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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爻》

    第1章 烟袋胡同的凶宅 上

    阴郁的天空飘着点点细雨,翠绿的青山像被罩上了一层薄纱,正是一年一度的清明节,我拿着黄白相间的花束走在墓园的甬道上感慨万千。虽然几十年已经过去,但那些惊心动魄的往事却还是历历在目,而那个人还会记得这些吗?

    所有的故事都源自于一本叫作《伏羲天机卷》的古书,而这本古书的由来却还要从我的太爷爷说起。

    我的太爷爷名叫祁孝直,是光绪年间祠祭署的记丞,从八品。虽然官职不大,但却是个京官,而且祠祭署的记丞,在朝廷里也是个肥差,所以当时的祁孝直,家境富足,衣食无忧。在他人过中年的时候,还在北京的烟袋胡同买下了一座大宅子。

    祁孝直搬来以后,他的隔壁住着一位商人,名叫徐啸元。徐啸元在大栅栏开了家布庄,虽然他的布庄没有八大祥的名气大,但也是日进斗金。

    徐啸元和祁孝直,两家的宅子都是三层大院,而且又是邻居,巧得是两个人的脾气也相投,所以来往也比较频繁。

    由于记丞是个闲差,所以祁孝直每天都有大把的闲暇时间。为了打发时间,他就时常约徐啸元一起品茶聊天或是看戏玩票,一来二去两个人就了成了亲密的朋友。

    哪知天有不测风云,几年之后徐啸元竟然吃了要命的官司,为了保住全家性命,徐啸元只好散尽家财,托人求情。为了帮朋友,祁孝直也是不辞辛苦地在朝廷里上下打点。最后总算是把徐啸元满门抄斩的大罪改判成了全家发配,不过徐啸元家的三层大院却被朝廷充了公。

    发配的那天,祁孝直打点好押解的差官,又准备了酒宴为徐啸元一家送行,算是尽到了朋友之谊。当他目送着老友一家,渐行渐远的时候,静静的挘藪{湿润的眼角,才转身离去。从那以后祁孝直每次路过徐啸元家的门口时,都是忍不住的长吁短叹。

    再说徐啸元那座被朝廷充了公的三层大院,没过几年就被卖给了一位名叫马景成的富商。马景成一家搬来的时候,祁孝直还特意吩咐家中的下人去隔壁帮忙,两家人为此还乱乱哄哄的忙了一天。

    当天的傍晚时分,由马景成做东,在自家院中摆了几桌酒席,邀请新朋旧友前来赴宴。摆酒宴的目的,一是为了结交一下烟袋胡同的新邻里,二是为了庆祝自家的乔迁之喜。祁孝直作为邻居也被请去赴宴,不过当他再次来到徐啸元的旧宅时,看到旧宅换了新人,不由得触景生情地又想起了老友一家,于是心情也就黯淡下来。他与马景成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又饮了两杯酒,就托词还有公事要办,便匆匆地离去。

    回到自家以后,直到深夜,祁孝直还看见马景成的院中依然是灯火通明,推杯换盏之声也是不绝于耳。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祁孝直起身去祠祭署公干,路过马景成的家门口时,见到马景成的家门紧闭,他只道是马景成一家昨天太累了,这时,也许还没有起床,也就没有多想,便径直走了。不过当祁孝直傍晚回府的时候,马景成家依然是大门紧闭,门前甚至连个下人都没有,这不由得让祁孝直心中疑惑。更奇怪的是,而后的几天马景成家也一直是这样,就连大白天里,隔壁的院内也是鸦雀无声,慢慢的祁孝直心中产生了一种不好得预感。

    直到十几天以后,一股腐臭之气从隔壁的院中传来,祁孝直才命下人去马景成家打听。但是下人敲了半天门,院里却无人应答。

    祁孝直听完下人的回禀,又闻着隔壁强烈的腐臭之气,再联想到这几天马景成家的情形,心中已经明白了八九分,于是便让下人火速去顺天府报了官。

    当顺天府的官差带人打开马景成家的大门同时,在场的人无不呕吐不止。

    只见院内横七竖八的倒着一具具尸体,他们个个双眼暴出,七窍流血,死状极其可怖。由于正是夏季,尸体早已腐烂,而且苍蝇与蛆虫横行其间。院内的情形就如同人间地狱一般,连见过大场面的官差也是看得头皮发麻!

    连续几天的调查,顺天府的官差一点线索也没有找到,所有尸体没有打斗过的痕迹,也没有中毒的迹象,传问了祁孝直也是没有得到任何线索。不过差官们发现,那天入夜前离开的宾客全都安然无恙。而入夜后离开的宾客,到家后却都是一病不起。当官差们想要提审那些病人的时候,这些人却像打好了招呼一样,死得一个不剩。于是马景成一家灭门的案件也只好以暴毙的理由结案。

    按说事情到这里也就该结束了,哪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自从马景成一家离奇死亡以后,顺天府连续找了几个看守,在他家看管财物。谁知从此以后,所有的看守,当天住进去几个,第二天就死几个,而且死状都是双眼暴出,七窍流血,那样子和马景成一家的死状一模一样。时间一长,人们都说祁孝直隔壁的这座院子是座凶宅,便再也没人敢去入住了。至于烟袋胡同,除了这里的住户,也很少有人来了,甚至连做小买卖的商贩都对这里敬而远之了。

    不久后的一天,祁孝直与同僚饮酒过度,回来以后便早早得睡了。当他一觉醒来已经是满天星辰。祁孝直觉得喉咙发干,胃里翻腾,就起来喝了几口茶,又起身到院子里透透气。当他刚一出了房门,就听到一阵嘻笑之声传来,而这声音听起来也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祁孝直顺着声音看去,只见此时马景成的院内灯火通明。

    “隔壁又住人了?”祁孝直看见对面的灯火,心里有些好奇。于是他借着酒劲找来了梯子,鬼使神差的爬上墙头,向马景成家的院内望去。他这一看可不要紧,祁孝直的酒劲立时就醒了一半!他竟然看见徐啸元正端坐在院子里,而且他的夫人和小妾也陪在两旁,此时他们的谈笑之声,阵阵入耳,不过祁孝直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徐啸元一家回来了!”祁孝直的心中惊喜万分!多年以后又见到老友的喜悦让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人还站在梯子上,就忍不住向对面喊道:“啸元兄”

    第2章 烟袋胡同的凶宅 下

    祁孝直这一声喊,在寂静的夜里分外的响亮。话刚一出口,连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不过院内的徐啸元却像没听见一样。但徐啸元的小妾却微笑着向他招了招手,像是要叫他过去的样子。祁孝直见状不由得心中疑惑,就在他想要再次呼唤徐啸元的时候,只见自己的夫人已经来到梯子下面。

    夫人睡眼惺忪的说道:“老爷,深更半夜的你在梯子上乱喊什么?”

    祁孝直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的窘态。衣冠不整的站在梯子上,这哪里还像个朝廷命官?于是他定了定神,带着几分兴奋对夫人说道:“徐啸元一家搬回来了!”

    夫人一听脸色就有些变了,唬着脸对祁孝直说道:“老爷您莫不是喝酒喝晕了头?徐啸元一家早就发配到关外去了,怎么还会回来?”

    祁孝直见夫人不信,就在梯子上指着对面说道:“真回来了,你看那边的灯火”

    话没还没说完,祁孝直的脸色就开始变了,隔壁院里一片漆黑,哪里来的灯火?瞬间祁孝直的心里,就从兴奋变成了迷茫。当他再联想到凶宅的传闻时,心里又从迷茫转为恐惧。

    此刻祁孝直的冷汗流了一身,酒劲也都顺着汗毛眼儿挥发了。他不明白,刚刚是自己酒后幻觉,还是真的撞邪了?不过他没敢多想,就匆忙下了梯子,随着夫人回房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早,夫人叫祁孝直起床时,发现他的脸色发青,对自己的呼唤也是充耳不闻。夫人心道不好,丈夫恐怕是病了。于是便急忙叫下人去请郎中,不过连续请来了几个郎中,都没能诊断出祁孝直的病情,他们都说祁孝直的脉象平稳,不像是有病的样子。于是郎中们只能无奈地开了些补药,维持着祁孝直的病情。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祁孝直的病越来越重,从脸色发青,到全身发青,而且眼中也血丝密布。夫人还发现祁孝直的眼珠有些向外突出,这让她不禁联想到马景成一家的死状

    夫人看着祁孝直现在的状况,心道,也只能拿死马当活马医了。既然郎中治不了丈夫的病,那就找偏门治吧。夫人把府里的家丁全都指使出去,见到算命先生、风水先生、神汉、巫婆,就都往家里拉,让他们给祁孝直看病。不过这些人却没一个敢来的,因为他们行走江湖,骗骗普通百姓还可以,但祁孝直可是朝廷命官,治好了还好说,万一治出人命来,那可是大罪,所以谁还愿意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来赚这些钱?

    又是几天过去,祁孝直已经是气若游丝,两个眼珠高高的突出眼眶,鼻孔和耳朵还时不时得流出些带着恶臭的污血。夫人把能想到的办法都用上了,但也没能见到祁孝直的起色,哀痛之余也只好让下人开始准备丈夫的后事。

    这几天,亲朋好友知道了祁孝直的状况,便纷纷前来探望,夫人也只好一边垂泪,一边接待。这天晌午又来了一个人看望祁孝直,这人名叫罗术鸣,是翰林院的典薄,也是从八品,他与祁孝直是同年中的进士,有同窗之谊。

    罗术鸣与夫人寒暄过后,就来到祁孝直的床前。他见此时的祁孝直已是如同死人一般,出气多,进气少了。罗术鸣眉头一皱,向夫人问询起祁孝直患病的原由。

    夫人闻言又是两眼垂泪,哽咽着把事情的经过和盘托出,并补充道:“两年前就听说徐啸元一家在发配途中得了瘟疫,已经横死在关外。因为我家夫君与徐啸元交情甚厚,我知道此事之后,怕夫君伤心,便严令下人不得对夫君提起此事,哪知那晚我家夫君竟说见到了徐啸元一家!从此便一病不起了。”

    罗术鸣了解到郎中都对祁孝直的病束手无策后,又摸了摸祁孝直的脉像,对夫人淡然说道:“下官略懂奇门之术,待我卜算一下,看看能否找到孝直兄的病因。”说完就吩咐下人去准备香炉和一把檀香。

    夫人从罗术鸣的话中听出了一线生机,不由得心头一喜,对于罗术鸣所说的奇门之术虽然心存好奇,但也没敢多问,毕竟自己的丈夫命悬一线,现在还不是问询的时候。

    片刻,香炉和檀香已经拿进了屋,罗术鸣问清祁孝直的生辰八字后,就点燃整把檀香,插入香炉之中。

    只见那把檀香发出“嗞,嗞”的声音,燃起一尺多高的火苗,顷刻间就燃烧殆尽。怪异的是,整把檀香中只有一根檀香没有燃烧,仍然冒着淡淡的青烟立于香炉之中。罗术鸣看罢,闭上双眼,用拇指在几个手指肚上掐了几下,口中念念有词……

    夫人仔细听着罗术鸣的话,但却没有明白其中的含义。

    等罗术鸣睁开眼后,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脸上也泛起自信之色,然后说道:“夫人请放心吧,下官可以医好孝直兄的病。您只要叫个胆大的下人,去隔壁的后院,正房正门,向前走十步,再挖地三尺三寸,把挖到的东西拿回来就行了。”

    夫人见罗术鸣竟然能够救自己的丈夫,立时喜上眉梢,便马上让下人祁春儿直接翻墙去了隔壁。

    一柱香的时间,祁春儿就回来复命了,不过骇人的是,祁春儿的手里还拿着一根用油纸包裹的断指!

    夫人看后吓得脸色蜡黄,但罗术鸣看过却是异常平静,他告诉夫人把断指带出府去,找个清静的地方烧掉就可以了。自己三日之后,再来看望孝直兄,说完之后便起身告辞。

    由于夫命关天,送走罗术鸣以后,夫人便立刻吩咐祁春儿赶快去烧掉断指。

    等一切都办妥了,当天傍晚,祁孝直就有了起色。他身上的青色开始渐渐消退,鼻孔和耳朵也不再淌血。第二天,祁孝直原本血红的双眼也回复了正常。第三天一早,他竟然完全好了,而且与原来一般无二,整个人就像从没生过病一样。

    祁孝直在感叹大难不死的同时,也非常感激罗术鸣的救命之恩。不过他到现在也不明白罗术鸣是怎么救的自己,更是对自己的病与断指之间的关系一头雾水。

    第3章 天机大夫

    快到晌午时分,下人禀报罗术鸣前来探望。祁孝直与夫人一起出门迎接恩公。几句寒暄过后,祁孝直便吩咐下人去准备酒菜,招待恩公。酒席间祁孝直向罗术鸣问起了心中的疑惑,关于燃香,断指和自己之间的关系。罗术鸣微微一笑,便如实作答。

    原来罗术鸣就是一名占工,在他还没有考中进士的时候,就已经是一名燃香术士了。

    燃香术士是一种奇门异士,他们能够通过残香的形状来做占卜。

    那天罗术鸣通过燃香,卜算出祁孝直中的是镇物的咒术,而那镇物正是埋在徐啸元家后院的断指。

    北方的镇物相当于南方巫术中的巫毒,是一种诅咒的媒介,大多数的镇物是安放在被诅咒者的家中或是家的周围。通过镇物散发的怨念来施展咒术。北方的咒术有很多种,由于镇物的区别和下咒的不同,被施咒人的情况也有所不同。因为镇物的细节以后还会提到,所以在这里就不再赘述了。

    罗术鸣卜算出镇物断指的位置,再命人挖出镇物,燃掉。诅咒的媒介被毁了,因此祁孝直身上的咒术自然也就解了。

    罗术鸣的解释让祁孝直一阵的心惊肉跳,他木讷的脸上不断的抽搐。关于镇物的传说,他听过很多,但他没有想到第一次见识就差点要了自己的性命。只是他还是不明白,自已一向与人为善,是什么人要用如此恶毒的咒术来加害自己?当他定了定神,再次问向罗术鸣时,罗术鸣告诉祁孝直,他中的是一种古老的咒术,名叫“随鬼入墓”。而下镇物的不是别人,正是徐啸元的小妾,因为她料定他们全家发配之后,官府肯定会来接管他们的房子,所以在临行的时候,她就咬断了自己的小指,埋在后院,以此来诅咒所有霸占她家房产的人。

    “随鬼入墓”虽然厉害,不过这种咒术只有在晚上才起作用,越是临近子时,咒术的威力也就越大。以前马景成一家,和去他家赴宴的宾客,以及顺天府后来派来的看守,正是中了“随鬼入墓”才伤了性命。马景成设宴的当天,祁孝直因为睹物思人,无心饮酒,在入夜前就告辞离开了,这才躲过了一劫。至于后来见到徐啸元一家的晚上,是因为祁孝直只是站在梯子上,上半身进了徐啸元家的院子,而下半身却还在梯子上,所以随鬼入墓的诅咒并没有完全施展在他身上,这才让祁孝直多撑了几天。不过他的状况和马景成设宴的那天,入夜后离开的宾客一样,如果没有罗术鸣的急时相救,恐怕也是难逃一死。

    祁孝直听完之后,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当他回想到送别徐啸元一家时,徐啸元的小妾被白布包裹的左手时,终于恍然大悟。

    这件事情过后,由于罗术鸣是翰林院的典薄,名义是作学问的人。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是燃香术士的事情,以免落个不务正业的名声。祁孝直便从没向朝中的同僚提起过这件事。有人问起时,便说是一位游历的郎中治好了自己的病。不过他为了感谢罗术鸣的救命之恩,见罗术鸣膝下无子,便让自己的十五岁的儿子祁仁厚,也就是我的爷爷,认罗术鸣为义父。从此两家结成了干亲,关系十分要好。

    几年之后罗术鸣突然辞官回乡,祁孝直带着全家送别恩公的时候,问其原由。罗术鸣把祁孝直拉至一旁,小声地告诉他,满清王朝的气数已经尽了,自己为了保命,这才辞官回乡。同时他也劝祁孝直,最好尽快离开京城。

    祁孝直知道罗术鸣燃香占卜术的厉害,见他这么说,当然深信不疑。但他所有的家业都在北京,想要离开,却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走的。所以他只好先送别了罗术鸣,对于辞官离京的事,只好日后再做打算。

    罗术鸣在临行之时,拿出了一本残破的古书送给祁仁厚,并告诉他这本书名叫《伏羲天机卷》,是另一门占卜术的秘籍。能够学会《伏羲天机卷》的人,叫作天机大夫。天机大夫和燃香术士,占星官同属一类人,但天机大夫存在的时间更加久远。相传天机大夫的历史,可以追溯到炎黄的神话时期。而且历朝历代的朝廷里也都有过天机大夫的身影,只是他们不为人知罢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如今的大清朝却没有天机大夫的存在。

    随后罗术鸣又讲起了这本《伏羲天机卷》的由来:有一次,罗术鸣在翰林院整理文献的时候,偶然在书架后的一个暗格里,发现了这本残破的《伏羲天机卷》,他查找了一下翰林院的书库里并没有这本书的记录,于是就把它偷偷的带出翰林院。通过书中的记载,罗术鸣了解到了天机大夫的存在。这使他更加对这本书视如珍宝,但是无奈自己已经成了燃香术士的门人,想要再学《伏羲天机卷》里的占卜术,罗术鸣心里难免有些顾虑,于是他就把这本书收藏起来,打算日后传给自己的儿子。不过一直到了现在,罗术鸣还是膝下无子,这次离京返乡之后,他又不知道与义子祁仁厚何时才能相见。于是就索性把这本《伏羲天机卷》留给祁仁厚当作纪念。

    罗术鸣说完又从怀中掏出八张骨牌和一件骨镯,这八张骨牌比牛牌小了几分,牌身上也没有普通牛牌上的圆点,只有正反一黑一白两种颜色。那件骨镯则是通体白色,上面有一条蛇形带爪的花纹,蛇身的四支爪子上抓着四颗明珠。他告诉祁仁厚,这两件东西都是他发现《伏羲天机卷》时,与这本书放在一起的。至于骨牌的用途,应该是占卜用的器具。而骨镯可能就是天机大夫身份的象征。他把这两样东西交到祁仁厚的手上。最后又让祁仁厚切记,如果想学习《伏羲天机卷》里的占卜术,先要知道,每个参透占卜之术的人都有各自的天命,而且学会占卜之术的人也并非是无所不知,具他所知,有二种人不能够占卜。

    第一、 因为自己有天命在身,所以不能占卜自己的命运。

    第二、不能占卜同样有天命在身的人。这些人虽然万中无一,但也总是有的。

    祁仁厚听完,拜谢了义父,就与父亲祁孝直一同送别了罗术鸣。不过他却不知道这次和义父离别之后就再也没有相见之日了。

    第4章 我-祁天下

    送别罗术鸣不久,祁孝直也开始准备离京了,他一边清理家产,一边向朝廷上表辞呈。那时正是光绪二十五年秋,离光绪皇帝祭祖的时日已经不多,所以祁孝直这个祠祭署记丞的辞呈一直没有获批,离京的事宜就被一拖再拖,这一拖,就拖到了光绪二十六年。

    这一年,北京城先是闹起了义和团,后来又来了八国联军,整个北京城被闹的乌烟瘴气。

    祁孝直先是被义和团当成了二毛子,差点让人点了天灯,后来万贯家财又被八国联军抢夺一空。因此他被气得大口吐血,没几天就一命归天了。

    自从祁孝直死后,他们的家境就开始迅速衰落。没有了俸禄也没有了积蓄,祁仁厚办完父亲的后事就遣散了下人,守着母亲辛苦度日。到了慈禧归天之时,祁仁厚的家境已经是家徒四壁,能典当的东西都当光了,为了活命祁仁厚开始以替人代写家信和状纸为生,不过生意也是非常惨淡,有时甚至连续几天,祁仁厚娘俩连一顿饱饭都混不上。

    屋漏又逢连夜雨,没过多久祁仁厚的母亲又患了场大病。他们现在连饭都快吃不上了,哪来的钱看病?最后祁仁厚一咬牙,就把自家的那三层大院卖了。先是换了银子治好了母亲的病,又买了处小四合院安家。而这座四合院就是后来我家的老房。

    民国八年的时候,祁仁厚的母亲托媒婆给儿子说了门亲事。娶进门的儿媳妇赵氏就是我的奶奶。

    二年之后赵氏生了个儿子起名祁义方,这就是我的父亲。祁义方从小聪明过人,八岁时上了新学堂,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的时候,他正好考入北京师范大学。毕业后,祁义方就在北京的某中学当了教书先生。

    抗日战争一下就打了八年,在194年日本投降的前夕,祁义方的奶奶饿死了。紧接着就开始了三年的内战,1949年解放以后,祁义方的母亲又病故了。

    这十几年的战乱和家中的变故,把祁义方的婚事给耽误了。一直到了19年,祁义方当上了中学的校长,才由组织介绍结了婚。

    我出生的那年是199年,我父亲祁义方已经38岁了,他给我起名叫祁天下,寓意就是修身齐家,制国平天下的意思。父亲酷爱文献史集,诗词歌赋。所以他一直想把我培养成才华横溢,腹有乾坤的人。单从我的名字就能看出父亲对我寄予的厚望,不过他要是知道我后来干的那些事,估计当时就把我掐死了。

    幼年时的记忆在我印象里很模糊,只记得家境比较宽裕。父亲又是中年得子,所以对我也是非常疼爱,这让我在一段日子里,过得无忧无虑。

    三岁那年父亲就开始教我认字了,他做了很多一寸见方的纸片,每张纸上写一个汉字。他把这些纸片贴在家里的墙上。每天晚上都要教我认识几个汉字后,才能睡觉,所以这和我上学以后语文成绩非常好,有着一定的关系。我记得那段时间,父亲一见到我都是笑呵呵的。不过,不久之后的一天,当我第一次读出连贯的一句话时,却是让他吃惊不小。

    那时是个标语满天飞的年代,我家院子的围墙上就贴着一张用红纸黑字,写上去的“收复台湾”四个大字。识字以后,有一次爷爷带着我在门口玩,他指着这个标语问我:“这四个字念什么呀?”

    我瞪着小眼睛,辨认了一会,大声的说出了“光复大陆!”四个字。

    当我说完这四个字时,把爷爷吓了一身冷汗!他窜过来捂住我的嘴,就把我抱进院子去了。

    那个时代敢说出这四个字来,就可以直接把你定性成反革命。当爷爷把这件事跟我父母说起时,他们也吓的不轻。我父亲跑到门外看了看标语,这才发现在“收复台湾”四个字的下面,不知道是哪个孙子又用铅笔写了“光复大陆”四个小字,我当时读的正是这四个小字。我父亲看看周围没人,赶紧掏出钢笔把这四个小字划掉,这才算了事。

    这件事过后,父亲怕我再跑出去惹事。干脆就每天把我关在家里读书了,让我从三字经开始,然后就是百家姓,千字文再他看来,这样做,又能让我长学问,又能多认识字,对我的将来也是有好处的。不过在我看来,从那时起无忧无虑的生活就此结束了。

    后来我就由爷爷带着。活动范围也仅限于家里和门口的一小片区域。这些地方也就成了我的乐园。甚至于我把这里当成藏满了惊喜的宝藏,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发掘他的神秘之处。从家里多年不用的破锅盖,到漏底儿的旧夜壶,都被我当成宝贝翻了出来。就这样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了爷爷真正的宝贝。

    那是一个粗布袋,里面有八张骨牌和一枚骨镯,还有一本破书。由于我从三岁就开始读书,所以对书早就有了反感。于是我想都没想,就把那本破书扔到一边。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骨牌和骨镯的上面。

    那是一枚不寻常的骨镯,上面的浮雕虽然精美,但我却看不出雕的是什么。浮雕看上去像是一条蛇,不过那条蛇却是有脚的,而且还有四支脚,每支脚上都抓着一颗珠子状的圆球,骨镯的精美与浮雕的怪异非常不搭调。那八张精制的骨牌,看上去有些像现在的牛牌,但又比牛牌小了几分。它们没有牛牌上的圆点,只有正反一黑一白两种颜色。我拿着这些东西爱不释手的玩了半天。不过当爷爷发现我拿了他的宝贝以后,就不管我的哭闹,把它们又强行拿走了。于是这成了我印象里最深的一件事,也让我一直迷惑了很多年。

    等到很多年以后,当我再次得到它们时,它们已经成为非常危险的东西了。

    第5章 猴爷

    我快七岁的时候,就上了一年级。别人刚刚识字,我已经能够熟练的背出很多《诗经》中的诗词了。这可把我们家老头高兴坏了。我也曾盲目的认为,也许上学以后,我就可以远离那些叽叽歪歪的古文了,但是当我们家老头,拿着一本《论语》递给我的时候,我彻底绝望了。

    天有不测风云,没过多久就发生了一件大事,这次换我家老头绝望了,因为文革了。

    196年底,文化大革命在全国范围内爆发,那是一个混乱的时代,是愤青和投机者的天堂。不过对于我们全家来说却是无比痛苦的地狱。

    1966年6月份,我家老头被定性成“走资本主义路线当权派的臭老九”。于是我们被红卫兵抄了家,然后我家老头又被关进了牛棚,从此十年的噩梦开始了。虽然再也没有人逼着我去读《论语》了,但是我的日子也更加不好过了。本是开朗乐观的我,收起笑容,进入了这段黑暗的年代。

    在学校里我被红卫兵叫作臭老九的狗崽子,基本上是个人就能欺负我。而且那时全校的红卫兵组织多如牛毛,比如,红五类司令部,再革命造反部,鬼见愁指挥部,红卫兵革委会等等。所以经常是这一拨儿人刚捶我一顿,立马又杀过来一拨儿,多的时候我一天挨过大小十几顿揍。

    再后来三五个半大孩子,就敢去我家抄家。我们家老太太还得恭恭敬敬的在一旁站着,听那些孩子训话。

    其实我们家都让人抄了不知道多少遍了,能拿的东西也早就都拿走了。那群孙子纯粹是为了好玩,才没事就上我们家转一圈的。这种生活持续了好几年,说实话,当时我都快活不下去了,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我上初中,遇见了猴爷。

    猴爷姓袁,名叫袁海涛,跟我是同一个学校。因为他长的五大憨粗,又动作灵敏,所以外号就叫猿猴。后来因为“猿猴”叫着绕口,他的外号又被改成了“猴子”,等认识他的人都改口叫他“猴爷”的时候,那已经是很多年以后的事了。

    当时猴爷的状态还不如我,他家里的成份是地主。所以他们家的老头和老太太都被拉去批斗了,后来还被关进了劳改农场,所以那时的猴爷是个有家,却没有父母的孩子。我见到他的那天,他正让十几个红卫兵围着打。不过他比我胆大,人家打他,他竟然敢还手。但是还手的代价就是让人家打的更狠。

    见到猴爷的那天,我眼看着他让人家打得趴在地上不动了。那十几个红卫兵的头子把脚踩在猴爷的后背上,跟手下训了几句话,大概是打翻在地,再踩上一脚的意思,说完以后才扬长而去。

    我等他们走远了,壮着胆子,跑过去看猴爷。丫当时让人家打的,鼻青脸肿,外带翻着白眼儿。我一寻思,这哥们跟我同是天涯沦落人哪,于是就把猴爷扶起来,给他灌了两口凉水,揉了揉前心,后背,又掐了掐人中,猴爷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缓过神儿来。

    猴爷刚一醒过来,就把我当成打他的红卫兵了,于是就又要接着动手。被我喊住之后。丫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我跟那拨儿孙子是两码事,这才又坐回到地上,腰疼屁股疼的喊起来没完。

    从那时起我和猴爷就成了同命相连的生死兄弟。在这种环境里,有个哥们儿真不易。甭管他能不能帮你,起码两人在一块也不至于孤单了。

    不过这件事没几天就让红卫兵们知道了。他们管我叫臭老九的狗崽子,管猴爷叫资产阶级的狗崽子。这回两个狗崽子跑到一块了,他们的眼里可容不下我们这两粒沙子。于是红卫兵先是给我们扣了个反革命复辟的帽子,接着就是武力镇压。

    开始的时候,我就是一抱脑袋,让那帮孙子随便招呼。不过我发现每次打架猴爷都会还手。后来猴爷告诉我,就算是每次还手,他挨揍都比我多,但好赖他也打了别人,这样也不算是吃亏。猴爷这句话给了我启发,我心想,“是啊,凭什么我每次都是当那个挨揍的呀?不就是一百多斤吗,扔给你了,你丫还能打死我呀?”

    想通了,事儿也就好办了,再跟人打架,甭管对方多少人,我跟猴爷都一起往上窜。能打一下算一下。虽然每次都是寡不敌众,而且也让人家打的更重了,但好赖也混了个心理平衡。

    说来也怪,自从我们开始还手了,欺负我们的人就开始少了。原来两三个人都敢捶我们一顿,现在五,六个人都躲我们远远的。如果不是十个人以上,那帮孙子都不敢和我们动手了。

    于是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于是为了保护自己,我和猴爷都强迫自己变成了不要命的小混混。

    有一次打完架,我跟猴爷挂着彩,靠在墙旮旯休息。我一边叨着烟,一边揉着满是淤血的胳膊,呲着牙对猴爷说:“这架以后不能这么打了。”

    “那怎么打?”猴爷啐了一口嘴里的血沫,对着空气又狠狠得打了两拳。

    我摸着脑袋,思考了一会:“武力不行了,得智取。”

    “怎么个智取法?”猴爷听完,眼睛一亮,走过来蹲在我的旁边。

    我笑眯眯的拍了拍猴爷的肩膀:“你这个小鬼,敢打敢拼的精神值得表扬,可就是做事不动脑子。”

    “你丫少扯淡,说正事呢。”猴爷不耐烦得拨开我的手。

    “就是跟你说正事呢。”我收起笑容:“咱俩还就是不动脑子,毛主席教导过我们的,敌进我退,敌退我追的道理还记的吗?”

    “什么意思?”猴爷看着我,一脸迷惑。

    “我就知道你丫把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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