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赵书羽咬得嘴唇都发白了。眼睛里闪着莹莹的水光,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爸爸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欧大哥的真实身份。”
“你是指他的家世?”
“妈妈生日那天,哥介绍我跟他认识,还告诉我一定要找机会跟他跳舞,聊天,说他会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可是都没有人告诉我他是欧德凯的儿子,欧骋的亲弟弟。妈曾经跟我说,男人长得好看不顶用,最重要的是门当户对。我那天其实很想跟欧大哥多讲一些话,可是想起妈的话,还有那时,他就跟那个宁诺很暖昧,我想,要不就这样算了……”
“小羽。”赵玉笙眉心的褶痕更深,形成一个让人生畏的“川”字,“不是你母亲说的就一定是对的,你已经长大了,很多事,你得自己想明白。”
“所以我现在想明白了!”赵书羽紧攥着他的衣服一角,仰起头看她,“我喜欢欧驰的人,母亲听您说了他的真实身份之后,也满意他的家世背景,这不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吗?”
“小羽,欧驰现在是有女朋友的人。”
“像咱们这样的家庭,男人有几个结婚前没有女朋友的。”赵书羽的脸在月色下显得全无血色,原本清秀的面孔显出几分不符合年龄的沧桑,“即便没有宁诺,也会有别的女人。您也说了,欧驰太优秀了。他可以有自己喜欢的女人,但我需要一个像欧驰这样的丈夫。”
许久,赵玉笙都没有讲话。
赵书羽静静地站在他面前,一直是那种仰望的姿势。仿佛眼前这个男人是她的天,是她眼下唯一的依靠和指望。有那么一瞬间,赵玉笙觉得自己仿佛面对的不是平日里那个胆小娇怯的女儿,而是若干年前他心之所系的青梅竹马。曾经许婉也是这样。每当他离开和安岚的那个家,去他和许婉的小窝团聚的时候,许婉就是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年轻的时候,他觉得女人真是个矛盾的集合体,安岚从认识他那天起,从来都以温柔安静的面貌示人,他也一直以为无论他做什么,只要不提分手或者离婚的话,她也就会一直默默地承受忍耐,因为他笃定她是真的爱他。而许婉恰恰相反,虽然性格活泼又爱热闹,但实她的整个人生都以他为中心,所以多少年的时光里,他一直以为,如果没有他,许婉是会活不下去的。
可是多少年过去,他才发现,原来人生中经历过的这两个女人,他一个都没有真正了解。安岚是真的爱他。安静温柔不抱怨,永远都愿意包容甚至是纵容他的一切,可是她也有她的尊严和底线。当她确认他身边还有别的女人,而且他和许婉感情开始得比他和她的还要早,当她知道许婉已经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只比宁诺小一岁半的年纪,而且那时肚子里又有了一个女儿,当她从许婉的口中得知,他当初选择和她结婚,目的只是安氏,而他在安父过世之后已经把整个安氏握在手中;她没有指责、质疑、甚至大声对他喊叫一句,只是沉默地在许婉托人拟定的那份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然后领着书颜走得远远的。直到今时今日,他费了那么大的气力,都找不到她。
而许婉,也没有他以为的那般脆弱无助。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只为了别人的存在而存在,怎么会有人一定要依靠别人的力量才能存活下去。如果一个男人认为世上有这样的女人,也都是愚蠢的自欺欺人罢了。这些年,当着他的面时,她永远都是那个温婉又活泼的小女人;可背过他,她又做过多少对不起他也见不得光的事?独自找安岚谈判,托人找律师拟定离婚协议书,还有在安岚母女连夜离开后火烧别墅,不单是故人,她甚至连故人留下的死物都容不下。
所有的这些他其实都是知道的,事后除了默许,他也没办法对她做出其他的态度。可是渐渐地他明白,表面的温柔顺从,不代表心里没有怨恨;而表面的柔弱卑微,也不意味着真正的脆弱无依。可是当他明白过来这一切的时候,一个他已经伤得太深,另一个,因为他糊涂地纵容,已经在错误的路上走出太远。他以为他当时选得没错,其实他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
赵书羽因为他长久的沉默,脸色愈发的苍白,最后扯着他的衣角轻轻地啜泣起来。赵玉笙从回忆中抽身,从口袋里取出手帕。为女儿拭去脸上的水渍:“别哭了。既然你是真心喜欢,那就放手去做吧。”
“爸爸……”赵书羽靠在他的怀里,手指紧掐着他胸口的绣着云纹的唐装布料:“错过欧驰,或许还会遇到妈妈同意的结婚人选,但那些都不是我喜欢的人……”
宁诺安静平和的面容从脑海中稍纵即逝,赵玉笙闭上眼,轻抚着女儿的发顶:“爸爸知道,爸爸知道……”
“爸爸,你会帮我的,是不是?”赵书羽揉着眼睛睛,从他怀里仰起脸,眼神里充满希冀。
即便以他现今的年纪,已经可以轻易看透几乎所有女人的小心思,可女儿不是其他的女人。赵玉笙挪开她紧握的小拳头,动作轻柔地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滴:“只要是我女儿的愿望,爸爸都会努力帮你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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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缠绵
“怎么脸这么烫?”一进门,欧驰就把人抵在门板,骨折的那只手臂恰好把人圈在怀里,另一只手食指和中指的指节反复磨蹭着她的脸颊。
宁诺侧过脸,想要躲开他指尖的戏弄,可这次不像在车里那么容易。一侧挡着她的,是欧驰受伤的手臂,她只能往另一个方向挪,而欧驰的唇早在另一个方向守株待兔。
吻从她的耳垂开始,缠绵地向下,到锁骨停留了许久,再向下,遇到她胸前的布料,宁诺感觉到他滚烫的呼吸拂过自己敏感的顶端,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欧……”
名字尚且来不及叫出口,胸前的扣子已经被人叼在齿间,宁诺惊骇得倒抽一口气,还没反应过来那种轻微细小的声音来自何处,扣子已经解到了倒数第三颗。宁诺顾不得再去推阻,一只手紧捂住自己的嘴。小腹传来的湿热触感,依旧吓得她溢一声细小的呜咽。欧驰的手也在同时探到她和门板之间,胸前束缚霍然一松,接二连三地惊吓让她连拒绝都是破碎的:“欧,欧驰,不……你不能……”
吻再次回到她的唇边,与以往几次的火热不同,这次他的吻格外温柔,让人心悸的温柔。宁诺的身体渐渐软了下来,若没有欧驰的手臂撑着,或许连站都站不稳脚了。
一个温软的吻落在眼角,宁诺睁开眼,光线昏暗的房间里,宁诺清楚看到他眼底的光,以及那光亮之外的幽暗。两人目光相接,吐息交缠,他的声音几近耳语,可即便看他嘴唇的蠕动,宁诺也能明白他每句话说的是什么:“这里,看人的眼神总是凉的……”
又一个吻,落在眉心,随后是鼻尖,脸颊,最后一个吻,郑重其事落在她的唇角,字句都淹没在她的唇间:“这里,即便微笑,也不是真的开心……”
吻到了心脏的位置,宁诺都不知道两个人是怎么从门边挪到床上的。不过有一点她很肯定,男女体力相差实在太悬殊,欧驰只用一只手臂都能把她连搂带拎地走上一段路。温软的唇,加上锋利的齿,那种甜蜜之中带着些微刺痛的感觉,简直让人不能自已,传说中的销魂蚀骨,大概形容的就是此时此刻的状况。
“还有这里,到底瞒了我多少秘密……”欧驰的嗓音里添了几分让人虚软的暗哑。
最后一句话仿佛一记重锤,沉实地落在心头。宁诺下意识地在他身下扭动,推拒:“不……”
“唔……”欧驰低低哼了一声,语句含混:“再乱动,我可真忍不住了……”
宁诺被他某处激动的状况吓得整个身体都僵了。可她这么一僵,欧驰的吻也愈发放肆。没过多久,宁诺就在他身下软化成一滩水。
“乖,帮我……”欧驰握着她的手去解自己的腰带扣。
拉链金属的脆声,听得人脸红耳赤,心跳也跟着乱了节拍。男人低沉的笑声在黑暗的房间里响起:“这样就怕了?”
宁诺紧咬着唇不吭声。欧驰解决了身上布料的累赘,又拉着她的手,重新回到自己的胸膛,他仿佛很享受被她抚摸的过程,之前那晚在酒店,也是像现在这样。只是欧驰引领的方向比上次更为放肆不羁,而宁诺一如既往地没办法完全放开。
“不要怕……”欧驰以唇堵住她即将冲出口的叫声,猛地向前一送胯,能使力的手禁锢着细若无骨的腰,把她整个人往自己的怀里带。
眼泪终于有了可以肆无忌惮的出口,宁诺闭着眼,任由他引领着自己,在漩涡里下沉再下沉,短暂的晕眩过后,随之而来的是让人感到罪恶的快乐。一齐涌上心头的滋味太多太杂,让她辨别不清自己到底为了什么而哭。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个时候躺在这个男人的怀里哭泣,不会有人笑话,也不会有人质问。欧驰也如她所希望的那样,在发觉她掉泪之后,只是更加温柔地吻她。
找个技术好又懂得温柔的男人来完成初次,果然是个值得回票的选择。伴随着他送上来的吻,口中的滋味既苦又甜,宁诺主动勾住他的舌,手臂也紧圈着他的脖颈。欧驰显然为她突如其来的热情惊喜不已,只是这个时候,男人显然更喜欢用身体诉说一切的情绪波动。
被人圈在怀里温柔亲吻的感觉,实在太温暖,温暖得甚至可以让人忽略初次承欢的酸涩不适。黑暗之中,宁诺缓缓闭上眼睛,努力跟随着欧驰的步调,心中某处坚硬渐渐变得柔软,肌肤相亲的热度,使得那处柔软蒸腾成水汽,弥漫在上空,转眼又成为无数细小雪花,落地即融。宁诺在心底对自己说:只放纵这一次,只要这一个晚上就好。
她身体上方的欧驰也怀揣着同样的心思,直到凌晨两点多,才松开怀抱,简单地为两人擦洗后,又抱着她沉沉睡去。
这一夜两人都睡得极好。宁诺醒来时,欧驰已经简单梳洗过,坐在床边,撩开一绺儿挡在她脸颊的发丝:“对不起,让你累到了。”
宁诺抓紧身上的薄被,错开与他相交的视线:“我这就起。”
“不用,他们已经先离开了。”
宁诺想要坐起来,又因为腰部的酸软重新软倒在床上。欧驰目中露出一抹戏谑的了然,搂着她的身体,把手垫在腰后,力道轻柔地打圈按摩着:“你的腰好细……”
宁诺实在不适应他随时随地的调情口吻。想要推开他的手,可是对方按摩的手法实在高明,刚刚那一起身,她才发觉整个腰部好像都不是自己的,若现在硬着心肠把他推开,宁诺真的不确定中午以前,自己到底起不起得来。
“赵小姐也走了?”没那个骨气把人推开,至少也要把话题转到正事上,至少这样气氛不会太暧昧。
“嗯。”欧驰含笑看着她:“昨晚都做全套了,怎么现在还不心安?”
宁诺觉得这人实在刁钻,总在关键时刻倒打一耙,先堵住对方的嘴。明明昨晚进房间后,他就没给过她说不的机会,用高超的调情手段和一句紧接一句的暗示让她心慌意乱,无力反抗。可现在听他的口吻,倒好像是她醋劲儿太大,主动央求他让两人关系更进一步似的。
宁诺咬着唇,目光流转:“看你昨晚的反应,不安的人应该是你吧。”
欧驰眯眼凝视着她难得显露的柔媚神色,握着她腰部的手掌略微加重力度:“今天不想出门了?”
宁诺把目光投向窗子的方向,神情紧张:“工作第一位,你别乱来。”
“你现在这样,今天恐怕都走不了路了。”欧驰笑言。
宁诺抬手,拳头打在他的胸膛,因为躺着使不上力,又顺着他短袖的布料滑落:“你正经点。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赵玉笙有alice和云生陪着,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只剩咱们两个?”
“是啊。”欧驰扫了眼自己的手臂,“胳膊伤的不是时候。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么,今天算放假。赵玉笙留了车子和司机。”
“真的?”
“怎么你也会问这么傻气的问题。”
宁诺望向墙壁上的时钟:“那……过半个小时,咱们出发。”
宾利车在平凡饭店门口停下来,欧驰在宁诺颊边落下一吻:“对不起,改天有时间,我们把今天的行程补回来,嗯?”
宁诺微笑:“没关系,你忙你的。”
车窗下摇,宁诺透过饭店的玻璃旋转门,看到那个让欧驰毫不犹豫放弃约会的人。很漂亮的女人,即便隔着很远的距离,遥遥望去,也能让人眼前一亮,宁诺很快认出对方的身份。因为她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对方,也因为对方的穿着打扮实在与众不同,娉婷袅袅,古韵十足,正是“莲说”茶屋的主人,那位姓蓝的小姐。
听alice的意思,欧驰跟这位蓝小姐早年交情匪浅,而她和欧驰两次见面,都是在蓝舒的“莲说”茶屋。甚至连与女友分手,欧驰都选在那个地方。宁诺想不承认都不行,这个蓝舒,在欧驰心中的地位绝对非同一般。
“小姐,去哪里?”司机大概耐心等了许久,仍不见宁诺出声,所以才开口询问。
“不好意思,我想下车。”宁诺拿过随身的包包,站在车外朝司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直接走就可以。
在玻璃旋转门外站了好一会儿,直到欧驰与那个蓝舒相携朝酒店外走来,宁诺才蓦然回神,匆忙躲到酒店门外的拐角。眼看着两人上了一辆本地出租车,宁诺后知后觉自己此刻的作为,实在与深闺怨妇无甚区别。不由自嘲哂笑,原本就是逢场做戏,难道经过昨晚一夜缠绵,还真对那个男人动了真情不成?欧驰是什么样的男人,她自己从一开始就是明白的,昨晚欧驰是怎么质问自己的,字字句句言犹在耳,他根本就不信她,可还是有冲动和她zuo爱。这至少说明,她对欧驰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新鲜感和吸引力的吧?
尽管这一点点的吸引力,在他和蓝舒重逢后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但她也该抓紧时间好好利用,否则这笔买卖,她岂不是太亏了。
招手上了一辆出租,宁诺报出一个地名,车子很快消失在尘土飞扬的大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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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迷局
宁诺不自在地抚着肩头的肩带,缓缓推开试衣间的门,踟蹰着到底要不要走出去,还是干脆站在门口这边让人看一下就算了。
“云生,那个……”傍晚几人要前往云顶参加订婚仪式,欧驰有其他事情忙,alice这几天也不知道来了什么劲头,顶着烈日炎炎天天往外跑,不到深夜根本见不到人,连宁诺都搞不清楚她在折腾些什么。所以试礼服这种事只剩下云生和她一起,顺便还要帮alice带一条适合的小礼服裙。
高级定制服装店一向安静。宁诺只轻轻唤了一声,莫云生闻声走过来,温和的嗓音瞬间让宁诺松弛下来不少:“怎么了?”
“我……裙子好像,有点太……”
“哇,小姐你穿这件很漂亮诶!”之前帮宁诺推荐裙子的女店员惊喜地捧住脸颊,朝另外一个店员招手,“快去把那双鞋头镶珍珠的香槟色鞋子拿来,配这条裙子一定perfect!”
“不用了……”宁诺根本不敢看对面的试衣镜,“这条裙子我穿好像不太适合……”
“宁诺,很好看。”莫云生摸着下巴,语气平淡却真诚,说话时一直笑吟吟地打量着宁诺。
“可是……”宁诺不自在地用双臂圈住自己,“好像……”
“你只是不习惯,穿小礼服裙是这个样的。”莫云生四下看了看,指着一件蕾丝小外套:“麻烦你,那件。”
“先生眼光真好,这件珍珠白色的小外套,搭配小姐身上的裙子刚刚好。”女店员帮着宁诺把外套穿上,整理着领口的蕾丝系带:“我看小姐好像不太习惯穿这种小礼服裙,外面再套一件这个就好啦,优雅大方,而且在冷气开得大的房间也不会觉得冷。”
宁诺半转身,看向镜中的自己,小礼服裙是珍珠白色的,裙摆长度只到大腿的一半,低胸削肩,衬得人肤色莹润似玉。之前她嫌裙子有些暴露,搭上这件蕾丝小外套,至少肩膀和前胸那里不会显得那么夸张。宁诺拉了拉裙摆,看向莫云生:“真的好看吗?”
莫云生走到近前,朝她行了个标准的绅士礼:“相信我,你穿着这条裙子,全场的未婚男士都会忍不住向你邀舞。”
宁诺忍俊不禁,指尖搭在他伸出的手掌:“谢谢你,云生。”
莫云生一手捂着胸口:“宁诺,你再多朝我笑,我真会忍不住爱上你。”
宁诺干脆笑出了声:“云生你真会哄女人开心。”
“我说的是真的,真的!”莫云生眼眸弯弯,举起三根手指做起誓状:“宁诺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很努力地在相信你。”
莫云生睁大眼:“难得你也会讲笑话!”
“怎么,不好笑啊?”宁诺扶着他的手掌,配合女店员把鞋子换上。
鞋跟足足有两寸半高,宁诺穿上之后几乎可以跟莫云生平视,无论颜色款式都和身上这件小礼服裙浑然天成,唯独鞋跟过于纤细,宁诺刚换上时几乎要站不稳,莫云生连忙扶住她的腰,自己又靠近一步,才避免宁诺因为失去平衡而跌倒,哪知道这一幕刚好落入走进店铺的赵家兄妹眼中,两人神色各异,眼神却都有些微妙。
赵书廷松开赵书羽的手臂,吹了声口哨:“今晚要穿这件吗?想不到宁诺你的身材原来这么好,脱掉外面那件罩衫应该会更出彩。”
莫云生转身,手臂守护性地扶着宁诺腰侧:“赵先生,赵小姐,很巧啊。”
“欧大哥和卢小姐不在吗?”赵书羽眨着眼,涂着厚重睫毛膏的眼睫毛仿佛两把小蒲扇,说这话的时候根本没向四周瞟过一眼,从一进门起,目光就在宁诺和莫云生中间打量个不停。
宁诺点了点头,显然跟她不欲多谈。低声对莫云生说:“我先去换衣服。”
“哎,宁诺——”莫云生拉住她,在她耳边说,“时间不充裕,我们还要帮alice挑一件合适的,去隔壁家看看吧。”
两人交换一个视线,宁诺第一次留意到他眼中闪过的忧虑,愣了愣神,轻轻点了点头。
莫云生朝店员招了招手,递过去一张卡片:“裙子、罩衫还有这双鞋子,麻烦帮我们把吊牌剪掉。试衣间里的那些衣服帮我们包起来。”
赵书廷看着两人微笑:“这么快就不逛了?”
“不好意思,我们还有一点别的事。”宁诺朝他轻轻颔首,又朝赵书羽点点头,“两位慢逛。”
“啊!你们要走了吗?”赵书羽在沙发上坐下来,以一种半是求助半是挑衅的目光看着宁诺,“我今晚宴会的鞋子还没有挑到合适的,宁小姐你帮我选一选,给点参考意见吧?”
赵书廷没有搭腔,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抱着手臂站在一边。
宁诺从店员手里接过剪下来的吊牌,放在购物袋里,轻声道谢,这才再次看向兄妹二人:“实在不好意思,我们确实还有其他的事。赵小姐如果需要专业意见,可以向这里的店员咨询,而且,我看赵先生也很有经验的样子。”
“可是……”赵书羽的目光落在她的双脚,突然眼前一亮,“宁小姐你脚上的鞋子也是这家店的吗?好漂亮哦,我一直就想挑一双这样的鞋子!”
赵书廷侧目看向一边的店员,后者摇头致歉:“不好意思,先生,小姐,这双鞋子我们这家店只有一双。如果您真的非常喜欢,我们可以试试看帮您调货,不过这双鞋本来也就只有两双,另一双今年春季被设计师拿去巴黎时装周展出了,而且跟这双鞋的色调还有细节设置都略有不同。”
赵书羽不说话,只是用一种泫然欲泣的表情看着宁诺脚上的鞋子。
赵书廷微微皱眉:“宁诺……”
宁诺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晚上见。”
“宁诺。”赵书廷拉住她的手,“小羽是有些任性,不过我们也确实转了一整天,一直都没看到她满意的。你就当帮我一个忙,把这双鞋让给她吧,稍后我再陪你……”
“赵先生,这双鞋我们已经买下来了。”莫云生在一边提醒。
“我知道,所以我希望宁小姐能够‘割爱’,把鞋子让给我妹妹。”显然,赵书廷对c&l的男性员工永远欠缺好脸色。
“别人已经穿过的鞋子,赵小姐都不会介意吗?”宁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先看了赵书廷一眼,而后长久地注视着一副楚楚可怜姿态坐在沙发上的赵书羽。
“别人试穿过的,我不会介意的。”赵书羽双手绞在一起,略显不安,“反正,反正在宁小姐之前,别人肯定也试穿过这双鞋的……”
“那个……”帮忙取鞋子的女店员怯怯举起手申明:“我们这双鞋前天才摆出来,这位小姐是第一个试穿的人。”
赵书廷握紧宁诺的手不松开,眼睛也紧盯着她,低声说:“宁诺,别倔。你穿这身真的很漂亮,待会儿我陪你一起,会找到更适合你今晚参加晚会的鞋子。”
宁诺用尽全力想要甩开他的手,可是赵书廷真的握得很牢固,最后宁诺只是弄痛了自己的手腕。她第一次用前所未有的专注目光,锁定眼前这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年轻男人:“放手。”
两个人站得很近,近得赵书廷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眼中的怒火,还有某种压抑在最深处的沉重情绪。赵书廷一时分辨不出那到底是怨、是恨、还是别的什么,只是这样复杂而浓烈的情绪,任何人看在眼中,都难免感到惊愕和不确定。因为在此以前,在赵书廷眼中宁诺始终是个宁静平和的女子。他甚至都很难想象她发怒时的样子,可是现在,他切实地看到了……
宁诺看到他弯了弯嘴角,攥紧自己的手猛力一扯,她一个站不稳,向前跌进他的怀抱。灼热的呼吸吹拂着她的脸颊,赵书廷贴着她的耳畔道:“第一次看到你发脾气诶。不过你发脾气的样子,比你对着我虚伪微笑的样子,要漂亮得多,我很喜欢。”
宁诺侧过脸,发现依然躲不开他的怀抱,心里一阵发狠,踩着两寸半高跟鞋的脚侧过来,狠狠踢在男人的小腿胫骨。
赵书廷倒抽一口冷气,弯下腰曲着一条腿向后跳了几步才站稳:“喂!你这个女人……”
“我是什么样的女人,很显然你从没看清楚过。”宁诺揉着被他攥出红痕的手腕,眼圈泛红,深吸一口气,才压下那种泪水夺眶而出的冲动:“工作上你们是我的雇主,但私底下我想我们连朋友都算不上。我没义务为了你们‘割爱’,也没有必要对你们谦让,因为你们对我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做到。不懂得尊重别人的人,根本不配得到别人的善意相待!”
宁诺说完最后一句,几乎觉得整个人都是脱力的,莫云生眼明手快扶她的腰,低声在她耳边说:“小心。没必要跟他们较真,我们走吧。”
宁诺反手扶着他的手臂,轻轻摇头。
赵书羽赤脚奔到赵书廷身边,眼睛里浮上一层淡淡的水光:“对不起,我只是希望能买到自己喜欢的鞋子,如果因为这样造成宁小姐的困扰,我代我哥跟你们二位道歉。不过,宁小姐你也不该这样对我哥啊,他,他一直都对你很客气的。”
赵书廷攥紧赵书羽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宁诺,我从来都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
宁诺嘴角浮上一丝并不明显的冷笑:“那我该说一声多谢吗?”
赵书廷摆摆手,示意赵书羽在一边等,上前欲拉宁诺的手:“我有些话需要私下跟你讲,宁诺,刚刚是我失态,我也是宠这个妹妹宠习惯了,可能话说得有不周到的地方,你不要多想。”
“赵先生,宁诺有一句话说得没错。从一开始,我就没见你们两兄妹对宁诺有最基本的尊重。”
赵书廷正眼都没有看他一眼,抬手示意他不要插嘴:“宁诺,刚才的事我道歉,不过一双鞋的事,你要喜欢就穿着,小羽那边我再陪她转。只是别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判了我的死刑。那天我在医院说的话,你不会这么快就不记得了吧?”
宁诺垂下眼,拒绝再看他:“我接受你的道歉。我们走吧。”
走出店门的时候,宁诺听到赵书羽在身后小声抱怨:“明明那双鞋子最配我今天新买的裙子,哥,你……”
“被宠坏的大小姐。”莫云生淡然下了评语,“宁诺,没必要为了不相干的人破坏好心情。”两人一起进到下一家精品店,为alice挑选小礼服裙。
宁诺看中了一条苹果绿色的露背连衣裙,忙问店员是否有适合alice的尺寸。微转过头,朝他笑了笑:“我知道,我刚刚也有点激动,其实不值得的。我知道。”
“那个赵书廷,对你的态度好像不一般。”莫云生小心斟酌着词语。
宁诺心头一跳,看向莫云生的双眼,见他眼中再次流露出在上一家店铺的担忧,不由得脱口问道:“你在担心我?”
莫云生微笑:“宁诺,你是个非常缺乏安全感的女人。”
宁诺看着窗外的景色微笑:“谁不是呢?”
“你的心里,有一些东西太沉重……”莫云生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仿佛敲打在宁诺的心上:“宁诺,你需要的是一段单纯的感情,一个能跟你一起分担那些重量的人,无论是赵书廷,还是欧驰,他们都不是最适合你的人。”
“他们都不适合,那……难道你最适合?”宁诺半开玩笑地问。
莫云生挑了挑眉,神色非常坦然:“我一直都喜欢你,也乐意做你的‘骑士’,为你遮风挡雨。不过你对我没感觉,所以我们还是像现在这样相处最舒服。”
宁诺静静地打量着他,第一次,宁诺发现眼前这个有着一张娃娃脸的大男生,或许比欧驰和赵书廷加在一起还要成熟。身边的男人没一个脑子不好使的,可是有时候男人的智商越高,情商越低。难得有莫云生这样看似乐天无忧,实则什么都看得明明白白的人。
弄诺把店里的几个店员打量一圈,指着其中一个,问莫云生:“她的身材,应该和alice差不多?”
“嗯。”莫云生点了点头,“麻烦你帮我们试一下这条裙子,我们是帮人买,所以需要看一下效果。”
那位女店员道了声“好”,抱着裙子进了试衣间。
“云生。”宁诺转过脸,唇边的笑容比平常要浅淡许多,“或许等过了这段,我可以把我心里的那些东西讲给你听。”
莫云生怔了怔:“好啊!”
“不过等你听完,恐怕就不会愿意像现在这样……跟我聊天了。”
莫云生失笑:“怎么会?”
宁诺没有再看他,目光在衣架上那些色彩斑斓的衣衫上流连,却没有专注在看任何一件:“即便是那样也没关系。你说得没错,我心里有些东西太沉重了,到了合适的时候,也该全部倾倒一下。”
莫云生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侧脸:“不愿意先试着跟欧驰聊一聊?”
宁诺没有任何犹豫地摇头,莫云生看着反而惊奇:“你不是真心喜欢boss?”
“我……”宁诺下意识地不愿细想这个问题,抬头看着试衣出来的女店员,用手肘碰了碰他:“我的眼光怎么样?”
莫云生打手势,示意店员转个圈,赞许地徐徐点头:“不错,会很适合alice的气质。我记得她这次来,还带了一双亮银色的高跟鞋,搭配这件刚好。”
宁诺笑着打趣:“你倒是对她很关注啊!”
莫云生无奈地瞥了她一眼,掏出卡片交给店员:“转移话题也不是这样吧,你这计划要是被alice听到,她一定先杀了我灭口。”
“难道不是先杀我这个造谣生事的?”
莫云生意味深长地看她:“她很喜欢你,你没看到这几天她都没给过boss好脸色?”
宁诺找不到这两者之间的关联:“什么意思?”
“你应该知道蓝舒来s市了吧?”,莫云生从店员手里接过购物袋,示意她挽着自己的手臂:“欧驰这几天除了忙工作,就是陪她,我们都知道在这之前boss对你是怎么样的,alice又一直那么挺你,换做你你会怎么对自己的表哥?”
蓝舒的名字如同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从听到这个名字那一刻起,宁诺心里就没有一刻宁静踏实过。脑海中浮现那天两人一起回到平安酒店,欧驰挽着她的手臂两人并肩走出来的情形,宁诺说话的口吻带了一种连她自己都没有觉察的淡淡酸意:“蓝舒对他来说应该很重要吧,这点alice知道得比我清楚得多。”
“宁诺,承认喜欢、在乎一个人,并不是一件丢脸的事。”莫云生的嗓音非常温和,经常能带来一种安抚人心的感觉。
“你刚才问我是不是真心喜欢欧驰……”宁诺舔了舔唇,觉得接下来说出口的话,无论用什么样的语言,都不会那么顺畅,“那你觉得,欧驰是真心对我的吗?”
“感情不是交易。”莫云生挽着她,两人一起走进一家在当地还算有名的茶屋:“你用真心去对待一个人,跟那个人是否以真心待你,不是能等价交换的。喜欢就是喜欢,喜欢是一个人的事,相爱才是两个人的事。”
宁诺点了一杯绿茶,合上餐单:“听起来你简直像个爱情哲学家。”
莫云生喝了一口冰水,摇摇手指:“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
一直等到两人点的饮料端上来,宁诺才再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