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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心满意足的放下菜单道:“今天托你的福,让我尝尝地海居的天价招牌菜到底他妈的是不是让人吃的。”

    我一头黑线道:“不让人吃难不成还做出来喂狗?”

    她不以为然的撇撇嘴道:“有钱人家的狗都比我们伙食好。”

    说完她看了我一眼,又补充道:“现在不是我们了,只剩我了!”

    我叹了口气,看来,她是真的难以释怀,便招招手要了一瓶红酒替她倒上说:“这下总该可以了吧?”

    她满意的点点头说:“这还差不多,看在这顿饭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

    我翻翻白眼,问道:“没有戴菲跟你竞争,你现在工作怎么样了?”

    她放下酒杯摆摆手说:“嗨,我现在都被调到了四区工程部,虽然说是核心部门,可却没有后勤部安逸,天天忙得要死。”

    “你呀你,倒真是一点上进心都没有,后勤部哪里是能长待的地方,只有工程部才是能给你下半辈子带来保障的地方。”

    她挥挥筷子,压低声音不屑道:“那倒不见得,女强人有什么好当的,总部的江阳是不是又漂亮又有能力,还不是被周家麟给甩了。工程部的程总秘书伊莎,大好的青春都奉献给了四海,最后呢,还不是从二十多层的施工现场摔下来死掉了。”

    听了她的话,我不由怔愣在座位上,迟疑道:“你说什么?”

    她愣了愣,语气有些歉意道:“不好意思,我忘记江阳是你姨姐了。”

    “不是这个,是伊莎,你说伊莎怎么了?”

    “伊莎死了啊!”

    赵敏敏不知道我和伊莎之间的过节,所以她似乎很是费解我为何突然如此关注一个陌生的人。

    死了?

    我有些震惊的看着她,想起最后一次在电影院见她时她的音容笑貌还历历在目,怎么突然之间就死了。

    人与人之间或许就是这个样子,有那么一个人突然无声无息的死了,从此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跟你知道有那么一个人存在于这个时空,即使你们之间没有联系,没有见面,那种感觉是天差地别。

    “就是前天的事情。”赵敏敏补充道:“这件事情说来也有些蹊跷,有人说是意外,有人说死因疑点重重,怀疑他杀,反正死状是挺凄惨的,她才刚回公司上班没多久呢,你说谁会跟她有这样的深仇大恨”

    赵敏敏絮絮叨叨的声音在我耳边变得越来越淡,我只觉得心里杂乱,很多事情都变得没有了头绪。

    伊莎的突然死亡,到底是场意外,还是有人蓄谋。

    希望这件事情,千万不要与黎安有任何关系。

    但是事实证明,往往你越怕什么,便越会发生什么。

    在这种紧要关头,我偏偏又知道了黎安的消息。

    当金开泰告诉我,那个固定电话是来自程凯文名义下的某处房产时,我简直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的意思是,黎安口中的大叔就是四海的程凯文?”

    我再次向他确定道。

    金开泰点点头说:“可以确定,必是程凯文无疑了。”

    我面色变得惨白,一颗心似乎瞬间沉入了谷底。

    “程凯文的秘书伊莎前天死于非命,她也是程凯文的情人,该不会跟伊莎有关系吧?”

    金开泰听到我的话,眼神里也隐隐多出了一抹担忧的神色。

    这种事情,用正常的逻辑思维分析,似乎总是会朝着我们不愿意去想象的方向发展。

    金开泰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站起身,站在阳台上讲了一会儿,进来时脸色变得更加晦暗。

    “有消息说在江南看到了黎安,她这个时候回去江南,想必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去江南找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让她一个人面对。”

    我站起身,急匆匆的要往外走。

    金开泰面有难色的喊住我说:“江暖,我爸目前不允许我出海都,你先去,我会再想办法过去,到时候再联系你。”

    看着他眼神里净是无边无际的忧郁之色,我心里有些酸楚的点了点头。

    “黎安的事,就先拜托你了。”

    他语气诚恳,神色认真,像是虔诚的教徒,将所有的期盼都寄托在了我的身上。

    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并不是你爱上某一个人,而是你对某个人的爱,与她和你的距离,永远都只能是正比。

    我下了飞机,赶上江南细雨。

    初春的暖意仍然没有消退,伴着细雨,像是在诉说一场千回百转的心事。

    哀婉,绵绵不尽。

    我看着航站楼里来来往往出走或者回归的行人,突然变得有些迷茫。

    黎安此时会在哪里,茫茫人海,我又会有多大的机会与她相遇。

    曾经,我们并肩在这里出发或者抵达,而岁月,终究还是带来了这样只属于一个人的结果。

    我撑着黑伞,拖着行李箱,走进空无一人的公墓。

    这里寂静的如同另一个世界,我能感受到的,只是满心的孤单和落寞,却并非极乐。

    走到母亲的墓前,让我意外的是墓碑上倚靠着的一束百合。

    花上面的雨水并不算多,似乎刚放上去不久,看来过来看母亲的人也是刚刚才离去。

    我将白菊花放在百合旁边,刺眼的白色似乎也被粉嫩的百合衬得有了些暖意。

    究竟是什么人,会送我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花。

    母亲曾说:“百合百合,百年好合,那个年代的人结婚,还不兴什么玫瑰,只有百合,才是最好的意头。现在送玫瑰的只是表达爱意,而从前送百合的,才是真想与你过一辈子。”

    “妈,如果是你,你想和谁过一辈子?”

    是爱你如初的周启宣,还是让你倾尽一生的我的父亲。

    如果这个选择放在今天,你会后悔吗?

    墓碑上的母亲的黑白照片,只是眼神安静的看着我,没有回答。

    她的眼角似笑未笑,一如既往的神情。

    我蹲下身子,细细擦拭着她脸上的雨水,微微笑着说:“我曾经听过一个公主和骑士的故事,后来才知道故事里的公主其实是你,而骑士是却是周伯父,上次他见我,言谈举止之间,还满是对你的怀念,妈,你知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你还欠下了这比债。”

    我趴在墓碑上,觉得有些疲倦,冰冷的石碑透着森森的冷意侵袭着我的骨髓,昏暗的天际将整个公募蒙上了一层晦暗的颜色。

    “我曾经难以理解,骑士那么好,公主却为什么不喜欢,一定要去追随飘摇不定的猎人,如今我遇上了自己的猎人,似乎也背叛了骑士,背叛了他的感情,背叛了他对我的好。”

    我坐起身子看着照片感叹道:“无论爱与不爱,所有人都在劫难逃。我们追逐的,放弃的,最终都会变成时光里的流沙,缓缓从心间溜走,把所有怨怪都埋没。”

    照片中的人仍旧安静的看着我,似乎有万语千言,似乎又无从诉起。

    我看着她,笑道:“我知道你想要问我什么,只不过幸不幸福我目前还不能回答你,等到江南向暖,似乎一切就都会有答案。”

    我走了妈,你一个人照顾好自己,如果在天有灵,一定要记得保佑黎安,希望她安好,能被我找到。

    我心里一遍一遍的念叨着类似的话,边走边回头看看雨中母亲孤零零的墓碑,恍惚觉得她似乎就站在那里,用一如既往的神情目送着我。

    往前走,不要回头,不要迟疑,不要后悔,不要左右盼顾,你要相信,一切都自有安排,没有谁会例外。

    岁月太匆匆

    第二天雨刚停,我便去了黎安家里。

    由于老房子拆迁,黎安家已经搬到了外环的商品房。

    我找了许久,这才确定了黎伯父的住处。

    开门的正是黎安的父亲,他穿着一件灰色的羊毛衫,满头花白的头发看上去比同龄人要苍老许多。

    “伯父,我是黎安的朋友江暖。”

    我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东西,小心翼翼的问候他。

    时间的光影只是在他身上漫不经心的拂过几年,他却仿佛是经历了几个世纪的沧桑。

    他将门拉开,佝偻着背进了屋。

    我知道这就是让我进屋的意思了,便轻手轻脚的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房子里的装修极其简单,家具也是老房子里带过来的,挺大的三居室,却好像只有他一个人住,无处不显得孤寂。

    他倒了一杯水放在我面前,在我对面坐下细细的看我,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

    “我以为是安安回来了。”

    他突然喃喃的说了一声,语气中满是失落。

    我觉得很是惊讶,此时的他,竟让我觉得有些陌生。

    在我的印象中,黎安的父亲是一个好酒好赌的人,每次见到他,不是大醉不醒人事,就是浑身是伤的狼狈,难得有些时候清醒一些,不是他在凶黎安,就是黎安在骂他。

    安分、沉闷、踏实,似乎从来都没有属于过这个男人。

    “黎安她现在还在海都,因为比较忙,所以托我来看看伯父您。”

    看到他这个样子,我也猜到黎安想必是还没有回过家了,便只好随口扯了句谎话安慰他。

    他抬起头来看我,眼神中满是疑虑。

    “真的是她要你来看我的?”

    我笑着点点头,指指桌子上的礼盒说:“蜂蜜还是她特地交代我买给您的,她说您喜欢呢。”

    他看了看桌子上的礼盒,微微蹙着的眉毛慢慢舒展开,眼神中渐渐有了丝暖意。

    “那丫头在外面一切都好吧?”

    “都还好,就是工作比较忙,抽不开身来看您。”

    “我知道我知道她是心里还恨着我呢。”

    伯父点点头,若有所思。

    我忙摆摆手说:“不是您想的那样”

    “当年,她母亲死了,她指着我的头让我去死,她说该死的是我,不是她妈。”

    伯父低着头,眼神中尽是悔意道:“我当时就知道她有多恨我,我这辈子不但没有什么能耐,还给她带来了那样晦暗的生活,都是我造的孽,是我对不起她。”

    “其实黎安早已经对这一切释怀了,毕竟您是她的父亲,她也只是希望您以后能好好生活。”我劝慰道。

    她抬头看了看屋子,叹了口气说:“早年生活的飘忽不定,连一处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如今分到这样大的一套房子,有的时候我一个人住在里面,想想安安和她妈妈,心底里满满都是对她们娘俩的愧疚。”

    岁月可以改变的东西很多,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初心,可以改变一个人的秉性,但是有一样东西,他却永远都无可奈何。

    那就是一个人,对过往执着的愧疚与自责。

    年轻的我们难免都会犯错,而那些犯过的错择,终究有一天会变成洪水猛兽,随着慢慢沉浸的岁月席卷而来。

    走出黎安的家里,我觉得心情分外复杂,就像是雨后压抑着的天空,那一层厚重的灰色云彩,怎样都透不过光彩来。

    心情烦躁,我便又去了一趟墓地。

    母亲墓前的百合花渐渐枯萎凋残,白菊花却沾着雨水还鲜艳如昨,让我更奇怪的,昨天我放上去的一束菊花,如今却变成了两束。

    谁在我后面又来过这里?

    我看着两束一模一样的菊花,有些纳闷。

    母亲在江南也没有什么故人,难道会是黎安来过?

    我站起身子四下看了看,整个墓地一片冷寂,细细思考了一番,我便快步走出公墓,拦了一辆的车便匆匆往黎安老家赶。

    那条小河已经没有了往日喧闹的场景,安静的流淌在阴霾重重的暮色下,就连流水声似乎都带着岁月累积的沉重气息。

    我站在桥上向下看,黎安家以前的房子已经被夷为平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公园,公园里树木青翠欲滴,完全看不出往日老旧房子的衰败模样。

    当初我们就是在这条小河里嬉笑打闹,那些年的日光总是明媚,我们稚嫩的声音也格外绵远悠长,仿佛能穿透过岁月一直喧闹到我的耳边。

    我伸头往桥底下一看,便看到黎安坐在桥墩下的石板上,黑色的直长发披散在肩膀上,身形显得格外寂寥。

    我忙顺着台阶下去,站在了她的身后。

    “我就知道你也许会在这里。”

    她回过头看我,苍白的脸色没有了往日的神采,眼神空洞,神情漠然。

    “我也知道你也许会来找我。”

    我走到她的身边坐下,看着眼前一片萧条的河床,不禁觉得怅然。

    “回不到过去了吧?”

    我苦笑着说。

    她点点头,声音黯哑道:“这两天,我走遍了自己曾经生活过的所有地方,试着去做曾经做过的每一件事,最后却突然痛恨起现在的生活,后悔当初为什么总期盼着长大。”

    “你真傻,长大就是长大,无论你后不后悔,都是难以避免的。”

    黎安伸手指指前面的那块石头说:“十多年前,两个扎着长马尾的小姑娘就站在那里摸鱼,高挽着裤子和衣袖,笑起来的声音可以惊起旁边水林里栖息的水鸟。”

    我转头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担忧。

    “有人说,频频回头的人,是因为不愿意往前走,黎安,你最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笑的有些勉强,低头道:“我不愿意往前走,更不愿意停留在原地,但是又回不到过去,小暖,你说我活成这样,是不是该去死了。”

    我有些生气的站起身子,怒视着她道:“曾经那个光芒万丈的黎安,那个横冲直撞的黎安哪里去了,是什么让你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黎安没有看我,她的眼神直直的看着前方,有些茫然道:“以前的黎安即便是天不怕地不怕,但还是没有办法坦然面对生死。”

    说完,她扭头看着我问:“小暖,你见过死人吗,不是已经死了的人,是一个好好的人,突然在你面前死掉。”

    我见她眼神里满是恐惧,突然有些于心不忍。

    她这样的神情像极了当年目睹了母亲被打死时的神情。

    我蹲下身子揽过她问:“黎安,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一定要告诉我,否则我没有办法帮你。”

    她在我怀里点点头,眼泪便簌簌的流了下来,顺着她苍白的脸蜿蜒而下。

    “小暖,很多事情我并非不愿告诉你,但是你跟我不一样,我不能让你知道这些。”

    “伊莎的死,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我掰着她的肩膀,认真的看着她问。

    黎安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僵硬,她震惊道:“你都知道了?”

    “你爱的那个人是四海的程凯文对不对?”

    她缓缓的点了点头说:“一开始他只跟我说是做地产生意的,直到后来伊莎将我的情史捅出,他将我带回他的别墅,我才知道原来他是你们四海的高层。”

    “是金开泰告诉我的,他很担心你。”我看着她,语气轻缓。

    她眉眼低垂,神情格外疲累。

    “金开泰的爸爸是市长,你觉得这样的家庭能接纳一个我这样的人吗,小暖,我真的是爱怕了。”

    我沉默许久,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膀道:“随缘吧黎安,就算不强求,也不能视而不见。”

    她抱着腿坐着,不再说话。

    我又问她道:“你老实告诉我,黎安到底是怎么死的?”

    她沉思许久,终于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我隐约松了口气,其实我要知道的并不是黎安的死因,只要不是黎安做的,我也就放心了。

    这一切之间的纠葛太巧合也太突然,我和金开泰担心的事情,幸好都没有发生。

    我抚抚她的头发说:“没关系的,我们即便是长大了,但毕竟也还年轻,这些事情都不算什么,过去了就过去了,晚上我们去喝一杯,醉倒了回去睡一觉,一切就都会好起来。”

    黎安突然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抬头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无边无际的绝望。

    “我喝不了酒小暖,若是能喝,我也想烂醉如泥,可是我连就都喝不了了。”

    “为什么?”我不解。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眼睛里湿漉漉的像是暮色笼罩着的迷雾森林。

    “有一个生命,已经参与了我的生活。”

    我有些沉重的看了看她依旧平坦如初的小腹,顿了顿说:“你要生下来吗?”

    她摇摇头,看着我说:“小暖,程凯文这辈子都不可能娶我,也不可能给这个孩子当父亲。”

    我沉默着不说话,毕竟这是一条生命,从孕育成长到呱呱落地,我才终于明白母亲当年生我,是用了怎样巨大的决心。

    事情真相

    一大早起床,便匆匆陪着黎安去江南的一家私人医院做检查。

    我陪她坐在门诊外面的椅子上,她刚抽过血,怔怔的按着手臂上的棉球,本来就有些苍白的脸色显得更加没有神采。

    “害怕吗?”

    我将她有些凌乱的头发拂到一边,轻轻揽着她。

    黎安顺势倚靠到我的肩膀上,点点头说:“又害怕,又内疚。”

    我拍拍她,安慰道:“不要想这么多,只是一个很小的手术,一会儿就好了。”

    “小暖,你说我这算不算是杀人?”

    我看着她,眼睛里隐隐有红色的血丝,昨晚想必是哭了一整夜。

    医院里,别具一格的刷了粉色的墙壁,可即便这样,还是觉得弥漫着一种格外沉重的气息。

    “不是你要杀他黎安,而是他根本就不应该存在,这种时候,女人总是最无辜也是最受伤害的,你不要把一切都推到自己身上。”

    “可是除了怪我自己,还能怪谁,都是我自己造的孽,如果我今天死在了手术台上,未免也不是一种解脱。”

    “呸呸呸!”

    我坐起身子严肃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一切都会过去的,今天从手术台上下来以后,你就是一个全新的黎安,把这一切都忘掉,从头开始。”

    黎安摇摇头,神情晦涩道:“山重水复已是无路,想要从头开始谈何容易。”

    “怎么不容易,你不过也才24岁的年纪,对于很多女孩子来说,人生才不过是刚刚开始。”

    黎安低垂着眼睛不再说话,护士过来喊她的名字时,我竟感觉到她微微颤栗了一下。

    时至今日,我才知道平日里伪装的无畏无惧的黎安其实也只不过是一个会慌乱,会胆小的普通女子。

    我站起身,扶着她将他送进房间里,护士关门的时候她看我的眼神像极了无助而惊慌的孩子。

    我坐在椅子上等着黎安出来,时间缓慢的仿佛在我头顶来回踱着步子。

    坐了一会儿,我只觉得头有些发懵,心里也有些气闷,也许是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太浓烈,或者是气氛太过压抑,我站起身子来回走了两步,这才觉得稍微好了一些。

    黎安出来以后,我见她神色一变晦暗,忙走过去小心的搀扶着她。

    她吃过医生开的药,换好衣服,安静的躺在床上,等着半个小时以后医生进行手术。

    黎安扭头看着我,眼神晦暗,嘴唇干涩。

    她缓缓开口道:“小暖,你知道吗,医生说他已经有两个月大了,很健康,也很完整。”

    “你会后悔吗?”我握着她的手问。

    仔细想想,这样做我们确实也是够残忍,肚子里的小生命也是无辜的,如果当年我妈没有那份勇气生下我,如今我根本也不可能会存在与这个世界上。

    黎安眨眨眼,两行泪便汩汩的流了下来。

    她说:“从前不知道什么是责任,如今知道自己身体里寄托着另一个小生命,竟然想拼了命的护他周全,可是我做不到,小暖,我真的做不到。”

    我郑重其事的对她道:“黎安,如果不想做就别做了吧,不要为难自己。”

    黎安的眼神里多出一抹失落的神色,她缓缓松开我的手,将脸别到了里面去。

    许久才开口道:“小暖,我之所以不想生出他,并不是因为我怕受负累,而是因为我太想对他负责人,为了他好,我就不能让他出声。”

    黎安的话里满是无奈,像是汹涌愤怒的洪水,在堤岸上瞬息覆灭。

    直到看着黎安被推进了手术室里,我才突然觉得支撑不住,头脑一阵天旋地转,腿一软便瘫倒在了地上。

    似乎睡了许久,醒来时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辰。

    我手上输着液又不能下床,只好开口喊了一声护士。

    有人应声推门进来,似乎就等在门口。

    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针织衫,神色黯然,眼神却比往日平和了许多。

    “怎么你,周家麟?”

    我坐起身子惊疑的看这样他,万万没有想到,我们再见面会是在另外一个城市。

    他站在床前看了看我,神态有些拘谨道:“你醒了,感觉哪里还不舒服?”

    我摇摇头道:“就是有些乏力,其他都好。”

    说到这里,我不禁问道:“是你帮了我吗?”

    他点点头,眼神里有些责备的说:“你一个有孕在身的人,怎么还不吃早饭,万一低血糖昏倒在路上岂不是危险?”

    我脸色稍稍怔了怔,欢声问道:“你说什么?”

    他微微蹙着眉毛,重申道:“低血糖对你肚子里的胎儿不好,以后要记得吃早饭。”

    “你是说,我有孩子了?”我惊讶道。

    他点点头,有些奇怪道:“你不知道?”

    我低着头没有说话,心情变得莫名复杂。

    曾经我跟季城铭都想生一个自己的孩子,如今得偿所愿,竟又觉得没有了往日想象的那般兴奋。

    “你呢?”我抬头问周家麟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戴菲怎么样了?”

    周家麟在我床前的椅子上坐下,神色平和。

    “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流产了。”

    “什么时候的事?”

    由于周家麟的神情太过平静,我一时难以相信。

    “前两天,她开车与别人撞到了一起,大人没事,孩子没保住。”

    “你也别太难过,这些都是命,谁都难以预料。”

    尽管我觉得周家麟的状态并不需要我来劝解,但无论是换了谁遭遇这种事情怕是都不会想得开。

    周家麟笑了笑,尽管没有笑道眼睛里,脸上的神情却温和了许多。

    “我不难过,就是觉得有些内疚。”

    “不难过?”

    我看着他的神情,倒是愈发的糊涂了。

    周家麟缓声解释道:“戴菲流产那一天告诉我,她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孩子?”

    我觉得事情有些滑稽了。

    “既然不是你的孩子,她欺骗你难道你不生气还反倒内疚?”

    周家麟摇了摇头说:“其实她也不算是欺骗我,我早就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并非是我的,因为那一晚我们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什么,她以为我喝多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尽管是穿着一模一样的裙子,你再我心里也绝不是别人可以替代的。”

    他看着我,眼神深沉而真挚,有点让我措手不及。

    “你就是为了不愿跟江阳结婚,所以才顺水推舟,认了她的孩子的是吗?”

    他点点头说:“当初只是为了摆脱那桩婚事,没有多想,后来又不忍心拆穿她,便只好一直不动声色。

    “戴菲知道你都了然于心之后是什么反应?”

    “她说她恨我。”

    周家麟叹了口气,脸上的神色这才变得有些沉闷起来。

    “有些时候,被别人看穿伪装却还不知,或许是最糟糕的一件事情。她或许最不愿意让我瞧不起他,而我,终究是做错了。”

    听了这样千回百转的情节,我不禁感概:“你为什么这样不愿意跟江阳结婚,就那么不喜欢她吗?”

    周家麟笑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无奈。

    ”并非是因为我不喜欢她,只是因为有我太喜欢的人。在遇到你之前,或许我不会这样抵触任何一桩婚事。”

    生命的到来交替,总是充满神秘与巧合。

    黎安失去她人生中的第一个孩子,而我却在这一天得知自己也已经成为一个母亲。

    我打完点滴去看黎安,她正躺在病床上双眼无神的瞪视着天花板。

    护士说她已经可以出院,可是她却躺在那里不愿意走。

    “小暖,我的手和脚都是软的,我走不了。”

    “小暖,我亲眼看到那个孩子还不过是一团血肉模糊的小东西,呵,我真残忍。”

    “小暖,我肚子里的东西没有了,可是青春也回不来了。”

    她反反复复的,纠结着这些,像是一个失魂落魄的人,一点生气都没有了。

    这样的黎安,我更不敢跟她说我怀孕的事情,便拉起她,怒气冲冲道:“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黎安父亲开门看到我们时,表情不是不开心的。

    他故意按捺着神情,板着脸道:“你怎么还知道回来。”

    黎安有些虚弱的看着她,似乎连斗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淡淡道:“我回家关你什么事儿,这房子也有我妈一份。”

    “我是你爸,你怎么跟你老子说话的?”

    “我管你是谁,反正我眼里没你。”

    “你”

    黎安不管不顾的走进屋子,似乎身体虚的厉害,一靠近沙发便瘫倒在了上面。

    伯父看了看他,没再说什么,似乎叹了口气,转身便进了厨房。

    没一会儿,他端出一碗加了蛋的面条放到我们面前,语气生硬道:“吃点东西再走吧。”

    黎安坐起身子看了看面条,拿起筷子说:“我不走,在我妈的地方先住两天。”

    伯父在原地站住了身子,许久都没有动,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我去帮你铺床。”

    黎安手里的筷子也停了停,只是一会儿,便又重新故作无事的吃起了面。

    我看着他们父女俩这样笨拙而又生硬的表达着对彼此的关爱,心里不禁也觉得有些酸楚。

    总有一些感情,在失去过之后,才更加懂得理解和珍惜。

    日记本

    我有些犹豫着,拨通了季城铭的电话。

    怀孕这件事情,虽然我想当面告诉他,可现在,就是很想听到他的声音。

    我这边是午夜12点,他所在的地方应该是中午,电话响了许久,突然被挂断。

    我坐在窗台上看着外面,江南入春很早,午夜还是有些许的冷意,我裹着毛毯坐着看漫天的繁星。

    肚子里的小生命生长的无知无觉,我用手抚摸着他,小腹虽然仍旧平坦,但却清楚的知道有一个生命就在自己腹中。

    他是男孩还是女孩?

    长得像我还是像季城铭?

    现在是在睡觉还是和我一样失眠?

    这种感觉很奇妙,有一个人,如影随形的伴随着你,不离不弃,让人觉得安定而又无比的窝心。

    我正胡思乱想,着,季城铭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睡?”

    他的声音有些淡淡的,仿佛来自遥远的夜空,我听得不禁有些恍惚。

    “你在干什么?”我有些踌躇着,低声问他。

    他顿了顿,低声道:“我现在在医院里。”

    我想起上次在纸条上看到的地址,不由得好奇起他最近的行踪,破天荒的追问道:“你去医院干什么?”

    他停顿了许久,才低声道:“一个朋友病了,我来看看她。”

    “要紧吗?”

    我听见他的气息在电话那端起伏不定,很久都没有声音。

    似乎是几秒钟的时间,又像是隔了漫长的一个世纪。

    他“嗯”了一声便再也没说别的。

    关于那个人是男是女,跟他什么关系,尽管我很想知道,可是却怎样都问不出口。

    “你什么时候回来?”

    话到嘴边,就只剩一个这样的问题。

    “还不能确定,我会尽快。”

    “嗯,等你回来,我有事情跟你说。”

    “嗯,早点睡吧。”

    听到电话那边的“嘟嘟嘟”声,我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跟季城铭之间的关系又变得这样疏远,他的若即若离,让我像是赤脚踩在雷区,总是隐隐有着某种担心。

    黎安手术之后在家里休息了几天,她跟伯父的感情也慢慢好转,虽然没有寻常父女的亲密,却也比以往要融洽许多。

    我将她的消息通知了金开泰以后,便打算动身回海都,季城铭的爷爷情况还很危险,我不能在江南呆的太久。

    去找黎安告别时,伯父跟我说她接了个电话后便说要去海边见一个朋友,走的匆忙,没有说什么时候会回来。

    我当时没有多想,便让他转告黎安说我先回海都,然后订了机票匆匆回家收拾行李。

    除了自己平日里穿的衣物,我去我妈房间看了看,她的私人箱子因为年久未动已经落了一层灰尘,我轻轻擦拭干净,突然好奇里面装了什么。

    柜子是老式的那种红木箱子,被一把小锁锁的紧实。

    我四处找了一番,终于在我妈的梳妆盒里找到了一把略微有些生锈的钥匙开了锁。

    箱子里是我妈年轻时的衣物,从精致的做工和样式可以看出应该是从江家带出来的,都是我从未见她穿过的。

    我一件一件的拿出来翻看着,一边想象着我妈穿上它们时的样子,想必当初也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女子,才能穿起这样精致的衣物。

    翻到箱底,突然看到一本封面有些磨损的旧笔记本,我好奇的拿了出来,扉页已经发黄,上面是我妈清秀有力的字迹。

    抄写了一首卓文君的白头吟: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怎么是这首诗?

    从未听母亲念起过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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