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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拼凑得出是什麽状况。

    “难不成……你们是两情相悦?”破军低问着。

    尹少竹闻言,眯紧的怒眸直瞪向她,心像被什麽狠狠地钝磨着。

    “嘎”朱宓气呼呼地看着他,“破军大哥,我不懂你的意思,我只是肩膀酸痛,来福帮我推拿而已,为什麽二爷要打他?他才多大的孩子,哪禁得住二爷的拳头?”

    “推、拿?!”一把将贴侍推开,尹少竹大步走到她面前,将她衣襟拉好。“你的衣襟被扯成这样,这是哪门子的推拿?!还有,那家伙到底是谁?为什麽会出现在我的院落里?”

    “他……”她话未出口,就听到隔壁房传来孩子的嚎啕大哭。

    尹少竹怔住。

    “二爷,等我一下,小蝶儿醒了。”朱宓动作飞快地跑到隔壁房,门一开,有几个娃儿一起冲出来。

    他和破军走近後,傻眼地看着一屋子的孩童,或大或小,或男或女,大的不过十二、三岁,小的约莫五、六岁。

    “不哭、不哭,没事的,不怕不怕。”她抱起娃儿哄着。

    然而,像是会传染般,一个哭,接着第二个哭,然後就是大家一起哭,哭得朱宓也好想哭。

    尹少竹看着这一幕,瞥见桌上还有未吃完的膳食,而几个较大的孩子正缩在角落里,神色戒备地看着他,还下意识地抓着腰带。

    鹰眸微眯,他低声道:“破军。”

    他一记眼神,破军立即明白他的意思,朝那几个年岁较大的孩子走去,轻而易举地扯下腰带,瞬间掉落几件首饰。

    朱宓回头,瞧见这一幕。不禁愣住。

    尹少竹眸色冷厉,“破军,全给我押进官府!”话落,他转身就走。

    “是。”

    “等等,二爷,这一定有误会,一定是误会。”朱宓把孩子一搁,赶紧追了出外头,丹禾听到有骚动,带着几名丫鬟走来,一见朱宓手中抱的娃儿,再看向尹少竹阴鸷的脸色,心中大略有了谱。

    “丹禾,接下来的,交给你处理。”走过她身旁时,他沉声交代着。

    “我知道了,二爷。”她垂着眼回答,身後的丫鬟没预警的一对上他冷沉骇人的眸色,一个个如无骨柳絮,软倒在地。

    丹禾回头看了一眼,再见朱宓直追在尹少竹身後,不禁微扬起眉,丢下软脚的几个丫鬟,进屋善后。

    “二爷!”

    宋宓冲进尹少竹为寝房里,便见他褪去外袍,回头怒咆着,“出去!”

    “可是,二爷,我……”

    “我说出去!”冷凛的眸色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逼着她退出房外。“难道你连男女授受不亲都不懂?!”

    背贴着房门,她绞着手指。“……什麽是男女授受不亲?”

    “你!”他气恼地瞪着门外的她。“就是没有关系的男女不该太过接近!”

    纱门上映照着她纤弱的身影,看得出她正垂着脸,那是她自觉做错事时,会做出的动作,然而此刻压根无法让他心软。

    朱宓一愣,像是想通什麽,忙道,“可是,二爷你真的误会了,来福只是在替我推拿而已,他怎麽可能有什麽心思?他还只是个孩子。”

    “孩子?”一把拉开门,黑眸直瞪着她。“他比你高、比你壮,你以为自己力气很大,别人就轻薄不了你?你到底懂不懂什麽叫做『礼教』?我在更衣时,你不该闯进,你的衣襟更不该被随意扯开!”

    她怔忡地看着他。

    待在他身边年余,这是第一次,她瞧见他盛燃的怒气。

    二爷总会有不耐的时候,但不曾真正的发怒,他总是包容着她、宽恕着她,可是这一回,她却感觉到某种决裂,有种再也弥补不了的裂痕。

    “二爷,对不起……”她讷讷道,心发慌着。

    “对不起什麽?”他眯眼。

    “我……”

    “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当做什麽事都没发生,一切可以从头来过?”他恼他怒,但不是因为她不听话又溜出去,更不是她捡了小孩回来,也不是她放纵那些孩子在府里行窃,而是她……她的眼里没有他。

    破军说得一点都没错,他对她,确实是有私心的。

    如果不是私心,他不会如此的宠溺她,甚至不曾真罚过她什麽。

    他不知道这份情感是怎麽发生的,然当他发现自己不喜欢她陪同外出,不喜欢他人的目光停驻在她脸上,不喜欢有人以言语轻薄她,而她却不自觉,他便开始找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藉口,将她禁足在家。

    说穿了,他不过是不想让人看见她的美,才将她藏在家里。

    就这样藏着,也许有一天,她眼里只看得见他,等到她恢复记忆的那一天,也许他们之间真能谱出一段佳缘。

    可惜……他想得太美。

    她的眼里根本没有他,她的眼泪只为别人而流,她只会为别人而求。

    “你哭什么?”他哑声问着。

    “二爷,对不起。”抿紧了唇,她伸手想要拉他,却见他闪避,心不禁狠狠地揪着。

    “朱宓,你的眼泪会不会太廉价了?”他无情地喃着。

    “二爷……”她不知所措,泪如雨下。

    “回去,我暂时不想见到你。”视而不见她的泪水,他轻轻地关上了门。

    “二爷……”慌极,她呐呐的喊。

    此时,她已经管不了那几个孩子会被怎么处置,她心乱如麻,只希望他能够别生她的气,然而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回去!”

    里头传来他冷沉的低喝声,教朱宓抽抽噎噎地走回房里。

    一夜,朱宓哭了一夜。

    坐在自个儿的房里,她无声地啜泣着,哭红了双眼。

    这还是头一次,二爷说,暂时不想见到她……二爷说,暂时不想见到她……

    突地,外头有了声响,她抬起泪眼看向门外。

    一会,她才闷声道:“破军大哥,你要进来就进来吧,别一直在我房门前走来走去。”

    顿了下,他缓缓地推开门。“你怎么知道是我?”

    “脚步声。”她闷声道,没兴趣研究自己为何可以说得这么斩钉截铁。

    “你失忆之前,肯定是个高手。”破军小声嘀咕着,走到桌前直瞅着她的眼。

    不是每个人都能清楚分辨脚步声,当然,也不是每个习武者,都能轻而易举地搬动重达几百斤的大树。

    “什么高手?”她扁起嘴,苦笑着,滑落一滴泪。“惹二爷生气的高手吗?”

    破军闻言,不由得低笑。“那倒是,我也很少见二爷发火成那样,谁要你这回把事情给闹大了。”

    正因为如此,他才担心这丫头会把双眼哭瞎,一早就晃过来探探她。

    朱宓这才惊觉,她竟把那几个孩子的事给忘了。忙问:“对了,破军大哥,你真的把那几个孩子押进官府了吗?”

    “没有。”

    她不禁松了口气,旋即又问:“那……他们被赶到街上去了?”

    “也没有。”

    她一愣,“所以……他们还在府里?”

    “不。”

    朱宓瞪着他,“那到底是怎么了?”不在府里也不在街上,他们还能去哪?

    “二爷要丹禾想法子安置他们,也不打算追究他们偷了府里的东西。”关子卖够了,他才懒懒地说。

    她听完,缓缓地垂下长睫。“二爷真是个大好人。”

    可不是吗?打从她进府,二爷便对她关照有加,府里的差事她做不好也没赶她走,还将她调为他的贴身丫鬟,结果她从没有好好地伺候过二爷,近来更只会惹他生气,难怪他不想带她一道外出……

    想着想着,斗大的泪水滴落。

    “别哭别哭,好端端的,干么哭呢?”破军没辙地闭了闭眼。

    “二爷生气了……”她哭得抽抽噎噎。

    二爷常会板着脸,但她看得出来,那是他装出来的,可是昨天他是真的发怒,她好怕他是不是讨厌她了……

    “你怕二爷赶你走?”破军试探性地问。

    她抬头,“我怕二爷讨厌我。”

    “咦?这有什么不同?”

    “我不懂你的意思?不管我在不在府里,只要二爷没讨厌我,我心里就开心,可要是二爷讨厌我……我会很痛苦。”她不在乎自己有没有栖身之处,比起被二爷讨厌,那根本算不上什么。

    破军听得一愣。

    忍不住的,他掏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可她的表情好认真,泪水还扑簌簌地流……这话一经修饰,不就等同红颜为君喜吗?

    难道说,这一年来的相处,教这两人日久生情了?

    想着,见她泪流满面,他不禁拉起自己的袖角。

    “好了,别哭了,没事的……”唉,打从小妹离世之后,他就不曾再做过这种哄人的举动了,真教人感慨。

    “破军,你在做什么?!”

    尹少竹的低喝声震天大响,惊得他二话不说地抽回袖角。“二爷,我去厨房拿你的早膳。”话落,转身就走,不让主子有机会对他出拳。

    破军逃得快,他一肚子火无处可发,再见朱宓哭成泪人儿,双眼肿如核桃,他心里不舍,可想起破军为她拭泪,他又恼着。

    “哭什么?你以为哭就没事了吗?”他骂着,却放软了语调。

    他一夜不成眠,就怕她哭上一夜,如今瞧来,她还真的哭了一夜,教他不知道该气她还是气自己。

    他用力地抿了抿唇,将喉底的酸涩咽下。“二爷,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我马上就离开尹府,往后不会再叨扰你……”

    见她起身要走,他一把抓住她,“你要去哪?”

    他一碰,朱宓随即将他推开,他不禁一顿,怒眸欲眦。“你居然推开我?”破军可以为她拭泪,她却推开他?!

    朱宓一愣,不禁又哭了。“二爷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吗?”她含泪跺着脚,不知道该怎么办,总觉得怎么做怎么错,又惹二爷更生气了。

    尹少竹一怔,想起那是自己说过的话。“可破军刚刚不是替你拭泪,怎么你就没推开他?”真是好样的,竟拿他的话来堵他。

    躲在门外看好戏的破军,不由得退得更远。

    “破军大哥又没碰到我。”她无声垂泪。

    心底有再大的火,也被她的泪水给浇熄。“别哭了……”他喃着,伸臂圈抱住她,感觉她的挣扎,低声道:“那规矩,是除了我以外,你懂不懂?”

    她抬眼看着他。“不懂。”

    尹少竹吸了口气。“你不可以让我以外的人碰触,所以要是有人碰触了你,你可以反抗,但不能随意伤人,懂不?”

    “……不懂。”他说得不够仔细,她无法理解。

    “你……”这也不懂?

    直到现在,他终于发现她古怪的地方--朱宓她像是一张白纸,怕对这世间的礼教全然不知,甚至对许多事都必须先圈定界限,她才知道该怎么拿捏。

    “你……讨厌我这样抱着你吗?”他低声问着。

    “不讨厌。”她抽着气回答。

    她喜欢他这样抱着她,让她感觉被保护着,有人疼宠着。

    “那么,往后,凡是让你觉得讨厌的人,你就离远一点,好不?”

    “可是,我并不讨厌来福他们……”

    尹少竹闭了闭眼,“你……”

    “但是如果二爷不喜欢的话,我往后绝对不会这么做。”她保证着,就怕他又说暂时不想见到她。“凡是会让二爷生气的事,我全都不做。”

    盯着她琉璃般的水眸,他心生一股冲动想要吻去她的泪,却教他硬生生打住,哑声问:“你说的话,真能当一回事?”

    “如果我做不到,二爷可以赶我走。”

    “……”赶她走,折磨的到底是谁?

    “我宁可二爷赶我走,也不要二爷讨厌我……”

    尹少竹听得一头雾水,摸不透她的思绪,但光是她害怕他的厌恶,这一点就够他开心了,“没有我的允许,哪里都不许去。”

    “真的?”

    “真的,你别再哭了。”睇着她,他不禁叹气。

    一开始,先是拜倒在她的笑靥下,最后是输在她的泪眼下。

    “嗯,可是眼泪止不住……”

    他心疼不已,想擦拭她的泪,又怕太唐突,灵机一动--“要是你不哭的话,明天我带你去发粮。”

    “不了,我不要再给二爷添麻烦。”

    他啧了声,再道,“我给你权限,只要你瞧见有需要帮助的人,可以到帐房支领一百两,两个月一次。”

    “真的?”她张大眼,泪水瞬间锁住。

    尹少竹不禁眯起眼。“朱宓呀朱宓,你好大的本事呀。”原来她的泪水是收放自如,取决于他丢出什么诱饵。

    “没有,我只是吓住了。”她眨眨眼,泪珠沾在她卷密的长睫上。“可是,那些银两是二爷很辛苦才赚来的。”

    一百两,很多耶,要赚很久的。

    “你知道就好,钱别乱花。”

    “二爷对我真好。”

    看她笑得妩媚,眉眼弯弯,教他心头一阵骚动,随即将她推开一些。

    “二爷?”

    “既然你不想发粮,那就别去,在沁竹堂禁足一个月。”他别开脸说着,缓缓调匀自己的心跳。

    他终究还是自私,不愿让人窥见她的美。

    “欸?为什么?”

    “因为你擅自将那些小孩带回府里。”想禁足,还怕找不到理由吗?

    “咦?可、可是你说我可以支领一百两……”

    “那是两回事。”

    “二爷骗我……”黑白分明的大眼里蓄满泪水。

    “不许哭!”

    门外的破军,缓慢而轻巧地一路退到长廊另一端,终究忍遏不住地笑趴在地。

    第三章

    如破军当初预言的,三年之后,尹少竹果真是习惯了。

    有朱宓的陪伴,日子过得有惊无险,她不时制造的突发状况将他的个性磨得更加圆滑、更加包容,让他在事业更有收获,在两年前和山西票号合作,成立了尹氏钱庄,一年前又和市舶司一同创建了船宫,几乎将尹府的事业推上高峰。

    尽管尹少竹老是抱怨自己累得像条狗,但他确实是个成功的商贾,庞大的产业在他的管理下,有条不紊。

    不过,因为朱宓出落得益发标致,带她出门总会引来他人的觊觎,他愈来愈不喜欢让她抛头露面,只好下达禁足令,不准她踏出沁竹堂,免得无事生波。

    只要她不在身边,他做起事来特别得心应手。

    可是,今儿个不知道怎么回事,派个人回去取东西,等了老半天,却始终不见那人把东西拿来,累得他脸都快笑僵了。

    终于,他忍不住抬了抬手,身后的破军随即向前一步。

    “你去看看。”他沉声吩咐。

    “是,二爷。”破军领命,快步离开尹府旗下的聚富楼。

    “依本官看,不用麻烦了,本官改日再拜访尹二爷。”坐在对面的男子沉声喃着,搁下茶杯起身,守在五楼出口处的四个官差随即起身。

    “尹某招待不周,还请巡抚大人多担待。”尹少竹也立即起身,送着新任巡抚宣玉璿。

    巡抚出使,自然是代天子巡狩天下,首重官家,好比沿海的市舶司皆是巡视的重点,接下来就是与官家有生意往来的富贾,并非要查税,而是要确定每年御贡的数量,和商贾是否有私自酿制的情况。

    好比,尹府旗下有盐业,更有茶叶得年年依比例上缴朝廷,而船宫里的船只买卖,更是得确名立状,买卖双方都得立契写得十分详细才成。

    想当然耳,巡抚来到金陵城,第一个找上的,便是尹府。

    要是够识相的当家,就会在这当头抓紧拍马屁和行贿的好时机,以保未来几年不被刁难,然而,他要聚富楼的掌柜到尹府一趟,通知帐房送来一百两黄金和新探收烘焙好,一两值二两黄金的初露春茶,却直到人都要走了,还是连个影子也没见到,待他回尹府后,非重罚不可。

    在聚富楼前,将宣玉璿送上缀有皇家旗号的马车,尹少竹瞥见破军竟然就站在大门旁。

    “你怎么还在这里?”他脸色阴沉地问。

    破军指了指身旁的尹府帐房。“我刚要走,就遇到杜叔,他问我朱宓把银两和茶叶送来了没?”

    话交代得很清楚,瞬间让尹少竹脸色一黑。“我明明要掌柜的告知你,把东西带过来,为什么却是朱宓代步?”他沉冷着嗓音,眸色寒厉。

    帐房吓得浑身打颤。“禀报二爷,聚富楼的掌柜来告知这件事时,三爷正要领取一笔钱,所以小的顿时走不开身,适巧朱宓说她有空,愿意帮我走这一趟,所以……”

    “我不是说了禁她足,不准她踏出沁竹堂一步?!”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他按捺住脾气低咆着。

    一旦罚朱宓禁足,他必定将这道命令布达下去,让全尹府的下人都知晓,这么做的用意,就是要人看着她,别让她乱跑,所以这件事,帐房不可能不知道。

    帐房惨白着脸解释,“小的也是这么想,可是朱宓说,今天刚好满一个月,她可以到外头走动,而且还说她身为二爷的贴身丫鬟,跑跑腿也是应该的,小的才把东西交给她,后来想想不妥,于是赶来看看,岂料……”

    听破军说,东西没送达时,他脸都绿了。

    冷眸锐利如刀,直瞪着帐房,眼看他就快要不能呼吸口吐白沫时,尹少竹收回视线,再问,“她是何时出门的?”

    “回二爷的话,朱宓离府至今差不多有两刻钟了……”帐房抖如秋叶,还好有破军在旁扶着他,要不他真要一厥不醒了。

    “两刻钟?!”他咬牙低咆着,“从府里到聚富楼哪里需要一刻钟的时间?!”

    尹府位于金陵城东,聚富楼就在几条十字大街外,依朱宓的脚程,顶多一刻钟也到得了,现在居然耗了两刻钟还不见踪影!

    帐房欲哭无泪,只因他所托非人,从此恨死朱宓,将她列为拒绝往来户。

    “破军!”

    “在。”

    “找人!还杵在那边做什么?”尹少竹简直快要喷火了。

    这该死的朱宓,真是老天派来治他的,要不然为什么他要捡回她,为什么她失去记忆至今都没有恢复的迹象,更该死的是自己,他把她给宠上天,才会累得今时今日追在她身后收拾残局。

    “可是,我要是放开他,他可能会倒下去。”

    “要是这样就倒,依我看,这帐房的工作也不太适合他。”尹少竹话落,随即快步离开。

    “二爷,我身强体壮,顶得住!”帐房立刻恢复精神,赶紧推了破军一把,很怕再拖磨下去,他饭碗不保。

    朱宓走在聚富楼后门的大街上,娇俏脸庞抹着笑。

    帐房交给她的东西,就在她前往聚富楼的途中,不断分送给路旁的乞儿,就连那一包茶叶也一并被她送出手。

    好不容易禁足期满,一出门就帮了人,教她心情太好。

    “欸,这不是尹家二爷的贴身丫鬟?”

    有人唤她,她很自然地抬眼勾笑,看清来人之后,她笑问:“正是奴婢,不知道几位公子叫住奴婢,有什么要紧事?”

    “可以跟你借几步说话吗?”其中一名男子开口道。

    朱宓笑眯眯地看着那人,只觉得他看起来斯斯文文,可是笑得猥琐,而且眼睛不断地打量着她。

    “何不在这里说呢?”她秀眉微蹙,但仍然有礼的应对。

    因为她常陪着二爷到处交际应酬,所以这几个人,她见过,连名字都记得,而问她的人,叫做詹天启,家里是开茶肆的,和尹家的茶园有生意来往。

    尽管他们打量的目光让她感觉不舒服,但是对待二爷的往来商家,保持礼貌是应该的。

    “有件事希望你帮忙。”其中一个男人握住她的手。

    朱宓视线落在他握住的手上。“有什么事呢?二爷就在聚福楼,要是你们找他的话,要不要一道走?”

    嗯……二爷说过,不喜欢的人碰触,就要退开,可是不能伤人……好久没遇到这状况,她试着微使力气。

    “不,这件事只有你能够帮忙,倒不如咱们到后头聊聊。”那人更使力地扯着她,硬是要将她带到街角的暗巷里。

    走了两步,朱宓感觉不对劲,想要挣脱,岂料另一双手也遭人擒住,瞬间,她整个身形被架高,有人从后方抱住她。

    一股强烈的厌恶感冒出,教她使劲挣扎,架着她的两个男人,竟被她扯开几步远,然而,还未扯开箝制在腰间的双手,便见一把短匕已经来到眼前。

    “臭丫头,想不到你还挺有力气的,可再有力气又怎么样?老子刀子一割,割花了你的脸,看你家二爷还要不要你!”另一个男人将短匕搁在她的颊边,教她动也不敢动地看着他。

    “詹大公子当街强拉奴家,又持刀威胁,这事要是传出去,真不知道爱面子的詹老爷会做何打算?”她闷声道。

    居然亮出刀子……这些人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詹天启一怔,没料到只见过一次面,她竟然记得自己,甚至就连他爹好面子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倒教他犹豫着到底还要不要将她绑到房里好生厮磨。

    可是,这朱宓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脸蛋极为甜美,笑时眼角微勾,有几分诱人的媚态,打从见过她之后,他便觉得心痒难耐,今日碰巧遇见她落单,这街上有没什么人走动,他才色心大起,如今--

    “朱宓!”

    远处传来尹少竹噙怒的咆哮声,朱宓不惊,反倒回过头,喊着:“二爷,我在这里!”

    “你别叫!”詹天启连忙捣住她的嘴。

    朱宓想也没想地张口,朝他的虎口咬下。

    “你!臭丫头!”他吃痛地喊着,见她不松口,便挥起短匕朝她嘴边割去--

    眼角余光瞥见,朱宓下意识地抬手抵挡,利刃便从她的手腕割下,顿时血流如注。

    她怔愕地松口,瞧着腕间不断淌落的血,有些失神。

    “天启,你怎么伤了她?!”抱着朱宓的男子赶紧放开她。

    “谁要她咬我?不过是个丫鬟,还以为自己是金枝玉叶!”詹天启瞪着虎口,再见她跌坐在地,鲜血从垂下的手淌落,很快地晕开一地猩红,吓得他拔腿就跑。

    不过眨眼工夫,一群纨绔子弟作鸟兽散。

    朱宓垂敛长睫,直睇那泉涌似的鲜血,心神恍惚着,眼前似乎瞧见什么在晃动,只是呆愣地坐着,直到--

    “朱宓!”

    她还没抬眼,她的手便已被温柔地牵起,那厚实的掌心传来的温暖,似乎盖过伤口的疼,她抬眼,对上一双噙满震怒又疼惜的眼。

    “二爷……”她唤着,撒娇般地甜笑。

    嗯,还是二爷身上的味道好闻,而且二爷的手虽然有点粗糙,但是握着她的力道很轻、很温柔。她很喜欢。

    “是谁下的手?”尹少竹眯紧黑眸,睇着她的伤势,大手直往伤口上方按住,想要止住血。

    “詹大公子,詹天启……”说着,她觉得头有点昏。

    “该死的家伙,瞧我怎么整死他!”他恼火地低骂,随即将她打横抱起。“朱宓,别怕,我马上带你找大夫。”

    她贴在二爷的胸膛上,感觉他跑得极快,心跳又沉又快,隔着锦袍,她甚至可以感觉到衣料下的汗湿。

    才三月天,春寒料硝,二爷怎么会一身汗湿?

    可是尽管如此,她还是喜欢二爷这样抱着她,感觉他很心疼她,跟那几个公子截然不同。

    嗯,她真的很喜欢二爷呢。

    真希望,二爷可以这样一直抱着她,别放。

    朱宓的伤落在左手腕上,口子不小,所幸不太深,紧急处理之后,血不再流。大夫嘱咐,别动到左手,约莫一个月伤势便会好。

    尹少竹听完,总算松口气。

    “朱宓,给我听着,以后要是谁对你不规矩,尽管动手,不需要客气。”回尹府路上,听她说完事由,他沉声交代,“有事,我担了。”

    “嗯。”她喜孜孜地笑道。

    将朱宓带回尹府,已经是三更半夜。

    尽管她伤势在手,但还是由他一路将她抱进她房里。

    正当他要将她安置在床时,却发现她压根没打算离开他的怀抱。

    “你这是在做什么?”尹少竹直瞪着她紧抓他衣襟的手。

    他的心跳得很急,一如当她露出笑靥时,他总是难以控制引以为傲的冷静。

    “我喜欢让二爷抱着。”她埋在他的胸膛,舍不得离开。

    有二爷抱着,总觉得心里多了什么,那股感觉难以形容,但她是极喜欢的,就像一年多前,他轻轻地搂着她,那种被疼爱的感觉,她很喜欢。

    “你到底知不知道羞?”尹少竹低骂着,耳根子却很吊诡地红了起来,“要是一般姑娘,三更半夜和个男人搂在一块,早就没了清白。”

    “那二爷是不是要对我负责?”她猛地抬眼,笑得水眸微眯。

    那软绵绵的语调配上讨喜的笑靥,教他心头一颤,感觉心口有好几匹马在拉扯着,企图将他拉向邪恶,不让他做个君子。

    然而,千钧一发之际,理智将他拉回,双手一推,让她跌坐在床上。

    “负责什么?你给我捅的麻烦还不够多吗?哪一次不是我善后的?真不知道天底下怎会有这么尊贵的丫鬟!”他口是心非地骂着,退后几步,缓和濒临失控的心跳。

    朱宓可怜兮兮地扁起嘴,“也是二爷对我好啊。”

    尹少竹瞪着她,无声骂她妖孽。

    “是啊,我对你好,但那也不代表我不跟你计较你今晚闯的祸。”他退离床边两步,企图让之际的表情看起来更严肃。“今晚账房托你送到聚富楼的一百两黄金和一包初露呢?”

    朱宓闻言,可怜地垂下小脸。

    “又当善人去了?”他咬牙问着。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不是当善人,是刚好有人有需要,而且二爷说过,我每两个月可以支领一百两,我上个月都没有动到,所以……”

    他当然记得自己做过的承诺。“就算是这样,可你为什么会拖了半个时辰还没走到聚富楼?”

    “因为张大娘生病了,所以我带她去看大夫。”

    看着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尹少竹忍不住叹气,知道她有所祈求,但那些暂时搁到一边,重要的是--

    “朱宓,今晚那笔钱是要给巡抚大人的,就因为你没有把钱送来,才让我错失了和巡抚大人交好的机会!”

    “二爷,对不起。”

    睇着她可怜兮兮的嘴脸,尹少竹真的觉得头很痛。

    每次,只要看到什么人需要帮助,她就开始央求,希望他能布施,希望他能帮助那些乞儿,所以他事业做得很大,还兴了学堂,免费让乞儿读书,长大后可以到尹府旗下各产业工作,他这样做得还不够吗?

    “我没想到这么多……”她垂着脸,知道自己犯了错。

    以往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可二爷总是可以事后做弥补,她没想到的是,这一回的对象是个官。

    “你呀,往后要是动钱之前,先搞清楚状况。”

    “对不起,二爷。”她可怜兮兮地抿紧嘴,像是想到什么,有道:“只要二爷有告诉我,我一定记住,其实我记性很好的,像詹天启,我见过一次就记住了。”

    “你记住他做什么?”他沉声问着。

    印象中的詹天启外表斯文,不能算是不学无术,不过也没有多大的作为,喜欢雪人风花雪月,也算是醉月楼的大主顾。

    “就记住了。看过,就记住了。”

    “那也没什么好记的。”这笔账,他绝对要詹家付出代价。想着,他看向她苍白小脸,知道她失血颇多,早已倦极,不由得催促,“你早点歇息,还有,从今天开始,给我待在府里养伤。”

    “嘎?”她哭丧着脸,“别吧,二爷,我好不容易期满可以到外面走动耶。”

    “说什么期满?你现在是抗议我禁足你?也不想想自己捅了什么篓子,还敢跟我讨价还价。”

    “可是张大娘生病了,需要一笔钱就医嘛。”她扁起嘴,“二爷也知道有些大夫是很现实的,没钱就没得商量呀。”

    尹少竹已经不想再听她的理由,反正钱花都花了,他也不可能再去追回,只有一件事,他绝对不退让--“反正,你哪儿都不许去,给我待在府里,一步也不准踏出去。”

    朱宓润亮的大眼睇着他,知道已经事成定局,于是想了下,很认真地攒起秀眉说:“二爷,你已经给我禁了好多次足。”

    “你也知道很多次?”

    “可是,每次原因都不一样。”她皱起鼻子,“像上一回,我只是因为和二爷外出,开口和对方说了话,你就罚我禁足……”

    她想了想,举凡不听话、乱说话、随意让人碰触、不经允许布施、带人回家、打破花瓶、打破碗……

    “二爷,为什么每次禁足的过错轻重差很多?”她真的很难拿捏耶。

    “这要视状况而定,好比你这一次,没将钱和茶叶送抵,我得罪的是官,并非一般的商贾,而你上回乱说话,那是因为对方是知府大人。”尹少竹说得振振有词,唬得她一愣一愣的。

    他才不会让她知道,他禁她足的真正用意。

    “喔。”二爷说的都对。

    “所以,你被禁足了!”

    朱宓可怜兮兮地扁嘴垂脸,她好不容易才期满耶……

    一早醒来,朱宓便坐在房里发呆。

    傻愣愣地看着手上包扎之处,就连去厨房端自己的膳食都懒。

    然,正想着,却听见有人走来,依声音判断,直到房门欲被推开之际,她便开口,“破军大哥,你帮我端早膳呀。”

    端着托盘进房,他轻叹了声,“我都故意踩重了,怎么还瞒不过你?”

    要是有机会到她的房间,他总是刻意改变脚步声,但每回都瞒不过她,真是不好玩。

    “人的习性很难改的,有时候踩重反而太刻意。”

    看向托盘,是一碗鱼粥,配上几碟小菜,而且还有一碗乌漆抹黑的药汁。

    “哇,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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