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瑾记》作者:易嘉禾
【文案】
我以为叫着哥哥,我们便是一辈子的兄妹;
我以为叫着陈小默,我们便可以一辈子在一起;
我以为我们都姓苏,所以便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
可是无论多少个我以为,都抵不过一场又一场的阴谋下,早已设定好的命运……
后来的后来 你别扭的叫着妹妹 说其实一直喜欢我
他满是悔意的告诉我 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爱我
命运翻云覆雨 玩弄了所有人
一
说起北江市最近个月最热门的事,莫过于苏氏集团的大少爷苏希哲要举办婚礼了。苏氏集团是本市实力最雄厚的商业巨头,苏希哲又是苏家第三代唯一成年的男人。婚礼消息传出之时,就有媒体暗中猜测,苏氏集团在苏希哲婚礼后,就要易主了。
如果传言是真的,那么苏希哲将成为苏氏第三代掌门人。他虽然年轻,但是手段和实力不容小觑,他进入苏氏以来所参与的大大小小的案子,没有一个是不完美的。雷厉风行的手段,像极了当年他的爷爷,陆军中校苏万山。
不但事业一帆风顺,苏希哲的私人生活也极其的正派,对女友更是一往情深。如此多金而又专情的男人,放眼望去,北江市几乎数不出第二个来。
早在一个月前,各种媒体小报就不知疲惫着大肆报道着与苏希哲大婚有关的一切,从婚礼前期布置到新娘那天会穿什么礼服乃至出席人员的名单,都被媒体翻了出来。然而最让媒体津津乐道的,却是有关于苏希哲堂妹苏希瑾的传闻。
传言说,苏希瑾是两年前离开北江市是为情所伤,苏家人不同意苏小姐与其男友在一起,趁其外出旅行时逼其男友答应分手,男友贪财便答应了,苏小姐回来后得知一切,伤心远走。
而苏希瑾这次回来,应该跟苏家内部势力重新组合有莫大的关系。有传言说,苏小姐这次回来,是为了争夺属于自己的股份的。
也有传言说,苏小姐和苏希哲兄妹情深,回来只不过为了向大哥贺喜罢了。
苏小姐回来的真正原因,引发了媒体的大加猜测。
面对种种传言和猜测,苏希哲在被记者问道时,则温和的回答,“妹妹离家久了,哥哥婚礼当然要回来。”在被问及股份的问题时,苏希哲一笑,“妹妹是哥哥的妹妹,妹妹想要什么,哥哥自然什么都给。”言语间,都透露着对苏希瑾的宠爱。
于是媒体在大肆宣扬苏希哲是一个理想的好男人的同时,“顺便”大肆的宣扬着做不成苏希哲的女人,做他的妹妹也不差。苏希哲还未接手苏氏,已经打造了良好的公众形象。自从他要接手苏氏的消息一传出,苏氏的股票便连连上涨,财经报分析指出,苏氏股票有望在苏希哲婚礼当天涨至前所未有的最高点。
飞机上。苏希瑾看着手中那份报纸上大哥苏希哲的大幅照片,心底说不上是开心还是别扭。
一个月前,她接到了大哥打来的电话。大哥用一贯温和的声音和她商量,下个月哥哥要结婚,希瑾,你还不愿意回来吗?
希瑾握着话筒的手无端端的就颤抖了一下,结婚?她记得两年前,她离开时,大哥刚刚和女友订婚。
看来她离开真的很久了啊
许是她沉默太久,大哥的声音又传来,“不想回来也没关系。长途飞行太累。”
一如既往的温和,一如既往的关心。希瑾心底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淡淡的答应,“婚礼前一定回去。”
她翻开报纸,第二页上大大的苏希瑾三个字让她忽然觉得心里堵得慌。自从自己要回去的消息传出,媒体就不知疲倦的猜测着自己为什么要回去。从争夺财产到要给新娘一个下马威,能猜的几乎全被他们猜了个遍。
其实,这么猜着有意思吗?她什么也不为,只是单单的想要回去罢了。
两年前她因为陈默的原因伤心远走,如今两年已经过去了,就像父亲说的,再大的怨恨也会慢慢没有了。
何况,父母是真的为她好吧。
至于争夺财产,希瑾合上报纸,嘴角勾出讽刺的笑,苏家的财产,她的父亲当年不稀罕,现在的她也不会稀罕。
她自小就讨厌记者,从她搬出苏宅后,大哥经常带她出席一些商业活动开始。她讨厌炒作,讨厌媒体大肆宣扬“苏家兄妹是兄妹中的模范”、“苏希哲是完美好哥哥”,每次看到这些评论,她都只会冷冷的笑。
外人眼中,苏家是一个和睦的不能再和睦的大家庭,人人都羡慕苏家人,羡慕苏希瑾有一个好哥哥。然而真实的情况,只是如人饮水罢了。
哥哥自然是好哥哥,可是……自从搬离苏宅,得知当年父亲退出苏氏的真正原因后,她每次和大哥苏希哲在一起,便总是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幼小的她一直固执的认为,大伯母既然为了利益算计了爸爸,那么这个总是带自己出席各种商业宴会,扮演好哥哥的大哥,对她的感情自然就不会像小时候那样纯粹了。
偏偏,她最讨厌不纯粹的感情。
所以这些年,她对于大哥的感情,是很复杂的。
默默的发了一会儿呆,希瑾觉得头疼的很。当年一走了之以为自己很潇洒,以为走了所有的事情就不存在了。可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该来的,总是要来。躲都躲不掉。
就像她在大哥传过来的婚礼那份出席名单上发现了陈默的名字一样。
在大哥说“长途飞行劳累”时,她曾经有过一丝的动容。哥哥是关心自己的,他也许什么都做不知道,别扭的一直是自己罢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邀请陈默呢?他难道不知道,当年那件事,对她造成了什么伤害吗?
还是她的感受,从来都是微不足道的呢?所以大哥可以一方面关心着她,一方面邀请她的前任男友出席婚礼。
也许是她太专心,没有留意到座位旁边的那个男人一直在看她。
那个男人一直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顺带着瞟了几眼她手中的报纸,露出一个了然的笑意。
看来传说中和睦的苏家,事实果然并非如此呢。
他就从来不相信,商界会有亲情可言。
看来这次他是来对了。
等到飞机落地,已经是傍晚十点钟了。苏希瑾一出来,就发现了蹲守在出机口的众多记者。她短短的愣了几秒,转身往卫生间走去。
陆铭看到那拨记者,也愣了一愣,随即看到一个带着画着俗气的浓妆,穿着俗气的牛仔裤,马尾高高梳起,上面扎了一朵俗气的大红花的女人从他身边淡定的走过去。
电光石火间,他已经看到了她嘴角的笑。
是她?
陆铭不觉好笑,就算为了躲记者,也没必要把自己弄成这种土掉渣的形象吧?
他一路跟着她,看着她上了一辆车,更加笃定,刚刚这个土掉渣的女孩子,就是苏希瑾。
他掏出手机,淡淡的说了几句,随即招手叫了一辆出租。
黑沉沉的夜幕下,出租车很宽淹没在川流不息的车群中。
苏家客厅。
苏希瑾略微不安的坐在客厅,趁母亲苏龄帮她添茶倒水时看似无意的问道“婚礼都准备好了吧?”
苏龄没料到希瑾一回来会先问这件事,她抬起头看了女儿一眼,闲闲的好似在讲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具体的还不清楚,只通知了婚宴的地点,这些事自有你伯父伯母操心,你旅途劳累,洗完澡赶快去休息吧。”
父亲苏远廷许久不见女儿,觉得她沉默了许多,本来想问些什么,却是一腔话不知如何开口。听希瑾终于说了句话后,就不自觉的也来凑上几句:“这些事你不要管,我们都不过问那么多,你快去睡吧”。
希瑾忽然觉得十分疲惫,身心俱有一种苍茫无力感,于是站起身来,向父母道了晚安之后转身上楼。
二
同一时间,作为准新郎的希哲却毫无睡意。虽然从早忙到晚,全身都觉得疲倦,可是……希哲随手把领带扯下来扔在床上,点燃了一支烟拿在手中。
结婚真是一件耗精神的事儿,希哲满脸的烦躁,丝毫没有了面对记者时的温和笑意。他本想低调的和女友完婚,没想到这个提议一说出来,上至苏老太太,下至小弟苏希瑜,竟然没有一个人同意。
希瑜那个小家伙得知自己要结婚时,就笑盈盈的缠着奶奶,说一定要为大哥办一个豪华的婚礼。小家伙的提议正中老人心意,于是奶奶一边哄他一边略微不满的嗔怪自己,“苏家人丁单薄,好不容易有一件喜事,更何况那些与苏家交好的世交,希哲你好意思瞒着他们吗?”
苏老太太一句话就说出了重点,希哲也只好无奈的答应。什么婚礼,说白了就是给别人看的!
他越想越烦躁,想起白天的事情来,出席婚礼的最终名单送到自己手中时,自己正在婚礼现场忙的团团转。虽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大大小小的事物都有专人安排,几乎每个人见到自己都会说“大少爷,你去歇着吧,这里有我们”,可是自己还没走开三秒钟,寻找自己的电话就一个接着一个。
希哲只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今天婚礼彩排,天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不是忘词就是笑场,要不就是干脆忘了下一个环节要做什么,苍天呐,当时希哲真想仰天长啸,大吼“这婚我不结了!”,然后潇洒的扬长而去。可是残存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能。
于是他就像一只暴怒的狮子一样,随时都处在火山喷发的状态。整整一天,他自己都觉得头昏脑胀的。唯一让他稍微觉得开心的,就是希瑾终于回来了。
离开两年后,她终于回来了啊。
如果不是因为他脱不开身,希哲觉得自己一定会从早到晚都守在机场,等着他的妹妹回来。
两年前陈默莫名奇妙的离开,希瑾把所有的愤怒都推到了家人身上。这次她回来,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的跟她解释清楚。
想起陈默和希瑾的那段往事,希哲只觉得头痛无比。他一早就反对拆散他们,可是莫名其妙的,他居然和二叔苏远廷一起,背上了拆散他们的黑锅。
忽然间手指上传来灼热的痛,低头看时才发现烟已经燃完了,怪不得自己会觉得痛,老天,连烟都跟我作对!希哲恨恨的把烟掼在地上,烟头弹跳了一下,零落的烟花闪烁了几下,渐渐熄灭,整个屋子重新陷入黑暗。
希哲走到酒柜前,拿出晶莹的水晶杯子,熟练地倒入伏特加,仰头喝下,火辣辣的酒一路烧到胃部,仿佛这样才可以缓解自己的烦躁和疲惫。
他放下杯子,看着酒柜旁边挂着的小小的荷包挂饰,这个俗气的荷包样式十分普通,希瑾却是非常喜欢,这个挂饰还是她挂在这里的。
那天自己正在午休,她蹑手蹑脚的走进来悄悄的挂了上去,自己本来是早已经醒了的,却不愿吓着她,从自己躺着的这个角度看过去,瞧不清希瑾的表情,只能看到她摆弄了一番后弯起了嘴角,好似终于给这个挂饰找了个合适的家。
自己当时本想叫住她,但是忽然间居然觉得紧张起来。就在自己暗自好笑自己的紧张时,希瑾在退出去的时候却踢到了地上放着的杯子,她拿起杯子轻轻地嗅了嗅,眉头就皱了起来。自己趁着杯子倒地的响声,假装醒来,问道“你干嘛呢?”
希瑾仿佛被自己吓了一跳,忽然转过身结结巴巴的对自己说:“大……哥,我把你吵醒了吗?……我本来是想悄悄地出去的……没想到……吵醒你了,不好意思。”
跟自己的哥哥还说不好意思?自己挑眉瞧着她,又望望那个俗气的荷包挂饰,希瑾好像知道自己的意思一般,局促的说道“大哥,这个是我在庙里求来的,传说中保佑人很灵的,所以就给你挂在这里了……”
还未等自己答话,她就忙忙的说“大哥我还有事,我……我走了”,声音越来越低,还没等自己出声叫她留下,她就急急忙忙的走了出去,好像自己是个瘟疫一般。
希哲哑然失笑,却又觉得悲哀,这是自己的妹妹呵,可是面对自己时,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年少时他并不懂希瑾那些不自然来自哪里,后来和女友在一起后,女友有次告诉他:“希哲,有时候我在想,现在的你和人前的你,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你呢?”听着女友的话,他忽然就明白了。
自从希瑾搬离苏宅,自己和她见面的机会就很少,倒是一起出席公众场合的次数很多,那些公众场合,到底还是做戏的成分多一些。
希瑾,就是因为这个,才会不开心吧。没有人愿意自己得到的那份感情,是因为需要做给别人看才得到的。她的那份不安全感,根源就在此吧。
希哲想到这里,更加坚定了要找个机会和她好好谈谈的决心。她离开了两年,他的心无时无刻都揪着,生怕她出一点儿意外。如今安全回来了,他一定要把一切解释清楚。
三
希瑾醒来时天色还很暗,所以理所当然的认为现在大概也就是凌晨五点钟左右,窗外的树叶还在沙沙作响,看来外面的风真是不小。
她习惯性的把手伸到枕头旁摸手机,这一看不打紧,原来已经七点钟了。
希瑾一惊,连忙打开手机查看天气,这还是她出门求学后养成的习惯,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必然是查看当日的天气。只见手机清清楚楚的显示着“未来两日小雨转大雨,气温持续降低”,这么说来,也就是今天和明天都有可能下雨,怪不得已经七点钟了天色还如此灰暗。
希瑾穿好睡衣缓步下楼,正碰上苏龄要出门,苏龄看到希瑾起床倒是很诧异的问道:“怎么不多睡会儿?这么早就起来了?”
“睡不着了,您要出门?”希瑾边说边向卫生间走去,准备洗脸刷牙。
苏龄的声音从玄关那里传来:“约了一个朋友,你要不要一起去?”
希瑾含着一口水,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睡眼惺忪的样子,一头直发杂乱的顶在头上,懒懒的像只猫,对,懒猫,陈默当时最喜欢这么叫自己。陈默陈默……怎么搞的,怎么又想起他了!
希瑾一脸愁闷的敲敲自己的脑袋,摇了摇头,镜子里投射出她的一脸纠结。很多个时候,希瑾讨厌这样的自己,讨厌自己居然还想着他,在他那样对待她之后。
“您的朋友我就不去见了。昨天刚回来,还觉得有点累。您去忙吧。”,希瑾淡淡的说着。
苏龄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道:“也好”。
随着门咚的一声关上,家里就只剩下了希瑾一个人。希瑾叹口气,正打算继续洗漱时,她听到了钥匙开门的声音,她随即探出脑袋,看到母亲,“您不出去了吗?”
“我都差点忘记了,你第一天回来,肯定想吃我做的东西吧?我记得你以前每次出远门回来,都会嚷着要我做绿豆饼给你吃的,除了…… 。”
苏龄的声音明显弱了下去,硬生生的把后面几个字吞进了肚子里。
希瑾略微失了失神,那是多久前的事呢,两年前?或者更早一点?
“没关系的,我今天想去沈曼那里,很久没有见她了,您还是去赴约吧,迟了不好。”希瑾不温不热的话阻止了苏龄准备换鞋的动作,后者只是一脸落寞的把鞋子继续穿好,又嘱咐了希瑾几句,拿着手提袋就又出去了。
在浴室的希瑾却深深的呼了口气。
梳洗完后,希瑾一个人在院子里站了很久,看着满院子的花花草草,思绪却飘的很远。
这栋别墅还是父亲亲自挑选的,园林的建筑,让父亲一见之下就大为喜欢。自己离家两年,院子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就连以前她喜欢躺在树下读书的那个躺椅,都安安静静的摆在那里,那棵树倒是又见茂盛。
当初因为这棵树,这栋别墅的开价要比同等建筑高出几万元,苏远廷带希瑾来看房子时,希瑾笑着说“以后可以在树下看书,可比闷在屋里好多啦。”就是因为这一句话,苏远廷最终决定买下这一栋别墅,搬离苏宅后一家人就住在这里,乐得清闲。
说来也奇怪,昔日的商业大亨苏远廷平生只好两种东西,那便是酒和植物,希瑾也袭了他的性子,喜欢陪着父亲摆弄花花草草。
如今虽然家里偌大的院子里几乎种满了各种花花草草,希瑾却是一个名字也叫不上来。她坐在躺椅上,仰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忽然又想起和陈默在一起的日子,每次和陈默说到家里父亲种的花花草草,陈默总是晦涩的告诉她“叔叔大隐隐于市”,彼时希瑾尚且年幼,总是不懂陈默的意思,陈默也并不过多的解释,只说以后你就会懂便把话题扯开。
现在,自己真的懂了,却宁愿自己永远不要懂,不懂,也就没有难过。
院子西侧的迎春花开的很是茂盛,一簇簇一枝枝的黄丨色,热热闹闹的挤在一起,仿佛是亲亲热热的一家人一般。自己家里的牧羊犬大黄摇着尾巴走来走去,冲着那满枝的黄丨色汪汪大叫,却未得到假想敌的回应,大黄后退两步做出发动攻击的姿势,然而无论怎么努力,那满枝的黄丨色还是无动于衷。
最终大黄放弃了攻击,聋拉着脑袋很是不爽的样子走到希瑾身边,脑袋在希瑾身上蹭来蹭去。希瑾微笑着伸手抚摸大黄的脑袋,自己离家许久,大黄竟然还认得自己。在自己踏入家门的时候没有冲上来狂吠,而是围着自己转了一圈之后忽然跳起来把前爪搭在自己的肩上,伸出舌头就往脸上舔去,惊得希瑾连连尖叫,父亲母亲却在一旁哈哈大笑。
希瑾想到这里,加重力道把大黄脑袋上的毛发揉的揉得乱七八糟,大黄不满的低低的呜呜叫着,却并未离去,希瑾终于被它逗笑,揉着它的脑袋对它说:“这就不满意啦?你那天冲上来舔得我满脸都是水,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大黄心虚的转过头再不瞧它,嘴里仍然发出呜呜的声音。希瑾同它玩儿了一会儿,觉得冷冷的,于是拍拍大黄的脑袋说道“不陪你玩儿啦,我还有事,要出门了呢。”
大黄终于肯转过头来瞧她一眼,伸出舌头舔了舔希瑾的手,算是默认希瑾的告假,希瑾起身回到屋子里把手洗干净,换了件衣服拿了挎包便出门去了。
因希瑾和沈曼家里相隔并不是很远,所以希瑾并未叫司机送自己,也不想拦出租车,就这么晃晃悠悠的从小路朝沈曼家里走去。
中途路过菜市场,放眼望去熙熙攘攘的市场里人声鼎沸,很是热闹的样子,不时可以听到砍价的话语。
其实自从超市兴起之后,菜市场基本上已经被取代,然而老一辈的人大多数还是喜欢逛菜市场,所以在这个城市也就保存了下来。早市只到十点钟,过了十点钟,这里就又是干干净净的僻街小巷了。
希瑾饶有兴趣的看着各种各样的菜摊肉摊,忽然看到有卖茄子的,茄子摊边蹲着一男一女两个人,似乎在争论着什么。
希瑾仿佛看到昔年自己和陈默的影子,那时每天早上自己都和陈默一起跑步,偶尔有一次路过菜市场,自己突然兴起就拖了陈默来逛菜市场,还很豪迈的打电话问母亲家里需不需要什么青菜。在得到母亲的回答后,自己拖着陈默横冲直撞终于找到了卖茄子的摊位,自己朝摊位一指对着陈默说:“妈妈说啦,就买这个回去。”
陈默起初被她拉着横冲直撞的不明所以,如今看她要买茄子,顿时哭笑不得“我说大小姐,有你这样买菜的吗?”然而他到底还是蹲下来挑挑拣拣,希瑾站在他身边指手画脚“要这个,不不不,还是要这个,这个长得好看。”
大概是觉得她烦,陈默抬眼瞧了她一下,淡定的说“是买来吃的又不是放在那里看的,好看的不一定好吃。”
希瑾小嘴一嘟,“不好看的肯定也不好吃……比如,如果一盘菜长的奇丑无比,你还有吃的欲望吗?”
面对希瑾的强词夺理,陈默选择以他的名字来对待她,直接无视掉希瑾的意见,径自跟小贩讨价还价。
那时的希瑾,看着他蹲在那里,忽然有种平淡的幸福感,以后的日子,就是这样了吧,就这样一生一世,做一对凡世里最平凡的夫妻,多好。
陈默买完茄子回头问还需不需要买其它东西,却看到笑的像个傻子般得希瑾,陈默皱眉问道“笑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希瑾笑意越发的浓,摆摆手就三步并两步的跑出了市场,直到陈默追出来之后希瑾一把拽住他,笑吟吟的说道:“我刚刚在想,以后嫁了你,你还会不会这样子,陪我跑步,陪我逛菜市场,和我一起做你喜欢吃的菜,然后和我一起洗碗,一起窝在沙发看电视剧……”,
那时的希瑾虽然年少胆大,到底还是有些少女的矜持在,于是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小,正忸怩着,陈默“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做我喜欢吃的菜?我看是我来做你喜欢吃的菜才靠谱点儿吧?不然……就你?一定要闹到天翻地覆才肯收手……”
说完连忙跳开一步,故作正经说道“苏小瑾,我什么都没有说,刚刚是信号干扰,所以你听到了来自异次元的声音,”
希瑾佯装生气:“哼,陈小默,现在是来自异次元的回应:既然你对做菜那么有兴趣,那么以后苏小姐的一日三餐就包给你啦,over。”
陈默扬眉说道:“苏小瑾,来自异次元的信号回复说:这里信号不好,收不到您的简讯,这里信号不好,收不到您的简讯。”
希瑾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我不管,陈小默,异次元听不到你听到就好了,就这么说定啦!”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私下里希瑾总喜欢叫陈默“陈小默“,陈默毫不客气的回叫苏希瑾“苏小瑾”。每次希瑾假装恼怒的大叫一声“陈-小-默,你给我过来!”的时候,旁人总是很诧异,听到陈默说“苏小瑾,哥哥这就过去,别气坏身子哈!”后,更加诧异,诧异这男孩难道是传说中的软柿子?其实,旁人哪里知道属于他们俩的幸福呢?
曾经的美好历历在目,当时哪知日后回忆起来会痛彻筋骨。希瑾加快脚步离开市场,不愿意在这里多待一分钟,如果因为多呆一分钟而在这里遇到了他挽着别人,那该怎么办呢?
四
虽然提前给沈曼打了电话表示了自己要来蹭饭吃的“请求”,希瑾仍然还是在按了五分钟左右的门铃后门才打开。
沈曼自从某件事之后性情大变,整个人变得郁郁寡欢,话越来越少,精神变得越来越敏感,即使她笑着,你也仍然觉得那笑容里有透骨的寒冷。
希瑾曾经试图说服她去看心理医生,哪知沈曼指着她,近乎咆哮的说道:“苏希瑾,你给我滚开,我有没有病我心里很清楚,不需要你惺惺作态来可怜我,我告诉你,不要以为你什么都有所以可以来我这里炫耀,最可怜的人还不知道是谁呢!”
以前沈曼也曾有出口伤人的时候,希瑾只道沈曼心情不好,不与她计较,三番五次哄劝无果之后希瑾也恼怒起来,毫不客气的冷冷回道“是,沈曼,你死你活与我毫不相干,那么,我是不是最可怜的人,也与你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不劳你费心!”
说罢摔门扬长而去,心里恨恨的想“以后再也不要管她了!”
冬日的风冷冷吹在脸上,也吹在心上,说不难过是是假的,到底这么多年的朋友,愤怒过后却还是控制不住脚步的往回走,哪知才走几步,手机传来沈曼发来的简讯“对不起,你不要走好不好?”
希瑾当即往回赶,推开门就发现沈曼坐在地上满脸是泪。
其实沈曼是个看上去很坚强的女孩儿,从来都是冷冷的对待一切不公平的待遇和委屈。虽然因为身世而令她的身价大打折扣,但沈曼好似从来都不在乎这件事一般,依旧我行我素高傲的面对一切。希瑾和她做死党这么久以来,这是第二次看她哭成这个样子,顿时手忙脚乱的安慰她“别哭别哭,有我呢,别哭”,边说边扶沈曼起身,帮她擦干眼泪,正想着如何安慰她时,哪知沈曼仿佛奇异般的好起来了一样把话题扯开来,女人真是世界上最神奇的生物,当时希瑾暗自想。
如今沈曼倚着门站着,神色看上去还不错,希瑾也就放心了,正要进门,哪知沈曼挡在门前,似笑非笑道“怎么回事儿这是,堂堂苏家大小姐沦落到没有早饭吃的地步了?该不是一意孤行在外流落已久大家都不认得你了罢?”
希瑾毫不客气的抬肘撞向沈曼:“是的,我在这个城市唯一识得的人就是你了,你若是不救我,那我就只好横尸街头了。”说罢还假装抽噎着。
沈曼反手一推:“哎哎,别推别推,当心推坏你侄儿,看你可怜,我收留你就是了。”
希瑾侧身一闪,已闪入屋内,拍手道:“得到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这次不把你吃穷,我就不走了!”。
沈曼看着她,假装无奈的叹气:“唉,做大小姐的命就是好,小姐稍等,待我去把你喜欢吃的菜端上来给你享用。”
人还没往厨房走去,就被希瑾一把抓住,又惊又喜的道“哇哇哇哇,你竟然亲自下厨了?啧啧,看在你如此尽心服侍我的份儿上,我就饶你一家老小吧。”
沈曼再也撑不住笑出声来,伸手拍她:“死丫头,闪一边儿去,我去给你把菜端上来。”说罢不理会希瑾哇哇大叫假装受伤的样子,径自往厨房走去。
希瑾像小猫一样跟在她后面,讨好的说道“哪能让您劳累,回头累着我小侄儿了还不是我这个做阿姨的遭罪,去去去,一边儿呆着去,我来。”
冷不防沈曼一个回身,伸出指头戳在她的额头上,只听沈曼咬牙切齿道“你这个妖精!”
希瑾嘿嘿干笑两声,端了菜往桌子上一放,大摇大摆的满屋子乱晃悠,末了像领导视察般郑重的对沈曼说道:“沈曼同志,我代表党和人民来看望你,本来以为你应该住破屋吃剩饭生活苦不堪言,哪知你住高楼吃鱼肉生活舒适无比,所以你的结婚礼物我就代表中央收下了!”
沈曼斜眼看着她,“少废话,交出来,不然我就去告发你!”
听到这句话,希瑾好像忽然受惊了一般,像个泄气的皮球坐在沙发上闷闷的不说话。
沈曼正诧异间,却见希瑾从包里取出来一个盒子递过来,闷声说:“结婚礼物,沈曼。”然后开始闷头吃饭。
沈曼见她这个样子,知道她必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只是她不想说,自己也不问,这是多年朋友养成的默契。
沈曼打开盒子,料到就是那款自己和希瑾都很中意的tiffany garden蝶形吊坠,小小的精致的蝴蝶展翅欲飞,希瑾当时还笑称“买一个梁山伯回去,不知什么时候能等到我的祝英台。”当时两人一起看时还相约结婚时一起佩戴,如今……自己先一步匆忙嫁人,希瑾虽然不说什么,心里必是有些小小的别扭的。
想到这里,沈曼笑着对正在狼吞虎咽的希瑾说道:“少来敷衍我,自从那件事之后,你回家的次数一只手都可以数的出来,如今送来了结婚礼物,为何不把孩子的出生礼物一起送了?一定是你存心要逃了这个礼物去,不行不行,我可不依。”
哪知希瑾却丝毫不理会她,仍然扒着饭,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的问道:“沈曼,这个孩子,非要不可吗?”
沈曼哑然失笑:“如今婚都结了,还能怎么样?”
希瑾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她,仿佛提着巨大的勇气要对她说些什么,最终却是如泄气了一般什么都没说,继续扮演狼吞虎咽状。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忽然希瑾道:“沈曼,若是婚礼上我遇到他了,那怎么办?”
不等沈曼回答,又自言自语道:“你看我,就喜欢想些有的没的,他必定不会去,他怎么会去呢,若我是他,我也不会去的。那种场合两人若是遇到,才真是尴尬。”
沈曼淡淡的回道:“是的,他一定不会去,去了只是自找难堪而已,两年前他都如此心高气傲的为了一些流言蜚语毫不犹豫的抛弃你,希瑾,他真的不是你的那个人。”
“那陈臻呢?虽然你已经嫁给了王凡其,你就真的忘得了陈臻吗?”听到希瑾提起陈臻,沈曼心里还是轻微的痛了一下,陈臻……自己有多久没有想起他了?
自从和凡其在一起后,一切事情都来的太快太快,自己匆忙之间嫁人,安心养胎,和陈臻的事情仿佛就是上个世纪那么久远,远到回忆起来都感到困难。
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年少时以为的如花美眷似水流年,都抵不过时光的刀子,一刀刀斩断情缘,一刀刀硬生生把人逼向绝路,似希瑾与沈曼这样年少便得幸福伴侣的人,也只能空叹一声韶光贱而已。
沈曼无声的叹了口气, “是的,忘记了,眼下的幸福,才是值得把握值得经营的。”
“眼下的幸福,才是值得把握值得经营的……”,希瑾重复着沈曼的话,忽然道:“大哥刚刚打电话找我,让我抽空回去一趟。我这就走了。我们回头再聊。”
沈曼并不留她,知道一旦回到家里,希瑾有许许多多的身不由己。于是把她送到门口,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希瑾,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就不要再这样对待你的家人了吧,他们毕竟……”,
不等沈曼说完,希瑾截住话头说:“我知道,毕竟为我好,你放心,我可以处理的很好。”
人最自信之处,也许就在于往往以为任何事情都可以处理的很好。又或者自己并没有把握,那样说只不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