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林浩森那些人,何素言心里没底,周韵如今这样说话,表明了袁书培在她心里已经占了一席之地,而高一疏于交往,对他的深浅不知多少。便安慰说:'袁书培一直是个挺稳重的人,可能现在在理科班出人头地了,有点不知道东南西北了,老实说,对他,我知道的太少了。以后别理他,他说什么你也不听,他知趣就安生了。你们座位还在一起?找老师调开,我们躲着还不行吗?“
“被气昏了,怎么没想到这个,我明天就找老师。”周韵果断地说。 第四十一章 初雪
北风呼呼刮了一整夜,终于在早上开始下雪了。开始是星星点点的,接着就像是鹅毛一样一片一片在空中飞舞。这些雪花也像一个个精灵一样,飘着荡着,没有方向,没有目标,自由飞翔,仿佛是无数的雪蝴蝶消融在地平线,是雪花也飞地心碎了吗?无数了个美丽的梦也在苍茫中消失了。雪落无声,天地一片苍茫。
伏在窗前,愣神看着雪花,手里是沈以成的信,想想家里那些已经成灰烬的旧信。到底是谁为人生设置了那么多的无奈。以前的期许成为现在的惧怕,惧怕再收到以成文的信;惧怕他再提那些繁杂的事情;惧怕他自行摧毁了在他在自己心中的形象;惧怕自己下笔难成,无言可述;惧怕两人最终要面对一切;惧怕两人要成陌路,他这样以判若两人的面目的出现让一切都变的无所适从。可这么多的惧怕都抵不过眼前拆信的惧怕。
沈以成很固执,太固执了。何素言本来以为他和林浩森一样是那样自尊的人,自己理让便会知退,但沈以成却选择了固执,选择了不相信,不相信上封信是自己写的。可他对自己了解多少,他了解的是纸上信里的何素言,与现实中的何素言未谋一面,却轻易地将那三个字唐突地说了出来,失之其以往的稳重了。再撕,他再写?何素言头里发懵,从第一封信开始,自己便开诚布公地说了只交朋友,一直以为自己和沈以成真的可以是那种纯净清爽如水的朋友。一年前的机缘造成今天这一步,是自己最所不愿见的。扔进抽屉,从同学那里借来本书,埋头看了起来,太不想面对,只有在书里长吁一口气,清清脑子。
中午提了水在宿舍洗了头发,出了宿舍楼才发现因为刮风,地上结了厚厚一层的冰,在有些阴暗的天空下,明亮亮的。空中依旧扯絮似的翻卷着雪花,看着身上换的衣服,手里拎的水壶,下脚便不免有点害怕。
“怎么了,要回教室?”背后传来熟悉的说话声,是林浩森,穿着灰褐色的羽绒服。
“是,不过有点害怕,肯定要摔交的,把水壶扔了。”何素言想自己想自己摔交的场景,便兀自笑着说。
“那你碰到我就对了,我拉着你走了,保证没有事情的。一路护送到你们教室。”林浩森呵呵笑着说。
“不用了,我自己能走,说着玩呢,小时侯放学回家还滑冰呢。”何素言回绝道,“不过你走在我前面好了,真要摔了,我也有个保险,只别把你也扯的摔交了,我可就担当不起了。”
林浩森知道何素言避嫌也深知她的固执,便说:“那好,我在前面慢慢走,你跟着,摔了我责任也大啊。”
雪花肆意地打在脸上,何素言小心翼翼地走着,越留神越要出事,刚走出没十步,脚下一滑,伸手拉住林浩森的衣服袖子才虚惊一场。
林浩森连忙回头,退了一小步:“要你小心,你还是不小心,没事吧?”
“没有,没有,只滑了一下。”何素言心有余悸,抓着林浩森的袖子也不敢松手了,两人一时无言,林浩森的衣服有些宽大,手窝在他衣服的袖子里,很温暖。路上稀稀疏疏有同学经过,何素言便没话找话说,不经意间把收到沈念文的信很烦给扯了出来,自悔失言,林浩森低头想着,并未有回答。只是手臂紧紧贴在衣服上,使何的手完全没在衣服里面。
进了教学楼,林浩森回头说:“手一定很冰了。”便探手去握何搭在他右臂上的手。何素言倏而抽手,不自然地拍了拍头发上的雪,抬头笑道:“谢谢了。”抽身便走,林浩森在后面叫了句:“楼梯上都是雪!你小心一点。” 第四十二章 劝解
林浩森拎着书本,刚才的场景,余有的温馨,只是沈以成的信定有蹊跷。薛亚楠和陈子林在低低地说着话,林浩森拉开椅子坐下,翻开书,小说的字却仿佛浮在眼前,丝毫进不了心里去。
“林浩森,林浩森。”猛然有声音从边上传来,林浩森一激灵,崔忆伟的纸团便落在了书上,看林浩森一脸的不解,崔忆伟示意他看纸条。
“你今天中午没有去吃饭,薛亚楠家里好象有什么事情,他爷爷病的挺重的,吃饭事说着都哭了。你劝劝去。”
林浩森当即合了书,陈子林见他走了过来,便低声说:“浩森,你劝劝。”伏在桌子上的薛亚楠并未抬头,林浩森见薛的同座已经来了,不便说话,便对薛亚楠说:“出去吧。”薛亚楠抬眼望了望林浩森,跟着他出了教室。这会风似乎小了些,楼梯间的人明显地多了起来。
有雪即为景,花园里都是突凹的雪,层层叠叠,宛然白雪世界,苦藤萝还在走廊上爬着。凭添了几分苍劲之美。
站定,林浩森回头问:“家里出事了?崔忆伟说你爷爷病了?很严重吗?”
“我给家里打电话,妈说现在都在县城医院里面,爷爷身体本来就不好,天一下子又变的这么冷。就病了。我要去看看,爸说下雪太大,况且家里大人都在那里,去多了爷爷心里也烦。”薛亚楠带着鼻音说。
“你爷爷年纪不小了,老人家都怕过冬天的,不过你想一生病就到了医院,在医院待着比在家好多了。你不要想太多了,今年不算冷的,只不过一下子冷了。”
“我这几天就觉得心里不对劲,才往家里打电话的,我妈开始还不跟说,我问急了,才说去医院了的。”薛亚楠说道。
“你妈不跟你说,就说明不太严重,要不肯定要你回去的。你想多了吧,你们女生就喜欢往坏处想,想得自己都害怕。”林浩森抓住话便分析,“真不行,下午雪停了,你跑县城一趟,反正也不远的。”
薛亚楠扭头看了看林浩森真诚的脸色,经他这么一番话,心里压着的一口气渐渐消散了一些。便点头称是,上课铃声适宜地回荡在校园里……
惦记着何素言昨天提的事情,中午吃过饭在教室赶了篇作业,林浩森去找何素言,在外面站了半天,何素言只顾着和后边的一个女生说着什么。直到旁边的同学推了推何素言,指了指窗外,何才恍然起身。
“怎么了,你也不怕冷。不在教室待着,还乱跑。”何素言觉得这两天没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里,边道。
“没事就不能下来。”林浩森笑着说。
叙了两句,林浩森便问:“昨天你提到的笔友的信是怎么回事?他说没说要怎么吧?男生有时候做事报复心挺厉害的。”
“你想到那里去了,隔这么远,并且他都不认识我。他还能找人打我一顿?”何素言为他口气里的凝重有点可笑。
“是担心。”
“没事的,只不过我没想到他会那么固执,我怎么说都不行,上次回信就写了一句话,我都觉得挺狠的。他还写信,不回,他还写。真不行,寄张白纸,一清二白的。”何素言想起沈以成的固执有点生气,本来在自己心里纯净的友情现在弄的乱七八糟,就像一幅干干净净的画平白被淹了一滴黑墨。于是黑墨的碍眼便胜过了对画的赏识。语气自然也有刚才的轻松转而沉重了许多。
“我只是担心他一气之下会把你怎么了,那你准备怎么办?拖着吗?”林浩森忽然很想知道在何素言心里对他和沈以成的感情,她回一样果断吗?对沈的断然会如像对自己那样吗?只一个下午,便从朋友跳到了另一层的朋友?她回信太干脆利落也太理智了。被这样的好奇心鼓惑着,林浩森有点突凹地问。
“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他的信我已经撕了,我也不会回信的。他愿意再写,我也没有办法。”何素言望着校园白茫茫的一片说,“干吗要这个样子?”
“男生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只当朋友。”林浩森沉默地说道。
“或许真是我自己想简单了。当初就不该听艳丽说,不该收那封信,都是自己好奇心太重了。”何素言自怨自艾,“现在变成这样也是我该的。”
默默站了会儿。
“昨天的信还没撕吧?拿来我看看?”林浩森为自己问出这样的话也愣了一下,只是太好奇沈念文会是怎样一个人,与自己有什么不同。
何素言愣了一下,但旋及想到。林浩森已经安然于当哥,如果把信给他看了,岂不更巩固了这位置,现在自己被搞的昏头昏脑的,只愿尽早各就各位。重回以前的清净岁月,迟疑了下。
“如果不方便,就不看了。”林浩森看着何的脸色说。 第四十三章 解决
“没有,我现在都弄的一塌糊涂,你帮我出出主意也好。他这样固执,对他也没有好处的。”何素言抬头说,“在抽屉里扔着,我找找看还能不能找到。”
自己随手扔的,翻了半天在书桌抽屉里的夹缝里找到。出了门却碰见班主任从外面进来,出也不是进也不是,林浩森还在外面,没法退,走上前,把信递给林浩森说:“要上课了,你先拿着罢。”林见了老师,知道不便便接了信也转身走了。班主任却从教室后窗户看见了递信的过程。站在讲台上便有意无意地多看了何素言几眼,本来就闹得一团糟,现在又被老师这样看到,更加糟糕。烦死了,烦死了。何素言索性也不唱歌了。扭头看窗外,如果一切的烦乱能够被这白雪全然覆盖了该多好。
“何素言,最近是怎么了?成绩滑了不少,自己多找找原因,我看你是有点浮躁了,以后学习上沉的住心,当初进文科班的时候,可是我看好的苗子,别为别的事情把正事耽搁了,你现在还小,别想那么多事,学学我高一教的那个宋丽丽,整天乐呵呵的,有什么事情也不多想……”老师的旁敲侧击还在耳边,捏着月考语文卷子,上面惨红的分数让何素言更痛心。
“他说话挺有意思的。”林浩森两天之后来还信,天已经晴了好多,可是天晴心雨,何素言怔怔地站在那里,对林浩森这似评价不带感情的话丝毫不在意。
“你真的不打算回了?”林问。
“不回了。再回我就引火烧身了。”何素言有点沉默地说。
“怎么了?从我下来,你心情就不对。”
“没什么,就是觉得烦,怎么事情都找我来了。”何素言左手拍着昏沉沉的脑袋,心里闷闷的。
“有事你说,到底怎么了?”林见状问。
“没,可能教室空气不好,头闷闷的。”何素言不愿意提,因为倾诉没有用处,倾诉之后还得一个人承受着沉重。逞这一时的口舌之快又有何意义。
“信,给你。”从摘抄本里拿出信,“我怕你们老师再看到,幸好你的摘抄本还在我那里,就一块拿来了。”
“哦,那我回去了。”何接了过来,便转身回教室,回到座位上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三下五除二撕了信,心里的烦躁却像那片片飞的白蝴蝶更纷乱了。
请假回去的当儿,何素言偶尔看到郑惟真在姜俊尚死后,生活重复。这些冬天的日子终于过去了,这一年的冬天终于过去了,过年的喧闹还在耳边还在耳边回响,人却已经在教室坐着,假期母亲对自己的放心让何素言心里隐隐的痛,父母从来想何在学校都是身无杂事的女孩子,这让何心里的愧疚又加了几分。但之中不乏欢乐,回忆着细小的欢乐,不得不承认快乐的表现往往是微不足道的,但那快乐却像神经的每个细小末梢,触须遍及全身。
和子洁的交往让何素言自然有些疏远周晓静,不能否认近朱者赤,何素言内心潜在的渴望平静,远离是非的念头在枝枝蔓蔓地蔓延。沈念文的信来着,来着就让它来了。林浩森也依旧来找何,但是当这带来的心灵慰藉抵不过流言蜚语时,何素言对家里的愧疚与日俱增,而老师不时的旁敲侧击终于让何素言有些置疑:自己和林浩森这样到底孰好孰坏?何是一个随心任性的人,等林浩森再上来,脸上便不自觉地带了出来。
有次,耐着性子,林浩森也觉察到何的不耐烦,便停了下来。一时沉默。
“你以后没事不要下来了。”何素言提出。
“为什么?”
“过了这学期都高三了,学习都紧了,你们理科还新增了一门生物,肯定比我们还忙了。要是没事就不要经常下来了。”何素言支吾着找理由。虽然知道这理由很讲不通,但是这也是能说出最合适的理由。
“哦。”林浩森只答了句,又寒暄了两句,便转身走了。何素言望望班里的情形,没有什么,如释重负。何素言不是什么人,班里的窃窃私语不能不去想,已经百口莫辩了,不能再为别人的“捕风捉影”提供任何的机会。
“看看,27分钟30秒,你还有什么抵赖的。还说是同学,有你们这样的同学吗?真以为能骗得了我们啊,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同桌把手腕上表在何素言眼起晃着说。
“随你怎么想了。”何素言心烦,坐了下来,习惯性地望窗外望,柳树上已经茏了淡薄的黄雾,春天固然美好,不仅滋生了万物,也滋生了事端。 第四十四章 日子
“林浩森,都要月考了,别抱着你的武侠小说没完没了的,平时你课外看看就行了。怎么现在拿到课堂上来看了?胆子也太大了,班主任的厉害你又不是没领教过,上次来晚让你写保证,这么快就忘了?”岳云舟课间来到林浩森身边说,这几天一直见他上课埋头,还以为是在啃题,细看竟然是厚部头的古龙小说。班里的考试气氛已经很浓郁了,因为事先有传这次考试有关分快慢班,于是同学都比往常十分的努力,带十分紧张的努力,见林浩森如此,便不禁要劝到。
“心里烦,看不进去书,还不如看小说。”林浩森脸上的沉郁更重。
“怎么了,都到分班的时候了,你还耍个人脾气,别掂不出个轻重缓急!”岳云舟颇有点恨铁不成钢。
“我这几天下去,她都很不耐烦,也不说为什么,只说是我们课重,谁都知道是推辞。”林浩森推了书说。
“以前跟你说的主意不灵了?”岳云舟问。
“她好象根本都没有意识到。所以很自然,当然她也不会往那方面想了。顶多以为伏在栏杆上说话挺好的。我离的远近她好象都没注意。”林浩森想起岳云舟以前提过的在行动上靠近的主意。
“我们高一时,老见她写东西,那她肯定是记日记了。你问她要高一的日记看,里面肯定提到你的,也可以看看她都想些什么,看日记可是一条捷径。”岳云舟又在边上提主意。
周韵的日记被人翻了,是在晚上放学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放在最里面的日记被翻了上来,胡乱地扔在整齐的书本上面,想起前不久写日记时偶尔碰到的袁书培探询的目光,周韵无法消除疑心,心里的阴影像个鬼魅,渐浓渐重。
“要看我日记,为什么?”何素言的惊讶不言而喻,一直以为林浩森是个明白的人,但这样的要求触到了何的底线,初二日记被看而被何一把火烧毁的情景浮上心头。何的脸色沉了下来,“怎么能看别人的日记?”
“只是见你高一的时候经常写,我想看看。”林浩森不免尴尬。
“平时发点牢骚,什么也没写,看也是浪费你时间。”何的话硬硬的带刺。
多年以后整理东西,何素言蹲在午后的阳光里翻看高一已晕黄的日记,翻遍整个日记,当初稚嫩的字眼里,却没有找到一个林浩森的名字,仿佛他根本就不存在一样,就那样的没有痕迹,空白地让何素言恐惧。
高二挣脱了高一的涩重又没有高三的沉重,难得的轻松,极容易氤氲很无聊的气氛,何素言是个敏感的人,在同学的窃窃私语中已经猜测到了缘由,自己承认,自己无法是个洒脱的人,快乐支离破碎地拼凑在别人的观点和眼光里,本身是个单纯的人,却淌了这样一趟混水,明里的以为是林浩森,而知道沈以成的以为是沈以成。各样的话压的何素言沉重,日子本来澄明,现在却如陷泥淖。心里便不平起来,便要抵抗这些观点和眼光。而所能做的只不过是当林浩森再上来时,何的理由便层出不穷,往往弄的不欢而散,沈以成的信来了,让它石沉大海。如今想来便觉年轻气盛是件多么可笑的人,以沈以成挡林浩森又是多拙劣的伎俩。与人留退路便是与自己留退路,假如当时的倔强收敛那么一点点,何至于现在进退两难。及至高考后,同学闲聊,那么突凹地被问到:“现在你和你的'森林'分了没有?”何素言哑然,进而失笑,为自己的徒劳的举动笑,为这举动衍生出来的可悲笑!
高二周晓静退学,周晓静一直是个柔顺的女孩子,经过了几次考试,知道即使上了高三,最终也只能走个专科,为家里考虑,便退学上了技校。周晓静走后,何素言的日子更孤寂了。崔忆伟破天荒地找了何素言一次,问的是周晓静的事情,何有点惊讶,但及至看到崔忆伟眼里不经意的伤感便转而为周晓静莫名地伤感起来,在何周的相处中,为着成绩,性格的缘故,周晓静事事都是顺着何素言,默默地为何做了许多事情。崔忆伟突然的询问让何惊悸地意识到自己对周晓静太不关心了。只关心及她的表面,所以她的退学出乎自己的意料,假若多了解一点点,在周断然行动之前便可做些事情让她打消退学的念头。 第四十五章 冷战
何素言高二的日子磕磕绊绊。
林浩森有点苦恼何素言态度的急转直下,从自己了解的何是一个倔强的人,由不得别人的闲言碎语,同时也是一个固执的人,一旦决定了要做什么,便是心无旁骛地要做到。从何的日益冷淡中,林浩森清楚地明白经过那一着,再回到当初已经是不可能,自己也克制不去想她,不去找她,但习惯既已成为习惯,便是身不由己的是,知道要去碰钉子,但还是一次次地下去,一次次地去五楼平台,一次次希望身后会悄然站着她,而固有的自尊又压抑着一切,于是,疯狂地看小说成为感情的肆意宣泄。
“这次准备拿几本?”书店老板熟悉地和整在翻书的林浩森打招呼。
“古龙的还有几本没看,都拿着吧,押金还够不够,这段时间可不短了。”林浩森没有抬头地回答。
“没了。我会告诉你的。你拣好了自己上这里登记一下,我去外面看看订的书回来了没有?”老板从柜台后面走出来对林浩森说。
晚自习期间,老师在讲台上坐着,林浩森的位置在第四排角落里,合了数学课本,压上一本小说。低头看了起来。
“林浩森,你怎么又看起来了?数学作业明天要交的。”薛亚楠在边上见他如此,提醒道。
“管他呢,做不出做个鸟什么!”林浩森没好气地说。对自己这些日子的浑浑噩噩已经不屑于去干预了。只想肆意任性地发泄,薛亚楠的好心也连带遭殃了。薛亚楠被顶地愣了一下,心里也不由地生气起来。
“有什么了不起的,有本事你别折腾自己,折腾楼下的去。自己还以为有理了。”薛亚楠愤愤地掼了书本说。很大的声音,周围有人回过头来看。“看什么看!”薛亚楠恨恨地瞪了两眼。依旧做题,只在纸上狠命地划着,纸在笔下被惨烈地蹂躏着,干干净净的作业本只一会便成了涂鸦之作,丑陋的像在嘲笑人。
林浩森默然地在看书,只是书本中那些惊险的招数,厮杀的情节再不能让自己有忘我忘物的感觉。生发出自己对自己的嘲笑来,折腾楼下的?折腾何素言?折腾让自己心疼?抑或更痛心?何素言,那些不耐烦的表情,那些敷衍的套话,那些软中带硬的刺伤自己的潜台词,那些冷漠的眼神值得自己这样?林浩森抬头透过窗户看五楼平台,曾经的情景浮现在眼前,曾经的默然对立?曾经的温情?伸进平台的大树已郁郁葱葱,可曾经的情谊仿佛已经枯萎干死?景依旧,颜犹在,情已殇?
最后一节晚自习林浩森没有上,在五楼平台站着,春夜的空气温熏宜人,不远出的城区灯火霓虹,可是从心底泛上的寒意却在游走全身,想象着何素言在身边,想象而已,虚假地真实着?有些东西想象出来就是为了给现实来摧毁的。从而给人以迎头痛击以痛的惊悸来直面现实。
临近放学,何素言无意中瞥见窗户上晃过一个人影,林浩森?跳出来的直觉,摇摇头,摆脱这样的想法,可是放学之后正在和后面的同学说着数学题,被同桌推了一把,冲何叫了声“森林”,向窗外努努嘴。何素言合了书本走了出来。
没有话,彼此很奇怪的气息禁锢了任何说话,沉寂地可怕。对立站着,精神在对峙,何素言莫名觉得可气,这样地不说话,林浩森下来干吗?
“怎么了?我还有作业。”何素言冷冷地说。
林浩森飘忽的眼神聚焦在何素言的脸上,嘴动了动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这样的何素言,冰冷的眼神,冰冷的话,五月的空气里蓦然有了一支支无形的冰箭,一支一支全一箭穿心,林浩森僵硬地笑了,伸手扶住栏杆。何素言看出林浩森有点不对,因临近考试而焦头烂额的情绪缓和了些。
“怎么了?没事的话早点回去休息吧,这些日子都在复习,说要按成绩分快慢班的,抓紧一点。”何素言的话说的不带一点感情,“我要回去了,作业刚做一半,明天要交的。”
何素言转身,没有抬眼看林浩森,没有看一言不发的林浩森,就那么视若无人地走回了教室。
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下,林浩森皱着眉头很累地闭上了眼睛,握成拳头的手在冰冷的栏杆上使劲地挤压着,那痛却曼延不到心上去,只堵在喉咙口,让人有掐着窒息的痛。
躺在宿舍的床上,薛亚楠辗转反测,对何林的事情心知肚明,也从岳云舟,崔忆伟那里隐隐约约地知道何如今的冷淡甚至是绝情,从林浩森疯狂地看小说以求发泄也窥见端倪。从前,不管如何,林浩森从来都是有点玩笑,带点不羁,重话是没说过。对于别人的话,他即便不以为然,也能耐心地听完,但今天晚上的确可气,一句话噎的人憋屈,索性在黑暗中坐了起来,回想在高一的情景,一个人在迷蒙的回忆中流连滋生出“兔死狐悲”的情绪来,林浩森固执,自己又何尝不是?替他整理的书桌,帮他交的作业,在老师面前帮他打马虎眼,听他兴致很好地讲与何素言的谈话……这一样样在他那里真的一文不值,薛亚楠叹了口气,仰面躺下,谁傻谁不傻?谁对谁不对?
“林浩森,我们和解吧,那天晚上是我多管闲事了。”课间薛亚楠对伏在桌子上的林浩森说。
“呵,想一块了,我正在想如何道歉,你不知道,我脸皮薄,一说对不起是要脸红的。”林浩森扭过头,如斯聪明的人,这样的台阶岂有不下的,“你知道吗?有个不说话的同桌其实是很难受的,尤其这个同桌还是妹妹,害我这两天食不甘味的。”
“得了。别贫了。有那么严重吗。”薛亚楠懒懒地说。三天的冷战瓦解冰融了。但是在彼此的笑容里都掺杂了一丝酸涩。 第四十六章 挽留
前次考试的失意像一堵墙横在何素言心里。之中有隐隐的底气不足的感觉。之中学校通过考察决定把何素言班的数学老师调到理科班,为什么好老师都得尽着理科班?为什么文科只是捎带?为什么文科成为弱势的代名词?经过联名信,经过罢课,经过对抗新老师,在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外,黑暗的夜色中,数学老师第五支烟的火光一闪一闪,映出老师复杂的脸色,全然覆盖的。何素言,杨涛,子洁站在老师身边。
“你们真的希望我留下来?”老师幽幽地问。
“你不能走,你走了我们怎么办?”何素言刚断线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老师,是真的非走不可吗?”杨涛很冷静,做为老师的得意学生之一他很冷静。
“你们也知道。我走了,会有更好的老师来教你们的。”老师在试图安慰。
“你真的不要走,不要走,我们以后都好好学,好好听你的话,不让你再伤心了。”何素言要抑制的泪水在这一刻全然决堤,这一刻,前面是一片黑暗,而老师是出口处那唯一的亮光,何素言想到在课堂上的谆谆教导,课下偶尔的针锋相对,经常的课下指导,一种浓郁的悲愤的疼痛紧紧地攫住何素言的心,被所谓的文理分科肢解的心,“你不要走,不要走。”
“别哭。”老师轻轻斥了句,自己声音却也微微颤抖起来,“你们都知道,我也一直想去理科,虽然班里同学都很努力,但是……”
身子软软地要往下瘫,何素言死命地把住栏杆。
沉默,沉默,窒息的沉默。
“我不走了。我留下!我去和主任说,今天学生闹的太晚了。明天还得上课,得先让同学们回去。”老师断然地在地上踩灭了烟头说。转身朝人声鼎沸的教导主任办公室走去,里面同学们正在居理力争。
身后子洁攥住何素言的手:“言言,你怎么了,怎么了?”
“子洁”只软软地叫了一句话,何素言蹲下身来,压抑了声音呜咽起来。数日来在争取老师的意志支撑下的精神全然疲软。而仅仅在二个月之后,何就明白把老师留在文科是多么不公平的事情,让老师看着理科班的刺眼的名次对老师是多大的失意。 第四十七章 冷心
“袁书培,老师让你过去一下!”周韵叫正在和边上同学闲聊的袁书培。
“知道了。”袁书陪应了声,却并未回头。周韵也不理睬。这一段他都这样反复无常。或许他本来就是这样难以捉摸的人,只不过以往都是自己隔了层纱来看人。周韵低头想着,许乐明隔了窗户叫周韵:“你下午没有事情吧?我们下午要去打球,你也一起去吧?”
周韵怔了一下,但随即说:“好!”
许乐明笑着说:“那好。你吃过饭在教室坐会。我来叫你。”周韵忽然发现自己很久那样笑过了。
及至下午,周韵才明白那所谓的“我们”其实只有自己和许乐明两个人。周韵没有显现太大的惊讶,和许乐明打了会儿球,在操场转了会儿,回答了他诸如天气,学习之类的问题,回去给何素言写了封信。
周六下午回家的何素言是踏着上课铃声进的教室。桌子上意外地放着一封折叠的信。画的笑脸让何想到了周韵。
“言言,好久都没有找人说话了。时间距离真的会让我们之间的感情冷漠吗?一直记得做过这样的一个梦: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我一个人走着,忽然发现你在前面,欣喜地上前拍你的肩膀,你回头看了我一眼竟自顾走了,任我怎么喊,怎么追,你都没有再回头。我是哭着醒来的。我们以后会那样吗?……”
“是'森林”的情书吧?何素言,你也知足吧。“同桌又开玩笑。
“什么啊,不知道别乱说。难不成除了他就没有别人给我写信了。”何素言沉了脸说。
合了信纸,何素言心中触痛,真的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我们的,时光太容易把一切都抛却了。而我们不是不去争取,而是争取之后也无能为力,之中的争取无疑是徒劳挣扎,争十分,取无有,只归徒劳。提笔回信。
“姐,看了你写的,我很难过,我难过是因为我对你的难过无能为力。但我可以说不会像你说的那样的。当我们都年老时,都白发苍苍了。在吵闹的大街上,当你的手搭上我的肩膀,回过头来你看到的会是热泪盈眶的我,不会是视若无睹的我。我们在初一相遇,一旦相见了。便是青丝到白发的情谊。生活中有太多的不得已,无法取舍,那么把一切都丢给'随缘随分随便吧'!不管怎样,希望我们之中至少有一个是好的,开心的。当有苦难时,只要转身,就会发现,原来有个人一直站在身后……”
何素言的摘抄本在面前摊着,林浩森看着那些长长短短的句子。何素言和沈以成写了那么长时间的信。而她与自己之间什么都没有,除了那封被她撕了的自己写给她的信及在她的要求下撕了的她写给自己的回信。真的要这样空白吗?没有一点能够和她扯上关系的事物,她把一切处理的很干脆,不让任何人有近身的机会,她的绝情从来都这样吗?
“你上星期怎么又请假回家了?我回家都来了。你还没来。”在还东西的时候林浩森问。
“你怎么知道?”何素言警醒抬头问。
“我下来了几次,都没有见你人。”林浩森叹了口气说,“病是要一下祛根的,这样的隔几天就回去也不是事情。”
“哦。”何素言漫不经心地回答了句。
“那我走了。自己以后记得去吃饭。”林浩森匆匆告辞,何素言流露出来的防备之心让谈话没法下去。
回到教室,陈子林正从教室出来,冲林浩森叫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