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自己也不知道。那该多好……小时候她总是羡慕聪明的女孩子,现在才知道,什么叫“人是聪明减福寿”了。一切的痛苦,皆是来源于知道太多,想太多。
十四
第二天希瑾到底是没有躲过,晚上还是和大哥一起见了他的那些朋友。因为明天就要举行婚礼,大家一看希哲出现就纷纷起哄,“苏希哲今晚不醉不归,不醉不归。”
“苏希哲,今晚非把你灌醉不可。”
“苏希哲,来来来,你今天跑不了了我告诉你。”希哲被他们吵得无奈,回头看了希瑾一眼,希瑾狡猾一笑,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她自己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来,看着大家闹着,笑着,看着自己的哥哥被围在中间,转眼就被灌下去了好几瓶白酒。她想了想,拿出手机按下通话键。
正在嬉笑着躲酒的苏希哲听到手机响简直就跟听到了天籁一样,他一看号码就对大家说:“不行了不行了,奶奶找我呢,我得走了,明天见明天见。”众人又起哄一阵,终于放了苏希哲走。
希哲好不容易脱身,走道希瑾面前比了个手势就匆匆离开。希瑾低着头笑,没有人看到其实那通电话,是希瑾拨给希哲的。
果然,一分钟后,希瑾的电话响起,“希瑾,我先回去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大哥你先回去吧,不是让我一会儿找宋昭哥谈明天婚礼男伴的事情吗?”
“好的,那我就先走了,你早点睡。明天可能会比较累。”
希瑾按断电话,忍不住的笑着,大哥真是的,明天比较累的应该是他吧。
她刚想拿起手边的杯子,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男音:“苏小姐诡计得逞,不容易啊。”
希瑾一惊,连忙转身,正对着陆铭那充满笑意的眼睛,希瑾吓了一跳:“陆先生喜欢以这种方式出现?”
陆铭耸耸肩:“苏小姐,我只是听到了有人手机里的彩铃在响,所以过来看看。”
这是什么意思?他的意思是他看到自己给希哲打电话解围了?不然怎么会撒这么蹩脚的谎,屋子里这么乱,他能听到才算是怪事!天下最大的怪事!
不知道怎么的,虽然只见过他一次,可是希瑾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看见他就想生气。
陆铭充满笑意的望着她,希瑾却坦然道:“屋子里这么乱,陆先生该不是幻听了吧?”
陆铭顺势坐下,转过头来对她说:“也许是的,见到苏小姐,本来就像是一场梦呢。”
听出他话里的轻佻,希瑾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要起身走时却被陆铭拉住了手臂:“苏小姐……”
这是宋昭不知道从哪里闪出来,听到这句话道:“原来你们俩都躲在这里。陆铭我刚刚还说要找你呢,做希瑾妹妹男伴那个事,你说你到底答应不答应啊!”
陆铭看了希瑾一眼,后者一副见鬼的样子,心里忍不住的笑,“答应了。昨天不就答应了?”
宋昭看了陆铭的神情,只当两人已经商量好了,“那可好极了,陆铭和希瑾妹妹,那句话叫什么来着,郎才女貌!”
说完神秘的笑着对陆铭说:“我说你躲哪里去了,原来是躲到这里对希瑾下手了,那可不成,希瑾可是苏希哲心尖上的宝贝呢。”
希瑾听他越说越不像话,刚想开口,却被陆铭堵了回去:“那可不是,宋昭,你还真别说,苏小姐真是有趣极了呢。”
她知道他是想起了昨晚的事情,知道他是在笑话她害怕恐怖片,可是偏偏就无法说出口,只得抽出手臂对宋昭道:“宋昭哥又拿我开玩笑。”
谁知陆铭却拽的很紧,她一挣之下竟然没有挣开,这么拉拉扯扯间,宋昭已经看到他俩的动作,于是嘿嘿的笑道:“喔,原来我是打扰到两位了——你们慢慢聊,慢慢聊,我先去那边。”
临走还不忘回头鄙夷的看着陆铭丢下一句:“我说陆铭,你俩还什么先生、小姐的,我都知道了,你装什么正经。”
希瑾明知宋昭误会了,又无法解释,她使劲挣脱开陆铭的手臂:“陆先生没有什么事了吧?”
陆铭却却像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借着昏暗的目光看着她的手臂,看了一会仿佛没有看过瘾似的,又拿出手机借助微弱的背光灯照着希瑾的手臂。
希瑾忍无可忍正要发作,陆铭却忽然拉着他像门外走去,毫不理会她的奋力挣扎:“苏小姐,不好意思,我刚刚力气大了些,抓破了你的手臂,现在跟我去处理一下,不然破伤风就麻烦了。”
虽然是商量的句子,可是却是肯定的语气。
经他这么一说,希瑾却是觉得手臂上有些疼痛,细看之下果然是手腕上果然有一道长长的小伤口,心里气不过,一边跟着陆铭往外走一边还不忘挖苦两句:“都是拜陆先生所赐——说来我真是幸运,回来第一天就被陆先生抓伤。”
陆铭却不理会她的挖苦,拉着她进了电梯直接按了36层。
希瑾虽然生气,但还是忍不住道:“陆先生,我的房间里没有相关药物。”
陆铭回头冲她邪邪一笑,希瑾顿觉摸不着头脑,但是很快,她就有头脑了,岂止是有头脑,简直是——陆铭竟然直接把她拉回了他的房间,并—且!漆黑的房间里居然放着恐怖片!
这简直是最大的梦魇,希瑾脸色苍白的站在原地,任凭陆铭拉扯就是不肯再进一步,仿佛黑黑的房间是个黑洞一般,只要一踏进去,就会万劫不复。
陆铭转头看见希瑾的表情,心思一转就明白了,快步走到电视墙那里啪的一声拔了电源,又打开灯光,屋子里顿时亮了起来。
希瑾仍然站在原地不动,陆铭知道一不小心又吓着她了,天知道这次真的不是他故意要整她的恶作剧。
他走到希瑾身边伸出手对她说:“没事了,进来吧。”
希瑾仍然不动,眼神穿过陆铭,望着他身后无穷无尽的虚空,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许什么都没有想,也许什么都在想。陆铭看她没反应,知道这次是彻彻底底的吓到她了,顿时慌了神,一把拉过希瑾拥入怀中,不停的叫着她的名字:“希瑾,希瑾,希瑾,我是陆铭,你听到了吗?听到了就答应一声,随便什么都行,希瑾,希瑾……”,
朦胧中,希瑾恍然觉得有个人在叫她的名字,可是到底是谁,她却分辨不出。
漆黑的房间里,她一个人摸索着走着,边走边叫:“爸爸?爸爸?”可是没有人回应他,黑黑的 房间静的吓人,有风吹过,卷起白色的落地窗帘,冷冷的。
她不死心,仍旧寻找着,爸爸明明答应过睡觉前去看看她的,她明明看到爸爸的车回来了,她满心欢喜的从床上做起来,等着爸爸到房间里找她,她甚至还故意躲起来,想象着爸爸待会儿在卧室看不到她时焦急的样子,他一定会焦急的叫自己:“希瑾,希瑾……”。
可是左等右等爸爸都没有进来,她等不及了,穿了睡衣走了出来,夜已经很深了,整个苏宅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她小心翼翼的走着,想象着爸爸突然看到她欣喜的样子,可是找遍卧室都不见爸爸的身影,连妈妈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她不死心的又走进书房,踏进去的刹那突然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寒战,没事的,这个世界上没有鬼,希瑾安慰着自己,可是房间里太黑,她站在黑暗的中央,不知所措。
就在她忍不住要大声叫人的时候,忽然听到书房深处有细碎的声音传来——那是一个单独的隔间,一般不允许别人进去的,希瑾壮着胆子走过去,忽然就听到了爸爸的声音,她刚要张口叫爸爸,却听到了爸爸清清楚楚的说道:“建文,算了。我已经交了辞职信。”
那时的希瑾,还不是很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因为爸爸突然推门而出吓得呆立在当地,木木的说不出一句话。
苏远廷一看见她,心疼的蹲下来抱起她,“怎么还不睡?大半夜的跑来这里,不怕冻着吗?”
她窝在爸爸的怀里,抓着爸爸的衣服说不出话来,身后,那个叫建文的叔叔走了出来,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对着爸爸说道:“远廷,你就是为了小希瑾,也不能这么走了啊。”
那个时候的她,什么都不懂,只是觉得这个叔叔的语气有点不对。那些叔叔从来都是叫爸爸“苏总”,很少叫他的名字,她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叔叔,父亲抱着她,淡淡道:“放心,赶快回去吧。”
小小的希瑾看着那个叔叔黯然的神色,那个时候她还不懂,她的生活就要随着那天爸爸的态度而彻底改变。
她只记得,那个叔叔好像不死心一样,站在那里不肯走。父亲皱着眉头,二人重新低声交谈着,忽然爸爸生气了,那位叔叔好像也生气了一样,眼看两人就要争吵起来,希瑾伸手拽拽爸爸的衣服,小声说:“爸爸,我怕。”
可是……爸爸却没有安慰她,只是抱紧她继续和那位叔叔低声争吵,好不容易那位叔叔走了,爸爸抱她回屋的时候,眉头紧皱。
她本来以为,爸爸会好好的安慰她,可是,没有。爸爸把她放在床上,拍了拍她就要转身离去,自己以为爸爸生气了,终于忍不住小声哭起来:“爸爸,我什么都没有听到,真的,爸爸别走,我怕……”可是,苏远廷只是低头吻了吻她,转身离开。
从那以后,再加上那年被希哲关进黑屋子里,希瑾就对黑暗的房间有莫名的恐惧感。
我怕……希瑾无意识的开口道,陆铭听到回应,搂紧了她轻轻在她耳边道:“别怕,我在。”
就是这句话,让希瑾忽然的想哭,这句话……如此熟悉,依稀记得,小时候,大哥苏希哲说过;后来长大了一些,父亲苏远廷说过;再后来遇上陈默后,陈默也说过,现在,现在又是谁在自己耳边说这句话?
不管谁说的这句话,都是骗自己的对不对?大哥让自己别怕,可是还是把她关进黑屋子,任她怎么哭喊都不肯开门;父亲让她别怕,可是还是为了赶走陈默;陈默让她别怕,可是还是狠心扔下她远走高飞。
现在呢,现在又是谁在骗自己?骗自己很好玩儿对不对?不,我不要再被骗。
希瑾忽然倔强起来,用力的挣扎着,陆铭却紧紧抱着她,在她耳边轻轻说:“别怕,苏希瑾,我在。”
“别怕,苏希瑾,我在……”这次又是谁?是谁在叫自己?不是大哥,不是父亲,他们不会连名带姓的叫她;也不是陈默,陈默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连名带姓叫她。
那么到底是谁,是谁……希瑾努力地想要抬头看清楚是谁在她耳边说话,可是忽然觉得好累,好累,有人一直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声音暖暖的好舒服,让人生出一种安稳的感觉。
那么就这么睡着吧,只是一场噩梦,睡醒了,一切都好了。陆铭慢慢哄着她,直到确认希瑾睡着了,才打横抱起她走到卧室,轻轻把她放在床上,为她盖好被子后轻手轻脚的拿出药箱,那是他的习惯。
在外求学多年,随身携带小型药箱已经成为了他的生活习惯,他拿出消毒水,轻轻擦拭着希瑾的手腕,伤口并不深,只是需要消毒罢了。
可是不知为什么,他想要和希瑾单独相处,从飞机上见到她起,他就觉得这个女人失神的样子无比的吸引他。于是他骗她伤口需要处理,不然会得破伤风,其实哪有那么严重,可是这个笨丫头竟然信了,自己本来想和她随意谈谈,哪知一打开门自己就知道弄巧成拙了。
果然,希瑾的反应让他顿时后悔为什么没有在出门前关掉电视,本以为她只是吓到了,谁知自己无论怎么表达歉意怎么赔不是,她就是不开口说话,甚至,连自己叫她都毫无反应……
陆铭在国外读书时,曾经辅修过心理学,知道这种状况一般与童年不愉快的记忆有关,天知道他是怎么了,那一瞬间他居然有种想要问清楚的冲动——明知道这样是唐突的,他与她不过才见过两面而已。
作为当年考试成绩全a的他来说,很清楚要治愈这种心理疾病,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让患者说出来,只要愿意说出来,一切都好办。但是现在希瑾的状态显然不适合让自己给她做一个心理治疗,于是他放缓了声音,轻轻催眠着她,果然,这招十分有效。
陆铭望了望睡床上的希瑾,又看了看她手腕上的那道浅浅的伤痕,拿出手机淡淡吩咐道:“去把我收藏的那个手镯送来这里,现在就要。”
十五
其实希瑾的那通电话,看到的人不止一个。陆铭看到了,陈默也看到了。
自从那天见到希瑾后,陈默就一直处于一个十分矛盾的境地。想见她,可是又怕见她。她冷冷的神情一直刻在他的脑海里,那样的希瑾让他觉得陌生。如果,她真的已经忘了呢?应该不会的,她没有忘。
反反复复中,陈默度过了这度日堪比如年的几天。这几天,他几乎把这座城市的每一处曾经和希瑾一起到过的地方都走了一遍,北江市的变化其实不大,所以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可是,没有了苏希瑾的城市,熟悉有什么用呢?
陈默漫无目的的走着,当时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两人最爱做的事就是散步,从这头走到那头,从那头再走到这头,仿佛永远也走不疲倦似的。其实,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做什么都是有意义的啊。
陈默走着走着,走到了一家影院,以前希瑾总爱拉他一起来看电影。陈默这么想着,竟然鬼使神差的去买了张票,走到放映厅才发现原来是要放恐怖片。
他望着屏幕,顿觉无语。
希瑾看电影不挑什么,唯独恐怖片是一定不会看的,甚至每次听到恐怖片这三个字希瑾都会极度紧张,当年自己还以为这是小女孩的通病,曾经骗希瑾来过一次,哪知刚开始放映,希瑾就把头埋在自己怀里,任自己怎么哄骗就是不抬头,后来那场电影,是陈默一个人看完的,希瑾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来。
影片终于完了的时候,希瑾忽然站起来冲出去,叫了辆出租车便走了。后来的后来自己才知道,希瑾小的时候,希哲有次逗她,把她关在一个放鬼片的黑屋子里,因为那场电影,希瑾大病一场。从此以后希哲再也不敢跟她提恐怖片,而希瑾也再也没有看过恐怖片。
陈默发誓,如果一早知道她那么怕的话,他绝绝对对不会骗她去看。后来自己在提起这件事跟她道歉时,希瑾却在跟自己道歉:“对不起,陈小默,你不会怪我先走了吧,我是真的受不了。”
陈默当即把希瑾搂入怀中:“不要道歉,是我不好,是我不好。”那一刻的陈默,在心里暗暗发誓,这一辈子,都要对希瑾好。
陈默这么想着,完全没有理会电影里到底演了什么,再好看的电影,自己一个人看的话,也是索然无味。
他离开北江市两年,因为心里念着希瑾,所以一直刻意和别的女人保持距离。他望着身边一对对小情侣,忽然觉得寂寞极了,就像渴望毒品的人抓不到毒品一般,他的希瑾一直站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可是他就是抓不到。
这件事曾经困扰自己了很久很久,还是遇到陆绍夫之后,自己鱼跃龙门,渐渐忙了起来,这才冲淡了对希瑾的思念。
渐渐地,她就成了自己心底的一根隐密的刺,就那么扎在那里,拔不掉,动不了。也许可以拔掉,但是拔掉之后是什么呢?
陈默没有试过,他不敢尝试,曾就有人告诉他,治疗心伤最好的办法就是拔掉那颗脓疮,痛过之后就可以重新好起来。可是那个人不知道,希瑾不是他的脓疮,是他的命,是他陈默这辈子唯一想要的人。
没有了苏希瑾,他的生命也就没有了任何意义……想到这里,陈默在黑暗里无声无息的笑着:还管什么呢?就算希瑾忘了他又能怎样?自己这次回来,就绝对不会空手离开!曾经年少那样至死不渝的相爱着,他就不相信苏希瑾可以忘掉他!只要她没有忘了他,一切都有可能!就算她真的忘了他又怎么样?计划完成后,他有的是时间跟希瑾重修旧好。
想清楚了这一点,陈默忽然觉得胸中顺畅了不少,他再也无心看无聊的电影,站起身来边走边按下了通话键:“帮我查一下苏希瑾的联系方式。”
他回酒店的时候,刚好就碰到了刚从酒店出来的宋昭。虽然宋昭是苏希哲的好友,可是他跟苏希哲的过节,自然是不会扯到别人身上。宋昭匆匆忙忙和他打了招呼,陈默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走到前台,“请问今晚顶层酒吧被人包下了吗?”
那个漂亮的服务生查了一下,礼貌的回答:“先生,顶层酒吧六天前就被包了下来。”
陈默点点头,明天就要举行婚礼,希瑾今天一定会来这里吧。毕竟都是希哲的朋友,总要有个主人在这里的。
陈默按下电梯,直接到了顶层,因为时间还早,有的人带着女友去逛街,有的人躲在房间睡觉,还有的人三三两两的聊着什么。大家都是趁着这个机会出来度假,陈默走进去的时候,也没有人特别在意。
他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来,拿起酒杯转动着,如果希瑾今晚来了,那就和她好好谈谈吧。
左等右等,希瑾终于出现了。他看着她笑盈盈的和大家说着话,看着她挑了个位置坐下来,看着她拿出手机,他甚至还看到了希哲离开时比的那个手势。可是,他的希瑾一直没有看到他。或者她根本不知道他在这里,或者她根本不关心他在哪里。
她随意的就坐了下来,根本没有试图寻找这群人里有没有自己。陈默望着希瑾,想起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他们约好了在外面见面,每次自己到的时候,希瑾总是在东张西望的,就是看不到自己。
后来自己忍不住抱怨她笨,希瑾嘿嘿一笑:“陈小默你笨蛋啊,我是故意的!”
想到这里,陈默也笑了。那么,这次她是不是也是故意的呢?也许她早就看到自己了,不过是像向以前一样,让自己先找她。
陈默给自己添加了勇气之后,站起身来刚想走过去,就看到了希瑾身后有个陌生男人,低着头跟希瑾说着什么,那个姿势太暧昧。陈默觉得自己的心忽然痛了一下,这是……她的新男友吗?
他盯着两人,脚下仿佛生了根一样,无法再挪动一步。尽管他的心里在狂喊,陈默,你应该去问清楚,就算苏希瑾有了新的男朋友,你也应该去问清楚!
可是……问什么呢?问这个是不是你的男朋友?问你为什么有了男朋友?多么可笑,他甚至能想到希瑾会怎么回答,她一定会挽着那个男人的手臂,冷笑着,“陈先生问的真奇怪,我交我的男朋友,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苏希瑾,你真的这么狠心?!
在我一直想着你念着你的时候,你早已转身潇洒离开?
他觉得自己简直要发疯了,如果他不问清楚,他一定会疯掉!陈默回过神来,看到那个男人拉着希瑾走了出去,他想也不想的就冲了出去,不能走电梯,他从楼梯跑了下去,冲到走廊上,看到有一扇客房的门缓缓关上,最后的场景,是一个男人搂着希瑾,那个男人温柔的叫着:“希瑾,希瑾。”
希瑾,希瑾。希瑾,希瑾。
这个声音像魔咒一般回响在他的耳边,他站在那里,什么都听不到。只听到那个声音在温柔的叫着“希瑾,希瑾……”,如果不是关系亲密的人,一定不会这么叫她的,陈默苦涩的想。
一男一女,最亲密的关系,就是,恋人。
难道已经来不及了吗?希瑾,你已经不再爱我了吗?
他到底不甘心,就这么站在房间的外面,一直一直站着,他要等希瑾出来问个清楚!
他的希瑾,怎么可以就这么随随便便就和别人在一起!怎么可以就这么随随便便就和别人住在一起!
陈默一直等着,第一次觉得夜那么漫长,那么静谧——好像他的希瑾在一点一点的离开他,一点一点的再不属于他。他只觉得自己要发狂了,怎么可以这样,苏希瑾,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不告而别是我的错,可是,你就这么快毫无留恋的转身投入别人的怀抱?什么海誓山盟,都是骗我的吗?苏希瑾,你真的,很残忍。
他一分一秒的熬着,终于熬到房间门打开——那是酒店管理人员送来了标着希瑾名字的礼服,开门的那个男人□着上身,端着咖啡杯子朝服务人员道谢,他躲在暗处,只觉得心一分分沉了下去,一直沉到看不见底的最深处。
就在他想要转身离去的时候,门再一次没打开,这次出来的,竟然是希瑾!
他望着她,她也疑惑的望着他,他神情略显憔悴,她却是一付刚睡醒的样子,慵懒的像只猫。
她身上还穿着昨天那套衣服,但是并没有梳洗过的痕迹,但那句“那就麻烦陆先生等一下了”清清楚楚的传到了他的耳中。
陈默像是突然看到希望一般,这么客气,哪里像是男女朋友?希瑾不知道陈默在想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他觉得自己再也忍受不了了,拽过希瑾就往外走。
该死的,他什么也管不了了,他要立马问清楚,必须立刻问清楚!陈默拉着希瑾进了电梯,丝毫不理会希瑾的挣扎和问话,拽着她到了20层自己住的房间。
陈默一脚踹上房门,环住希瑾的身体狠狠地就吻了下去。
希瑾只觉脑袋哄得一声,他这是想要干什么?莫名其妙的这么跑来这里逗她玩儿?他把她当什么了?备用?或者纯粹是发泄的工具?希瑾被他吻得喘不过气了,他箍着她太紧,她根本就挣扎不了。
她觉得整个人都要崩溃掉了,他究竟想要做什么?两年前不声不响的离开,现在突然回来,又突然对她这个样子,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察觉到怀里身子的僵硬,陈默松开了她的唇,但并未松开环着她的手臂,他望着怀里的希瑾,低声道:“希瑾,你还和以前一样。”
希瑾听到他的话,只觉得想笑:“当然和从前一样,不然陈先生以为呢?”
他知道她是避重就轻的回答他的话,在听到她说“陈先生”身体不自然的僵硬了一下,他避开她的目光,艰难的开口:“希瑾,过去,是我不好……”
“过去的事情我已经忘了,陈先生,请你放开我。孤男寡女,我不想惹别人误会。”
在听到她说“过去的事情我已经忘记了”的时候,陈默霍然转头,对牢她的眼睛,明明知道她没有别的意思,她就是想要他放开她而已,可是他就是忍不住刺她:“别人?是不想那位先生误会吧?”
希瑾怒极反笑:“是谁恐怕和陈先生无关吧?请你放开我。”
她在笑,她竟然在笑!陈默只觉得心里要呕出血来。
他收紧手臂,毫不让步的问道:“是与我无关……只是以前的话苏小姐难道已经忘了吧?看来我离开是离开对了呢,苏小姐立马就找到了比我更有家世的男人,苏小姐是不是应该感谢我成全了你们?”
他在说什么!希瑾狠狠的咬着嘴唇,他竟然以为她是那种人,他竟然敢真的那么以为。
多么可笑啊,自己曾经死心塌地爱着的人,现在竟然这么认为她!
看着希瑾狠命的咬着嘴唇不答话,他知道自己口不择言伤害到她的自尊了,可是他没有办法开口解释,还解释什么呢?她都已经忘记了,自己两年来的坚持,在她的一句“忘记了”面前,全部都成为笑话。
他缓缓放开环着她的手臂,希瑾倒退两步,陈默一把拽过她,笑道:“既然苏小姐忘记了,那没关系,我不介意帮你再想起来。”
希瑾忽然扬声道:“不必了,陈先生,我对过去的事情丝毫不感兴趣。”
陈默一僵,却毫不示弱,“没有关系。总要试过了,你才会知道到底有没有兴趣。”他的声音忽然低下来,“希瑾,你真的能忘掉吗?”
希瑾对着他的眼睛,竟是怎么再也说不出忘记了这三个字来。
那双眼睛,会笑会说话的眼睛,此刻正牢牢地看着她,希瑾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别过头去。
房间里顿时陷入沉默,两人都没有说话,陈默转身,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她也站在那里,望着他的背影。房间里静的只听到滴答滴答钟表走动的声音,她想起小时候,自己淘气不肯午休,希哲便带着自己偷偷的下象棋,忽然有人走了进来,她和希哲连忙把象棋一推躺在床上,心虚的闭上双眼,也许是因为心虚的缘故,房间里安静极了,只听到摆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她一动也不敢动,半响希哲才扯扯她,轻轻叫道:“希瑾,管家走了呢,咱们接着玩儿。”
幼时的岁月总是那么的引人回忆,彼时苏家人和和气气的住在一起,希瑾总以为日子就会这么平静的过下去,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美好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陈默背对着她,看不到她的表情,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他觉得自己要说些什么来打破这种尴尬的沉默——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以前希瑾看书,他开杂志时,两人各看各的,并不开口说话,偶尔相视一笑,却并不觉得尴尬,如今一切都变了,这该死的沉默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就在他想要开口的时候,门外就响起了男人的声音:“希瑾,你在里面吗?”
然后,他听到了希瑾的声音,“陆铭,我在这里。”
十六
死一样寂静的沉默。
希瑾应声了之后并没有立刻走掉。陈默背对着她,一动不动的站着。好像一动所有的一切都会消失,他的希瑾也会毫不犹豫的消失。
希瑾看着陈默的背影,轻咬着嘴唇,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应了陆铭的问话后还不走。她应该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男人,离开这该死的两人独处的场景。
两个人都沉默着。如果就这样下去,直到天荒地老,其实也挺好。至少我们两个是在一起的。陈默忽然这么想。
希瑾抵着门站着,手心里紧紧握着门把手,只要按下它就可以了,只要按下它,转身,就可以离开了。希瑾劝说着自己,却始终没有动手。
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希瑾闭闭眼,狠下心来按下门把手。
听到动静的陈默霍然转身,想也不想的冲过来按着她的手,一只手抵在门上,希瑾被他困在怀抱里,拼命的低着头,就是不肯看他。
陈默盯着怀里的希瑾,直到门外又响起敲门声,才低低的开口:“苏小瑾,我们谈谈可以吗?不要吵了,可以吗?”
他的气息扑面而来,希瑾痛苦的闭上眼睛。谈谈,还有什么可谈的呢?还有什么好谈的呢?要怎么谈呢?他以为,叫了旧时的称呼,一切就都可以回来吗?
半响,希瑾才开口,“陈默,放开我,天亮我大哥就要举行婚礼了。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出什么岔子。”
说完,按下门把手,轻轻的推开他。陈默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一般,退后两步,门外,那个男人镇定的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件西服外套。看见希瑾出来,他把外套披在希瑾身上,“现在是夜里,就这么出来,也不怕感冒?”责怪的语气,却带着浓浓的关心。
希瑾抬头看他一眼,冲他笑了笑。那个男人环过希瑾的肩膀,拥着她往电梯门走去。
声音虽然很低,陈默还是听到他在希瑾耳边说:“乖。”
自始至终,那个男人,都没有看陈默一眼。
而他的希瑾,任由那个男人环着她离开,也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
陆铭陪希瑾进了电梯,才放开她。希瑾一声不吭的站在那里,仿佛一瞬间的事情,电梯门就已经开了。
陆铭这次没有再碰她,自己先走出了电梯,希瑾跟着他,默默地走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陆铭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停下脚步,希瑾迟疑了一下,也停了下来。陆铭以为她有话要说,转过身来望着她,希瑾扯掉外套递过来,再开口带了浓浓的疲惫,“陆铭,谢谢你。”
陆铭心里一滞,原来她以为自己是在陪她演戏啊。
演戏也好,至少这场戏,他也参与了。
他依旧面无表情的接过外套,转身去开门,“滴”的一声刷开了房门,留下一句话,“回去休息吧。早上我去找你。”
希瑾抬头,那扇门已经关上了。希瑾忽然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她愣愣的站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应该回房间去。不然站在这里算什么呢?
自己现在的样子,真像一个偷情被抓住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希瑾脑子里冒出这个想法,把她吓了一跳。她和陈默偷情,被陆铭抓到,然后被他赶出来?呵,还真是能瞎掰。希瑾摇摇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陆铭关上门时有过一秒钟的迟疑,要不要开口让她留下来?可是,留下来做什么呢?她已经被一个男人逼着,自己怎么可以再去逼她呢?
他在房间里站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一件重要的事情。还是看看吧,万一她没走呢?刚刚那个愣愣的神情,跟丢了魂儿一样。
虽然知道自己一定会失望,陆铭在打开门的时候,还是控制不住心里的失落感。门外,哪里还有苏希瑾的影子。他忽然笑了一下,陆铭,早说了她肯定走了,你还不信。非要捅破才肯死心。
夜已经很深了,陆铭却没有丝毫的睡意。他走到露台上,万家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