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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点也不了解樵慕白,我潜意识里觉得即使他会像以前那样一直一直对我好,我也无法忍受他想着别人,更无法忍受他把我幻想成别人,甚至哪怕只是绯闻,我无法忍受一个女人以樵慕白“初恋女友”自居。打开任何网站娱乐版里都是他们的新闻,他们一起拍过的大头贴,一起上过新闻,一起逛过街,她还是他的未婚妻,他们的贴吧有数以万计的网友支持,他们称呼我“第三者”,我无法接受网络上的谩骂。

    更让震惊的是蓝亦菱就是那天我去帮樵慕白改作业时网页上那个女明星。

    原来她真的是樵慕白的前女友,原来樵慕白一直在关注着她。

    网络是虚拟的,可是使用网络的毕竟是真实的人,不知道怎么的,樵慕白前女友的事在我们学校论坛传开了,大家都觉得我在其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大家都对我是怎么把樵慕白勾引到手上很感兴趣,每一细节都津津乐道。更何况,那个女人比我漂亮,比我聪明,比我成熟,更重要的是她比我早了十几年遇到樵慕白,她的家族和樵慕白的家族是世交,他们生来就注定要结婚。

    现在的我对自己没有信心。

    樵慕白发现我不对劲了,他猜到原因主动来跟我解释,他说樵家和蓝家是世交,他和蓝亦菱的父母小时候开玩笑有过约定,但仅限于此,后来樵家经济陷入危机,蓝家袖手旁观,两家就甚少来往,后来又有两家世交出来牵线凑和两家的关系,他们除了在家族上的聚会见面之外没有别的接触,他跟我调笑说他的初牵,初吻,初夜都被我夺走了。他讲的都是什么话,不过我的确松了一口气,娱乐圈是是非非很难说清楚,我是该相信慕白的。

    可是,中午我下了课就接到一通电话,竟然是蓝亦菱打来约我见面,她比照片还要光彩照人,见面开门见山:“我是樵慕白的未婚妻,我和慕白的感情一直很好,要不是因为家里的关系我们绝不会分手,谢谢你照顾了慕白这么久,你比慕白小这么多又是师生恋,真是辛苦了。不过按你的人生阅历你觉得你能忍受得了你的男朋友心里有别的女人吗?更何况,现在整个网络都在风传我们的故事。当然,你还年轻,慕白毕竟是个男人,异地恋难免寂寞,对你还有三分新鲜劲,你的分量随便玩玩还是足够的。劝你一句,勇敢些早点放手总会好过怯懦的纠缠。”

    纠缠?我是在纠缠着樵慕白吗?

    我谁也没告诉,奶茶虽然刚交了男朋友,但她心地单纯建议不一定中肯,我只问大姐,她说:“椰子,可能我说的话你不爱听,但是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自己觉得樵慕白有没有在骗你?”

    “我不知道。”

    她说:“你心里有了答案了,一个男人骗过你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没完没了,最后搞的你无法自拔,我不得不说蓝亦菱说的话句句切中你的要害,没有那么多喜欢当小三的女人,如果樵慕白从来没有给过她希望,她是不会向你摊牌,我总觉得有个男人在她身后支持着她,那个男人可能就是樵慕白。何况,像樵慕白这样的人如果他只是一个老师,大你七岁,你跟他勉强可以。可他是樵曙东的弟弟,见过的世面不是我们这种人可以想象的,我看得出他对你是真心的,但是如果你想要保存和他最初的爱,我不建议你跟他继续下去。”

    “可是当初你不是很赞成我和他恋爱的吗?”

    “我赞成你们恋爱,因为樵慕白是个很负责任的恋爱对象,而且他对你真的很好,一个女孩子的初恋交到这样的男人手上倘若分手你被伤害的程度会降到最低。而且,椰子,不是我给你泼冷水,你知道像樵慕白这种从小很少受到亲情温暖的人其实是很危险的,有一天他很可能会告诉你他从来没有爱过你,只是因为你对他好,他在你身上感受到了亲人的温暖才和你在一起。所以,对樵慕白你不要太认真了,不要把他看得太重了,不是因为他不好,而是他真的不是适合你的结婚对象,就算你们结婚,婚后你会很辛苦的。大学恋爱99%都是要分手的,更何况你这种师生恋的情况。”

    那晚我失眠了,我躲在被窝里一直哭,一直哭,却不能发出声音,憋得快要断气,还只想着不要发出声音。天快要亮的时候,我发出去一条短信:“我们分手好不好?”

    没想到他晚上不关机,他打电话过来:“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挂了电话。

    直到寝室门开的时候,大姐起的很早,出去买早餐回来对我说:“你怎么还没出去,我刚出去的时候看到樵慕白站在寝室大门口,回来他还在那里。”

    我却不敢出去,我已经后悔了,我怕他真说:“我想想你这个建议也挺不错的,我的确心里还有她,我们还是分手吧。”

    他打电话过来:“出来。”

    我说:“不。”

    他说:“我不介意进你们女生寝室。”

    学校在放十一黄金周假期,阿晶大姐跟徐庐峰走了,奶茶和她家“铝合金”走了,只剩我一个在寝室,樵慕白不在教师公寓,公寓修东西的大妈问我他东西还在公寓里,人还回不回来。

    我好想告诉她,我也不知道,不知道他会不会回到我身边。

    这时候邻居打电话跟我说妈妈心脏病犯了,在家做饭时昏倒被送到医院里去,妈妈是有先天性心脏病而且一直在吃药怎么会突然犯病?

    我懵得眼前发黑,急急忙忙地买票回家,我和樵慕白已经三天没有联系了。

    我在家里做了饭,送到医院给妈妈吃,医生说了很多专业术语,然后告诉我情况不乐观,妈妈一定受过很大的刺激,劝我赶快动手术。我望着医生淡漠的神情突然觉得医生是个很残酷的职业,生老病死,三两句话就轻松交代了。

    我不敢跟妈妈提病的事,只说了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妈妈睡觉时我在想我该把家里的房子卖了,然后可能退学,我想了很多很多,就是不敢想有关于生与死的任何问题。

    我们一生难免要发生将我们人生截得一刀两断的事,猝不及防地。

    当我回家时在家门口见到最不可能见到的人——樵曙东。

    ☆、57chapter 57

    无论如何,你的结局都是我的

    他西装笔挺地站在我面前,挺括的白色衬衫容不下一痕褶皱,我只以为是个和樵曙东很像的人,樵曙东的一切似乎都在我的记忆模糊,可我的第六感很深刻地感觉到危险的信号,难道真是樵曙东?

    他笑道:“丁小姐,很高兴又见到你。”

    医院一场劫难还心有余悸,我真的无力应付眼前这个人。

    我掏出钥匙想要开门,他却一把将我拉进他的车里,樵曙东带我去吃的是怀石料理,那家店名叫“梦の物语”,一路穿着和服的侍女驯服地跪在榻榻米上:“いらっしゃいませ(欢迎光临)”原木地板很凉,踏足上去沁凉一分分地渗入体内,谁能想到y城有这样远离喧嚣的地方,包厢里放置着雅致的《兰亭集序》屏风,我和樵曙东隔桌相对。

    樵曙东说:“慕白他不肯出国,他第一次怎么都不肯听我的话,我希望你能劝劝他。”

    “那我呢?要在国内等他五年吗?”

    “当然不可能,”他语气诚恳,然而神情似在嘲笑我的天真,“你们分手吧。”

    这个开场白让我全身发抖,他的瞳孔很黑,散发着摄人的幽光,樵曙东对我说:“我只有这么一个弟弟,他从小被寄养在别人家他受过很多委屈,我伯父他脾气不好,慕白每天清早去上学前问他要早饭钱,就要被挨揍,时间久了他就不吃饭饿着肚子去上学,或是跟在别人身边讨东西吃,他从小靠着各种减免直到高中,每年拿奖学金总是跳级,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十六岁考大学,就因为我母亲不喜欢他插手家族事业,所以二十一岁在q大工作,这些你都知道吗?慕白…他的人生阅历不是你可以想象的。”

    我承认樵慕白统统没有告诉过我,原来在知道了蓝亦菱的事后,我依然不了解他。

    “慕白还太年轻,我父亲希望他将来能出国留学读博士生,然后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他和我不同,我认为他的状况不足以独立决定他该娶谁。当然你对他还是很好的,我很感激你,但慕白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和缺点就是心软,他没有享受过太多家庭温暖,他是那种受了别人一点点好感激别人就可以去爱别人的人。当初蓝亦菱对他好他们便成了男女朋友,现在是你,但是你们真的不适合走入婚姻。”

    他没有说出口的意思我很明白,他在说,连门当户对的蓝亦菱和樵慕白尚且没有结果,何况是我?

    他的话跟阿晶大姐的话多么相似啊!是不是所有围观我们恋爱的人都是这么想的,仿佛全世界都认定我们是不会有结果的。

    他对我说了许多似是而非的话,包括樵慕白和我在一起的动机,慕白和我在一起之前的过去,他讲得杯弓蛇影,含而不露得恰当好处。他暗示我慕白是绝对不会有可能娶我的,樵曙东一再说明他非常了解自己的弟弟,樵慕白只是被一种青春的狂热包围着,等这种热度冷淡下去,他很担心我和樵慕白的处境。他甚至讲得非常诚恳,希望我能离开樵慕白。

    我在沉默,樵曙东突然递过来一张纸:“这是慕白贴的寻亲启事吗?”

    纸上白纸黑字:“本人男,属牛,幼儿时就被遗弃,收养于樵氏人家…”

    无从狡赖,我只能点头,顷刻我问:“慕白,是你父亲收养的?”

    樵曙东高深莫测地一笑:“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便将利害关系分析给你听,我父亲的意思是希望慕白能娶与樵家门当户对的女人作为妻子,当初定下的人选就是蓝亦菱,不是蓝亦菱也是我们世交家族的女孩子,否则莫说他在公司地位岌岌可危,就是我那个武则天母亲也不会轻易让他接手家族事业,所以不要跟我扯关于爱情的大道理,这是现实的人生——如果他娶了你,他将一无所有。我不希望将这么残酷的选择题交到慕白手中,本来你要是真愿意他我完全可以纵容你和慕白再谈几年恋爱,等他厌了倦了你再分手不迟,反正慕白年轻是不要紧的,但是奉劝一句,你是留不住他的,与其纠缠不休不如趁着年轻分手。”

    我突然记起有一次我和樵慕白吵架吵得很凶,是在公共场所,我老早忘了是为了什么,他气急败坏地往前走,我悻悻在后面跟着。那次吵架好像我错得多一点,我怨恨之余不免心虚,我一心虚就慌张,一慌张就喜欢东张西望。过红绿灯时差点被大卡车撞到,他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把我拽回来,我有点愧恧:“我还以为你走了。”

    他无可奈何:“真不知道我上辈子欠了你什么,永远无法真的走开。”我对他道歉,他气消了我就说:“你怎么一生气就走人?”他对我说:“你不知道我这个人,丁丁,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你以为我不爱你了,我对你放手了,那么,你要常常回头,出其不意,在街口的某一角落你会发现我一定一定还跟着你…那么你就会知道我一直在等你。”

    我们彼此熟悉彼此的爱,彼此的气息,彼此的心,我却要相信樵曙东吗?

    我坚定地说:“谢谢您的建议,樵先生,但我不会和慕白分手的,如果他要出国,我愿意等他,如果他因为我面临任何困境我愿意与他一起面对,甚至,如果他爱上了别人,只要他亲口告诉我,我愿意和他分手,但我不会退缩不会放弃,因为我答应了他要和他一起努力一起相信,相信我们可以有未来。”

    樵曙东的表情在一瞬间变了,瞳孔里透明的光黯淡了下去,复又重现深渊般的幽黑,他突然问:“丁小姐,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迷惑地说:“樵曙东。”

    他说:“这只是我的名字,还有呢?”

    “慕白的哥哥,娱乐圈明星。”

    他笑道:“丁小姐,我常常在想,你有时真傻还是在装傻?你后知后觉起来真是让人叹为观止。慕白从小就很聪明,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就在想他到底看上你哪点了,我一开始根本没有将你放在眼里,没什么大不了的,慕白不过跟个小女生玩玩恋爱游戏而已,然而…”

    他顿了顿说,“我另一个鲜为人知身份是樵氏化工石油总裁。”

    慕白以前提过一次,我对化工从来不感兴趣,可我也知道石油是黑色金子,是工业的血液,是国计民生,是美国发动伊拉克和阿富汗战争人尽皆知的原因。这只金鸡母不仅意味着源源不断财富甚至掌控着经济命脉,纵使权贵也不能等闲视之,我突然能够明白樵曙东为什么这么多年能在娱乐圈任意妄为,翻云覆雨。

    他的手突然伸过来,那藏在眼底的细碎的银光一下子踊跃出来,仿若夏夜的星空,时隐时匿。他的手握住我的手,冰凉的,却自相矛盾带着让我恐慌的炽热:“听说你母亲病重,丁小姐目前很需要钱,如果慕白不能按照我们父亲的意愿出国读博,他将一无所有。我敢保证如果你愿意嫁给我,你的母亲会得到很好的治疗,你放弃樵慕白所得到的要比失去的多得多,而且…丁小姐,再说一遍,我真的很喜欢你。”

    一个男人想要得到一个女人当然什么好听的都能随口乱说,他这一套想必是很熟能生巧,他本来就是一个演员,想要佯装本已经是接近本能的事。他电视剧里的一句“我爱你。”也不知道骗走了多少女孩子的心,何况他只是说喜欢我,这句话里面的“含金量”有多少,又不得而知,在这一方面我想我是长大了:“是吗,樵先生?我对你不是很感兴趣,总体而言我对你的钱不是很感兴趣。”我站起来想要离开。

    “第一次遇到这么有趣的这么难搞定的对象,我可舍不得就这么放弃,”他好整以暇地说,“从两年前樵慕白把你带到我面前看到你第一眼起,我就有预感,在你与我之间有一个迫不得已的缘故,你将会是我的女人,无论如何,你的结局都是我的。”

    我安顿好妈妈便回了q大请长假,我坐车到q大时已经晚上了,门口排成长龙的小摊灯火酴醾,遇见一对对夜游的情侣,寂静的沥青车道上时不时掠过一辆呼啸的汽车,我遥遥望见一辆酒红色宾利逐渐减速停在教师公寓的合欢树下,我看到樵慕白下了车,然后再是蓝亦菱,他们拥吻时我蹲在虫声唧唧的茉莉花丛里无声啜泣,黑暗那一朵朵洁白的小花香得令人目眩神迷,我不停地流泪,滚烫的泪水漫漫溢出我的眼眶。

    我和樵慕白把q大教师公寓叫做“家”,这是我们度过周末的地方,篱笆上开着淡蓝牵牛花,绕着篱笆开出墙外的天,最值得回味的岁月,住在这里天地仿佛只有两个人。

    我回顾起我和他的点点滴滴,公寓两年前搬过一次,打扫那天把我累得想骂人,到处洗洗刷刷,厨房柜子里的灰洗下来都可以埋人,我拿着扫把死命刷着阳台上落地窗框,里面积攒了好几年的污垢,我刷着,樵慕白就往里面泼水,阳台变成了一条小溪,我们赤着脚在水里踩着。阳台上风很大,一眼望过去栏杆外面是碧蓝的天,鸽灰的云。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起身上楼,我有房间钥匙,他还在电脑前备课,笔记本散发着苍白的辐射光,夏天的晚上,整个房间都是黑的,蚊子飞蛾静静地栖在唯一的光源。慕白才刚洗完头,显得有点衣冠不整,他的头发还是湿漉漉滴着水,他就算穿着那种最普通的白衬衫和沙灰色的直筒裤也很好看,一点点光镶在他的侧脸,空气中是花露水和风油精的香气,我突然那么想要亲他的脸。他根本没想到我会在这时回来,他聚精会神的被我一吓,脸凑过来我刚好亲到他的嘴唇,他回过神就笑:“丁丁,大晚上的,这么投怀送抱不怕我兽性大发恶狼扑食?”

    ☆、58chapter 58

    我们的这一天永远没有天明

    夜深了,他不知不觉睡着了,把电脑让给我,在床头柜给我留一盏小小的灯,有时候做论文累了回头看着这盏灯我总觉得非常温暖。我将手伸出去用手指描他的背影,眼睛是这样的,鼻子是这样的,头发是这样的…一一描到我心里。

    我打开电脑,把f盘里我们之间那些合照一张张删掉,然后是论坛再是空间,一张张地delete,最后将他手机里那些拍我的照片也一张张删掉,他很喜欢拍我的眼睛,醒着或是睡着,笑着或是哭着,快乐或是悲伤,单拍眼睛足足有二十几张,我一张一张地删除。

    无论留多久结局终究是离开,我缓缓、一点一点地拔下戒指,我将好亮、蛮亮、贼亮放在床头柜上,和生命与*嵌合得太紧分离总是要疼的,但我相信这个戒痕总是会消退的,或是一年或是一生。

    我像每个周末那样离开房间,我拉上铁拉门,很久没有上油了,很不好关,我试了好几次,吵醒了慕白,他起来说:“你没力气,我来。”

    门终于关上了。

    隔着疏疏落落的人字铁栅栏,他对我笑道:“明天见。”

    我也对他笑:“明天见。”

    我们的这一天永远没有天明。

    我拖着旅行箱离开,迎面驶来一辆15路公交车上,那一声:“学院站到了,下车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票价一元…”

    我回到y城的第二天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对方嗓音低沉,我以为是打错的电话,怎么也没想到对方说:“丁小姐,不好意思打扰到你,我是樵慕白和樵曙东的父亲樵缪成,我想邀请你到我家坐坐可以吗?”他的非常客气礼貌。

    那是我第一次到关山别墅,一路上皆是风景秀丽的田园风光,深秋的景致很美。汽车一直在盘山公路上盘旋,驶入弯道一道镂花门将喧嚣的尘世关在门外,车道倾斜着向山谷延伸,道旁的灌木犹如一堵无边无际的围墙,车子绕过喷水池,汽车在魔宫似的花园拐弯抹角,穿过花木扶疏的庭院花园,花园通往大海。

    当时我的感觉像在看电影和明信片,我又怎么想得到终有一天我会成为它的女主人。

    一个门房模样的人将我引进起坐间,见了面我发现樵缪成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年轻,算年龄怎么也有六十多岁的人,气质非常儒雅,眼神却是矍铄有力炯炯有神,所谓的儒商我想就是他这个样子。

    樵缪成笑笑:“丁小姐要喝什么?茶还是咖啡?要什么甜点?”上来一个像是咖啡店侍者的人在我身旁等我发话,豪门就是麻烦,我隐隐地猜到樵缪成为什么要约我到这里,我想他已经知道我和樵慕白的交往,他是要我死心,也许他就是要我看清我和樵慕白之间的距离。

    沉默持续了30秒,樵缪成和蔼可亲地笑道:“丁小姐,最近我听到一些风声,据说我的儿子在和你交往。”

    “我和樵慕白已经分手了,请你放心,我清楚我们之间的距离,我还有这点自知之明。”

    樵缪成琥珀色的瞳孔里眸光幽深:“不,我说的是我另一个儿子,我在报上看到曙东和你的事情,我相信丁小姐并不像报上写的那样,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我真后悔一时口快不打自招,和俩兄弟谈恋爱,拍伦理大片啊!我不知道樵老爷子会怎么看我,他今天找我到底是什么目的?

    我脱口而出:“我和樵曙东是不可能的。”

    樵缪成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不要紧张丁小姐,我不是那种封建的家长,我没有门户之见,事实上两个儿子在外面谈恋爱我从来不管,我们这种豪门大户比普通人家也不过多一具华丽的空架子罢了,何况我过去白手起家的经历告诉我,普通人家的女孩本质会比我们这个交际圈的很多女孩要善良诚恳得多。所以只要两个儿子愿意,我不会因为这种原因加以阻拦。”他说话的语态温文尔雅,仿佛我不过是个与他同辈的朋友,那种优雅是自然流露,而非自以为屈尊的高姿态,樵缪成不是那种盛气凌人的暴发户,我想这才是真正的贵族。

    樵缪成找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我不想让他误会:“樵先生,我想你真的误会了,我和樵曙东真的没有什么,我和他甚至连朋友也算不上。”

    “先听我把话讲完,”樵缪成低沉的语气让我平静下来,“我想你也误会了我的意思,我从来不觉得你配不上曙东,正相反,我想告诉你,如果曙东真的在追求你,那么请你务必谨慎考虑。曙东小的时候是我事业最忙碌的一段时间,他几乎是在我无知无觉中长大的,他在他母亲的教育下变得深沉莫测,尤其在感情上极度讳莫如深。我这两个儿子,如果说慕白是一张白纸,那么曙东就是一个黑洞,我们做了三十多年的父子但我从来不认为我明白曙东心里在想些什么,也没有人真正清楚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就比如像报上这件事,在外人眼中别人会以为丁小姐是个心机很深的女人,同时和俩兄弟恋爱——但我知道不是,是曙东在报复我和他弟弟,从小到大所有慕白想要的曙东都要跟他抢。”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停下来问:“为什么?”我知道樵曙东是个很复杂的人,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的亲人。

    樵缪成停顿片刻:“你有没有听到母亲这边的亲友提到过我的名字?”

    我脑子“轰隆”一声,我的确从亲友好事者那里听过相似发音的名字,可我根本没想过这三个字究竟是怎么写的,我一直以为是那个“乔”,根本没有将一个似乎无关紧要的名字与樵慕白樵曙东联系起来。

    我隐约在亲友的闲言碎语中我妈妈在嫁给爸爸之前曾有过一段过去,我在心里悄悄地叫樵缪成为“妈妈的另一个男人”,但我也是左耳进右耳出,一直不敢相信在我眼中平淡无奇的妈妈身上会有这样一段离奇曲折的故事,这种桥段应该只会在电视剧里出现才对。

    “事情发生在二十八年前,那年我四十岁,结婚十年,曙东四岁,那一年我前往办事处处理化妆品安全事故,我在香港分公司见到了你母亲,当时的她年龄大不了你几岁,第一次见面就听到她在大笑,而且笑得整条走廊都能听见。非常开朗的女孩子,我那时想道,最初打动我的就是她的笑容,大学刚毕业的她是办事处新招的助理。那次安全事故处理很棘手,她就陪我全国跑,韩樱人缘很好做事又很干练,好几次办事处的同事见我们同进同出误把她叫做‘董事长太太’,因为我结婚时没办婚宴,外地办事处的员工不太知道我有太太,我默认,她每次也是微微一笑,而我渐渐开始对她有了非分之想,不该发生的事终于发生了。

    “有一天她告诉我她怀了我的孩子,我在震惊之余开始想到要对她负责,我想等我离婚再把真相告诉她。我打电话回家,曙东他妈妈却异常热情地告诉我曙东会背多少唐诗,公司业绩怎样增长,我心里愧疚开不了口说离婚,我只想着下次回去当面跟她说清楚,然而还不等我回去。你母亲失踪了,我发疯地找寻着她,但她离开了香港,和其他家人再无联系。等我找到她时已经是四年后,我满世界地寻找她,而她却和我在同一个城市四年都没有相遇。她平静地告诉我,她结婚四年了,我不信,硬是寻到了她的家里,我看到了她的丈夫和一个三岁的小男孩,我一见到那个孩子就被他吸引住了,他长得太像我了,虽然韩樱抵死不肯承认他是我儿子,但我做了亲子鉴定确定那个孩子就是我的!我向曙东母亲提出离婚,却在路上发生了车祸,韩樱来医院看我时告诉我她要和丈夫一起生活,后来我母亲不愿意樵家的孙子流落在外,她反复劝说韩樱只有樵家才能给孩子最好的生长环境,她最终还是交出了孩子。”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让我的心下坠,我颤抖着问:“当年那个小男孩现在在哪?”

    “他就是樵慕白,对不起,丁小姐,但事实就是如此,我想韩樱和她丈夫的那个孩子就是你吧,慕白小时候在国外长大,他最近从亲友那里听到一些闲言碎语误以为他是我抱养来的孩子,我曾和曙东的母亲有过协议不能让慕白知道他的身世,而且我现在的状况你也应该明白,在我手中并没有公司的实权,为了慕白的前途着想,我想请丁小姐替我保守秘密,不要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可以吗?”

    太不可思议了,我意识混沌地想到樵慕白正在寻寻觅觅的亲人竟然就是我的母亲…不可能,不可能,樵缪成在说谎,也许他不过是不希望我招惹他的儿子所以编出这样一个可笑的故事。

    “丁小姐,你人不舒服吗?”樵缪成关切地问。

    我茫然地望着他,拿起杯子呷了一口里面浓稠苦涩的咖啡色液体。

    樵缪成沉默,然后缓缓说:“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和你母亲,我真没想到你会和慕白相遇恋爱,好在你们分手了,要是没有以前那些事,你和曙东也许会是很好的一对,但现在…情况太复杂了…”

    ☆、59chapter 59

    我坐在角落等待微风告诉你,我在等你

    我放下杯子站起身,大脑一片空白:“我和樵曙东是不可能的,我心里根本没有他。”

    我看到樵缪成神色一滞,回头看到樵曙东已悄无声息地站在我身侧,这时的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敌意目光望着我,然后看着他的父亲:“爸找丁享洁喝茶也不叫上我。”

    樵缪成和蔼地笑道:“曙东,你和丁小姐在报上的事情…”

    樵曙东冷冷地说:“我的事我自己处理,您话说完了我就带人走了。”说完顺手拉我走,他不容拒绝地将我拽进他的车里,我看到车窗外远处的庭院里种着很多树,因为不在花期,只剩下枯槁的树冠,犹如树叶书签的脉络。

    我问:“那是什么树?”

    樵曙东冷冷地说:“那是我父亲从日本移栽的樱花树。”

    樱花树,我在后车座闭上眼,樱花树…

    他发动引擎,车子开得飞快,攘凡的尘世一晃而过,几百万美元的名车在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中亦不过是一叶轻舟,挡风玻璃上印着初春叶子每一分翠绿和馨香,迎着春光仿佛是一弧极光。路上人实在是多,走都比开车快,我和樵曙东遇到一个又一个红灯,停滞不前,这个地段的红灯整整一分钟,错过了绿灯就要多等一个一分钟。

    我们身后一行车队循序渐进地响起沓杂的喇叭声,而我们仿佛被包围在十面埋伏的孤军,面对全世界车流发出的四面楚歌,怎么也逃不出命运的维谷,不进不退,生不如死。

    秋日的阳光非常稀薄,一点点云朵都可以剥夺,日影无声掠过城市的上空,天色立时晦暗下来。

    我的电话在响,我接起电话就听到樵慕白的怒吼:“人哪?!也没人做饭,也没人洗衣服,连唠逼叨都找不到对象,赶紧给我回来!”他在那头笑,“早点回来吧,我做好饭了,我在家等你,丁丁。”

    他说的多了,我轻轻“嗯”一声:“有电话打进来,我先挂了。”

    放下电话,樵曙东冷笑:“骗子!不过你是对的,我们每一个人每一天谁不是生活在另一些人的欺骗里,这人生都不过是一场骗局,只是不知道谁骗了谁,谁欠了谁。我们每一个活着的人都在不停不停骗着另一些人,为了金钱为了名誉抑或为了那自以为是的善意。”

    我伏在窗口看车窗外的风景,隔着泪的光棱看黑海一般深沉的黑夜,天地间仿佛只剩了我所在的一辆布加迪威龙,永无休止向前奔跑。

    乡间的秋叶,虫声唧唧中唯有一声递一声的夜莺啼鸣,汽车呼呼驶过,它扑棱着翅膀逃窜到寂静的池塘,池塘上开着一朵又一朵的蓝色的花。

    我记起我也有个家,那里的篱笆上也开着蓝色的花。

    我不知道我的眼泪一直流下来,樵曙东把车停下来歇在公路一侧,点燃一支烟,淡薄的烟雾好似天边飘来的一缕柔云,他并没有看向我:“那是水葫芦,它的繁殖能力很强,可以垄断湖面全部的光合作用。这附近有发电厂,水葫芦曾造成y城河道上游几千米内航道堵塞,几乎很难想象生得这么温婉的花也有这样可怕的繁殖力和侵犯力,三年来在y城使用将近一吨的除草剂,现在又长出来了,它都能在一夜之间无知无觉地当你还在睡梦时就覆盖整个湖面。”

    我哭累了,夏夜的风很凉,公路两侧的叶子簌簌响着,我闭上的眼睑偶尔划过一丝幽蓝的闪电,樵曙东开车很稳,广播里嘶嘶调着频道,然后放起一首安静的歌《我坐在角落等待微风告诉你,我在等你》,我困了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有人的手划过我的额发,指尖有一点冰凉的触感,空气中弥漫着一点月桂香,极清极淡地氤氲在馨香的露水芬芳中,在梦中我觉察到那是gucci的味道,慕白身上的气息。

    在黑甜的梦中我轻轻地叫了声:“慕白…”

    那香气逐渐逼近,像是头顶有大片乌沉沉的黑云迎面垂压下来,在梦中我真的以为天空要颠倒过来积压到我的脸庞,这时不知道为什么,梦中的我心跳“扑通扑通”一声盖过一声,因为听到另一个人的呼吸,另一个人呼出的热气,能感觉到闭上的双眼划过幽蓝的光弧,黑暗中雷声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好似天侧都要碎裂开来,远方响起隐隐的雷声。

    “啪!”有人关上了门,车里的空气很沉闷,香水味逐渐逼近我,一丝一丝渗入肺中,香到令人窒息,我换了个姿势又换了个姿势,还是不舒服,有人在我身边坐下,绵软的座椅向下一陷,我陡然一惊,一道蓝紫的闪电将天际一分为二,继而犹如树冠分叉而出的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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