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汤寰立即回神,不好意思的道。
苏璨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还没说什么呢,这个汤寰一看见卿卿就魂不守舍了,真是……
汤寰跟苏璨谈论了一会儿,因为苏卿对他颇为冷淡的事,他的兴致也不高,趁着米氏过来喊苏璨回去的时候,他也顺道回了院子。
一回来就见万氏像个当家太太一样坐在屋里悠哉悠哉的喝茶,想起自己在外拼命想得到苏卿注意,为的就是想顺利得到苏家帮扶,他娘却如此闲适,当即就有些不高兴。
万氏见儿子回来,连忙让丫鬟们上茶,一边咂巴着嘴道:“这苏家真是有钱,光这茶水就跟那神仙喝的琼浆玉露一样,还有这屋子,这家什,这衣裳,还有使唤的丫鬟,哎哟,我这辈子都没这么风光过,真该那些街坊邻里们好好瞧瞧,省得他们老师不相信我有个千金大小姐般的儿媳妇。”
“我跟苏卿还没成婚,以后的事不定怎么样呢。”汤寰想起苏卿不咸不淡的态度就有些气闷。
万氏一听,连刚拿起的茶盏都搁下了,忙道:“这亲都定下十来年了,哪有变卦的理儿,以前还总觉得是咱们高攀苏家,可如今你是举人老爷了,这会儿就该苏家来巴结咱们了,你担心个什么劲儿,你啊就是这苏家未来的大姑爷,只管把腰板挺直咯。”
汤寰哼了一声,“娘可别忘了,这苏家可不止我一个举人老爷。”
万氏一怔,想起同样借住在苏家的苏璨,脸色也不大好看,“原想你这举人身份对苏家来说就是个香饽饽,没成想,他苏家倒是有本事,竟也拢络了一个,这苏家如今不仅是说话有底气,还有钱,怕是不会事事就着咱们了。”
汤寰脸色本就不好,被万氏这样一说,更是黑如锅底,万氏心里正打着小九九,还没看见,嘴里继续说着,“不过咱们也不怕,瞧那刘氏把闺女儿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就知道那嫁妆有多丰厚了,只要你把她的心拢络了,还怕当不了官?到时就是买个比苏家大百倍的府邸也使得,不过你这几日都念叨着要去会会苏卿,怎么,还没有动静?”
万氏刚转过脸,就看见汤寰难看的脸色,不由轻声道:“今天又没见着苏卿?”
汤寰抿着唇,咬牙说了句,“见着了,可她对我爱理不理的。”
万氏瞪大眼,随即怒斥道:“这个贱蹄子!你一个堂堂的举人老爷看得上她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咱们没嫌弃他们苏家满身铜臭都好了,这马蚤蹄子还不待见你,我就说她是个不安分的,上次我一瞧见就知道了,那股狐媚子样准是个风流的主儿,看她嫁到我们汤家后我不好好磋磨她!”
“行了,八字才画了那么一撇呢,你那些磋磨人的想法先歇歇吧。”
万氏一怔,看着儿子一脸不耐,她不禁问道:“你不是还想着叶家那个丫头吧?老娘可告诉你,她叶家在河阳县虽是个顶天的富户,可在这富商满地爬的定州,可连个屁都不是,这泼天的富贵你不要,偏想着那犄角旮旯的小马蚤货,若搅了这事,老娘可饶不了你。”
汤寰皱眉,抿着唇,说了句,“别说的那么难听,什么小马蚤货,叶……”
“她不仅是个小马蚤货,还下贱无耻不要脸,她要是正经的闺女儿会跟你做那档子事儿,呸,说她是小马蚤货还便宜她了。”
汤寰心里有气,见万氏骂得这么难听,说了句,“我去温书。”就起身走了。
万氏看着儿子冷淡的背影,怒道:“这个混小子!”
苏卿回了院子之后,就把身上的银票拿了下来,再次点了点,才笑着收进了妆奁的里层,这里边放的都是她的私人财产,这么多年来除了她之外,连|乳|娘和瑶光都极少会碰,所以这个地方苏卿很放心,半点不害怕会丢了。
如今她爹被乡闱一事勾得斗志昂扬,就算她不过问铺子的生意如何,光是从刘氏脸上的焦急就能得知,她爹多半是已经开始做起甩手掌柜了,劝爹弃商从文的计划已经成功的一半,只差东风一吹,她接手生意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且她又有了五万两的本钱,虽然不多,可苏家做的都不是什么大生意,从小生意慢慢做起这五万两也够了,再说爷爷留下的财产也颇为丰厚,她爹就算再不会做生意,再亏损都好,也有一些余钱吧,所以本钱这事苏卿是不担心的。
只是她得去聘一个掌柜来才行,以她这种相貌日日抛头露面绝对是不合适的,苏卿已经决定她要像当初嫁给贺彦时一样,她在暗地里出谋划策,让底下的掌事去执行,虽然效果有些偏差,可一样能把底下的茶铺经营得红红火火的,现在她没有了贺彦这个丈夫的束缚,若是遇到什么事情她出面处理也不是不行,苏卿这样一想,心里也燃起了熊熊斗志。
钱财固然庸俗,却是立世最基本的条件之一,她们家可不能因为想要功名而荒废了生意,拣了芝麻丢了西瓜那种蠢事她是不会做的,要知道这世道没有钱,就算你再有本事也走不了多远。
至于掌柜的人选,苏卿想到那天阿成交给她的那沓厚厚的纸中,唯一一张书字迹流畅,内容条理分明,有理有据,且写满分析结果的纸,那个人……她或许该去见见。
苏卿沐浴之后,原本只是恹恹的身子顿时变得头重脚轻,她无神的躺在榻上,想着答应了厢房里那个男人的事,可她头脑晕晕沉沉,实在没心力去应付他,不管了,他的脸他自己都不爱惜,她去操那个心做什么。
瑶光让粗使丫鬟把水抬下去,把苏卿换下的衣裳收拾好让丫鬟们拿下去浆洗,又把摘下来的首饰分门别类的归类好,见苏卿躺在榻上睡着了,无奈的摇摇头。
她把绣衾拉过来,轻轻的盖上她的身子,当那炙热的呼吸喷到她手上的时候,她一怔,往她额头探了探,随后急忙的就转身往外走。
苏卿发烧了,她知道,睡得迷迷糊糊时候她就听到耳边有乱糟糟的声音,也有一股浓郁的中药味,她想睁眼看看,眼皮却有千斤重,怎么都醒不过来,隐隐觉得有一股苦涩的药灌进了她的嘴里,她皱皱眉,想吐出来却又灌进了一勺,苏卿无奈,只能被逼得咽下,反反复复,她也在疲惫中睡了过去。
等苏卿睁开眼睛时,就看到灼灼的阳光正照着屋子,明艳的浮光为屋子里的家什镀上了一层金光,让这个惯来雅致的屋子显得亮堂而奢华,苏卿吸了一口气,没闻到属于阳光的温暖和清新,只有一股淡淡的药味挥之不去。
“哟,姑娘醒了,姑娘这次的高烧可把夫人吓坏了,还好退的也快,不然夫人还不定怎么着急呢。”林妈撩了帘子进来,探了探她的额头,笑着说道。
苏卿坐起身来,问道:“我睡多久了?我娘回去了?”
林妈帮她拢了拢头发,笑道:“姑娘睡得长,都一天两夜了,夫人早上来了,呆了好一会才回去,现在估计在午睡吧,她两头跑来跑去怕是累坏了。”
瑶光撩开帘子,手里还端着热气腾腾的药,见苏卿醒了她咧嘴一笑,“姑娘你醒啦,正好,这药刚煎好,等凉一凉就能喝了。”
林妈笑道:“姑娘不知道吧,你这一病啊,老爷也振作起来一早便出门谈生意了,想来老爷也明白过来大姑娘会病倒完全是因为最近太过操心了,因为这事,老爷更是疼惜姑娘了,姑娘这一病,他就过来看了两回呢。”
苏卿一怔,讶异的抬头道:“我爹出门谈生意了?”
林妈以为她不相信,回道:“是啊,姑娘也欢喜吧,我们姑娘啊就是太懂事,太操心才会病倒的,其实苏家的生意有老爷担着呢,姑娘年纪轻轻就该打扮得漂漂亮亮每日欢欢喜喜的……”
苏卿已经没心思去听林妈的劝导了,她满脑子都是她辛辛苦苦请来苏璨让她爹去参加乡闱的事全让自己这一病搅合了,本就软绵绵的身子,现在更觉得无力了。
休养了两天,在刘氏的批准下,苏卿活动的范围才从院子扩大到可以在府里走动,苏卿第一时间就跑到铺子后门去,她想看看她爹是不是真的不想参加乡闱,不想当官,而甘愿坐起市侩的商人了。
远远的就看见阿成的身影,苏卿开口问道:“阿成,发生什么事了?”
阿成苦着一张脸转过来,见是苏卿,忙道:“是大姑娘来了啊,其实也没什么啦。”
苏卿想着雾尖的价钱这时候也差不多该炒起来了,她家的存货现在应该不多,阿成是苦恼现在的价钱高了,她们家要花更多的价钱才能进到货吧。
正在仓库面对着少得可怜的存货一脸苦恼的苏治听见苏卿的声音,出来一看,见她脸色还有些苍白就出来了,连忙说道:“怎么就出来了,你的病才好就该在院子里好好呆着,省得吹了风又病倒了。”
苏卿见苏治在这里,就猜到他的心怕是有一半回到生意上了,即笑道:“我没有那么娇弱,爹会在这里是因为仓库的存货不多了吗?”
苏治一愣,突然想起了前一阵子她无意说的那一番话,目光瞬间一变,他只是不善经商,却不蠢,他立即就意识到这个闺女儿前阵子那些话不是儿戏了。
他给苏卿使了个眼色,把她叫到一边,严肃道:“卿卿,你跟爹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雾尖会涨价的事所以前阵子才让我囤货的?”
苏卿知道她爹其实不笨,只是没把心思花在生意上而已,她就知道他爹事后一定会询问她的,她其实早就准备好说辞回答他了,可是现在看见爹又做回了生意,苏卿觉得她是该适时给爹展现展现实力了。
便颔首道:“嗯,我知道的,可是当时爹不听我的。”
苏治一听,脸色顿时青了,他愣神了片刻,又疑惑道:“你一个女儿家家的怎么知道这种事?”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爹进到货了吗?”
苏治被她这么一提就是一阵苦恼,“哪有那么容易,生意这种事,一旦有东西涨价那是个个都恨不得用抢的,就算现在咱们家付得起银子进货,定州那么多商家,也轮不到咱们,说不定现在整个定州茶庄的雾尖都被抢光了。”说着,他有看了眼苏卿,长叹一声,“哎,跟你说这些也没用,我还是先去看看有没有其它茶叶,先进些来挺个几天。”
苏卿一急,“爹,听见雾尖涨价的消息,那些人一定会争相购买,若是让他们发现我们铺子没有这种茶叶,日后多半也不会来了,你这种做会让我们失去不少客人的。”
苏治一瞪眼,“那能怎么办,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铺子没茶叶可卖,关门歇业吗?”
苏卿抿了抿唇,目光灼灼道:“我有办法,只要爹跟我出去一趟。”
听见闺女这番妄言他又想让她早点回去歇着不要瞎掺合了,但一想上次他就是没有听女儿的劝告才有如今这么多麻烦的,这回不管是不是空话都好,总得给自家铺子一个机会。
看着一脸自信的苏卿,苏治点了点头。
苏卿笑笑,让李叔把马车驾出来,瑶光起初不同意她出去,但是见苏卿的亲爹苏治都默许了,就没敢拦着,只是匆匆回了院子,取了一件披风给苏卿穿上,默默的跟在她身旁,苏卿则是让阿成也跟着一块去,还不待苏治询问,她已经开口说了,带他去自然是有用处。
苏卿让李叔去上次去过的那间两进院的房子,约莫半刻钟,马车就在一片民宅中的其中一处房屋门前停下了。
苏治疑惑的看了四周两眼,问道:“卿卿,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置了一处房产的?”他们家不曾在这个地方有亲戚,苏卿根本不可能来这种地方,除了她把房产置在了这处这个原因外,苏治不作他想。
苏卿笑笑,这一回她没有拦着瑶光,一行四人,除了车夫李叔留在原地外,全部进了屋子。
当看见屋子里堆满了封装的茶叶时,除了苏卿之外的三个人全部愣住了,苏治更是微张着嘴巴,久久回不过神来。
阿成咂巴咂巴嘴,喃喃道:“我的天啊,这么多茶叶,让我们卖个三四月都够了。”
随着这一声感叹,苏治立即回了神,却是第一时间冲到苏卿面前,问道:“卿卿,你告诉爹,这些茶叶是从哪里来的?”他的目光如电,板起的脸十分严肃,似乎只要苏卿说不出一个可靠的来源,他就会上去打她一顿。
瑶光脸色一白,悄悄挪到了苏卿身旁,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苏治,似乎只要他的巴掌一扇下来,她就立刻把脸伸过去,帮姑娘挡上一挡。
阿成也是察觉到了气氛古怪,连忙走到苏治身边,安抚道:“老爷,你消消气,听听大姑娘怎么说,你可别冲动啊。”
苏卿从未见过她爹这样,她长叹一声,说道:“贺家在日前就已经购进一大批雾尖了,这里只是贺敏给我的一小部分而已。”
闻言,屋里的人都松了一口气,阿成也高兴的说道:“原来是贺五少爷,我就说嘛,大姑娘怎么会做那些鸡鸣狗盗的事。”
苏治心头一松,疑问也紧接而来,“你一个女儿家家的,哪来那么多银子进这么些货?”
苏卿一撅嘴,扭头哼了一声,嘟囔道:“爹不听我的话,我就把这消息告诉他了,这只是他的谢礼而已,贺家这次轻轻松松就赚了几百万两银子,给我这些算什么。”
苏治嘴角一僵,却是有些后悔了,他本就不善经商,这种能坐着数钱的日子是他做梦都在想的事,这次白白失去个好机会着实可惜了,不过闺女现在补回来了,这让苏治心里很是兴奋。
他轻咳一声,“其实你可以把这消息透露给族里的那些叔伯听的,他们……”
“他们不仅不会感谢咱们,还会把急切的把苏家占为己有。”苏卿嗤笑了一句,脸庞冷若冰霜。
这回轮到苏治讶异了,他不知道从来只会撒娇拿痴的女儿竟会露出这样冰冷的表情,那眼里的厌恶更是见都不曾见过,他只觉得这个女儿在不知不觉中变了,变得有些陌生,却更加有气势了。
托苏卿这一脸冷漠的福,苏治正想呵斥她不能对族里长辈如此无礼的话,也梗在了喉咙,最后也没说出口。
想到最大的一个疑惑,苏治眉头也皱了起来,“卿卿,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谁知苏卿却扭过头去,一脸无可奉告的表情,苏治看着她这副样子,就知道她的倔脾气又上来了,不由有些头疼,但这事情确实是他有错在先,被娇惯坏了的女儿抓住他这个错处不使劲给他摆脸色看才怪,只能低声道:“好了好了,这是卿卿的小秘密,爹不问就是,你这次立了大功,说吧,你想要什么?只要是卿卿想要的爹通通买给你。”
解决了让他头疼欲裂的问题,苏治也有心思讨好女儿了,这一番话说的倒真有些溺宠女儿的慈父味道。
苏卿听着这番话,鼻子就是一酸,她想要的很简单,她只是想一家人平平安安,不愁吃喝,不会被人随意践踏而已,她悄悄吸了口气,为了不让噩梦成真,就算让爹误解她,她也甘愿。
她先让阿成搭李叔的马车回去喊些伙计过来把这些茶叶装回去,才拉了苏治走到一旁,问道:“爹说的可是真的?”
“那当然是真的。”
“爹从来就没有放弃参加科举而入仕为官的念头吧?你也想跟七堂哥一样参加今年的乡闱对吗?为了让爹能专心赶考,爹把铺子里的声音交给我打理吧?”
苏治从一开始的尴尬到惊讶再到不敢置信,待苏卿的话落下,他已经是愤怒交加了。
“你是在质疑爹吗?你是在质疑爹不能给你好日子过吗?所以你要用这种借口把铺子拿到手,达到永不落空的目的吗?卿卿你变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私了。”这么多年下来,他也知道自己不是块做生意的料,他一直都很努力赚钱让一家子过得好些,但始终没有多大的起色,苏卿这话勾起了苏治骨子里的一抹自卑,让一向好面子的他发怒了。
瑶光站在不远处,忽然听见苏治大声呵斥,心头就是重重一跳,她急忙四处一看,想找个人来把暴怒的苏治拉开,可阿成已经被苏卿打发回铺子里了,现在她身边哪有什么人,她的心突突突的跳着,寂静的院子里,苏治的怒吼就像平地乍起的惊雷,一下下都能让人害怕到骨子里。
虽然不知道姑娘跟老爷说了什么,可上次苏卿跟苏璨的话还言犹在耳,除去这件事,她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什么事会让老爷这么愤怒了。
苏卿知道要劝服她爹不容易,她也设想过爹听到她的要求一定很失望很愤怒,可看见苏治这样用无比痛心无比失望的语气怒吼她时,她还是觉得心头一阵阵揪疼。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跟永远失去爹相比,这样的疼痛简直不算什么,思及此,苏卿抬起头,一脸坚定的道:“子不嫌母丑,我从来都没有嫌弃过爹,我只是想让你圆了心中的念想,给咱们家一个荣耀而已……”
“别说了,爹就算再窝囊也不会让你一个女儿家去撑门户的,你死了这条心吧。”苏治愤懑的丢下这句话,便拂袖回了屋子里。
瑶光看见苏治往这边来,恨不得把头藏进衣裳里,苏治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快步离去。
见他走了,瑶光连忙抬起头,朝苏卿走去,担忧的道:“姑娘,你怎么样了?没事吧?刚才可把奴婢吓死了,奴婢从没有见过老爷这么可怕的样子呢,其实奴婢上次就说了,咱们苏家一大家子人要老爷养活,老爷根本不可能会去参加科举的,你看老爷这回生气了吧?”
瑶光听见苏治最后一句的怒吼,后知后觉回过神来,难道……
“姑娘,天啊,你是想让老爷去考功名,你自个儿去做买卖吗?这怎么行,你一个女儿家家的,怎么能在外面抛头露面,再说了,外边世道险恶,哪适合娇滴滴的姑娘……”
“瑶光,别说了。”苏卿看着苏治远去的背影,淡淡说道。
瑶光想着姑娘已经被老爷臭骂一顿了,心里只怕是伤心不已,她还是不要再落井下石了。
安静了片刻,瑶光缓缓道:“姑娘,咱们出来有一会儿了,要把这么多茶叶装回铺子里,怕是没那么快,你病才好就别站在这里吹风了,咱们先回去吧。”
“好吧。”她根本就没想过让他爹立即答应她的要求,想想都知道,她爹脾气食古不化又好面子,就算心里再怎么想参加科举都好,为了面子,他是不会答应让她接手生意,自己却龟缩在家里苦读的。
这次只是给他打一剂预防针而已,真正能让他改变主意的是他爱重的奶奶和娘,一个是亲娘一个是同甘共苦的妻子,她们的劝导怎么都比自己这个小辈且还是她亲闺女儿的话强,只要让他好好回去想一想,或许就能明白,她并不是居心叵测,而是真心为他着想,为这个家着想而已。
路过堆放茶叶的屋子时,苏卿朝负着手背对着院子的苏治道:“爹,我先回去了。”
苏治并没有回答,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显然是还没消气。
苏卿见状,朝他的方向欠了欠身,即缓步离开了。
瑶光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苏卿,见她脸上没有伤心难过的表情,心里则是偷偷的松了口气,却轻松不起来,老爷可是姑娘的亲爹啊,被亲爹骂得这么狠,姑娘怎么一点也不伤心呢,姑娘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不仅想法奇奇怪怪的,这性子也变得难以捉摸。
走出房子,瑶光看着空旷的门前,说道:“姑娘,李叔怕是还没回来呢,咱们在这里等一会儿吧。”
苏卿却是摇了摇头,“走过两条小巷,出了这片平民区,外边就是热闹的东大街了,那应该有马车,咱们雇一辆回去。”
“姑娘,你烧才退呢,怎么能累着了,咱们在这等一下,我给你挡挡风,一会儿李叔就来了。”
“不用了,马车留给我爹吧,总不能让他跟伙计一样挤在一块,而且拉满货的马车也没地方坐。”说着,苏卿即当先走了。
瑶光一想也是这个理,便也没有阻拦她,快步的跟了上去。
苏治心里虽愤怒,可苏卿是一家人这么多年疼过来的,别说红脸了,就是大声说句话都不曾,想到女儿骂也骂了,如今李叔的马车还没到,总不能让她走着回去,便想出门给她抬一顶轿子,谁知门还没踏出去,就听了这一番话,他脚步一停,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乡闱的事,多一天温书的时间,就能多一份考中的几率,虽然当务之急是要让爹赶紧把这心定下来,好好温书备考,但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若是再急急巴巴的鼓动奶奶和娘去劝他,爹肯定会更加反感,所以苏卿跟苏治说了那一番话之后倒是不急了,一回到苏家她该趟就趟,该吃就吃,悠闲得很,几乎要让瑶光觉得那天姑娘老爷说的话就是幻觉。
这一天苏卿才从刘氏的院子里出来,迎面就走过来了一个身穿暗红色百花齐放纹样对襟褙子,白色团花交领中衣,沉香色暗花马面裙的万氏,和身后一身宝蓝色丝绣云纹直裰显得特别轩昂挺拔的汤寰。
“是卿卿啊,今天真是巧了,没想到会在亲家太太的院子外边碰见你,听说你前几天病了,可好些了?原本我是想去看望你的,可是亲家老太太说等你好了再见也不迟,我就寻思着哪天再去你院子看看你,给你做道我们那儿的家乡菜让你尝尝鲜,瞧这小脸瘦的,是该补补了。”
万氏说着,一扭腰走过来,执起苏卿的手一脸和蔼的轻拍着,苏卿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她两手的银镯子和脖子上一条成色颇佳的玛瑙项链,心中冷嗤了声。
这个万氏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贪婪,这才几天光景,真把苏府当自己家了。
苏卿眼里的冷光一闪而过,却羞涩道:“多谢伯母关心,已经没有大碍了,让您这么挂心,是我的不是。”
万氏呵呵一笑,嗔了她一句,说道:“你这孩子例来就是个孝顺的,还怕我累着不成,我的身子糙,就算累些也无妨,反倒是你,这身子本就娇弱,要是不好好养着,日后可要受罪咯。”
苏卿羞涩一笑,呐呐的应了声不妨事的即低下了头。
汤寰愣愣的看着她,好像每一次见苏卿,她都能给他一种不一样的惊艳之感,以前他虽然觉得苏卿漂亮得像个瓷娃娃,可双方年龄还小,他根本还未品出来她的妙处。
相隔多年后,他们再一次相见,第一次的她,既妖娇又优雅,让他心动的同时又觉得赏心悦目,第二次她对他实在冷淡,那一种不屑一顾,给他一种要百般讨好才能搏她一眼垂顾的感觉,这种感觉既叫他觉得气愤又热血沸腾得紧,这一次的她带着病后的慵懒和苍白,像一只歇在阳光底下的高贵白猫,既慵懒惑人又让人心生爱怜。
特别是她现在脸颊嫣红,肌肤粉嫩光润得几乎透明的美丽,让他感叹久久,几乎沉迷在她施展的魅力中,无法自拔。
河阳镇是定州最多文人书生聚集的小镇,不然当年的苏治便不会在河阳镇遇到汤霖,也因为这些人的清高自傲的原因,觉得商人的铜臭气息玷污了他们的高洁,所以也是定州所有乡镇中,最贫穷的小镇,汤寰是土生土长的河阳镇人,又寒窗苦读十余年,根本不知道何为美人。
原以为河阳镇只有富户叶家的姑娘最美,当再见到如娇花绽放的苏卿时,他才恍悟,那样的女子只是凡尘的泥巴,根本无法跟天上的云彩相比。
所以他对苏卿的热切和喜爱,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甚至变得有些难以自控起来。
特别是现在,见她的距离与自己如此般近,近到他可以闻到她身上幽幽的体香,让他的血液一阵阵的澎湃荡漾,恨不得能再近一点才好。
万氏余光扫见儿子一副神飞天外的样子心里就是一顿气结,他们要巴结有钱的苏家是不错,可苏卿这个狐媚子还没嫁进汤家,儿子就被迷得神魂颠倒了,等一进门,她还不得拾掇她儿子对付她?
万氏对苏卿既是恼恨又戒备,只是一想起昨晚跟儿子商量的事,她不得不压下心头的恼怒,朝苏卿温柔的道:“卿卿啊,我让李婶给我炖了锅乌鸡黄芪滋补汤,一直在灶上温着呢,原想着给你送去的,现在正巧碰上你了,去我的院子那喝一碗吧,说来咱们两家的亲事定下也有十来年了,我还不曾好好跟我这乖儿媳谈过心呢,以前在河阳镇的时候我就盼着有这么一天能跟你好好聊聊,现在好了,我可等到这个机会了,卿卿你可千万别拒绝我呀。”
苏卿暗自冷笑,她最近对汤寰不冷不热的态度,让这母子俩着急了吧?汤寰母子俩一大早的在她娘的院子附近堵她,分明是有备而来的,看来今天她是不想去也得去了。
苏卿淡淡一笑,细声道:“那我就打扰伯母了。”
“嗐,你这孩子,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你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这就走吧,那汤煨久了,怕是会走味儿。”
瑶光看着万氏一脸高兴的走在前头,汤寰的眼神则时不时的往苏卿身上瞥,连忙偷偷的扯了扯苏卿的衣袖,眼神十分不满的扫了扫前面的两人,分明是在说:那母子俩无事献殷勤,准没好事,姑娘咱们别去了。
她刚才看得可清楚了,汤寰那火辣辣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姑娘,活像是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说什么家境清贫为人正直谦卑品行高洁,汤寰像吗?就那花花公子贺五少爷看姑娘的眼神都比他干净多了,老爷的眼神也太好使了,居然给姑娘找了个这么没品的姑爷。
见了汤寰几次后,瑶光对他的好感直线下降,心里是怎么也喜欢不起来,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苏卿朝她笑了笑:怕什么,这可是苏家的地盘,他们母子俩要敢做出什么缺德事就不怕被苏家赶出去?
一路无话的到了万氏暂居的院落,还没进屋呢,万氏就让丫鬟去大厨房里煨着的乌鸡汤端过来,怎么一副趾高气昂的主人之态,苏卿在后头扫了一眼,清楚的看见丫鬟委屈的神色,即知道万氏在苏家怕是没少作威作福。
汤寰也看见了丫鬟一脸委屈之色,想来是看见苏卿在这,趁机诉苦了,他怕苏卿心里有什么别的想法,连忙扯了扯万氏的衣袖,万氏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却见儿子一脸的不赞同,她立即就回过味儿来,连忙说道:“这是亲家太太拨过来照顾我的丫鬟,真是个乖巧伶俐的,我看着就喜欢,亲家太太是个宽厚的,容我们母子俩在这儿住了这么多天,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她才好。”
万氏暗中瞪了那丫鬟一眼,连忙拉着苏卿的手进了屋,一脸感叹。
“那丫鬟是碧蓝吧,她是个伶俐的,本来我娘是要让她去我院子照顾我的,可是我看娘那边要人手照顾我弟弟,就没让她来,这几天在我娘的院里没看见她,我就猜到是来伯母的院子了,没想到还真是这样,她是个乖巧懂事的,既然伯母这么喜欢我就放心了。”苏卿打量了屋子两眼,娇娇软软的说道。
万氏一怔,她还想好好磋磨这个贱蹄子呢,当着她的面就敢跟苏卿诉委屈,当她是吃素的吗?可一听苏卿说的,这贱蹄子在刘氏面前还有几分脸面,她若罚了她,岂不是在打刘氏的脸?这样一想,万氏倒不敢对碧蓝怎么样了,只是心里憋着一股闷气,让她脸色有些难看。
苏卿优雅的落座,假装没看见她的脸色,她苏家的丫鬟还轮不到万氏一个乡野俚妇来教训。
不一会儿,碧蓝就把热腾腾的乌鸡黄芪汤端来了,想来是万氏那一记狠辣的眼神让她意识到自己太鲁莽了,这会儿给苏卿盛汤的时候,眼神也不敢乱瞟,安安分分的样子让万氏的气消了些。
补汤的香味在屋子里蔓延开来,说是给炖给苏卿补身子的汤,可万氏却喝得高兴,没办法,汤家家境清贫,这种色香味俱全的补汤,在年节的时候都不见得有一次,也只有在苏家她才能时不时的就喝上一回。
瑶光正低头剔着乌鸡的骨头,寂静的屋子里顿时传出几声怪异的咂巴声,她皱着眉抬起头,却见万氏正用筷子夹着个鸡腿,对着那根入味的骨头吸的咂巴咂巴响,这样粗鲁的吃相,可把瑶光惊呆了。
苏家虽是商户,可刘氏却注重礼仪教养,从小给苏卿请了一拨又一拨的西席,就是为了教导她礼仪规矩,连带着她们这些婢子都学了不少,食不言寝不语更是最基本的一条,别说她,就连厨娘李婶都不会吃得这般粗鲁,万氏不仅粗鲁还吃得津津有味,如果不是姑娘在这里,她怕是会直接抓起来就那样啃了吧?
瑶光心生厌恶,恨不得能把万氏轰出去,却碍于两家的关系,只能不甘的当作没看见般低下了头。
万氏吃着吃着就感觉到了一束惊讶的目光,她抬眸看去,见是苏卿身边的丫鬟正讶异的盯着她,她眉头皱了起来,想瞪一眼这没大没小的死丫头,却意外的看见她面前摆着的碗筷瓷碟,两个小盘子各装着骨头和肉,她手里还拿着筷子在一个稍大点的盘子里把乌鸡的肉和骨头分开,苏卿则是去夹那一盘子被处理好的肉,不过托万氏的福,她现在已经放下筷子了。
万氏看到这哪还有不明白的,这剔骨挑肉夹菜的活儿是婢女做的,这主子只要坐在那伸伸筷子就好,跟苏卿一比,她不仅亲力亲为这动作还粗鲁至极,简直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万氏心头怒极,连嘴里吃着的肉也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