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招呼的是席容容。
席容容袅袅地走了出来,将手中罗帕朝楚江秋一抖一摔道:“楚大爷,您可真去磨人,一共才花五百两,却要两个人侍候!”
楚江秋但觉一阵香雾扑来,饶是退得快,也被罩了个正着,有一些粉末进了眼睛立觉奇痒无比。
他朦陇中看见人影,就挥拳打了出去,席容容一闪而开,回手一拧一扯已经把他的衣服扯破了一块下来。
楚江秋不但眼睛中痒,连身上也开始痒起来,顾不得再去打人,拼命把身上的衣服扯了下来。
身上起了一块块的红斑,他只有用手去抓,越抓越痒,越痒越抓,他不但把上身的衣服扯得精光,而且满身都抓得应破血流!
胡美珍笑道:“妹子,楚大爷的衣服全脱光了,咱们也侍候够了,让他歇着吧!”
席容容含笑一口酒雨喷将出去,淋在他的身上,痒是止了,可是烈酒渗进抓破的血肉,又烧得疼痛无比。
他只有咬牙忍痛,口中还吼道:“妖女!你们弄了些什么鬼?”
胡美珍道:“不是大爷要我们侍候着脱光上身吗?我们可不折不扣地遵办了,楚大爷,像您这种好客人还真不多。
您怕我们不好意思,自己还动手帮忙,这五百两银子赚得真轻松,下次再欢迎光临,算您八折就好!”
楚江秋已经没力气再找人拼命了,而且他的眼睛也肿得看不见了。
席中一个同伴将他拉了回来,扳开他的眼帘一看,只见一片通红,忙道:“你们弄了些什么?还不快拿解药来。”
席容容道:“只是一些刺激皮肤发痒的药粉,送不了命的,也没有解药,用烈酒一冲就好了。
不过他这眼睛可是自己用力揉坏了的,不去理它,最多痒上一个时辰就好了,以后还可以朦胧瞧见些影子,若是再用烈酒一激,瞎了可怨不得我。”
那人正准备用酒壶去为楚江秋冲洗眼睛,闻言停止了下来,不知如何是好?
楚江秋自己也急得起来道:“你们是说我的眼睛毁了,以后再也不能清楚地瞧东西了?”
席容容笑道:“怕是这个样子了。”
“你…你们好狠的手段,无冤无仇,你们竟然对我下这种毒手。
胡美珍把袖中的银票一抖,掉在他面前冷笑道:“楚大爷,这可怨不得我们,您的心还更狠,想要我的命呢!
我这样对你,第一是惩你有眼无珠,居然敢对碧姑娘说那种粗话;第二是惩你有目如盲,五百两银子就对本姑娘提出那种混帐的要求;第三、你的暗器手法既阴且毒,害过不少人,叫你瞎了眼,免得以后老防着你……”
楚江秋一口热血上冲,喷口而出,人已被激昏过去。
忠顺王也感到脸上无光,冷笑道:“好!好!你们西厂居然还有伏兵,汪老,你可真能算计!”
汪振也不知道这两个女的是谁邀来的,但帮自己赢了这第一仗,十分高兴地道:“这是我义女的地方,对被她邀来帮忙的都不会是简单人物,谁叫你们的人照子不亮,出言无状,依咱家说,这眼瞎得不冤。”
忠顺王气得脸上变色道:“好,汪老,话是你说的,回头可别后悔。云帆,你把楚老师先叫人送回去,好好的治他的眼睛。聂老师,令徒的这场过节只有您出去讨回来了,也挖下那两个丫头的眼珠好了!”
云帆是替楚江秋看眼睛的中年人。
他扶着楚江秋出去了,座上站起一个红袍老人大步跨出道:“老夫聂受之,两个妖女,给老夫滚过来。”
听他报过名后,这边诸人都为之一震!
这老儿外号叫火云神,除了一手烈火神掌外,还兼擅各种火器,名列十三邪神,是难惹的家伙。
慕容刚知道两个女孩子都不会是他的对手,只有自己出去碰一碰了,于是一直腰走了出来道:“老头儿,你那么一大把年纪了,还好意思去找姑娘家的麻烦,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好了。刚才那个楚江秋是你的徒弟?”
“不错!他的一双眼睛不能白瞎,所以尊驾还是别揽这场是非的好!”
慕容刚道:“这是什么话,你那个徒弟向我叫了半天的阵,后来看出我这一关不好过,想拣软的欺负,又去找人家姑娘的噜嗦,结果还是闹了个灰头土脸。
现在你老头子出来了,还是那股没出息的德性,要欺负姑娘家,敢情你教徒弟的就是这一套?”
聂受之外号火云神,脾气也像把烈火,那里听得进这种讥讽的话,闻言大喝一声:“匹夫无礼,找死!”
劈面就是一掌!
慕容刚举掌毫不相让地迎了上去。
砰然激响中,还有股毒烟冒出,微闻焦味。
慕容刚退了四五步!
聂受之同样地也退了两三步,证明这老头儿的功力比他精深少许!
但南宫少秋和南宫素秋却放了心,因为他们知道,慕容刚向来临敌只施七分功力,至少留起三成。
因此,他比聂受之深一点。
聂受之出场之际已在提气运劲,火云掌是以十成劲力发出,若是打在一段枯水上,早已起火燃烧了。
但没想到只把对方震退了几步,自己还陪上两三步,形势上是占了先,却也感到没多大面子。
不过,他也知道了对方不好相与,乃冷笑一声:“汉子!看不出你还有两下子,居然能承受老夫的火云掌,你最好看看掌心受伤了没有?”
由于有一阵焦臭与一蓬青烟,因此他相信对方的掌心必然已受灼伤,故而才提出来作为炫示。
但慕容则却满不在乎地道:“不算什么,大概是烫掉一点外皮,咱家当年在少林学艺时,经常被罚手捧热香炉罚跪半天呢,最近因为没练才变娇嫩起来,但是不会伤到内里的,咱们再来过!”
说着扬掌又攻了过去!
招式是少林的达摩掌法,轻灵之中又带着稳健,聂受之格架了几招,终于无可奈何又对了一掌。
这次更妙,两人各退一步,竟是平分秋色。
慕容刚哈哈大笑道:“老头儿,你的火气不如先前大了,是不是因为上了年纪,禁不起劳累呢?
要知道有了岁数的人,自己就该晓得保重,凡事不可勉强,第一掌你略占点上风,就该见好即收,赶紧下去的是……”
话倒也许是句好话,只是说的时机不对,把个火云神气得怒火冲天,厉声吼道:“小辈,你给我拿命来!”
扬手就是两点银光!
慕容刚举掌劈上去。
碧瑶惊呼道:“碰不得!这是火龙梭,一碰就炸!”
慕容则只是做做样子,哪里真会去劈,他的掌力毫无劲道,只由银光一侧擦过,而且有一股柔劲抵出。
将银光去势略略托歪,一直撞到了院子里的一块太湖石上,波波两声,石上立刻炸开两个圆洞。
慕容刚却就势一滚而前,从地上一跃而起,双腿飞剪踢出,勾在聂受之的腿弯上把他绊跌出去。
他自己一跳而起来道:“好险!好险!碧姑娘,若不是你提醒得早,咱家及时收掌,这下子可不是完了。老家伙,你这人太阴险,叫你尝尝这佛祖跌金刚的滋味!”
其实刚才那一绊一跌是很俗气的摔跤手法中小鬼跌金刚,也不是少林功夫,但是慕容刚用得巧妙,而且还换了个名目,倒是把聂受之跌得个老母猪坐地。
聂受之虽震了一下但并未受伤,只是面了上难看,怒吼一声,跳起来伸手掏向怀中,就掷出了一把暗器,约莫有十几枚之多。
这正是他最歹毒的火器,天星夺命追魂弹!
弹中包了淬毒铁沙,发出后,大概由一数到十的时间,会自动爆炸,那些铁沙飞出,中人必死,歹毒无比。
所以他这一把弹子,不但掷向了慕容刚,还有一半则飞向了南宫素秋等人坐的那一席上。
南宫素秋轻哼一声,袖子一拂,把桌上一盘卤蛋拂了出去,她早已算计好了,只等聂受之的天星追魂弹出手时将如何应付,所以出手时十分从容。
聂受之的天星弹在出手到爆炸有一个短暂的时间,双方距离并不远,他发出时用了内家手法,飞行并不快速。
所以这些卤蛋一个个恰好迎上!
蛋是软的,天星弹一钻而人,倒飞了回去,一半落向聂受之,一半则落向他同来诸人坐的那一桌上。
而时间也恰到好处,劈劈啪啪爆了开来!
幸好那些人是知道厉害的,纷纷钻人桌底躲避,而且那些淬毒铁沙也为蛋白和蛋黄所阻,没有飞溅开来,倒是没有造成伤害。
只是把大家弄得很狼狈。
聂受之自己也是一样,他见那些卤蛋裹着天星弹飞回来,连忙滚地躲开,也没有被炸伤。
但是他没想到慕容刚却跟着进来,当胸一拳喝道:“老家伙太坏,吃咱家一拳。”
聂受之伸手护胸了,但他没想到慕容刚的劲力突然大了许多,根本挡不住,胸前受了一重击,人整个飞了起来。
他再跌下来时,胸前裂了个大洞,而体内还在波波作响。
南宫少秋问道:“刚叔,是怎么回事。”
慕容刚装作糊涂地道:“我也不晓得这一拳并不太重而且还是打在那些鬼弹子上,老家伙竟然送了命。”
南宫少秋上前看了一下道:“那一定是你一拳打得那些火弹爆发了,把他给炸死了,这真是善泳者溺于水,这位老先生一生在玩火,到头来终于害了自己!”
聂受之瞪大了两只眼睛,躺在地下,他的命是完了,但最后尚有片刻灵智,他很想告诉别人,不是那回事。
眼前这个叫慕容刚的汉子是个顶尖高手中的高手,先前只是故意装成平庸,最后一击时,劲力无比。
自己胸前那些弹子是被一股无匹的暗劲硬挤进体内的,对方分明是内外兼修,功力已臻化境,大家要小心他再捣鬼。
只可惜,他只能嘴动几下,却没有半点声音,终于头一歪,生命离了躯壳,但临死都未能闭眼!
西厂这边又赢了一场!
这一场虽是有化名苏秋的人插了一手,但聂受之的攻击也兼及他们的桌上,倒是怪不得人家。
而且聂受之的那种暗器太过歹毒,他们自己人也常受威胁,对他要忍让几分,因此这老儿的人缘并不好。
东厂诸人由桌子下面爬了出来,那一桌菜是不能再用了。
碧瑶忙叫人换过了。
第十七章
此时大家都没有心情吃喝了。
忠顺王的脸上更是难看了!
汪振却笑道:“王爷!这个老头子倒是早点收拾了的好,他身上带着这么危险的东西,那天不小心碰了一下,跟他在一起的人岂不倒霉。
再者,他的脾气不好,性子也坏,一不如意,暗器乱发,连旁边的人也乱打,这种人不要也罢,你说是不是?”
忠顺王连哼都哼不出来了!
他带了十来个人来,已经去了两个,走了个护送的云帆,只剩下了十个人,却已连负两场,这面子上实在难看。
因此他看了东厂席上那一桌道:“诸公能否有一个人出来,凭真正武功扳回一点颜面?”
这是句很重的话,令那些人都怫然色变。
忠顺王也觉得话太重了点,忙又换成较为婉转的语气道:“最近这几天,我们东厂连折高手,连十三邪神中老一辈的都折了三位。
而西厂不过是来了个后生末进的公子哥儿,跟几个不见经传的帮手,却把我们打得灰头上脸的,我这是在替各位着想。”
他一顿之后,语气略转激昂道:“东厂被人压倒了,我最多不干这统领而已,仍然可以当我的忠顺王,没有大的影响,但诸公重入江湖,就很难有昔日风光了。”
这番话的确也是事实,但忠顺王说来,却是刺激与不满的成分居多。
一个葛衣老人站起来道:“王爷不必说了,吾等受王爷丰衣足食供养,原该替王爷分劳解忧的。
黄某先前不出来,是不愿掠人之美之故,因为别的人出来或多或少都有些私人的恩怨在内,黄某寡于交游,此番是纯为王爷效力。”
他徐步而出,气定神闲,一望就知道是个不好相与的角色。
忠顺王也面有喜色,似乎很满意他挺身而出的样子,居然抢先代他介绍道:“这是黄君谷老师,也是十三邪神的一位,人称无影神龙的便是!”
这个名头一报,慕容刚与南宫素秋都大为震动,他们虽已知道有十三邪神中人物加入了东厂,却不知此人也被网罗了。
无影神龙在十三邪神中是最神秘的一个!
他形迹无定,与人向无来往,武功诡奇,独来独往,杀人如麻,但行为却在正邪之间,好人也杀,坏人杀得更多。
万想不到此老也会为忠顺王所罗致,难怪他的势力日增。敢动慕容世家了;也难怪能在一夜之间,席卷慕容世家而不留孑遗。
这样一个人物出来了,派谁出去应战却是大费周章!
南宫少秋只有把眼睛望向了姑姑。
南宫素秋自然会意,她更知道这一场除了自己外没有人更适合下场了,几个女孩子是难以为敌的。
南宫少秋和慕容刚或可一战,可是武功泄了底,就会惹出更大的麻烦,尤其是让东厂的人知道了大家的目的,更将倾全力来对付,甚至于会跟南宫世家对上了。
当然,南宫世家未必怕他们,但是一个江湖世家去与朝中的密探组织正面作对,总不是一件聪明的事。
所以南宫素秋也站起身来道:“再晚苏秋,敬向黄前辈讨教希望前辈手下留情!”
黄君谷看了她一眼道:“苏兄是哪一家门派的!”
南宫素秋道:“前辈何以一定说再晚是哪家门派的?”
“看你的神情,似有多年基础,可是苏秋这两个字不见经传只有在那些大门派中才有这种可能!”
南宫素秋笑道:“门派中人愿扬名,就是怕有所闪失而贻羞门户,前辈又何必问呢?”
黄君谷哼了一声道:“老夫只是随便问问而已,可不是怕你们那些大门派。你是哪一家的人老夫也不在乎,事实上老夫以前也杀了不少各大门派的人!”
南宫素秋道:“前辈盛名,再晚是如雷贯耳,此番有幸得受教益,实感荣幸,还望前辈手下留情!”
这是第二次说手下留情了,可见南宫素秋的态度很谦虚。
但黄君谷却大刺刺地道:“苏老弟,老夫动上了手就不会留情的,你要是怕死的话,还是别出来的好!”
“前辈!今日之会,纯为切磋,何必非要性命相拼?”
“老夫从不和人切磋武功,要动手就是杀着!老夫认为切磋、喂招是最无聊的事,也是练武的人最坏的习惯。
一招绝的目的就是杀敌伤人,但在喂招时又不能尽情发挥,碍手碍脚的,威力已去了一半;最糟的是临敌时也养成了习惯,不把威力发尽,而浪费了好招式。”
他竟是越扶越醉,越对他客气,他就越端起架子来了。
南宫素秋笑笑道:“说请前辈手下留情,只是希望前辈养成骄敌之心,其实真动手的时候,再晚也是一样不会稍存客气的。”
黄君谷大笑道:“好,这才是老实话,老夫最喜欢听老实话,也最喜欢老实人,我们开始吧!”
他说开始就开始,伸手就是一掌拍到!
这一掌望似平凡,却实藏无数变化,绝对无法闪避,你若一闪开,继起的攻击将源源而至,使你落在后手永无反攻的机会。
所以南宫素秋不上他的当,挺身伸掌接了一招,把他的掌势推歪向一边,右手也趁势拍出。
黄君谷挥掌格开笑道:“好!苏朋友,你还真高明,这一招化得不错!”
两个人展开互相攻守,都没有一点的章法,都是见招拆招后,因势反击。
这种战法运用灵活,不受形式的拘束,但施者必须知道得很多,对各种掌法都有相当程度的了解,还需要有敏捷的反应和正确的认识。
要确知这一招攻来时所有的变化和趋势,才有以适当的招式去反击,恰到好处地攻向对方所不及之处。
两个人互有攻守,进行六十多招时,双方都没有失过手,仍是秋色平分的局面,却将双方观战的人看得如痴如呆!
因为这才是一场真正高手之内的搏斗,精妙之处,但教人只能意会而无以言喻,所以全场都是静悄悄的。
到了后来,由于双方招式变快,大家都已经无法跟上去了解了,才有了低细的私语声。
碧瑶问南宫少秋道:“这位苏先生是从哪儿找来的?你居然认识如此绝顶高手!”
“他是我伯父的好朋友,也是教我武功的启蒙老师,只因为他难得在一地久住,所以我也没有学好。这次恰好在京师遇见了他,请他留下帮我一阵子忙!”
碧瑶笑着道:“难怪你敢毫不考虑地接下了西厂的担子,原来还真有些好手在你囊中呢!”
南宫少秋道:“但是苏叔叔只是兴致来时,在这儿帮我一下忙,不可能久留的,所以我也不能长久倚赖他,最靠得住的还是我自己手上的力量!”
“你手上的力量又有多少?那两位姑娘是谁?她们好像很不错的样子,你又从那儿找来的?”
“说来你也许不信,她们是我在秦淮河上认识的!”
“我当然不信。秦淮船妓中会有这种人才?”
“八大胡同中能有你这种人才,何以秦淮船妓中不可能有那种人才呢?”
“我……我是别有目的,并不是真干这个的!”
“人家难道不可能是借船妓而隐身吗?”
碧瑶无以为答了,顿了一顿才道:“好!就算你说得有道理,但你又是怎样认识她们的?”
“当然是去玩的时候认识的。我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那儿有什么特出的名媛仕女,我一定要去认识一下,就这么认得了。
我看出她们不俗,她们也因为我不像一般的客人那样,对她们只有色相的兴趣,大家交成了朋友,我要到京师来,她们也想换换码头,跟着就来了。”
“此外,你对她们还有什么认识呢?”
“这就够了,还要什么样的认识?”
“比方说,她们的家人、背景…”
“知道那些干吗?我交的是她们本人,可不是交她们的背景。碧瑶,你这人太俗气,交一个朋友,不必去追诘他的身世的。
像苏叔叔,我怕父交他那么久了,却从来没有问过他的家世背景,这样朋友才交得长,否则只怕他早就跑掉了!”
“这是怎么说呢?”
“江湖上有很多人,都不喜欢别人究诘身世,有些人是有难言之隐;有些人则是怕贻祸家中的人或同门;有些人则是根本不想扬名,也不肯说明理由。
你认为他们可交,不妨托以身家,他们也不会负你所托;你如果信不过,就别去理会他们,最忌讳的就是穷法不休……”
碧瑶道:“你倒好像对江湖人很了解!”
南宫少秋道:“不!我只是对这一类的江湖人很了解,也很尊敬。江湖人有很多种,很多是我不了解的!”
“比如说那一种呢?”
“这也说不上北如说,坐在对面那一桌上的,我就有很多不懂!”
碧瑶不禁笑了道:“凡是你合不来的,你就不懂!”
“也不是那样说,他们拼死命要跟我过不去,有几个喊着为友报仇,他们真的跟那几个死者有这么深的交惰吗?有的什么也不为,却仍然要出来拼命,那又是为什么?”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他们跟那些死者只是同僚而已,没有什么特殊交情,但你杀了他们的同僚,他们就必须报仇。
这是为了面子;有些人并不想争这个面子,却为情势所逼,因为忠顺王要他们出去争面子……”
“就像这个老头儿一样,我不懂的即是在此。他在江湖上独来独往,何等自由痛快,我相信不会是没饭吃,但进了东厂后。却要受人指使,全无江湖人的风骨了。”
这时忠顺王因为受不了汪振的冷嘲热讽,已经坐回到他带来的人那一桌上去了,所以南宫少秋的话语声较无顾忌,渐渐地大了起来。
传到决斗场中的黄君谷耳中,倒是颇生作用,招式渐有乱状。
这时二人进行已有两百来招,眼看他败于俄顷,南宫素秋心有不忍!
因此她突地收招退后一步道:“前辈,这样比下去太吃力,而且打到天亮也分不出高低,咱们到此为止算了。”
黄君谷有点喘息,此刻傲态全收道:“苏老弟,老夫自出道以来,还是第一次遇上你如此的高手。
拼了两百多招还不能胜你不说,连你是哪一家的都未能看出来,实在是惭愧,因此老夫想再问一句,你究竟是哪一家的。”
南宫素秋笑道:“再晚哪一家都不是,也没有师承,只是自幼好武,哪一家都稍经涉猎……”
黄君谷道:“不……不是稍经涉猎,而是研究极深,你用的那些招式,在各家老一辈中都没有这么深的火候。”
南宫素秋道:“再晚性好游历,走的地方多,认识的人也不少,每遇好手总是虚心求教,故而所知略微比人家多一点。
但论渊博终输前辈一筹,前辈到现在没用过相同的招式,再晚有些招式,已经重复地运用了。”
“这个老夫可不承认,渊博并不是好事,招式贵于精而不在广,老夫有位朋友是空门中人,外号叫七招和尚……”
“七招和尚我认识,我初识他时,他还叫九招和尚,而最近一次见他,他说已经准备改号叫六招了,可见他的艺事又精进了一层。”
黄君谷惊喜地道:“是真的吗?老夫平生仅此一友,还是打出来的交情,老夫用了三十七种功夫,攻了他三百七十九招,他却始终都以七招来化解,当然平分秋色。
老夫心折自动认输,他也不肯居胜,结果相交成友。欣闻故人艺事更进,实在值得高兴,他现在在哪里?”
南宫素秋笑道:“这个和尚雄心大得很,他准备改号到一招时,才定下来不再流浪,所以又云游四海,历练他的武功去了。”
黄君谷道:“他初出江湖时才三十岁,经过三十年的时间,才从十招简化为七招,等他到一招时,要多少时间。”
“这可难说,艺事到了最后,已经不是功力深浅的问题,而是一种顿然间的领悟,往往摸索几年不得,而于片刻间领会到了一招。
他前几次进境都是如此,因此,他的情形是很难预料的,很可能在一两年内,他就达到了这个境界也未可说。”
黄君谷欣然道:“那倒是件值得高兴的事,苏老弟,那和尚和老夫一样,难得交上个朋友的。
他既然和你相知如此之深,交情必定不浅,而你的一身功夫也值得钦佩。咱们这一架就不必再打下去了。”
南宫素秋笑道:“正是这话,打架哪有喝酒聊天好玩,改天我们另找地方聚聚!”
“好!我来找你!你住在哪里呢?”
“居所未定,但是我这侄儿在西厂,每天我总要来逛一趟,前辈只要在半天前有人送句话过来,约明时间地点,再晚必准时前去赴的。”
“就这么说定了,咱们下次再聊。”
两人各自一拱手,各回到座上去了。
这一场总算是双方都没输!
东厂略存面子,但他们也看出来,再要打下去,输的必然是黄君谷,能维持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
由此也可以看出西厂这边,确是实力不错,由于黄君谷已是他们这边最佳的好手,所以忠顺王也不敢再挑战了。
他打了个哈哈道:“今日酒足饭饱,改日有机会当再回请各位到舍间一叙,告辞!再见!再见!”
他说走就站了起来,其余的人自然也跟着感到意兴索然,因为这一会,又折了一个好手,且是十三邪中人物,算来殊为不值。
汪振等人少不得要送一阵,可是等他送完客人回座发现南宫素秋也走了,不由诧然道:“那位苏先生呢?”
南宫少秋道:“多半是走了,他的脾气很怪,乘兴而来,兴尽而退,经常不打招呼的,我伯父也随他,跟这种人交往,唯一的方法就是由他高兴…”
汪振道:“可是他的武功却着实令人钦佩,咱家本来想好好借重他一下的!”
“老伯若是想特地给他一个职衔,还是不必多此一举了,说不定反而把他吓跑了。他对小侄颇为关切,只要有事,找他帮忙是一样的!”
“眼前就会有事,东厂那边今天又吃了个大亏,朱由忠那家伙不会甘休的,他手头还有几个十三邪中的老怪物和几个黑白道上的好手,都在外面办事未回,等那些人一回来就会再找我们的!”
南宫少秋笑道:“这倒不打紧,我叔叔说过了,短期内他会留京不走,此外若有需要,他还要找几个朋友来帮忙,绝不会叫我吃亏的!”
这时做客人的卢凌风也过来凑趣道:“汪老,忠顺王自从视事之后,还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你有了南宫公子这位好助手,今后可以扬眉吐气了。”
汪振笑道:“彼此!彼此!卢大人,在编制名义上、他们都还是属于你锦衣卫的!”
“这个下官可不敢居先,事实上有汪老和忠顺王这两位监军在,锦衣卫的事已经不由下官经手了,自然也管不到他们。
不过南宫公子的令伯和下官多少还有一点交情,南宫公子视事跟下官也较为合作愉快些,所以下官只要能力所及,还是全站在南宫公子这边的!”
那也等于是说支持汪振了。
卢凌风的锦衣卫虽然并没有多少权力,但由于他本人的善于经营,大小也算是一股势力。
更何况他与皇帝走得近,还可以得到一部分廷议的支持,这正是汪振所需要的!
因此,他十分高兴,大力地向大家频频举杯劝饮,直到有七八分醉意时,才兴尽而辞。
他一走,这边的宴会也散了。
此地原是碧瑶的香闺,她当然可不走。
因此她硬把南宫少秋留了下来,小红泡上了一壶好茶,三个人再聊了一阵,谈的是如何展开今后的工作问题。
谈啊谈的,问题开始转到碧瑶的身世上来了,碧瑶直承本名叫李瑶英,也是江湖上所传的碧落仙子。
她介绍了小红即是地魔女单小红。
她们来京的目的一则是应汪振之邀来帮忙,二则也是为了调查近年来有不少的江湖大家被人神秘暗杀灭门的事。
她们也查到一点蛛丝马迹,怀疑是厂卫所为。
南宫少秋趁机道:“瑶英!这件事卢凌风跟我谈过,他暗中调查所得,结果比你确实一点,事情牵涉得很广,恐怕连汪老伯都有份!”
“我义父怎么会有份呢?”
南宫少秋道:“他自己当然不会参加的,不过西厂的人有一部分也参加了行动,有些事情他是知情的。
被灭门的不仅是一些武林中的大豪,另外还有一些富户也是在一夜之间被人灭了门,人被杀光不说,房屋庄院也在一夜之间被焚成了废墟,他们的财物也就不知去向了……”
“为什么,他们是为了什么呢?”
“自然是为钱财,那些被灭门的大户,多半是富有资财的,人被杀光,没了苦主,房子被焚也无法清点。
剩下一些搬不动的田地人官,大部分值钱的东西,恐怕都入了他们的私囊,这么巨大的案子,动辄要几千几百人,才能做得如此干净俐落,江湖上没有一个帮派组织有这么大的人力,只有厂卫有此可能!”
“可是要出动这么多人,分润所得也有限了!”
“不算少的了,一票做下来,分润有限,但几十票累积,就是一笔大资财。卢凌风算过,以他们累积所得,每个人都可以成为富翁了!”
“可是我义父不会为那点钱而动心的!”
“人没有嫌钱多的,何况不是一点点,而是很多;再者汪老伯喜欢古玩,很多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但是用这个方法,却是随心所欲,他还有不上钩的吗?”
“我要问问清楚,假如义父也有份,我定然不饶他!”
“瑶英!我看算了吧!汪老伯只是好货而已,既非元凶,又卞是首恶,他只是被人拖下水的。
这是忠顺王想吃掉他,先弄点甜头给他尝,然后好把大批的人塞到他这儿来,以达成挤掉他的目的,他自己也有点明白了,所以才向你乞援,拉拢人手!”
“这也是卢凌风告诉你的?”
“是的,他先想拉我过去,见我加入了西厂,才告诉我一些概况,要我善自选择。”
“那么你又作如何选择呢?”
“我要对付忠顺王,把东厂击溃。”
“这……为了什么呢?”
“第一、我要做点事,别让人把我看成花花公子;第二、也为了对得起你的推荐和汪老伯的器重;第三、也算是为国为民吧。忠顺王野心勃勃,他搜集财富的目的,在斥资扩充势力。拉拢收买各处的将领。谋篡夺取大宝,将来一定会对我伯父不利;第四、厂卫的职责在发j谪伏,我要尽我的职守……”
他的神情庄严、慷慨陈言,倒是把两个女郎听得目泛异采!
李瑶英情不自禁的握住他的手道:“好!少秋,只要你有这份雄心和壮志,我和小红一定尽全力支持你。”
南宫少秋就势也握住了单小红的手道:“当然少不了你们的,我计划中要做的事太多了,我一个人是做不来的,我必须要找一些衷心支持我的伙伴,你们就是我最理想的伙伴之一!”
两个女郎的手被他抓住后,心头都有些慌乱,但她们却没有把手抽回来的意思。
只是单小红较为细心,笑着道:“南宫兄,听你的口气,似乎还有别人。”
南宫少秋道:“当然了,那些事也不是我们三个人做得下来的,像刚叔、苏叔叔,都是少不了的。
只不过他们都有本身的事,不可能永远帮我忙的,所以我一定要找些长远的伙伴,来为江湖和正义效力。”
李瑶英一怔道:“你不是将来要继承你伯父的事业吗?怎么又想在江湖上去混了!”
南宫少秋道:“伯父是这个意思,所以才要我上京里来活动,但凭良心而论,我对他那份事业兴趣实在不高。
我喜欢自由自在,不受拘束,我喜欢淡泊,不求富贵,我志在千里,不耐久居一个小圈子里,所以我想我将来是以江湖为归宿的成分居多。”
“你没闯过江湖,知道什么是江湖吗?”
“江湖是一片海阔天空的天地,任我自由遨游……”
“那只是好的一面,你还没看见险恶的一面!”
“我不会看见那一面的,即使我要进人江湖,也必然是在我功成之后,那时候已有了一大批的朋友,也有了不小的名气。
因此,我的江湖生活也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