要用名琴换取?”
中年人楞了半晌,细细品味她的话,突然面露喜色,朝着她深深一揖,“多谢姑娘!”
“何足言谢呢?”她轻笑摇头,抬手放入骆少罡掌中,任他将她拉了起来。
望着他的眼神是那样温暖,因为,她也是在得到他的宠爱之后才播然领悟。不受压力弹出的曲调,是幸福的回响,是最真,也最美……
骆少罡朝她会心一笑,随即抿了抿薄唇,转头冷眼扫了一眼人群,不乐意看见众多男子的目光全都胶在她身上。
她或许并不自知,当她开心展颜的时候,是那样犹如春花绽放的娇艳,倾城倾国啊……
“走吧。”他低沉说道,搂着她的腰穿过还傻傻站着、舍不得散开的人群。
直到走出一段路之后,骆少罡才低头看她,唇角微扬,似笑非笑,“刚才那本册子……根本就不是乐谱,对不对?”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看出。”兰姬点了点头,“那根本不是什么古曲乐谱,音阶起伏那么大,又杂乱无章……若是照着练习,根本一辈子也弹不出什么来。那位大叔重金收购,是被人骗了啊。”
“兰儿,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
“不忍心啊。”她拉着他的手,轻笑,“看那位大叔的样子,必定是前不久才刚开始迷上抚琴,若是直言告诉他,他未必肯信。也或许,会大失所望,从此不再触碰乐器。与其那样的结果,倒不如这样比较好……少罡觉得呢?”
骆少罡深深地望着她,芜尔道:“兰儿,你真的很聪明。”
“那和聪明无关,是因为……”她的眼波流转,依偎在他身边,笑得那样温柔,“是因为遇见了你,我才开始明白,琴音……都像人。”
他的眼神一闪,磁性的声音变得愈加低沉:“那么,刚才的那首曲子……”
兰姬脸上浮现一丝娇羞之色,声音也变得几乎呢喃:“那是我临时起意……是我的心情。”
那样温柔的旋律,那样细腻,那样晴朗而潇洒……是在告诉他,她终于摆脱过往的心结了吗?
骆少罡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珍惜地低头,在她额上印下深深一吻,将她搂得更紧。
相携漫步,说说笑笑地走过长街。眼看就要回到皇宫,突然,兰姬的心掹地一沉,脚步也不由地踉跄了一下。
“怎么了?”骆少罡连忙扶住她,关切地问道:“累了吗?”
“我……不知道……”兰姬的脸色突然苍白,瞬间一阵耳鸣眼花,连忙闭了闭眼,却还是看见一片斑斓乱色,仿佛天旋地转般。
“少罡……”心跳突然不受控制地凌乱起来,她扶着额头,语气中渗入一丝惊恐,“我的头……好晕……”
眼前一黑,身子软软地坠落,没能听见他焦急的呼唤。
“为什么会这样?”骆少罡嘎声问着御医,焦急全写在憔悴的俊脸上。
床上,昏迷不醒的兰姬静静地躺着。脸色苍白,呼吸浅弱,那单薄的身子裹在被褥中,显得更脆弱易折。
御医搭着她的脉搏,半晌沉默无语,眉头悄悄地纠结起来,最后,他轻轻将她柔若无骨的玉手重新纳入被下,起身面对骆少罡。
“将军……”他脸上那凝重的表情,还未说什么已经让骆少罡的心重重沉下,“尊夫人身中剧毒,将军知道么?”
“什么?!”
“尊夫人身上……带着龙涎草之毒。毒已经渗入心脉,所以才会突然昏厥。”
“不……”他修长的身子摇晃了下,突然扳住御医的双肩,疾声喝令:“既然如此,那就快设法为她解毒啊!”
御医垂下了眼,不忍看他焦灼的表情,“若是早些知道,或许还有办法化解。然而现在毒已经运行全身,渗透五脏六腑,我……请恕我无能为力。
“你!”
“少罡!”背后,靖朔王适时阻止,温和的声音透着威信,“冷静些,这不是御医的错。”
骆少罡重重地喘息着,僵持片刻,终于颓然松开了御医的衣领,哑声道歉:“对不住。”
“没关系,我明白将军的心情……”御医望了床上昏迷的丽人一眼,愧疚地垂下了目光。难得看见如此的一对璧人,宛如天造地设……他多痛恨自己的无能啊!
靖朔王叹息一声,朝御医挥了挥手,“你先退下吧。”
“是。”御医神色黯然地躬身行礼,退出门外。
“少罡……”
“为什么会这样?”骆少罡转身面对自己全心效忠的君王,绝望地想要寻求一个答案,“怎么可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才刚娶得她为妻啊!才刚将受伤的她纳入自己的保护下,眼看她脸上渐渐有了红润,眼中多了灵动的光采,唇角也开始沾上飞扬的笑意……
为什么她竟然会身中无可救治的剧毒?难道,苍天果然见不得人幸福吗?
“为什么……”双手紧握成拳,用力到关节发白,青筋暴露。他突然一拳重重地捶在墙壁上,低吼道,“可恶!”
靖朔王任他发泄,随即走了过来,将温暖的手搭在他肩上,用力按了按,“不要放弃。”他的声音坚定:“我以靖朔国君主的身分向你保证,只要有一线希望,不管是人力,财力,我都会替你办到。”
骆少罡哑然半晌,眼眶微红,终于沙哑地说道:“……多谢陛下”
靖朔王点了点头,又多留了片刻,便转身出去,将空间留给两人。
骆少罡走回兰姬的床边,凝视她如玉的容颜,半晌,随即缓缓在床头跪下,探手紧紧握住了她微凉的柔荑。
“兰儿……”他的声音哽咽得几乎听不见,“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在她失去血色的唇上印下一吻,他将头埋在她散落满枕的青丝间,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横臂揽住她单薄的身子,将她锁在怀中,“你不能就这么离开我……听到没?”
突然,兰姬的身子动了动,微弱地呻吟了一声。
“兰儿?”
长长的睫毛轻颤,片刻后,那双蒙胧的水眸亦随之睁开。她的嘴唇嚅动,虚弱唤道:“少罡……”
“兰儿!”还没回过神来,身子已经被他纳入怀中,紧密相贴。讶然地,她感觉到他竟然在颤抖。
“少罡……我……发生什么事了?”
“你不记得?”
她摇头,“记不清楚,只是……”垂下目光,却立刻看见他右手关节红肿,破皮的地方渗出血丝,顿时心中一惊!“你的手怎么了?”
“没事。”他哑声说道,回避着她的目光。
兰姬望着他的神色,顿时只觉得胃中似装了石块,直往下坠。“少罡。”她轻轻覆上他的手,声音变得异常平静:“口诉我,我到底怎么了?”
“……”骆少罡没有回答,突然转而问道:“兰儿,你以前碰过龙涎草么?”
“龙涎草?”兰姬的脸色一白,眼神黯淡下来,点了点头,“以前在华夷王宫中时,常以龙涎草熬的药汤浸泡双脚,才能麻痹痛楚……”
骆少罡闻言一震,深瞳写满哀切,“兰儿,你可知道龙涎草含有毒性?”
“知道啊……可是知道又如何?乐官一口咬定我有天赋,可以承担最难的步法,逼我练习。之后,每逢华夷王一声令下,不得不跳……”她甩了甩头,苦笑,“若不以龙涎草煮的水止痛,别说是歌舞,就连走路也寸步难行,我又能怎么办?”
“兰儿……”
“我的这双脚……废了么?”
“不是这样……”望着那双明亮的美眸,属于自己最钟爱的女子……骆少罡无法骗她,转开了视线,沙哑低语:“不是你的腿,而是……毒性已经随血脉游走,渗入五脏六腑……”
“什么?渗入五脏六腑?!可是……乐宫说最多只是双腿会麻痹,还说只要……”兰姬的声音突然消失,眼神中闪过了然,脸色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该死!”骆少罡低咒一声,伸手紧紧将她搂进怀中,“兰儿!”
掌管艺伶们的乐官为的,亦不过是名利啊!训练出倾城绝代的舞娘,就可以得到华夷王的重赏,他的话又有多少是真!
又一个……又一个利用了她的人!可是这次不一样,这次……
“毒已渗入五脏六腑……是不是说,我……我会死?”
抱着她的手臂瞬时变得僵硬,让兰姬的心狠狠下沉。立刻,热泪夺出眼眶。
“告诉我……告诉我这不是真的!”紧紧抱着骆少罡的腰,骨中透出的寒意让她全身轻颤。兰姬痛哭出声,拼命摇头,“告诉我这些都不是真的!我以为……我以为终于不必以歌舞为生,就不会有事了啊!少罡……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突然演变成这样?她才刚得到幸福啊!为什么在她刚开始珍惜生命的时候,却让她的人生活生生地在眼前碎成片片!
这是何其残忍啊!
“兰儿……”骆少罡的眼中也流下热泪,只觉得那排山倒海的哀痛似要将他吞没。可是怀中的她软摊颤抖着,如同风中的枯叶,让他更心如刀割……
为了她,他必须坚强。
紧紧地抱着她,他埋首在她肩窝,哑声低语:“放心……我绝对、绝对不会让你死。”
在她耳边说着,是对她,也是对自己承诺:“王室书库里藏医书千册,我就不信没有一种解毒的方法。兰儿……我不容许你就这样离开我,哪怕倾我所有……无论如何,我都要你活下去。”
扶着墙壁,曾经轻盈的脚步如今变得虚浮。一步步,兰姬微微喘息着,终于走到了王宫藏书库沉重的铜门前。
已经是深夜,四周是一片寂静,就连平时驻守在长廊中的侍卫们也看不见,几乎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总算将门推开了一条缝,闪身进去。
目光,立刻捕捉到沉重楠木长桌前坐着的三个人。
军师南宫澈低头查阅眼前厚重的医书,凝重的神情中依然透露着一丝闲适,仿佛这世上没有任何事能够扰乱他身上那镇定的气息。在他身边,护国七将军柳寒曦支着头,认真地翻阅着一本发黄的册子。此时她换上了一袭淡色衣衫,在英气迫人中显露出一丝柔和。
然而,兰姬的目光只在他俩身上停留了片刻,便痴痴地胶在了第三个人影身上,再也无法栘开。
骆少罡的面前摊开着三、四册陈旧书卷,一生与刀剑为伍的他,此时却那样全神贯注地埋头在成堆的上古文册中,仿佛已经在那里坐了一辈子……烛光下,他的容色看起来是那样疲惫而憔悴,让她的心为之深深纠结……
彷佛是感应到她的存在,他突然抬起头来,笔直地望向她。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立刻推开书站起身来,“兰儿?”
“少罡……”她的身子轻颤,还未出声,先自哽咽了。
骆少罡快步来到她身边,伸手扶住了她虚软的身子,“你不是已经睡下了吗?怎么又起来了?”
“我……我放心不下,想来看看你……”她抬头望着他的睑,瞬时又是一阵心痛难抑。他那双澈亮而温柔的眼中,不知何时已经布满血丝,神情亦写满挫折。
这些天来,他镇日锁在藏书库中,几乎不眠不休,只为了寻找出一丝微弱的希望来救她……
兰姬眼中含泪,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少罡,回去休息吧……你已经在这里待一整天了……”
“不。”他沉声打断她的话,眼中闪过坚决,“就快要找出头绪了,只要再多一些时间……”
眼看着她渐渐衰弱,一天不如一天,真的似乎随时都会逝去一般,让他怎能合眼片刻?他……是在和时间竞争啊!
兰姬凄然望着他:“如果……没有办法呢?”
“不会的!”他断然说道,不让自己去想象那种可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体内的毒蚀去了生命,而他居然束手无策!
伸手抚摸她苍白的脸颊,骆少罡放柔了声音:“回去睡觉吧,兰儿……别担心,一切都会没事的。”
“少罡……”
“兰姬。”南宫澈突然出声,转移了两人的注意力。他望向她,温和地说道:
“听少罡的话吧。有我和柳将军在这里陪他,我们不会让他累坏自己的,你放心。”
“军师,柳将军……”望着这两个其实和自己素昧平生,却为她尽心尽力的人,兰姬心中感动,语声全堵在喉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南宫澈仿佛明白她的心思,真挚地笑了,“既然已经嫁给少罡为妻,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必见外。
柳寒曦也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静静说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兰姬犹豫了一下,然而骆少罡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让她知道这一次,她是无法改变他的决定的。她终于点了点头,“那么,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