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咯噔一声关上,她倏然睁开眼眸,望着身旁空出的位置若有所思。
他走了,可他身上那淡淡的烟草味却仍在房间逗留。柔软的薄被上也还残留着他侧躺时的弓形凹槽。
他真的是个古怪的男人,常常不钻被,穿着衣服就睡觉。如果不是房里的暖气够强,他铁定是要感冒的。
她轻轻地拉了拉被褥,扯去了他留宿过的痕迹。
凌晨点还跑出去陪人家,他应当很疼爱这个未婚妻吧!既然是相爱的,为什么要把她带回来养着,不担心她的存在会伤害了她吗?即便到目前为止,他们既没有交身也没有交心,看起来还不足以威胁到他们之间的感情,可谁知会不会哪一天又出现一则不实报道呢?
自从他的外公来过以后,她就陷入了一种深深的负罪感里,惶惶不得终日。
还有一件事情是她始终不能放下的。先前她重病在身没有办法,可现在她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寻找妹妹的事情便不能再拖下去了。不过,他肯定不会同意她出去找人的,别说出门去,就是手机、电脑这些可以上网接触外界的工具她也碰不到。
许久之后,窗外传来了汽车引擎的轰鸣声,他很快就会离开别墅了,希望这一次的离开能持续得久一点。她需要一点时间想清楚下一步该怎么走,若是继续如此被动地生活在这座牢笼里,她只会是一具行尸走肉,没有灵魂,没有思想,只知道依附着他,过着看来安逸平静却没有未来的生活。没有未来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那种感觉就好像失重踩不到地面一样,虚无,迷茫,恐慌。
陈尔余悠悠地想着,越想越不安。她不知道,就在她浮想联翩的时候,楼下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他噔噔噔下了楼,撞见了恰巧起来倒水喝的吴妈。吴妈见他一副要出门的样,忙走了过来,挡在了他的跟前。
“有事吗,吴妈?”他问。
“少爷,你要出去是吗?可不可以先听我说几句话?”吴妈此时的神情有些大义凌然,但捧着个军用水壶的样却有些滑稽。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他点了点头,道。
“少爷,你可别怪我嘴碎,我也是实在不忍心看小姐她这么下去,才来请求您一件事。”
吴妈话还没说完,他开口打断:“她到底怎么了?”
“少爷,我知道您很忙,又要准备婚礼的事情,不能够总往这边跑,但是您也不能把尔余小姐当个犯人一样地关在别墅里头呀,她总归是个女孩,没有朋友在身边,也会寂寞的。若是少爷您允许,就让我和老头还有小崔,时常陪小姐出去走走,逛街买东西也好,参加一些社交活动也好,总比闷在家里头要强一些。”
“寂寞?她告诉你的吗?”吴妈一番话说得很是恳切,但是他却只因这个词而皱起眉头。
吴妈留心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如此追问,担心他迁怒了陈尔余,忙解释道:“小姐怎么会说这些话,她哪怕被锁在房里一辈也不会说一句不高兴的。可这么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小姑娘整天心事重重,总是不好的。少爷,感情的事情我不能多嘴说什么,也插不了手处理,但您既然交代我们要把小姐照顾好,我们便要尽心尽力地去做,何况我们几个也都喜欢小姐,希望她能够快点开心起来。还请少爷您能答应,我保证我们不会把人弄丢的。”
他沉默了半晌,提步要走时,淡淡落下一句:“我知道了,你们只管尽心照顾她,这件事以后再说……”
第015章 用生命保护
陈尔余并没有想到,他只消失了一天就又来了别墅,而且是在大白天回来的。一回来,就将做坏事的她逮个正着。
那是她挣扎了两天后,作出的无可奈何的一个决定。她告诉吴妈自己很想家,很想打个电话给家人报个平安,并且第一次在吴妈面前掉了眼泪,博取了她的同情,才得以进入书房。可她却把电话打到了沈君昊那儿。他是她在云胡市唯一认识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她能背出电话号码的人。
她握着听筒,紧张得一颗心跳在喉咙口。她发过誓不再对沈君昊心存幻想,可是,在最无助的时候她第一个想到的人仍然是他。那是一种绝对的信任,她相信沈君昊会保护她,所以,潜意识里,她才会依赖他。
可她的希望落了空,这通电话持续了一分半钟,令她受尽了煎熬,却终止于无人接听的机械式答复。
听着单调而冷漠的嘟嘟声,她脸上的期待、紧张以及那一点点的兴奋,顷刻间散了去。她冷静地将电话挂断,消除了通话记录后,黯然离去。可走没两步,复又折返,猛地抓起听筒,食指飞快地按下一个个数字。
这一次,电话只响了一声,就没了下。
一根修长的食指,按在了挂断键上。
紧接着头顶响起了一道不愉快的声音:“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书房不可以进!”
陈尔余此时就好像一个作弊被抓的考生一样,满脸的惊慌失措。考生作弊会被取消考试资格,而她违抗命令被逮个正着,却不知道下场如何。
“对不起,我——我只是想给我妈打个电话。”
她的声音细得如同蚊蚋,可是竟敢一而再再而对他说谎的胆量倒是不小的。
他冷笑着,将她的谎言戳破:“我想这部电话机还没有先进到能够将电话打到阴曹地府去!”
“你怎么知道的?”他调查过她,所以知道她父母双亡?所以知道她妹妹尔雅依旧下落不明?
他对她的一切了若指掌,而她却对他的身份一无所知,这是危险的状况。陈尔余心里一阵阵发毛,掌心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开玩笑,如果不调查清楚你的身份来历,我怎么可能留下你?”他绕过书桌,坐到了那宽大舒适的真皮座椅上,嘴角依然挂着冷冷的笑,漠然地看着她,“现在你打算坦白了吗?还是希望我介入调查?”他不由分说地从她手里夺过了听筒,作势要翻找去电记录。
这是第几次了?她总是被他逼到死角,怎么也反抗不了!陈尔余挫败地说道:“电话是打给我的长的,我希望能够再见他一面。”
“是再见一面,还是再帮你一次?别告诉我你打算借助他的力量,从这里逃跑?”他搁下了电话,语气轻蔑无比。
陈尔余不语。他一点没猜错,但是她不能承认。
“看来我是纵容你了,你才会一次又一次地撒谎骗我。”他说着,一扬手一个巴掌干脆利落地打在了她的脸上,打得她措手不及,结结实实地挨下了这力道不轻的一巴掌。
陈尔余双眸写满了错愕,右脸上红了一大片,却一点知觉也没有似的,只瞪着双眼,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他居然会打女人?
“奇怪吗?我说过的我的眼里只有利益,没有感情,更不懂得什么怜香惜玉那一套。你最好记住这一巴掌的痛,以后若是再敢对我撒谎,痛的就不只是脸了。”他态强硬,说完后便冷着脸命令她出去。
陈尔余背过身,快步离开,心里惊恐密布。
她深深地觉得,这个男人对待她的方式,就好像猫对待老鼠一样。即便老鼠未必合口味,猫也一样对老鼠穷追不舍,并且在捉到之后,任意地凌虐,直到老鼠活活受虐而死,然后被猫吃掉,或者被弃尸。他是那只猫,尊贵优雅,却也狠戾凶残,她是那只老鼠,天生弱小,只能听天由命。
她娇小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后,整间书房瞬间被一种濒死的灰败气息包围,使得本就深黑色风格的装修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这是下午点,午后的阳光慵懒惬意地散落在别墅的每个角落,可是却被无情地隔绝在了这间书房之外,书房落地窗边那厚重的窗帘挡住了每一丝妄想照进里头的阳光。
书房里,那名男双手手肘支在小叶紫檀木的办公桌桌面之上,手里捏着一块方格手帕,温柔而反复地擦拭着一把匕。那宛若安抚情人一般温柔的动作,在如此阴沉的背景下,反而更加诡谲和惊悚。
那把匕上雕刻着一朵精致的梅花,在昏暗的房里,却散发着莹莹的微亮,好像是某种生命的讯号,似人类的呼吸,均匀沉稳;也像心跳,不紧不慢。
许久之后,他丢开了手帕,粗粝的指腹轻柔地抚过那梅花的花瓣,如柔和的月光洒落,如潺湲的溪水流过。
那画面,唯美而又致命,死一般寂静。
直到,他等待许久的电话响起。可他并没有立刻去掏手机,而是按照既定的程序将匕插入鞘里,装回一个暗棕色的盒,最后把方格手帕丢进了垃圾桶。
像是某种神秘的仪式,他心无旁骛地完成了整套动作,这才接起了电话,劈头就问:“有消息了?”
“还没,那混蛋鸡贼得很,都已经被团团围住了,还能逃出生天,我看那帮酒囊饭袋未必是他对手。”电话那头是一道粗犷的男声,粗暴而凌厉的用词并不能减少哪怕一点他对他的恭敬。
“把人都派出去,避开警方眼线。天之内,掘地尺,活见人死见尸。”显然,这不是个好消息,他下达命令的时候,眉头锁得死死的。
“不行,你的身边不可以没人保护!人我只派出一半,剩下的暗中保护你。”那头的人并非唯命是从的下属,但他的违抗,却反而更显示出他的忠诚。忠诚最直观的表现便是,永远把主人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好,派一半的人找他,但是另一半不必保护我,我要他们用生命保护陈尔余。”他道。
“这——”
那头还想反驳,但这次他没给机会。“办不到的话,以后就别跟着我!”
此话一出,那人硬生生把反驳吞下了肚。
下一刻,一个铿锵有力的“是”字,透过一根细细的电话线传到了他的耳里,他满意地笑了笑,将电话挂断。
第016章 搬到他房间
似乎那一个巴掌还不足以惩罚她的行为似的,他决定在别墅住下来,并且命令她搬到他房间去。
当时他和她,一个坐在餐桌这头,一个在那头,中间隔着四五个空位的距离,正沉默地享用着丰盛的晚餐。
晚上吃的是西餐,特意请的法国大厨来别墅烹饪。可惜,餐点虽然精致豪华,两人却都没什么心思细细尝——一个飞快解决,一个味同嚼蜡。
他看似慢条斯理的动作,效率很是惊人,陈尔余面前的牛排还剩下一大半,他却已经迅速将餐盘里的食物一扫而空。而后,他举起了左手边的红酒,猛灌了一口。芬芳的酒液滑过他的喉咙,冲进了胃里,慢慢洗去了分熟的牛排残留的血腥味。他又抓起湿巾,轻轻地拭了拭嘴角,便宣布了这一噩耗。
对陈尔余而言,这当然是噩耗。本来他好歹隔差五才来一次,她不必时时刻刻都提心吊胆着,可一旦他住下来,她的一举一动每分每秒都将受到他的控制。这些天来,她已经费劲了脑筋,却仍是没能够搞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打算对她做什么,要了她的自由又准备怎么挥霍。
“不愿意啊?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不过后果你自己承担。”他把酒杯往桌上一搁,又将塞进衣领挂在胸前的白色餐巾一把扯下,然后推开椅优雅起身,漠然地往外走去。
陈尔余仰头望了过去。
他长得很高,目测超过一八五,因为她坐着的关系,此时的他看来更形高大。他走过来的时候,带着一股劲风,经过她身边时,挡住了一大片的灯光,修长的影掠过她面前那纯白的陶瓷盘,几乎同时,一片黑色阴影笼罩在了她的心头。
陈尔余的双手不自觉一阵轻颤,刀叉险些脱开手去。后果——多么严重的两个字眼,她真的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承受得起!
略一沉思,她果断地放下刀叉,跑上前去。
在他踏出餐厅之前,她追上了他。小小的身挡在了宽大的门口,下巴微抬,目光坚定地仰视着他:“我没有不愿意搬到你房间。”
坚定而清澈的目光下,心思辗转。该来的总会来,与其逃避,不如讨好卖乖一点,也许还能在他心情好的时候,打听一点妹妹的消息。
他笑了,得逞地笑了。微微压下带笑的俊脸,宽厚的手掌贴上她粉红色的脸蛋,嘉许一句:“这样才乖!”
而后又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才往书房走去。
陈尔余眼神复杂,目送他挺拔的背影渐行渐远。
他已经在书房呆了一个下午了,十分钟前才被吴妈请出来吃饭。现在又急着回书房,看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在办。
陈尔余下意识地希望他能够就此忙得昏天暗地,最好能在书房过夜。
当然,这纯粹是她想多了。他的确很忙,但是却早早就回了卧房。
一开门,没见到陈尔余,叫了两声也没人应,他脚步一转去了隔壁房间。
隔壁房里,陈尔余正坐在床沿,磨磨蹭蹭地收着一些物,都是她打算摆到他的房间去的洗漱用和睡衣。
让她搬到他房间的事情,他吃饭的时候提的,可她直到现在还没将东西收拾好,可见是想故意拖延。
他心生不悦,大步跨进房里,无声无息地将她纤细的手腕扣在手心,而后一个用力,将人从床上拉了起来,并不由分说地拖着她走。
陈尔余一阵惊慌后,咬着唇,跟着。
两人进了他的房间,他松开了手,她嗫嚅着说了一句:“我先去洗澡。”
她是懂得规矩的,知道要先洗干净。
不过,他却将她拉了回来,道:“反正还要出身汗,何必那么麻烦洗两次!”
暧昧不明的一句话落下,陈尔余的脸色苍白如雪,整个人笔挺挺地定在原地,身体僵硬,好像一座雕像。
他眼眸幽深,右手从她腰间绕过,将她搂住,坚实的胸膛隔着西装马甲贴上了她的后背,左手却顺着一排纽扣缓缓爬到她高耸柔软之处,修长指尖来回地拨弄着纽扣。
“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灼热的纯男性的气息喷在她细白的脖上,她的心底升起一阵阵酥麻。
“我自己来。”陈尔余身形一颤,忙按住那双准备肆意妄为的手。
幸好,他也没强求,松开手,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后,便抱着胸等着看她为他轻解罗衫。
陈尔余低垂着脑袋,强忍着羞愤,双手缓缓伸向了胸口。
一颗,两颗,颗……
那件黑白色千鸟格的连身裙松松垮垮地挂在莹白的肩头,像是随时会掉落下来,又好像尚且能够保留最后一点神秘。
因为纽扣悉数解开,前襟已是大开,里头米色的胸衣露了出来,半片雪肌玉脂若隐若现。但那神秘而诱人的深壑却清清楚楚地落在了他的眼里。
但凡男人都不会抗拒这样一个活色生香的女人,何况他正直血气方刚的年岁,心底的冲动更加强烈。
他的目光甚至像尖刀一般凌迟着她的身体,又好像灼灼的火焰炙烤着她的内心。
抵不过心头那阵火辣辣的焦灼,他又将她强抱入怀。两具身体才刚刚碰上,两片霸道的薄唇就压了下来,将她战战兢兢的樱唇吻住,重重的,死死的。
他冰凉的唇舌,有力在她唇齿间辗转挑逗,纠缠不休,像要吞噬她的生命一般,直吻得她心惊肉跳、气喘吁吁。
良久,几个啄吻之后,他放开了她,走到房间那头,打开黑色大衣柜,拿出一套衣物,朝她扔了过来,“换上!”
她错愕接过,打开一看,竟是一套跆拳道服。怎么回事?他们不是要——
“如果你不想换衣服,那我们只能在床上打架。”他不怀好意地笑着。
陈尔余迟疑一瞬,再将疑惑的目光投射过去,却见他已经神速地脱下了西装,换上了跆拳道服。
跆拳道服简单的黑白色,突显出了他五官的俊逸。宽松的设计,是为了打拳时能灵活出击,却同时卸下了他冷硬的外壳。
可这并不代表此时她就可以掉以轻心了。
陈尔余再无知也明白他腰间系着的那黑色的缎带代表的是什么。
第017章 打过架没有
“我不懂——”陈尔余手里捧着一套跆拳道服,黛眉轻拢,神色戒备地望着对面的男人。
他身姿挺拔地站在前方,嘴边的笑带着几许危险意味,结实的肌肉掩在宽松的训练服里头,蓄势待发的姿态,好像一匹隐藏在黑夜深处的野狼,随时准备向猎物发起突击。
他是跆拳道高手,一穿上道服,浑身的战斗细胞顷刻间苏醒。
“你不需要懂。”
冰冷的言辞落入耳里,她的心好似被人用刀片划了一道口,鲜血一点点从伤口渗出,也把温一点点带走。
见她沉默,他径直走到了她跟前,毫不客气地扯下她身上裙的肩带,逼得她不得不赶紧将跆拳道服抱在身前,迭声答应:“我知道了,我马上就换。”
他满意地点点头,让出换衣服的空间。
陈尔余背过了身去,飞快地脱下裙和打底裤,而后将跆拳道服穿上了身,左看右看。这跆拳道服明显不是按着她的尺寸买的,衣服大了足足两个号,她穿在身上就好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一样滑稽可笑。裤还好,大不了把腰穿到肚上头去,反正有带系着不会掉。可这袖宽长,都可以唱戏了!
他发现了她的窘迫,高大的身躯瞬间逼近,抓过她的手臂,替她把过长的袖一卷一卷往上折。
“今天你将就穿我的,明天我再派人来替你定做几套。”他低声说着,满意地扯了扯卷得已然平整合适的袖口,又抬高了她的左手臂,重复着方才的动作。
听了他的解释,她反而陷入了更深的迷惘。他没有准备合适尺寸的跆拳道服给她,说明这是临时的决定,但是又说要替她定做几套,说明这临时的决定将会影响她的生活很久。
到底为什么突然带她来这里呢?想教她跆拳道,还是只是想打她一顿当作说谎的惩罚?脑海不由得浮现他下午说的那句话。他说,他的眼里只有利益,没有感情,不懂怜香惜玉。
见陈尔余再陷入了沉思,他猛然搂住了她的腰,右手食指轻轻抬起她的小脸,道:“何必这么抗拒,跆拳道对你没坏处的。”
没错,点防身术,对她绝对有利而无一害。她这么一想,也就不再追究他的初衷到底是什么,转而问道:“我们难道要在房里练拳吗?”
“当然不是。”他笑着放开她,提步走向那个黑色大衣柜,“跟我来。”
陈尔余心中存疑,默默跟上。
那是个超级大衣柜,霸占着一整面墙的空间。黑色的柜身一半露在外头,一半嵌入雪白墙身里头。外表看来,这个柜除了略微大一点,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甚至较之房里其他的家具要显得廉价很多,柜门还能看见好几处斑驳和破损。
可这样普通的一个衣柜却暗藏玄机。
只见他打开了最里边的那个柜门,闪身走了进去。
陈尔余突然明白过来,那柜门应当是通往跆拳道训练场地的入口。她快步追了上去,果然见到柜门里头的墙面上另有一扇厚重的门。此时门已经打开,可以看见门后约莫米开外有一面铁灰色的石墙。一盏老式古董壁灯挂在墙的正中间,正发出明黄铯的光亮。
她跨了过去,朝壁灯缓缓靠近,随着一步一步深入,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回旋的石梯。
这时一声催促从底下冲了上来:“下来!”
威严的声音回荡在宛若一口石井的密洞里,听来像是同时有七八个人发出了命令。
陈尔余忙收敛心神,踏上石梯,继续下行。
“井”的底部便是宽阔的道场,目测大约有个房间大小,地上铺着厚厚的酒红色减震地垫。道场圆形的外圈零星地散落着一些脚靶、沙袋和木桩,并摆了一组黑色真皮沙发。
道场中央,他目光凌然,面朝着她的方向负手而立。
不过是练个跆拳道而已,他至于搞得那么神秘吗?还大费周章地建造一个密室!
他身上有多的谜题未解,随着时间推移,非但没有解开一个半个,反而如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过来。”他朝她招了招手。
陈尔余听话地小跑步进入了场地,到了他的跟前站定。
“之前打过架没有?”他问得蹊跷。
也问得白痴!她哪里像个会打架的?
见陈尔余摇了摇头,他闪电般出手,抓住她的肩膀,轻轻松松给了她一记过肩摔。
咚一声,她重摔在地,顿时痛得龇牙咧嘴,闷闷地呻吟了两句。
他果真如他自己所说,不懂什么叫做怜香惜玉,尤其在这严肃的训练场上。
“起来!”他低喝一声,又摆开了架势。在他看来,任何言语的教导,都远不及真枪实弹的练习。
他似乎忘了陈尔余不是五大粗的粗汉,而是一个柔弱纤细的女孩,所以拿训练男人的那一套来对待她,会令她痛不欲生。
她就地一滚,撑着地面,爬了起来。可还没站稳,他就又拎起了她腰间的黑带,右脚滑步上前往回一勾,她又摔回地面。
后背再传来一阵剧痛,她甚至听到了身体里某些骨头发出的爽脆的咔咔声,不会是骨折了吧?她现在肯定,他带她过来,绝对不是有心要教她防身术,而是准备把她当做泄愤的对象。
她明显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双腿一软,又再次跌坐在地上。她双手撑在地面,瞪着他,一双如墨漆黑的眼眸却明亮异常。
“这么不禁打,遇到高手怎么办?”他抱胸,居高临下地回视,语气轻蔑。
她一个平民姓,怎么可能遇到什么高手?
陈尔余这一次休息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起身,刚才那一记过肩摔凶猛,她的整个背都好像散了架似的,微微一动,就痛得厉害。
可是,这才刚刚开始呢!
这个晚上,一道道身体撞击地面的声音,一句句轻蔑的训斥,响彻整个训练场。
直到凌晨时分,她软塌塌地趴在地上,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他才宣布到此为止,并把她拦腰抱回了卧室。两人一起冲了个热水澡,便相拥着睡了过去。
陈尔余全身虚软,一攀附着他,又累又痛,压根顾不得被他看光了身体的处境多么危险。
第018章 抱歉,我在吃饭
陈尔余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十二点过后,她只觉浑身又累又痛,整个身体像是被人拆散了又拼接过一样,完全不像自己的。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坐起身来。
左手边的床位空空如也,也没有丝毫残留的体温,想必他一早就离开了。
一夜对打——准确来说,是她挨打了一夜之后——她的内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也真切地体会到,男人和女人的力量悬殊不止一星半点,更何况,他还是个黑带高手,她对他而言比一只小蚂蚁强不了多少。
她咬牙忍痛翻身下床,想回自己房间换件衣服,打开房门差点撞上奉命来叫她起床的吴妈。
吴妈吓得不轻,猛拍着胸脯,喋喋不休:“哎呦喂,吓了我老大一跳,这年纪大了,胆倒是小了,不经吓。”
陈尔余连忙道歉;“对不起。”
“道什么歉呀,又不是你的错!”吴妈很是豪迈地摆了摆手,手里拎着的袋险些飞走,想起自己的使命,连忙抓着她的双臂,把她往卧室推回去。
“吴妈,有事吗——”她微微皱眉,被动地退回房里。
直到把她按坐在沙发上,吴妈才眉眼带笑地说道:“少爷说你昨天受了苦,现在浑身都是淤青。这些药都是效果相当好的,你看看喜欢那个味道,我帮你涂上。”说话间,把袋里各式各样的软膏拿出来放到陈尔余面前的茶几上。
吴妈的眉宇间总有些暧昧的意思,对陈尔余的态也比先前更为殷勤了些。
陈尔余的脸蛋不禁红了红。他何必说得如此含糊不清,惹得吴妈会错了意,还使得她尴尬不已。她又不好澄清,说身上的淤青都是他打出来的,不然就吴妈这脾气,怕是宁愿得罪了侍奉多年的主,也要替她出头了。
轻叹了一口气,她扫了一眼排成一列的药,都是活血祛瘀的。未免气味刺鼻,她挑了一支薄荷味道的软膏和一瓶喷雾,便往浴室走去。
吴妈快步跟进,不过陈尔余脸皮薄,只让她帮忙处理后背的瘀伤。
吴妈看到那成块的青紫色印记,一阵骂骂咧咧:“这少爷也没谱了,这知道的还当他与小姐多么恩爱,不知道的该把他当虐待狂了!”见陈尔余因为她擦药的动作而痛得一阵瑟缩,更心疼了,“小姐你忍着点,淤青要揉散了才会好。少爷估计昏了头,不知道轻重了,回头我说说他!以后让他对你温柔点。”
“吴妈,他不是有意的。”陈尔余面上又热又红,咕哝了一句。
吴妈听了这话,一对眉眼又带上了笑,取笑她,“你心疼了呀?好吧,吴妈不说就是。”而后,嘱咐她抹好了药膏尽快下楼吃午饭,就掩着嘴走了出去。
吴妈离开后,她将睡衣彻底脱下,这才看清自己的身体多么惨不忍睹。原本白皙的肌肤上细细密密的都是乌紫色的淤青,最严重的莫过后背,所有的淤痕几乎连成一片。前胸倒是没有受伤,但是两肩和四肢却还是散布着好些青紫痕迹。
真的搞不懂他,下手那么狠到底是为什么?搞得他们有深仇大恨一样。难道他是个心理变态,把她带回来就是为了虐待她吗?
陈尔余越想越恐怖,但是目前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这样一想,便拿起药膏处理伤痕。
一会儿后,她擦好了药,刷了牙洗了脸,又回了隔壁房间换掉了睡衣。正要下楼去,却听见窗户外头传来一阵阵警鸣声,紧接着刺耳的刹车声响了起来。
她心生好奇,快步走到了阳台,远远眺望。
这栋别墅位于云胡市地段最好的高级住宅区,依青山临碧海,风景绝佳。但今天这好风景却被破坏殆尽了。别墅雕花铁门外的陡坡上,两辆黑色警车刚刚熄了火,车上下来两队人马,由为的一名四十岁左右的男带领,走向了铁门,按响了门铃。
为什么警察会找上门来?难道是那天他杀人的事情曝光了?
陈尔余匆匆折返屋内,大步流星地跑下楼去。走到楼底的时候,正巧那队警察走进了门来。
一行人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朝着开放式餐厅走了过去。
陈尔余的眸底闪过一丝紧张,耷拉着脑袋,默默跟了过去。
餐厅那头,一整片的落地窗毫无保留地将花园里小桥流水的雅致带进了屋里。
阳光剪落,梅影稀疏,流水潺潺,柔美的景致成了一道无声的背景板,而身为主角的他却与身后的一切格格不入。
他穿着一件黑色衬衫,领口留两颗纽扣未扣,衬衫袖高高卷起,看起来潇洒不羁,又隐隐让人觉得危险。此时,他正低头切着牛排,锋利的刀划拉瓷盘的声音在如此静谧的背景下有些刺耳。
他自然已经听到一众人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但却迟迟没有做出一丁点反应,这使得为的警官面上有些挂不住。
但毕竟来自纪律部队,知道做事的分寸,他轻咳一声,上前说道:“唐先生,我是扫黄组高级督察丁厉,有关赵彪团伙拐卖少女卖。滛的案,希望你能回警局协助调查。”
陈尔余听闻此言,一颗心吊到了嗓眼。这些警察的出现果然是跟那位彪哥有关,也就是跟那天的事情有关了。他会不会惹上麻烦?
不过,看他的模样倒是一派悠然,自顾自地切着牛排,冰冷的目光掠过手中的不锈钢牛排刀倒映出的那张公事公办的脸。许久,才气焰嚣张地回了句:“很抱歉,我在吃饭。”
一帮警察到了跟前,他竟仍能够气定神闲地吃牛排喝红酒,也是够胆色的了。
仿佛感应到了陈尔余的注视,他紧接着又说了一句:“过来吧,再不吃饭该饿死了。”说话的时候仍是头也不抬,竟像是跟空气在对话似的
一帮人纳闷不已,环顾四周,才发现一个纤瘦漂亮的女孩正站在他们身后。
迎上一道道打量的目光,陈尔余明显有些局促不安,但是她很快镇定下来,穿过人群走到餐桌边。神色自若地拉开了椅,坐下,吃饭。
警队中有人终于沉不住气了,嚷道:“喂,知不知道老大将要成为下一届警司,你给我客气点!”
“哦——”面对挑衅,他吊诡地拖了一个长音后,扬声叫着吴妈。吴妈应声从厨房跑了过来,看到一群人黑压压地杵在餐桌边,大吃一惊。
“吴妈,麻烦你准备——”他顿了顿,余光一扫,“七人份的午餐,鲍参翅肚随便上,别怠慢了几位警官。”
“警官!”吴妈尖叫一声。
第019章 真无情呢
吴妈的尖叫声刚刚落下,丁厉身后那个冲动鲁莽的小警员又厉声喝道:“唐则尧先生,请你合作一点。”
整个餐厅因为这一句警告剑拔弩张了起来,吴妈这时候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个箭步上前,叉着腰冲着那帮警察骂道:“你们怎么不讲理了,我家少爷请你们吃大餐怎么就不合作了?!当警察的连个土匪都不如了吗?枉我们家少爷每年纳那么多的税养着你们,你们倒好,来他面前逞威风来了。”
都说中国大妈的战斗力足以震惊世界,这帮警员总算是见识到了。
吴妈嘴皮可利着呢,她一口咬定是这帮警察冤枉了她家少爷,又听得对方口气不善,一下就摆出了骂街的架势来。
几个警员面面相觑,只觉又好笑又好气,虽说吴妈骂了他们,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