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与早晨的周记·第一章·深雪
第一章
晨与夜
老师:你叫我详细说清楚一点,但我怎能说得大清楚。上一篇周记是上一篇的事,是上星期的!而这一篇,是今个星期的。星期六我写了,星期一才交给你,你星期二才会看吧!但星期二,已经太迟了。父亲星期日晚便会回来。
我怎能详细告诉你呢!今次的事都未发生,发生了的,我一想起便作呕,有时候会头痛,有时候又胃痛。总之,都是痛,很痛。
老师,今天是星期六,而星期日,我的父亲便会回来了。
老师,你的父亲是个怎样的人?他对你很好吗!你的母亲也对你很好吧!你是那么好的老师,你身边的人对你一定很好。
所以!你无任何恐惧吧!我从来不见老师的脸上有恐惧。老师,你是保护女孩子的男人啊!
我很恐惧,未发生已经恐惧。
老师,我的手很痛。原来头痛胃痛之外,我的手也会痛。老师,如果我真的把秘密告诉你,你会怎样看我!你会不会怪责我!
我已经不懂得分辨了,谁人对我好,谁人对我不好。
老师,我的手很痛。我不写了。
☆☆☆
已经是晚上,漆黑、神秘、苍凉。
人夜之后,传呼机响起,看着那荧幕显示,阿夜简单地说了一句:“有客。”老师听到了,默不作声,他拿起阿夜的外套,递给她。她穿上了,把长发由外套中拉拨出来,披散在外套之上,然后头半掩下,长发滑下来,遮掩了半张脸。
只看到半张脸的表情,没有什么太异样,如果说是深沉的话,这种阴暗,也只是一如往昔。
老师开了门,阿夜与他往外走。
这是一个繁华的城市,人很多,灯很亮。五颜六色的灯映得人反而苍白,垂头走着的阿夜,白脸与长发都被透出一抹又一抹富色彩但效果淡薄的夜光。光映到身上,原来都是暗的。
走着走着,他伴在她身旁,他注视着她的木然。这真是奇异的一回事,永远的木无表情,整个人却有着吸光一样的焦点,她把四周围的灯影都吸去,却不能使自己更光亮,削减了别人的明亮,她的一身更是黑暗。
灯映着她,她又吸走了灯影。
走过那些街道,到了一所公寓门前,阿夜走进去。
老师看着地进内,没有任何说话,他看着她修长的腿消失在阴暗的楼梯间。
那是一间残破的公寓,很便宜便可以租住一间房。绿色的墙身上有破落的旧油印,也有裂痕,而灯光,是黄丨色的,很黄的黄丨色,照得人像一堆泥那样。
依照传呼机的指示,阿夜走进一间编号“8”的房问。她推门而进,看不到人。
于是她坐下来,坐在床沿。
未几,有人内进,是一个男人。
中年的,略胖的,形态粗鲁的男人,他可会是一名地盆散工?货车司机?街市肉档档主?他说话了:“不错啊,长发的。”
然后他走近,阿夜抬起头来,他又说:“好哇!”
阿夜没有什么反应,她望着男人,开始脱衣。
脱下外套,脱下衬衣,脱下短裙,她身上剩下了胸围、丝袜与内裤,还有长丝巾。她是一边脱衣服一边望着男人的眼睛,阿夜的眼睛好漂亮,晶光四间的,虽不带任何讨好的信号,男人看着,也笑嘻嘻的很高兴。
但忽然,男人向下一望,就不满意了。“有没有搞错!”
这一句说罢,阿夜立刻由床沿站起来,动作利落的从颈前抽出她的颈巾,一手围在男人的颈项之上,她出力一拉,颈巾便索住了男人的颈部,男人开始不能呼吸。
阿夜真的很用力,力量的投人度大得手筋也现了出来。然而,她的脸仍然没有任何表情。在杀死一个人的女人,脸上平静得如一个淡淡的、宁静的湖,惟一流动闪亮的,只有那双眼睛。
她的眼睛真漂亮,晶莹漆黑,如一个洁净无暇的夜空,夜空中有一点光掠过,带动一条长长的尾巴,她的目光内有流星。
知不知道一个被勒死的人怎样走向死神的怀抱?他的颈会痛,他会呼吸不了,他会头痛欲裂,他会有一种血管快要在脑袋中爆炸的恐惧,他的视线会模糊,他的舌头会被迫伸出来,他的眼球也会向外凸出一点点。
然后,他呀呀呀的低叫,又发不出声音来。他死了。
阿夜一手推他到床上,她穿回自己的衣服,掠了掠长发,拿走男人衣服中藏着的钱,然后走出8号房间。
若无其事地,理所当然地。
她离开公寓的门口,沿着楼梯走下去,找到那一点点光明,老师就在那里等待地。
老师微笑了,阿夜无表情的脸似乎也放松了下来,他们肩并肩向前走。
没有说话,没有叙述发生过的事情,他们是一双沉默的恋人。
回到家里以后,老师替阿夜脱去衣服,又为她调了一缸热水,趁她洗澡之时,老师为地煮了一碗即食面,加了一只半生熟的蛋。
地穿着浴袍自浴室出来,乖乖的吃了那碗面。
然后他替她铺好床,让她好好的睡。他未睡之前,替她把明天要穿的衣服拿出来整理好,挂在床前的衣架上。
那是一套校服,雪白的,光洁的,当有风吹过来,校服会飘出一抹白色的影。做完这一切后,老师才安心去睡。他吻了吻她的脸庞,看着她的安宁,他很快乐。黑夜逝去,晨光显现。天不再黑了,由灰变白变蓝。
女孩子由床上起来,睁开她漂亮的眼睛,一看到那蓝天,心情便很好。她微笑了,揉了揉眼睛,转身推了推身边的人,她说:“damon,天亮了,快起床,上学去!”
老师在赖床,不愿意起来,女孩子自己先站起来,再伸手把她的老师拉起,拉不起,自己索性倒在老师身上,压住他。
老师这才有点较大的反应,他把手伸向女孩子的腋窝下,他想听她的笑声。
果然,她笑起来了。嘻嘻咭咭的。
“不要啊!”她投诉。
他因为想再听,所以没停手。
“我投降了!”她说。
两个人在被铺上相拥。
“迟到了,快去洗脸。”老师告诉她。
“我不依,”她在发嗲,“我要你先赞我漂亮。”
“阿晨最漂亮,最乖,最了不起。”他说。
“那么damon最有型,最英勇,也最温柔!”她回赠他。
最后,他们还是起床了。晨光从窗外透到床上,坐在床上的阿晨,像一只晒日光浴的小猫。
老师把挂在床前衣架上的校服拿下来,递给她,她乖乖地接过了,蹦蹦跳的走进浴室。
老师在床边坐下来,他在感受阳光的温暖,他喜欢这阳光,也喜欢唤作阿晨时的她。
他松了松手臂,然后也开始更衣准备上班。
末几,阿晨自浴室走出来了,她对老师说:“我先回去吧,不要一起上学去。”她一边说一边替长发编辫子。
老师点点头,递给她书包。“不要乱跳乱撞。”
她笑,露出整齐的牙齿,然后上前搂着老师亲了亲。她上学去了。
老师今天第一节没有课,他可以第二节才回去,第二节课,他又会看见阿晨。她走了,他又再次坐下来,坐在床边,感受那阳光。阳光很暖,他不讳言,他还是喜欢这时的阳光多一些。
大半天之后,老师与阿晨又各自回家,阿晨会絮絮不休地说着在学校发生的事情。譬如哪个同学带了指甲油上学,谁又与谁约会,她想换一个怎样的新书包,数学科好难,她害怕不及格。老师一边看着她说话,一边在心里想:如果,天永远不黑便好了,如果阳光不只照耀十二小时,他与她的生命,便会快乐得多。
阿晨说:“今天晚上去看七点半好不好?”
老师应了一声。
阿晨不满了:“敷衍我,是吗?”
老师微笑着摇头,然后又解释了些什么。然而,真相是,他们永远没有看七点半的机会。
永远没有。
阿晨以为自己看过的七点半、九点半、午夜场、子夜场,其实,全部都是另外一回事。全部都不是电影。
她以为自己看过许多怪异血腥的电影,原来都不是。
后来,阿晨洗了个澡,坐到电视机跟前抹头发,一边抹一边看卡通片。
然后,天开始黑了,冬季的天空,有那早来的黑夜。她抹头发的动作静止下来,目光也失去焦点,卡通片不再是她的心头所好。
半掩面的长发湿漉漉地掉下水珠,滑过她的肩膊,她的手臂,她的大腿。最后凝在地板上,成了一滩水渍。
老师由房间走出来,他明白,她又变了。
由晨变成夜。
他为她把传呼机拿出来,放到她的跟前。传呼机不是天天响,有些日子响得频密些,有些日子不响。老师不介意它响不响,响了的话,阿夜便能顺着她的渴望去做一些她想做的事,不响的话,他便与她相对一晚。都只是陪伴她。
阿夜想做的事,有着一种任务的性质,她认为她必须要做。而老师知道,他最想她舒服快乐。
当然,如果不用这方法地可以更快乐的话,他不介意试试。
他永远支持她、相伴她、照顾她、爱她。她是他的玫瑰,珍而重之的培植着,轻抚着。
“花间传来的歌,那是我们的秘密。”他轻轻在她耳畔说。
然后他哼出来,花间传来的歌,歌声跳动在花瓣间,花的蕊跌荡着一点一点的黄金花粉,叶子在抖动啊,花间里的歌,听得花也快乐起来。
看,那滴露水自花瓣滑下来了。空气都是甜的。
阿夜的眼神集中起来,花间的歌,带动了她的反应。夜里的时光多么身不由己,花间的歌,保护着那微弱的善良与自我。
无表情的脸放松起来,目光也放软了。
歌还在哼,传呼机突然响起。于是,这一男一女,只得起程。
又是一间公寓,老师在外面等待,阿夜走进指定的房间去。
今夜,有两个人,一个年老的女人,一个年轻的男人。
女人年约六十岁左右,一头银发,脸容雍容秀气,穿着整齐的套装,坐姿也端庄优雅,配戴的珠宝首饰非常得体大方。
男人大概三十岁了,他的神情呆滞,口微张,身形很胖,而两眼的距离分得很开,目光也一直散涣无神。直到看见阿夜,他的神色才变了,目光找着了焦点,微张的嘴向上弯,整张脸现出欢乐的表情,并且“呀呀呀”地叫出声来。
像一头动物的人。
阿夜却似乎察觉不到他与常人有异,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是女人先开口说话:“我的儿子喜欢你。”
儿子在“呀呀呀”的点头。
女人又说:“如果你服侍得他开心,我不会亏待你。”
阿夜明白了,于是她走上前去,脱掉自己的外套,又帮助男人脱下他的。
女人说:“我一小时后来接回你。”
儿子已经感到太忙碌了,他无暇应付母亲的说话。
女人离开了。阿夜继续地的营生。她跪下来,拉开他的裤链,把他的棒棒抽出来,她决定放进自己的口里。
男人的头仰起,双眼望着天花板,眼珠已埋入眼睑里,只能看见他的眼白,他太兴奋了。太兴奋的人,都似乎找不着眼珠。
房间内,有阵阵喘气声。
含着男人棒棒的阿夜,忽然作了个决定,她决定要咬断它。
于是,她咬了。
她一咬,男人便痛,他一手推开她的头。他以手保护着自己的棒棒,不明所以的望向阿夜。
他不会明白的了,正如其他被杀害的男人,他们不会明白。
阿夜站起来,与男人对望,她发出柔和的目光,男人的戒备减少了,她走向前,男人也没有躲开。她已走得很近,面对面的空间只有一、两寸,她微微张开嘴,吻到男人的唇上。
那是个温暖湿润的吻,阿夜的唇很柔软,比男人接触过的所有食物更柔软。男人接吻的经验不多,嘴唇的接触,多是对食物的感觉,母亲给他端来的食物,譬如鱼、忌廉汤、面包、布甸、棉花糖等都柔软,但及不上阿夜的唇。
阿夜的唇甚至是甜的,男人在重新而来的兴奋中感受到甜蜜。
在甜蜜之中,他领受到被爱护的美好。却又忽然,在这美好之中,小腹上传来剧痛,还有一阵冷。
向下一望,小腹上居然插着一把刀。那把刀被阿夜双手用力向上向下向左向右的挖,然后又尝试扯往各方向。男人望着阿夜的表情,只见她非常专注,她既不愤怒也不凶狠,只是专注。
专心一意的在别开别人的肚子。
男人终于晓得叫,他边叫边推开阿夜,于是阿夜拔出她的刀,利落的插向男人的脸孔。他叫,她自然不准他再叫。
插入了,才知道是插在左眼下的脸庞中,男人很痛,但还未接近死亡。于是阿夜把刀插向男人的喉咙,这么一割,不需太用力,他便很快步向死亡,也不会再叫再挣扎。终于与死亡结合了。
男人块头很大,干了这么多之后,阿夜才觉得筋疲力竭。有少量肠脏自男人的腹中凸出来,她好奇,伸手捉住那些肠,一抽一抽的拉出。原来人的肠好长好长,拉也拉不完,已经一地的肠了。
不可以逗留太久,于是阿夜走进浴室,清洗自己身上的血清,掠了掠长发,她离开了房间。
垂下头来,长发半掩着脸,老师一见了,便知道她又完成了一件费上力气的事,长发下的一张睑,透露着倦意。于是,他张开他的双臂,迎进疲累的她,他与她回家去了。他在想,待会的即食面,应替她加一只蛋,抑或一片午餐肉。
回到家去,老师首先给她调一缸水,把她抱进热水中,替她擦去红色的印记。热水中有水仙花的气味,老师擦着擦着,感觉很好,他感受到那花间的歌声哩,轻轻的,尖尖的,飘飘然的,旋动在水仙的花瓣花蕊中。
浴缸的热水中,也就长出水仙花。
阿夜也似乎看到了,她把脸埋在水仙花丛间。
当老师认为一切太美好之际,阿夜却说:“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定要杀他。我没有选择。”
老师说:“不要放在心上,你觉得需要去做便去做。”
阿夜幽幽地重复老师说话的重点:“我需要去做。”
老师又说:“无论你做过什么,我也一样爱你。无论你做什么,都只能是对的。”
阿夜听到了,这是多么安心的说话,安心得叫人一听便有睡意。她的颈项向前一歪,便睡着了。
老师还在擦着她手上的血渍,全部擦过了,他才抱她回睡房。今夜,她不会想吃即食面。
当黑夜与晨曦神秘地转换位置,她又再变了。但她睡得那么熟,她怎会知道那转变的降临?好热好熟啊,连潜意识都突破不了的熟睡,穿越不了那围墙,告诉不了她事情究竟怎么了。
因此,她又在不明不白间醒来,隐约有那噩梦的余韵。
重复着一切的日子,她欢天喜地的穿上校服裙,梳好头发,蹦蹦跳的上学。在学校碰上老师的话,她会恭敬地称呼他一声:“cniu。”
四日交投,有会心的微笑,外人没法理解的微笑。秘密的恋情,令阿晨好快乐。
老师会倾向理解,只因夜间的她消耗了所有的阴暗面,日间的她才会完美地快乐起来。雪白的校服裙擦身而过,有他熟悉的体香,今天,是水仙花的味道。
放学回家后,阿晨开始她的絮絮不休。她拿着报纸,指着对老师说:“你看,这么恐怖的事情,妓女谋杀嫖客,接二连三的发生!这一个还是弱智的,好变态呀,那个妓女割开人家的肚皮,弄得满地都是肠!”
说完后,阿晨作了个“吾不欲观之,社会沦亡”的表情。
“可怕吗?”老师问她。
“太可怕。”她摇了摇头,放下报纸,玩游戏机去。
老师笑了笑,凝视她专注地打怪兽的背影。天仍然是亮的,因而她的性格也一同的光亮,无杂质的,连徽尘也不透进一丁点,绝对的,无暇的光亮。
入夜之后,不知传呼机可会响起来?充满使命感的行动,又再开始。
第二章
ns
ns一直留意着这一连串案件的进展,妓女杀掉与她未真正发生关系的嫖客,而且手法残忍。每一宗案件,凶手都有那非解决死者不可的决心,那种杀人的无畏无惧,有那冷血的意味。
ns手中有六份剪报,是同一名凶手所为,最后一宗是残杀弱智男子,肠脏满地。警方推测,凶手心理不正常,这一点,ns无容置疑,一向接触精神异常病人的她,也认为凶手有严重的心理偏差,才会于出如此灭绝人性的勾当。
警方曾向她要求协助,她尚未正式答应,剪存报章资料,她暂时当成是个案分析。
只知道行凶者为年轻女性,受害人对她完全无防备也无从反抗。要杀要创,悉随尊便。
ns的精神科诊所今天诊断了一名病人,病人因失业引发行动失调症状,他因长期失业,以致行动能力倒退,他语言不清,领悟力日低,整天只在傻笑哭闹,行为活像是名两岁以下的婴儿。他倒退至一个可供他逃避现实的空间,把自己留在一个完全被人照顾的环境中。
诊所内除了ns之外,另外有两名护士,工作量不算多,在商言商,生意不算好。清闲的时候,ns会阅读自己剪存了的精神个案剪报,她有很多时间跟进变态杀手的案件。
女人为何那样憎恨男人?寻欢作乐的,非杀不可?
黄昏,ns比她两名护士更早离去,她先到发型屋打理头发,她需要一个妩媚一点,又高贵一点的发型。另外,她又吩咐家中佣人为她带来晚装,她要在发型屋里更换。
佣人说:“ns八时正会派司机来接太太。”
ns点点头。她从镜中打量她的发型,然后要求发型师为她在发上加添一些水晶钻饰,闪闪亮的,她喜欢。
水晶一颗一颗闪亮在黑头发之上,犹如星星闪耀在夜空。
ns很满意,她离开发型屋,走进大夫派来的劳斯莱斯之中。
豪华轿车载她到达一个上流社会的派对,ns在门口迎接地。她走下车,领受了丈夫热情的拥吻,两人四目交投,交换了一个亲切的微笑。
她也就挽着丈夫的手臂,在闪光灯之中走进派对会场,与在场的其他名流宾客打招呼、倾谈。
higgins夫妇是很受欢迎的一对,ns棕发蓝眼,身形高大健硕,笑容可掬,身家优厚;ns是典型的东方美人,肤色如蜜,瓜子脸形,高鼻子大眼睛,长发漆黑如流泻的黑色水流。两人又恩爱亲近,合衬到不得了,兼且待人态度友善真诚,社交圈子内,并没有不喜欢他们的人。
如果有金童玉女,便是这模样,标准的“我是你的另一半的姿态”。
大家流传着他们的故事。ns是家族中的长子,家族生意遍布全球,富可敌国,而ns则是著名精神科医生。他们相遇在六年前的一次邂逅中,ns豪情半生,却被ns的姿容俘虏了,半年后两人闪电结婚,婚后一直恩爱至今。
有时候有人向他们询问婚姻心得,他们会慷慨赠言,那就是永远记得对方的优点,永远以对方的愉乐先行。众人听过了都认为很对,只是真正实行可困难得多。难礐aoiggins夫妇真的把持宗旨相爱至今,他们永远有那热恋之态,两人互望的目光,凝聚着醉人的爱意。
今天晚上,宴会派对完毕后,higgins夫妇一同坐上劳斯莱斯离去,坐进车厢内的ns说:“我不明白主莱怎可能是鸡胸肉,真失礼。”
ns却说:“鸡肉也好人肉也好,都分辨不出那味道呀,一边吃一边与别人交谈,永远都味同嚼蜡。”
ns伸手按着ns的手,体贴地说:“要不要我先与你在外面吃点东西?”
ns摇了摇头。“不用了,你的朋友在等。”
ns感激地朝ns一望,然后两人絮絮说着日常生活的事情,车一直向前行,行了三十分钟。
当车停下来之时,ns下车,ns则没有踏出车外之意。她只是着紧地说了句:“我的诊所欠租了。”
一如典型的大富豪的家,辉煌、名贵、处处古董与及价值连城的装修及设计。ns很喜欢她的住宅,虽然一个人只能睡一张床,其余十九间房多数空置着,但她实在喜欢那种仿佛住酒店般的感觉,她喜欢看着十多人走来走去,只眼侍她一个人气派。
看,她一踏进屋内,便接二连三有人上前来替她拿的手袋外套,也会有人立刻为她调水洗澡,睡前并有她喜爱的炖品进补。这种生括实在太美好太舒适了,她不是不承认,ns花上千金来宠爱她,虽然,这样的爱,与其他人推测的,有很多不相同之处。
今天晚上临睡前,她在床上看新闻报告,新闻片说,那变态谋杀犯又再杀死一名嫖客,在尸体身旁,并且发现了一本周记。
“周记。”ns唸唸有词,她对这两个字很敏感,她放下她的莲子百合燕窝,瞪着电视机的画面。她决定,她在此案上要参与更多。
每个人的心目中一定有些事情、物件,一经接触之后会心有余悸,听到了,心会震一震;看到了,心头会荡漾出又甜又苦又酸的旖旎;捧上手后,复杂的喜悦与悲拗带来的交错更会令人不能自恃。
对ns来说,那是周记,各类型的周记,各式各样的周记,只要告诉她那是一本周记,她便会在那本印刷品跟前心跳加速,茫茫然不知所措。
翌日,警方便送来那木有关凶杀嫖客案件的周记,它记录了案程的重要线索。这本周记,放在ns诊所里的办公室格面上。
她望着它,把手伸在半空中,想碰又不敢碰。最后她唤来护士为她把周记翻开,她解释道:“我的手指沾上了花生酱。”护士无所谓,她替ns翻开了。她吸了一口气,俯头阅读。
她张限定睛一看,便发现了这两个字:“老师”。
心头剧烈抽动。老师。
眼眶忽然便湿润了。飞快地看了数行文字,她发现了,原来当中有一段老师与学生的关系。
她双手掩面,镇定了自己,呼上一口大大的气,才有力量看下去。
周记写道:我应该怎么说,那时候我在课堂上便留意到这个女孩子,她很喜欢笑。很开朗,很伶俐,遇上喜欢的话题,她会有很大反应,会转身与生在她后面的同学说,加一、两句评语,然后又望回我这位里,带笑,听看我的讲话,很留心、很有兴趣、很欲罢不能的神情。
她是所有老师都渴望遇上的学生,兴致勃勃的,尊重老师的,喜爱老师的。
我一直没有女朋友,我想要一个,但不知怎样找,也从没遇上什么特别的人,于是只好作罢了。是看见她,我的学生,我忽然便想,要是有这么一个女朋友便好了!真是梦寐以求的一回事。
后来有一天,她小息时来找我,告诉我身体不舒服。我看看她,她的脸很红,又全身冒汗,她是真的不舒服。她告诉我她想回家,我之后无课上,于是我便驾车送她回去,她在我的车厢内喘着气,很辛苦。我问她要不要进医院,她说千万不要,于是我便直接送她返回她的家。
那是一个凌乱的家,衣服、吃剩的食物任意摆放。她说,她没有家人,家人全在外地,他们寄钱给她生活。我把她安置在床上,用毛巾替她抹了脸,她道谢,然后便睡去。
我无事可做,但又放心不下,于是便留下来。我替她打扫房子,像个钟点女佣那样落力的替她清洗地板、抹窗、抹尘,好凌乱的家哩,我奇怪,外表那样整齐的女孩子,怎会任由家中乱作一遍。我就那样的抹抹抹,直到天都昏暗下来。
天黑之后,她睡醒了,走出房间来,看见我,便坐到沙发上望看我。她什么都没有说,我无法适应她这突然而来的静默,我问她是否很不舒服!要不要看医生,她通通无反应,只在我问她是否肚饿时,她才点一下头。她肚子饿。
我为她煮了个公仔面,加了一只蛋,她很快便吃完了,但吃完之后,她又再次无反应。有传呼机的响声,她说,有人找她,她要外出。就那样,我与她道别了。但我不放心,她的行为与日间的太反常,我惟有跟踪她。她居然走上一间公寓,妓女作交易的公寓。
我在公寓下等待,半个小时后,她走出来,她脸上有瘀痕,手上有血渍。我很惊慌,却又怕显露了她的学生身份,所以没与她去医院。我送了她回家。
我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说那个男人打她,她还手了,杀了他。我无法相信,只懂得好好替她疗理伤口,我用煮熟的鸡蛋替她吸去瘀痕,又替她抹去血清。
我真的怎样也无法相信,我无法相信她会在夜间忧郁起来,她会沉默不语,她会接客,她会与别人打斗。后来,我看看她安睡,我便离开了。
翌日早上,我翻开报纸,内里有一则次要的新闻,一名嫖客被人凶残地割喉身亡,那公寓的地址,正是我昨夜站在外头等待的那一间。
我很不安,但照样回到学校去。我看见她,她坐在她的座位上,精精神神的,与同学说笑。
然后她看见我,给我抛来一个亲切的眼神,我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她哭了,而我身为她的老师,只好装作什么也看不见。
午饭时她来找人,活泼甜美如任何时候,她向我道谢昨天送她回家。我指了指她额角的瘀痕,问她还痛不痛。
她便说:“不痛了,是我昨晚洗澡时撞伤的吗?”
我怔下来。她说话的神情自然真确得像世间一切真理,夏天是暖的,冬天是冷的那模样。
☆☆☆
我已经适应了她的生活。她不是每一晚都会到公寓去,我在她家外守候,发现这只是间中的事。而当她有机会走入公寓,之后必然身上染有血清,我便会伴她回家。我会替她抹去血渍,我会叫她好好安睡,然后我便离开。而翌日的报章,会有嫖客被杀的新闻。
日间她在学校会藉故亲近我,譬如小息会前来问我功课,又会给我买汽水零食,但她从来不说及夜里的事,我又不问。日与夜,她明显是两个人。
有一天,她要求我替她补习,我不介意,她的数学的确非常差劲。我与她留在学校,黄昏的夕阳斜照,窗外的天色很金黄。
她忽然说:“老师,我喜欢你。”
我望看她,只是望看她,没答话。
她又说:“老师,你不相信我吗,我从来没喜欢过别人。”
我看见窗外的天,金黄的那边已与紫蓝的那边结合了。
她再说:“老师,你给我一个机会可以吗?”
她的表情,甜美、性感,又楚楚可怜。
我垂下头来,我想微笑,但又不敢。
半晌,我才抬起头来,却发现她的神情,被换上了。
换上冰冷的、木然的、凄冷的表情。她的目光,焦点不再是我,只是一个虚空。
原来,窗外的天,已士是紫蓝,未凡,天便全黑。
我与她一直坐在这间班房这扇窗前,我望看她,她望她眼前的空气。
知不知道我多么想说:“我也很喜欢你。我一早已喜欢你了。”
是的,在那个你经历了却又懵然不知的世界里,我已经把你喜欢得很深。你所做的一切,你知情的,不知情的,我也一样喜欢。
你都让我看见了,而我有保护你的责任。
我要保护你的美丽、纯真、神秘、凶狠、不自觉。这令我勾起保护你的欲望,令我变得好强大,这强大,只有令我更爱你。
我和你有一个秘密,是我爱你的秘密。
☆☆☆
当我搬去与她一起生活的时候,她已经杀了三个人。
她隔了两星期后便杀了第四个。我便知道,我要与她离开这个城市。
搬到另外一个城市,她找到学校上学,但我找不到教席。我日间努力找寻可供我工作的地方,晚上则在不同的公寓外等待她。接客的机会率,比我寻找教席的机会率高。
她在这个城市杀了三个人。我开始考虑,与她再搬到另一个城市,或是,另一个国家。
我不认为她喜欢杀人,从不。她一点也不兴奋,至少我看不见这兴奋,也听不到她说兴奋。她只是连续的杀害着。
日与夜,仍然是两个人。我开始分别唤她作阿晨和阿夜。
日间的阿晨很依赖我,晚上的阿夜则独立得多,但当然,晚间的她更令我无法放心,我照顾得更周到,生怕她有任何不欢。但夜间的她总是那样无所谓,在日与夜交替之后那片黑色之中,她变成尸体一般的默然冰冷无知觉。
我在她的冰冷时候,时常很难受,我爱她,但我不了解她,她不言语不作任何表示,我甚至不知道她是否在乎我的存在。只有当那花间传来歌声时,我才明白,她也是快乐的。花间的歌声誉顾着我与她,轻轻的,碎碎的,为我们带来了幸福。我知道花丛中传来的歌声的出处,这亦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周记是随手撕下来的,不完整的,摆放在被杀的尸体旁边。ns阅读着那些秀丽的字体,反覆的未来回回翻读。杀人者有她的保护者,他爱着她、纵容地、为她受苦。
这根木,是一个爱情故事。
她把周记放好,关上灯。她站起来,走到窗前把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