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聪明就聪明在,骗人感情也是有头有尾的。林月入棺那天,他陪着陈尔余在墓地祭拜了大半天,显示出了十二分的诚意。所以后来,他说房只卖了七千块钱,陈尔余也是坚信不疑的。
事实是,房压根没卖,却被钱转到了自己名头下。可是他还不满足,又动起了歪脑筋,陈家的平板房虽然地儿不大,但是据说一两年后就要拆迁,这可又是一大笔横财啊。
他一夜没睡,终于想到了一个好法。
镇上有一大帮战斗力超强的姑婆们,她们可是时时刻刻都想要把这扫把星赶出清月镇去的。
只要她们把人赶出镇上,他再散布点那平板房阴气重不能住人的谣言,然后冠冕堂皇地拿来存放阴间的玩意儿,这时间一长,这房保准是他的了。
钱已经掉进了钱眼里头,就这样一手策划了一出驱逐陈尔余出镇的戏码。
那是林月入葬后的第天头上。
那个清早,鸟儿都还没醒来,一群中年妇女便浩浩荡荡地闯进了陈尔余的家里,蛮不讲理,一通打砸。不消片刻,屋里能摔的都摔了,能扔出去的也都扔出去了。
陈尔余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跪在地上向她们又是磕头又是哀求,希望她们不要再拆她的家了。
可是这群人毫不理会,直到没东西可摔,才住下手来,然后为的那位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鄙夷地瞪着磕破了脑门的陈尔余,斥道:“赶紧滚出清月镇去,你再呆下去,全镇的人都要死于非命了。”
陈尔余口莫辩,又是势单力薄,只能含泪离开。
不过,当晚她偷偷地回了家,却恰恰看到钱大摇大摆地在屋里抱着女人喝着酒,并且醉醺醺地对着怀里的女人显摆着自己是如何足智多谋,赢得了大笔财富的。
那一刻,陈尔余恨不得拿把刀冲进去把他砍了,但是她不能,且不说她身体瘦弱未必斗得过钱,就是她真砍死了钱,她的人生也毁了。
她不能冲动,她答应母亲要找到妹妹的。
陈尔余隐忍着恨意,把下唇咬出了血,才转身离去。
离开清月镇后,她靠着捡拾破烂和沿街乞讨,终于在一个礼拜后走到了云胡市。
第006章 不祥的预感
云胡市是她求的地方。
年前,她以着优异的成绩被云胡市府大录取,并且成为唯一一个获得全额奖金的新生。
陈尔余站在对街,地望着雨幕中那气派的校门,看着男男女女进进出出,她的眼里满是羡慕和留恋。
可是她已经身无分,没办法继续读书。校当初批准了她的休申请,却也同时取消了她今年的全额奖金。
但这里有她最美好的记忆,有她最留恋的人事,是无依无靠的她最怀念的地方。
还记得新生报到的那一天,天气比此时更糟糕。天空黑沉,狂风乱作,暴雨肆虐,简直像是一场世界末日的演习。她奋力地撑着伞抵挡着风雨,可小小的伞已经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豆大的雨点不停地砸在她身上,她拖着一个从邻居那儿买来的旧行李箱,狼狈地走进了那道蔚为壮观的校门。
就是在那一刻,沈君昊出现了。他走到了她的跟前,扬着比春风还要和煦的笑容,问她是否需要帮忙。
自此之后,她的心板上深深地刻下了一个名字。
心里想着,眼前竟真的浮现出了沈君昊那温暖的笑脸。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可是画面却反而更加清晰了。
是真的,沈君昊真的就在她的面前。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沈君昊停在了十字口,一手撑着一把大黑伞,一手拿着手机讲电话。电话那头应该是他很好的朋友,因为他说话的神情很放松,没讲两句话就会笑一笑。
看到他出现,看到他扬起那个温暖人心的笑容,她真的有种迎上前去的冲动,但是她刚刚迈出一只脚,就犹豫了。
面前的水洼倒映出了她此时的模样:灰头土脸,衣衫褴褛,完完全全是个乞丐。
她自卑地背过了身,突然往相反的方向跑了开去。
她没有伞,很快被大雨淋得浑身湿透。
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雨声掩盖了阵阵车鸣,一阵头晕目眩后,她倒在了一辆计程车的前面。
司机一个紧急刹车后,一边咒骂连连,一边掏出手机报警。
后座的乘客倒比他镇定多了,“大哥,你先别急着报警,过去看看情况再说。”
“小姐,她要是是个碰瓷的,你可要替我作证啊!”司机一听,顿时一个激灵,忙下了车去查看。见陈尔余四周没血迹,松了一口气,走过去在她身旁蹲下,大声呼喊起来:“小姐,你快醒醒啊,小姐!”
见她昏迷不醒,应该不是碰瓷的才对,司机便好心地替她叫救护车。
这时候乘客也下了车,走过来看到陈尔余那张被雨水冲洗干净的脸蛋时,一双丹凤眼露出了异样的光芒。她突然哎呀一声叫,并再一次阻止了司机打电话。
“大哥,这人是我朋友,她刚刚失恋了,我急着来这里就是担心她会做傻事,想安慰她开导她。没想到她没等到我,就自己跑出来淋雨了。”她一面说着一面蹲下身去抱住了陈尔余,并且煞有其事地拍了拍陈尔余的脸蛋,焦急地说道,“丫头快醒醒,你可别吓我啊!”
司机见她一身名牌也不在乎弄脏,紧紧抱着陈尔余的身体不肯放,眉宇间又满是关心,便不疑有他,收起了手机,蹲下身,一起帮她把陈尔余扶上了车。
………………
漆黑的夜,伸手不见五指,陈尔余在街头一通乱走后,终于看到了一点光亮。那是一扇玻璃窗,窗里透出了明亮的灯光。只那一点光,就足以驱散她心中的恐惧。
她本能地靠近明亮的所在,却在离窗口两米开外处,听到了一阵阵熟悉的欢笑声。
她立刻就飞奔了过去,趴在了窗户边伸长脖往里张望。
由于天气寒冷,玻璃窗已然结上了冰霜,屋里的人影因此朦朦胧胧的,她看得并不真切。
她于是抬起了右手,抹开了冰霜,才看清楚里头的情形。
窗口正对着一张餐桌,桌边围坐着个人:一对中年夫妇和一个小女孩,个人正在享受丰盛的晚餐。男主人先往女主人的碗里夹了些菜,紧接着又替小女孩夹了一个大鸡腿。小女孩登时双眼放了亮光,小小的手抓起了大大的鸡腿,凑上嘴,啃了起来,啃得满嘴的油腻,成了花脸猫。男女主人见状,十分默契地对视一眼后,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窗外的陈尔余心口砰砰砰地直跳——她认得他们,那是她的爸妈,那是她的妹妹。
她抬高了手,咚咚咚地敲打着玻璃窗,又扯开了嗓大叫:“爸!妈!尔雅!你们快开门,我是尔余!”
她叫得那样大声,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是屋里的人却在那一瞬间一个接着一个消失了。
就好像一缕烟,被风一吹,突然散了开去。
怎么会这样!
她惊恐万分,眼见着小女孩的动作也被定格,紧接着身体虚无了起来,她连忙大吼一声:“尔雅!”
一声尖叫冲破了迷障,陈尔余从恶梦中惊醒过来。她的脸上,身上,已经布满细细密密的冷汗。
她心有余悸,脑海里满是不祥的预感。她既然梦见尔雅跟爸妈在一起,是不是代表着尔雅她已经遭遇不测?
她胡思乱想了好半晌才缓过神来,终于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挣扎着坐起身来,又发现身上穿着的不再是那破烂而肮脏的衣服,而是一套洁白柔暖的睡衣。身上也没了令人作恶的臭气,只有沐浴过后的清爽和芬芳。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又是谁给她洗澡换衣的?
“你醒了?”就在她思不解的时候,房门被人推开,一个明艳的女人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了。
陈尔余目露防备,身体蜷缩了起来。
“别害怕,我不是坏人。”女人倚靠在门边,朝她柔柔地笑着,“你还记得早上发生的事情吧?”
早上?她皱着眉头,想了一阵,而后点了点头。她记得她早上回到了府大,看见了长,但是没脸跟他相见就跑开了。当时下着雨,而且雨越下越大,她淋成了落汤鸡。本想找个地方避避雨,却突然一阵眼花,头重脚轻了起来。然后,她就没了知觉。
这就是她所记得的全部,之后的事情,她丝毫没有印象了。
女人读懂了她眼里的疑惑,解释道:“你当时昏倒在了我坐的计程车前,司机本以为自己撞了人,忙下车查看,见你没有外伤只是昏迷了,他就想叫救护车。我看当时下着大雨,这救护车估计一时半会儿的也来不了,就自作主张把你带来了家里。看你一身湿衣服,怕你病情加重,就替你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对了,你还发烧吗?洗过澡之后,我喂你吃过一颗退烧药了,要是烧没退,你恐怕还得再吃一颗。”
说着,女人快步走到了床边,伸过手探了探陈尔余的额头,又碰了碰自己的额头,舒了口气:“谢天谢地,不怎么烫了!”
她的关心纯粹而自然,陈尔余心中一暖,道:“谢谢你。”
“说什么谢呀,我就是举手之劳。你这么可爱,任谁见了都舍不得把你丢在街边的。”女人将一双柔媚的手抚上了她的脸蛋,弯着腰与她平视,眼里满是怜惜,“对了,我叫陆敏,以后叫我敏姐就好。”
第007章 醉生梦死
陈尔余因为病了一场,加上先前营养不良,身体实在虚弱,就在陆敏家里住了下来。
她在她家住了一个星期,却还是不了解陆敏是个什么人,也不知道她是干嘛的。
白天的时候,陆敏通常都在家里,但是一到晚饭时间,她就会出门去。一出去就是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才会回来。
陈尔余猜想,她应该是在夜店工作的,或者更不堪一点,是做那一行的。不过,一码归一码,这并不会减少她对陆敏的感激。
由于在钱那儿吃了亏,她起初对陆敏的防备心也很重,毕竟一个陌生人突然对自己这么好并不寻常。但是几天下来,陆敏不止没对她有任何的企图,还处处地照顾她,时时地关心她。替她买药,为她煲汤,甚至送了她一堆漂亮衣服,无微不至得像亲姐姐一样。
陈尔余这才卸下了戒心,也终于相信这个世界总归是好人多。
不过,让她彻底对陆敏消除戒心的事情发生在第八天的清晨。
这一天,陈尔余身体已经完全恢复,而且因为陆敏连续一个礼拜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她居然还胖了一点。因此,她对陆敏很是感激,想着自己总该做点什么回报她,便一大早就起来,煮了拿手的瘦肉粥,又炒了几个小菜。
早餐做好,陆敏还没回来,她又开始了打扫工作。就在整理房间的时候,一张照片从一本黑色的相册里掉了出来,落在了地上。她忙俯身捡起,不经意就看到了照片上那张熟悉的脸庞,整个人瞬间就呆了。
这时,陆敏恰巧回到家里,看见陈尔余背着身一动不动地站着,便走了过去。见她仍是毫无反应,拧起了眉,一把将照片抽走。
陈尔余终于回过神来,反射性地伸手去抢照片。
陆敏这才看清,她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泪痕。
“这是怎么了?”她紧张地拉着她的手到一旁的沙发坐下,把照片搁在了茶几上,抽来几张纸巾,塞到了她的手心里。
陈尔余没有接过纸巾,却又拿起了照片,急切地反问:“敏姐,你为什么会有这个女孩的照片?你们认识吗?她现在在哪里?你带我去见她好不好?”
陆敏瞥了一眼照片,脸上闪过一丝慌张,但她很快镇定下来,“这女孩也跟你一样,是被我捡回家里来的。也许是我自己以前也受过罪的关系,我这毛病啊怎么也改不了,碰上些个孤苦的女孩总想帮一帮。我还记得,大概是年前吧,她当时正被一群小流氓欺负,我看不过眼,就想逞英雄去救她。不过我哪有本事赶跑流氓呢,只好大喊警察来了吓唬吓唬他们,幸好那些人胆小一听有警察就跑得无影无踪了。我见她还瑟缩着身靠在墙角,就走上前去扶她。可没等我伸出手去,她就饿得昏了过去,我总不能留她一个人在大街上吧,谁知道那帮流氓知道受了骗会不会回来呢?我这么一琢磨,就决定把人往家里带。她也跟你一样,在我这儿住了几天,几天后,她就离开了,还拍了这张照片留给我做个纪念。”
解释完毕后,她又反问道:“你跟她又是什么关系?你怎么这么紧张她?”是亲戚,还是朋友呢?陆敏心里犯着嘀咕。
“敏姐,她是我妹妹,叫做尔雅。四年前,她就失踪了,我们一直在找她。”时隔四年,她第一次探听到了她妹妹的消息。陈尔余的心情十分激动,这是她活着的最后一点希望了。
不过,两人的姐妹关系倒是令陆敏大感意外,因为她们长得一点都不像,虽然都十分漂亮。相对而言,陈尔余的五官更精致一些,皮肤也比她妹妹要好,像个瓷娃娃一样剔透。她妹妹的五官却有些瑕疵,眼睛狭长,鼻也不够挺,但举手投足透着一股娇俏。
这么一分析,陆敏越发觉得两个人不像姐妹了。不过,兴许人家一个像爹一个像妈呢?她何必纠结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
“尔余,你放心,我陆敏别的不说,这人脉还是有的,我去帮你打听打听。”陆敏说着就掏出了手机,联络了一堆朋友。
陆敏说到做到,当天傍晚就给陈尔余带来了好消息,只是明明是件好事,她的神情却很不对劲。
“尔余,我的一个朋友说他在一间酒吧见到过尔雅妹妹。”声音也是平稳沉静,没有一点兴奋的幅。
陈尔余当时正在厨房洗菜,听到这话,也顾不得满手的水,激动地走了过来,抓住了她的双臂,焦急问道:“敏姐,到底是哪间酒吧,你带我去找她好不好?”
“他——他没说,可能喝得醉了,没记清楚。”陆敏支支吾吾了起来,又劝道:“尔余,你别心急,我再打听打听。酒吧这种地方你个小女孩还是不要去的好。”
陈尔余狐疑地看着陆敏,很明显,她有事隐瞒,不然不会面露难色。她什么也没说,扑通一声,跪在了陆敏面前。
“哎呀,你这是干什么啊?快起来!”陆敏弯腰去扶陈尔余,她却坚决不肯起身。
“敏姐,我知道你担心我去酒吧不安全,但是我妈过世的时候,我答应过她的,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尔雅。所以,哪怕再危险,我都要去见她。”
陆敏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一脸拿她没办法的样,“好了好了,我认输了,尔雅妹妹可能在一间叫做醉生梦死的酒吧。不过我可跟你说,这间酒吧不同寻常,一般人混不进去,除非是会员,但是要入会最起码得拿出五十万的入会费。敏姐恐怕帮不了你,除非你——不行不行,这危险了。”
陆敏的欲言又止表明想要混进去并非只有入会一条,陈尔余机敏地抓住了漏洞,再向她保证:“敏姐,我不怕危险,我只担心一辈没法找到妹妹,我的父母泉下有知,一定会责怪我。”
陆敏沉默着,表情纠结得很,嘴巴张张合合,却仍是没把话说出口。
“敏姐,求求你告诉我吧,只要找到妹妹,我一定回来给你当牛做马报答你的一片恩情。”
陈尔余这番话一出口,陆敏心软了。
“我不要你做牛做马,我只希望你能找到妹妹。”陆敏说着扶起了她,“要进入醉生梦死,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到里面去工作。”
“去工作?”陈尔余没想到会是这个法。可是转念一想,这的的确确是最好的办法。只是,去酒吧做什么呢?侍应?陪酒?还是——
“对,去工作,而且最好能够接近一个叫做彪哥的人。”陆敏好意地提点着。
“他是酒吧的老板吗?”陈尔余猜测道。
陆敏目露赞赏,点了点头:“不错,他就是醉生梦死的老板,是最有可能知道你妹妹在哪里的人。”
“要怎样才能接近他?”
第008章 血淋淋
“要怎样才能接近他?”陈尔余问得急切,如墨漆黑的眼眸里闪耀着点点星光——那是希望,是渴求,是几乎冲破她纤瘦身体的对妹妹的思念。
陆敏将目光锁住了她的,神情异常严肃,不答反问:“尔余,你真的愿意为了找寻妹妹付出一切代价吗?”
听到这番求证的话语,陈尔余对自己应该要做的工作有了底:这代价真的很大,难怪敏姐会如此为难!
可是,她几乎没有挣扎,就坚定地点头回道:“是的,我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得到她肯定的答复,陆敏转身去客厅打电话了。
她转过了身,所以陈尔余才会错过她眼中那一道精光和嘴角诡异的弧。
陆敏口中那间叫做醉生梦死的酒吧位于云胡市最为繁华的地段,装修得金碧辉煌,一入夜就更显得美轮美奂,瞬间就能抓住人们的眼球。
当然绝大多数的人只能止步门外望洋兴叹,只有少数人才有资格到里头享受最顶级的美酒,最周到的服务和最火辣的表演。
陈尔余在门口停下了脚步,拉了拉身上那件纯白色裙的领口,又深深地一呼气,才鼓足勇气往里头走了进去。
刚跨进门去,一名穿着白色衬衫配黑色马甲的招待生就拦住了她,道:“小姐,麻烦您出示一下会员卡。”
“我不是会员,我是来——”
应征两个字还没出口,招待生打断了她的话:“小姐,很抱歉,不是会员的话是不能进入酒吧的。”
说着,他朝着门外比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陈尔余急忙解释:“麻烦你带我去见彪哥好吗?我是敏姐介绍过来应征工作的。”
招待生听了这话,上下打量了她几眼,便掏出对讲机,叫人来带她去见彪哥。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红色西装马甲的女人走了出来。到了他们跟前,先对招待生点了点头,然后也同他一样,将陈尔余审视了一番,才冷冷淡淡地落下一句:“跟我走吧。”
说实话,陈尔余很不喜欢他们打量她时的那轻视的眼神,但她仍是甜甜地笑着,向两人道了谢。她知道,相对进酒吧后她要面对的一切,这根本算不得什么侮辱。
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后,女人掏出了磁卡打开了厚重的大门。大门里头是一个五彩缤纷的梦幻空间,一个醉生梦死的乐世界。
烟味酒味扑面而来,还有那震天响的音乐几乎穿破她的耳膜,可是最令她反胃的还是那一幕幕活色生香的画面。男人们撒着大笔的金钱,女人们像条狗一样撅着屁股跪在在地上捡着。捡了钱,便又一个个像八爪鱼似的缠在了她们的金主身上。
“还不走!”前头传来一声恼怒的催促,陈尔余努力压下胃里翻滚的恶心感,穿过了一片灯红酒绿。
两人抵达最里头的一间包厢时,带的女人停下了脚步,抬手敲了敲门,听到里头传出答应声这才把门拧开,示意陈尔余进去。
透过打开的门,陈尔余清楚地看到一个金色头发的男人正压在一个看不到脸只知道身材火辣的女人身上肆意妄为。她迟疑了起来,可一想到尔雅可能就在这里,终是咬了咬牙,走了进去。
她一跨步进去,包厢门就立刻关上了,她的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后可退,只能继续往前。在离沙发老远的地方,她站定了脚跟,再挪不开半步。
“彪哥,我是敏姐介绍来工作的。”她怯怯地说道。
“叫什么名字?”沙发那头传来的问话里夹杂着几声气若游丝的呻吟。
很明显那头的两个人并没有因为她的出现而坏了兴致,不过陈尔余进了门之后始终低垂着脑袋,所以避免了看到那些令她胆怯和作恶的画面。
“叫燕妮。”她随口编了个名字。
“名字不错!”这一句话落下,彪哥爬起了身,挥手遣走了身旁的女人,而后点燃了一根烟,抽了两口,犀利的目光穿过了烟雾朝陈尔余望了过来。
“你过来!”彪哥发出这声命令的时候,那个女人恰恰经过陈尔余的身旁,朝她冷冷哼了一声。
陈尔余与她错开了身,朝彪哥走了过去。
到了沙发跟前,却被彪哥猛然拉住了手臂,扯坐在他的身旁,紧接着他那满是纹身的手臂缠在了她的腰间。
陈尔余紧紧咬住了唇瓣,才压抑了愤然起身的冲动。
直到贴在她腰上的手开始不规矩地往下游移的时候,她终于忍无可忍,拼命地扭动身,试图摆脱他的马蚤扰。
可彪哥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她?
他一转眼又将大掌死死扣在了她的肩头,将她整个人往自己怀里带,并且讽刺道:“就这点觉悟,还想来我这里工作!”
一听这话,陈尔余脑海立即浮现出了她妹妹那怀恨的双眼,便停下了挣扎,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彪哥满意地笑了声,抬起夹着烟的右手指着面前的空酒杯,吩咐道:“先喝杯酒试试!”
她很想说她并不会喝酒,可是感觉到落在她肩头的手掌正不停地向她施压,就硬着头皮抓起了冰桶里的酒瓶,倒出了一杯琥珀色的酒,而后双手捧起,仰头一口猛灌。
她不知道那是高浓的伏特加,分分钟能让她醉得不省人事。但既然已经走进了这地方,喝什么酒已经没有分别!
见陈尔余被辛辣的伏特加熏得猛咳嗽,咳得白皙剔透的皮肤泛起了诱人的粉红色,彪哥双眼色眯眯,一口亲在了她的脸颊上,还恶心地伸出了舌头舔了舔。
陈尔余吓得拼命地去推,可是凭她那点力气,怎么能撼动得了体格壮硕肌肉结实的大块头彪哥?
彪哥舔两口不过瘾,又朝她那樱唇吻了下去,陈尔余紧闭着双唇,恨恨地瞪着他,怎么也不肯让他将那恶心巴拉的舌头往她的嘴里伸。
小女孩就是小女孩,以为这样就可以让他罢休!彪哥将手上的半截烟丢进了酒杯里,空出的右手探向了她的胸口。
一把扯开了裙前襟的纽扣,看到里头露出的粉嫩和饱满时,将脑袋低了下去。
一时间,陈尔余的心头充满了屈辱和不甘,终于无法隐忍,低下头,一口咬住了彪哥的耳朵。
彪哥吃痛,一阵哇哇大叫,大力一掌,想把她推开身去。
可是陈尔余却像发了疯一般,任凭他又是推又是打,咬得满口鲜血也不肯松开一丝一毫,直到把他半个耳朵咬了下来,才颓然地跌坐在了地上。
“妈蛋,敢咬我!”彪哥怒火直烧,捂着伤口,一脚将她踹飞了好远。
可他还是觉得不解气,大步走过来,抡起大手啪啪啪地扇她耳光。
第009章 人间炼狱
陈尔余挨了十几个耳光,一张小脸肿成了猪头,可她硬是咬着唇,一句呻吟也没有出口。
比起被他又亲又啃,她情愿受这皮肉之苦。只是,惹怒了彪哥,她的计划也就泡了汤。
彪哥打得红了眼,也失去了理智,叫骂了起来:“我花了一万买只疯狗回来!臭女人,我告诉你,你最好给我乖一点,不然喂你吃药!”
陈尔余本来一声不吭,又因为酒精发作,整颗脑袋已然罢工,但听了这两句叫骂,顿时清醒了过来。
“是敏姐收了你一万?”
“不然你以为陆敏那臭婊真的那么好心!我告诉你,她以前可是这里的红牌,不过现在年纪大了,男人们不爱了,她才想着法另外搞钱!”彪哥的话好似一盆冰水浇在了陈尔余心上。
多可笑啊,她以为自己家徒四壁,却偏偏有个钱能从她身上骗走大笔财富;她以为自己身无分,陆敏却又能把她当做货物出售,还卖了一个大价钱。最讽刺的是,她先以为钱是个好人,后来又把陆敏当做了恩人。若不是钱醉酒说漏嘴,若不是彪哥气得糊涂乱说话,她恐怕还对这两个人感恩戴德吧!这叫什么,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现实如此血淋淋,是人心难测,还是她愚蠢?
包厢里,陈尔余像是被死神勾走了灵魂一般,眼神空洞无物,蜷缩成一团的身体偎在墙角,任凭彪哥一脚一脚地往她腹部踢去。
彪哥很多年没有遇到过这样倔强不服软的女孩了,更是第一次被一个女孩咬掉了耳朵,火气自然大得很,甚至不顾自己的伤口,只想先收拾了陈尔余再说。
一阵拳打脚踢后,他的心里总算舒坦了一些,才觉得不会折损了他的威严,就叫了几个人进来,交代两句话后,便去了医院。
他离开之后,为的那名手下走到了陈尔余的跟前,探了探她的鼻息后,一招手,叫身后的两人一左一右地把她从地上拖了起来,而后又架着她离开了酒吧。
出了酒吧后,他们把她丢上了一辆黑色客货车。
陈尔余的额头撞上了车门,一阵头昏眼花后,晕了过去。
等到她清醒过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她是被一桶冰水浇醒的,即使她再不愿意醒来面对这残酷的现实,也终究敌不过那阵刺骨的冷意,而睁开了眼眸。
眼前黑漆漆一片,只有一盏昏黄的灯挂在高处,随着从门缝里吹进的风飘来又荡去。灯光也因此摇曳不止,晃得她一阵眼花。
“臭丫头,你倒是很有胆色啊,连彪哥的耳朵也敢咬!”身旁传来一声叫骂,她偏头看了一眼,是个尖嘴猴腮的男人。
陈尔余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就又将目光移向了那一盏灯。
“被打成这样还这么嚣张!”男人被她目中无人的态惹怒,猛然捏住她的下颚,将她的脸庞往自己这面扭转。
下颚传来了一阵阵的痛,陈尔余拧起了眉,但仍是不肯说一句求饶的话,一双清亮的眼更是装满了憎恶。
无疑,她再一次引爆了男人的坏脾气,他松开了她的下颚,抡手就是一巴掌。
清脆而响亮的巴掌声落下,陈尔余的嘴角也多了一道血迹。
“啊——”惊叫出声的不是被打了一巴掌的陈尔余,而是其他人。她好奇地转头,望了过去。
不远处竟然蹲着一大群年轻女孩,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就好像她刚回到云胡的那一天一样,狼狈而落魄。
为什么会有一群女孩在这里?她们也是被人卖到这里的吗?
陈尔余这时候突然想起了一个症结所在,如果说陆敏是专干拐卖无知少女勾当的老鸨,而她的手里又有尔雅的照片,那是不是代表着尔雅她也可能被她卖了?——她先前完全沉浸在再受骗上当的恶梦里,竟然没想到这一点。
“尔雅?尔雅?有没有人叫尔雅!有没有人认识陈尔雅?”陈尔余挣扎着爬了过去,一个又一个地问着。
可是,没等她得到任何答复,身后的男人冲了过来,抓住了她的长发猛力地往后拖,“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会知道什么叫做听话了。”
他把陈尔余从人群里头拖出来后,顺势甩到了靠在墙角的一张单人床上。
这时候,又冒出一个人,凑到男人的耳边提醒道:“阿林,彪哥说过不可以动这个女人的!”
他口中的阿林也就是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反身推了那人一把,吼道:“要你多管闲事!你当初要爽快,我可没碍手碍脚的!你要么一旁看着别说话,要么也拎个女人走!”
那人思量了一下,便走向了那群女孩,目光溜了一圈,朝着其中一个比较面生的女孩招了招手,那人竟听话地走了出来,乖乖地跟着他走出了门去。
陈尔余震惊得四肢冰凉,而此时,阿林正将魔爪伸向她身上那件破裙。
陈尔余嘴角的笑,凄惨,讽刺,鲜血淋漓。
满身是伤的她,受冻了一个晚上不说,刚刚又被淋了一桶冰水,几乎没了半条命,加上胃里残留的酒精作祟,整个人软绵无力。她很想要推开那撕扯着衣料的男人,抬起的手却连他的衣襟都没碰到,就又垂落在了身侧。
这一生就这样了吗?从一个人的手里沦落到另一个的手里?最终也无法改写她那悲惨的命运?也许,清月镇的人都没有看错,她真的是扫把星,是厄运附体的灾星。以前还有亲人替她挡煞,如今只能自作自受。
陈尔余放弃了挣扎,偏着头,望着不远处那些满脸惊恐却又暗自庆幸的女孩。
门缝里漏进来的风似乎更大了,吹得那盏灯一阵哐当作响。灯光也被吹开,散成了碎片,落在了一张张苍白的脸上。
那群女孩里并没有她的妹妹——陈尔余收回了目光,缓缓地闭起了眼眸,她终于可以死心了。
心死了,为什么还有那么强烈的知觉?她清楚地听到了身上那件白裙被扯裂的嗤嗤声,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手正一遍遍地摩挲着她腿部的肌肤。
在他俯身把玩她胸前的嫩白时,滚烫的眼泪滑落下来,引得破了皮的脸颊一阵生疼。
可是再强烈的痛楚,也比不上任人鱼肉的屈辱。
尔雅,无论你在哪里,我都希望你不会像我一样!
陈尔余在心里默默地祝福了妹妹后,便将牙齿咬住了舌。
就在那一刻,在她决定咬舌自尽的那个瞬间,一个男人一脚踢开了门。
第010章 玩个游戏
那个仿佛从天而降的男人,一脚踢开了门,扫了一眼周遭后,目光锁住了床铺这头,然后身形如闪电一般冲了过来,一把拽过阿林的后领,紧接着一记重拳几乎打爆他的脑袋。
阿林被他摔在了地上,翻滚了几圈后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