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是艰难的寂寞。
忽然不明白了这个男人为什么找我。
汤鉴抽完第三支香烟,望我我,黯然说:“我爱玛姬。”我说:“知道,好好待她吧,她是爱你的。”
“你知道么,玛姬真的像极了我的一个女友。”
“你很爱她?”
汤鉴笑:“那时年轻气盛,做梦都想发达,为此,我放弃了她与一个家世雄厚的女子结婚,她自杀了。”
“玛姬从未爱过我。”
汤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很释然。
三十五
一个月后,我接到汤鉴的电话:“我和玛姬结婚了。”
握着话筒,很不真实的感觉,玛姬终于抓住了想要的东西,那个对可望而不可及事物泪流满面的女子,不会再有了,我说:“祝福你们。”
一直没再见过玛姬,或许她抓到了想要的东西,我这根拐杖彻底失去了用途,记得或者遗弃都已是无所谓了,或许是太多的事情,她已无法开口向我解释。
三十六
三个月后,玛姬突兀地来了电话:“嘉跖,我在你家楼下。”
拉开窗子,看见苍白的玛姬,身体有点笨重,握着手机坐在花墙上。满眼的茫然,没有一丝幸福痕迹。
现在的玛姬,已是彻底失去了曾经清晰的轮廓。
我慢慢走下去,业已抓到想要的幸福的玛姬,我对她已是毫无意义。
“玛姬,怎么不上楼?”
玛姬自嘲地笑了一下:“怕你不欢迎。”看着我,暗淡的目光笼罩我,慢慢的,我从心底一点点捡拾起旧时的痕迹,浅浅的酸楚,渐然的感伤,轻轻地折回来,悄然间揪住了自己:“玛姬,你怀孕了?”
玛姬的眼泪迸然而出:“是的,嘉跖,我怀孕了。”
“玛姬,回屋说。”扶着她慢慢上楼,周围弥漫着熟悉的气息,眼睛酸疼干涩,我爱过的、想要的玛姬,对我不屑一顾的玛姬。
蜷缩在沙发里的玛姬不停地调换姿势,仿佛妊娠让她不知该怎样才能优美地摆放身体。
“真快,你都要做妈妈了。”
玛姬蔌然抬眼:“嘉跖,我不想做妈妈。”
玛姬开始哭,断断续续知道玛姬怀孕四个月了,想打掉这个孩子,汤鉴是不肯的,引产手术必须有人为她签字,于是,玛姬想到了我。
我说:“玛姬,这次除了汤鉴,我不能。”
玛姬哭得汹涌,她和汤鉴的故事渐渐浮上来,尘埃一样的无奈。
“嘉跖,你知道我并不爱汤鉴。”
三十七
玛姬不爱汤鉴,就如汤鉴知道自己不曾爱过给了他事业辉煌的太太,他不知道现在的玛姬和当年的他一样,想要的,不过是一种生活形式。
汤鉴的爱,或许是搀杂了对那个死去女孩的内疚,甚至很快把离婚提到了议事日程。
和高敬宣爱痛四年没有纠缠来的结果如此迅速地来了,玛姬是喜欢的。
汤太太宁死不离,甚至去求玛姬,在玛姬的房子里,坐了一夜加一天,玛姬除了抽烟就是默不作声,不吃不喝。一直是汤太太在说。
玛姬坚如磐石。
在第二个黑夜来临时,汤太太斩钉截铁说了最后一句话:“我死也不会跟汤鉴离婚的。”
玛姬掐灭了最后一根烟:“那我死,听说因为汤鉴和你结婚,已经有个女孩子自杀了,我怀孕了,你葬送了三条命,如果你觉得背负着死亡的婚姻很幸福,我无所谓。”
汤太太的灼灼气焰,瞬间熄灭。
汤太太踏着满地的烟蒂离去,她放弃这个残局。
一个周后,汤鉴离婚,汤太太唯一的要求是把她应得的一半财产转换成现金。一个月后,去了洛山矶。
其实,那时玛姬根本没怀孕,她早早地学会了,为了结果,可以适当使用谎言。
三十八
婚后,玛姬才知道汤鉴的迪路箱包,是个有点滑稽的故事,意大利的皮草是世界闻名的,为了迎合销售潮流,汤鉴只是花了不多的几个钱在意大利境内注册了迪路商标,而加工和销售,其实都是在国内的,玛姬知道后,很是失落了一阵。更甚的是,因急于付给太太离婚财产,汤鉴抽掉了公司所有的流动资金,甚至把设备抵押贷款了。
离婚后,汤鉴的迪路箱包公司已是入不敷出的空壳了。
这一切,都是玛姬所不知的。
玛姬说完,惨淡一笑:“像黄梁梦一场,汤鉴骗了我,我不想生下这个孩子毁掉我一生。”
“汤鉴呢?”
“他?”玛姬冷笑:“我半个月没看见他了,原料供应商追得他像没头苍蝇到处乱躲。”
“玛姬,因为爱你汤鉴才落到这个地步的。”
“嘉跖,可是他骗了我,如果我要白粥青菜的爱情,那我嫁的是你而不是他!”
我说:“玛姬……”心渐渐的,静下去,冷弥漫开来,妖娆的玛姬,内心奔跑着欲望的猫咪却心存一丝善良的玛姬,渐渐远离了,除了她想要的生活方式,还会有什么能够如此疯狂地占据了她的心?
那个让我想起来就疼痛的马小梅,已是不再,她是疯狂地、想要一种生活形式到了不择手段的玛姬。
我说:“玛姬,对不起,这次我真的帮不了你。”
玛姬疯狂地拍着业已臃肿的腰身,“嘉跖,难道你想让我为根本不爱的男人生孩子,糟蹋体型,毁掉我的一生?”
“这是你自己选择的爱情,汤鉴爱你。”
“因为我不爱你,你恨我才这样说是不是?”
缓缓的,我说出了那句让玛姬瞠目结舌的话:“对不起,我爱的是过去的马小梅,不是现在的玛姬。”
玛姬的脸渐渐苍白,张着陌生的眼神望着我,笑,落泪如雨……
玛姬走了。
我的牵挂,结束了。
三十九
于她,曾经美好的嘉跖,和汤鉴一样,将被她抛弃在风尘飞扬的往事里。
一个月后,汤鉴苍凉地告诉我:“玛姬死了。”死于江湖医生的手术台,跟着她去的,还有那个笃定与阳光无缘的孩子,玛姬急于把他剥离出身体,那个医术拙劣的江湖医生用手术钳刺穿了她的子宫,然后被汹涌的鲜血吓傻,在麻醉状态下,玛姬一直没醒来,也好,疼过二十几年后,至少她去得安宁,或许去时,她心里正揣着另一个梦的灿烂开始。
去墓地看她,墓碑上的玛姬恬然静默,阳光安好,给她点上一支香烟,看它们袅袅升腾,如我的愧疚缓缓弥漫,如果我答应去医院签字,一切,或许就是另一个样子。
我们无法改变过去。椎心彻骨的痛,弥漫在身体里。
这一生里,于我,笃定她是一个疼痛的符号。
连谏的爱情■ 偏偏就爱丑男人
一
老妈在电话里斩钉截铁说:可可,中午去水云间茶楼,如果十一点四十你还没到,我直接把人领到你办公室。不容回绝,老妈啪地扣上电话。
这一次,老妈动真格了,去年她从领导位子上退居二线,昔日曾风光无限的脸立马显示出过期作废的沮丧架势,终于明白自己已是货真价实的纸老虎后,把威风统统用来解决我悬而未决的单身问题。
晚饭桌上,看电视时,包括睡前没闭眼时等等,都是老妈进攻的时机,充分发挥几十年党委书记的工作经验,大有不拿下我这个山头誓不罢休的架势,她说25岁对于女孩子是一道关键门槛,25岁前没恋爱,以后就困难了。她常常指着楼隔壁的中学说:你看看,多少漂亮女孩子正在茁长成长,难道她们会把好男人留给你?
我知道把好男人留给别人不符合现代女孩子作风,只是我相信缘分,懒得主动出击,我愿意像守株待兔的懒惰男人一样,守着青春的树桩,等着好男人稀哩糊涂撞过来。
老妈担心好男人被纷纷抢光而我空守着树桩哭,所以,她逼我去相亲,天啦,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老一套,让我那帮前卫密友们知道,还不把门牙笑掉?!
老妈向来雷厉风行,我相信她真能把人带到办公室,那时我还不得在大理石地板上找个缝隙钻进去?
所以,11点20分,我乖乖背上包包出门。
二
走在阳光下,我忽然感觉自己可笑,我正走在奔向婚姻的康庄大道上,可那个男人,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
进了水云间,远远看见来妈和一个阿姨坐在一起,一副故做亲密的模样,未来的亲家么,自然要搞好安定团结,是老妈的拿手好戏。
老妈瞅着我一脸的不屑说:可可,快叫余阿姨。
桌子底下,老妈拧了我一下,我自然明白个中意思,让我温柔些。我把脸上的肌肉往一起挤了挤说:余阿姨好?
她笑,拉过我的手:你看这孩子,真是漂亮。其实我能感觉到,她温和的目光背后安装了最大功率的探照灯。
然后,她们假装关心我的工作,问长问短一阵子后开始大肆表扬一个叫安瑞山的男人,连思考都可以省略了,知道安瑞山和我一样是今天的主角。两个老妈的相互恭维中我知道了安瑞山,在大学研究所工作,博士毕业,她们边说边扫描我的脸色,我握着一杯茶,听着优雅的音乐,给喝茶的人分类,很快,把他们分成了三类人:一类和感情有关,一类谈生意的,还有一类是消遣无聊的。我想:权且把自己归于最后一类。
余阿姨说:瑞山这孩子,怎么了?她抬腕看表,对老妈解释说:他们正在研究一个重要课题,可能时间有点紧。
老妈言不由衷说:年轻人嘛,工作第一。老妈已很不悦了,她是个骄傲的女人,到老如此,如果不是眼瞅着正向26岁挺进的宝贝女儿还孤家寡人,她才犯不着委屈自尊呢。
我去了一趟洗手间,因为无聊,喝了太多菊花茶。
回来时,桌子上多了一个男人,我听老妈正说:哎呀,快十年不见了,瑞山越来越越英俊了。从侧面,我看余阿姨的脸,笑得山花烂漫。
男人爱看美女,美女也爱看帅哥啊,我快快冲过去看,天哪,我差点就想一头扎进茶杯淹死。他也算英俊?除非地球帅哥都去了火星!坐着比老妈高不出多少,头发像极了烧焦的茅草,眯眯小眼绝对不能点燃女孩子的心。
我一声不响坐下,老妈说:可可,这是瑞山。我扫了老妈一眼,现在,她老人家绝对是一脸很对不起我的模样。
我说:知道了,你好?我喝茶,拒绝看他,多看一眼都会伤了我对男人的感觉,更不想嫁。
安瑞山问了你好后也低头喝茶,偶尔偷偷看过来一眼,好象被烫着,飞快逃开。
两个老人家继续互相吹捧彼此的宝贝,余阿姨说安瑞山只顾了工作把恋爱这码子事都给忘了。我偷偷乐,也就我,有老妈陪着壮胆,就凭安瑞山?一个女孩子不敢看,两个女孩子看要带着棍子的主!即使他不想忘,成吗?
老妈的恭维已明显地底气不足。
我想救救可怜的老妈,看看表说:哎呀,我到点上班了。
老妈获救了:我们改天再聊,孩子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处理吧。妈妈总是知难而退,立马就把这难题踢给我来解决了。
余阿姨说:那好,可可,能不能把你的电话告诉阿姨?
我看看老妈,老妈遇见难题就逃,眼睛假装欣赏茶博士的斟茶艺术。我只好把办公桌上最忙的一部分机告诉余阿姨,那是部业务电话,没有绝对的耐心是打不进去的。余阿姨把早准备好的一张纸条塞给我,我看了看,是安瑞山的电话,出门后,塞给老妈。
一路上,老妈不说话,我逗她:老妈,下次您不会从动物园逮一猩猩来跟我相亲吧?老妈嘴硬:漂亮能当饭吃啊?
老妈回家侍弄满阳台的花草去了。我满街溜达,吃了一课冰淇淋吃加一个汉堡,回写字楼继续革命工作。
三
晚上,老妈的嘴巴终于肯休息上一阵子,自知理亏地盯着电视不转眼珠,老爸说:今天怎么样啊?老妈头也不转说:还行。
老爸刨根问底:人怎么样?老妈说你问可可吧。
我笑,脚丫子拍打在沙发上说:老爸,我怀疑历史博物馆里陈列的蓝田人化石复活了。
老爸看着我:小小孩子家,怎么这样刻薄?
我吐吐舌头看电视,从此,关于相亲话题被放下。
安瑞山很快被忘到脑袋后,某天快要下班时,听见有人喊:可可,你电话。我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奔过去,只要是那部电话,大多和业务有关,有业务谁不高兴?和月底红包紧紧地挂着勾呢。
那边声音窃窃说:可可吗?
我用百分百的温柔说:我是,您哪位?
然后,安瑞山从被遗忘的角落钻出来,说这个电话总是打不通,要是这一次再打不通他就到公司来找我了。我吓坏了,一口气连说了几个别别……
我结结巴巴说:快下班了,改天聊好不好?他说好。收线,对着话筒我一阵发呆,难道他读书读蠢了,看不出我对他没兴趣么?
从此后,每天下午,安瑞山都会历尽千辛万苦打过一个电话,闹得同事们说我最近命犯桃花,逼迫我赶快让白马王子现身,仅供大家观摩欣赏。
我岂敢?!让他现身,难道我想自取其辱不成?何况我不喜欢他。
我委婉对安瑞山说自己很忙,能不能请他不要打电话?他磕巴着说:那好那好。
他的电话就换成了鲜花,每天都是花店小姐一路芳香上楼来,羡得同办公的女孩子们眼珠发绿,说:这样浪漫的男人,可可呀,你想转让时一定想着我们。
我嘴巴里说哦哦。心里已有点美孜孜的了,女孩子么,天性喜欢被人追、被人宠、被人羡慕的虚荣小动物,我当然不能例外了,当然除去安瑞山的模样。
安瑞山的鲜花大大美化了写字间的环境,总裁来考察我们的敬业精神时,狠狠表扬了一通。
四
后来,安瑞山不仅送鲜花,还时不时送果篮,当然也是他付钞票别人跑腿。写字间同党们边吃水果边为未曾谋面的安瑞山说好话。说来说去,把我给说晕了,感觉不去爱他就很不道德了。吃着水果嗅着花香美得我忘记了他的丑陋,于是,某次收到鲜花后美晕了头,把写着手机号的纸条塞进送花小姐手里:让他给我打电话。
一个下午想象安瑞山得到手机号后的得意嘴脸心里有点忐忑。把手机塞进包包的最深处,害怕它一响起来吓着自己,直到下班,拿出来一看,愣是没一个未接听电话,狠狠地,我失落了一把,自嘲一番自做多情被人笑。
出了写字楼,正闷头走,听见有人暖暖地叫:可可。蓦然抬头,看见一张丑陋的笑脸温暖在秋天的夕阳下。
呆呆地望着他,陡然间我就萌生了中计的感觉,一通鲜花加果篮愣把我给搞晕了,这小子深谙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道理,未曾谋面就一通果篮把革命同事们给买通了,不知不觉中统统做了他的说客,把我这颗坚定的心给忽悠动摇了。
我诧异地望着他说:你怎么也不打电话?
他傻笑:怕你不接,怕你接了也不见我。
我说,不打电话我一样拒绝。
他无所适从的模样很可笑。
告诉他我要回家,他说无所谓,可以和我一起回家。我瞪大眼睛看他。他忙说:你别误会,到你家门口我就走。
现在才知道,不是什么鲜花都可以收什么水果都可以吃的,拿了人家吃了人家,总要给人家点面子吧?于是沉默等于默许,任他跟在身后,一路上,我像紧张的鼹鼠,生怕被熟人逮见丢了面子。
下班时间,公交车拥挤着呢,他双臂吊在横杆上,用身体给我撑出一块自由的空间,绝对不碰触及我的身体,看我一眼飞快逃开,不说话。下车时,细密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滚下来。我说辛苦你了。他憨憨笑笑,跟到家门口,我站下,望着他笑,他也笑,憨到骨头里。
本想让他进来坐坐,转而一想,可不能一时心软坏了一辈子大计,于是说:你回去吧,我到了。其实,他说点动人的话,坚持一会,我就会让他进来,给他泡上一杯香茶,因为他丑陋却不讨厌。他却憨憨着说:那我走了。
五
这小子天天在写字楼下等我下班,见了也不说话,只是笑笑,在公交车上,用单薄的身体抗衡诸多的拥挤给我撑起一片自由的空间。逐渐的,我发现他并不怎么难看,心地善良,除了不会甜言蜜语他知识渊博。
一次,我说:安瑞山,你就不会说几句女孩子爱听的话吗?
他蔌地红了脸,喃喃说:我不会。
我急:那你怎么会送鲜花和果篮呢?
我妈教的。
我晕菜,这个笨男人,用棍子敲也不开窍。我喊:你干嘛老是跟着我?
他嘟哝着说:追你是我必须的攻克课题。
我彻底没了脾气。
现在,我已经不想帅哥了,只想把安瑞山调教成一个会说甜言蜜语的男人。教了一个秋天,直到雪花在天空飘扬了愣还是没没戏,我知道:完了,除非我想嫁给他,这笨男人定要孤家寡人一辈子了。
六
一个天寒地冻的黄昏,本小姐因为酷爱美丽冻人,衣衫穿得有点少,出了写字楼,被寒气给逼得只有跺脚的份,他见状飞快脱下羽绒服罩过来,暖暖的羽绒服里有他温暖的体温,恩?很好闻的男人的气息。漫天的雪花飞舞里,我瞅着他的鼻头慢慢变红,我慢慢感动,一把抓过他的手,无耻地说:安瑞山,来句肉麻的话。
他裂着冻得不成体统的嘴巴,认真看着我问:你爱听什么?
我懵了,狠狠瞅他一眼:向我求爱!!
他张着大大的嘴巴:真的?我一把揽过他,强行把吻塞过去:都落进雪花去了,快点堵上它。
那天,我把安瑞山带回家,这一次,是老妈差点晕菜了,看着我们攥着手进来,她扎煞着手说:可可?
我说:老妈,我们饿了,快点上菜。
老妈把我扯进卫生间说:孩子,咱可不兴逗人玩?
我撇撇嘴:谁说逗人玩了?我要嫁给他。
老妈说:不怕半夜醒来吓着自己?
我笑:漂亮又不能当饭吃,嫁给他多美,一辈子把我当宝贝,一辈子不担心有人跟我抢。
老妈哑口无言。
我和安瑞山恋爱忙得欢,革命同事们一致要求瞻仰一下可可小姐千挑万选的英俊男生,我告诉他们:最好的要留到最后,婚礼上见。
我计划,在婚宴上,让安瑞山先生一出场就搞一个惊天动地、人仰马翻,好不好?
连谏的爱情■ 对峙
爱情不过是一场痼疾,一旦得了,便没了治愈的机会,它潜藏在身体深处,每一个不经意的时刻,它便跑出来,如顽皮的孩子,折磨了心灵或者身体。
一
采访杨朴的那天,婴嫣的心,如悬着的一片落叶,迟迟的,不肯落下,只因眷恋着他的枝枝节节,离中年近在咫尺的男子,很好的相貌以及事业,以及沉默的唇齿,让她不爱,怎么可以?
几天后,婴嫣给他电话:杨先生,可以补充采访你太太么?
杨朴的迟疑,在片刻之间,婴嫣便见了希望,这个要求,本身就有了一些只与自己有关的私秘目的,对太太倦了的男子,是不会轻易把她示人的。
一直,婴嫣是个那般执着的女子,不肯轻易喜欢,喜欢了不肯轻易放弃,如母亲曾说过的:容易受伤的性格。若真的喜欢,放开胆子抢那么一次,在婴嫣想来:未尝不可。
乘了杨朴的车,一路风平浪静的沉默,静静而卓然的清凉,在浅浅的秋里。婴嫣知道了他是不肯使用香水的男人,没有烟酒嗜好,采访过许多所谓成功男士,他们的喜好,都在车子中的空气里,惟有他,清淡若水。
一路上,杨朴几乎目不斜视,恍如逃避诱惑的婴孩,不敢看糖果的样子。婴嫣的心,若阳光下的水滴,袅然飞翔。
此刻,婴嫣便是诱惑所在了,笑轻轻扬上嘴角。
二
见着了杨朴的妻,一个安详在轮椅上的女子,望着婴嫣笑了,安详高贵到孑然,一如高秋正午下的菊。
婴嫣说:杨太太,我是婴嫣。
她望着杨朴笑:我已不再是杨太太,怎么还乱说?杨朴也笑,那刻,他若阳光少年的心底无杂。
原来如此,婴嫣的心,顷刻奔涌而起。
杨朴有许多业务要忙,早早走了,倪裳和婴嫣喝红茶,一个下午与采访无关,婴嫣知道了她和杨朴的过去,三年前,因一场车祸,她的腰椎以下便是了一种摆设,用绝食威逼杨朴离婚,婴嫣问得幼稚:你们不爱了吗?
她笑:当我能给予的爱情只剩了形式,对另一个,是不公的,你不觉得,有一种痴情,对另一个人其实是残忍么?
婴嫣说哦。
但我必须一直接受他的照顾,这是他答应离婚的前提。
原来,这个家,并不是杨朴的,他的在对面。离婚后,他便买了一楼的两套房子,与倪裳对门住着。
婴嫣爱他们美如烟尘的往事,胸有丘壑的倪裳,即使自己得了杨朴的爱,对她,必然也会敬重的。
三
走的时候,倪裳的轮椅转到门口,突兀的,婴嫣听见她的声音:杨朴是个好男人,离开他,是因为他还有很长的岁月可以爱或被爱。
倪裳的聪慧,即使黑夜,在她面前,也是透明的。
婴嫣回头望她,一转身,泪落下来,幸福恍若垂手可得。
后来,倪裳的电话便是常来:婴嫣,你可以来陪陪我么?
婴嫣去,从不推委,那次采访结束后,这是接近杨朴的唯一途径。
他常常在,汲着红茶,看婴嫣和倪裳谈笑之间,笑容温暖。每一次,倪裳说:杨朴啊,送送婴嫣吧。婴嫣的心,哗啦哗啦飞起来,黑夜里的脸红,他们看不见。
而倪裳,高贵的微笑之下,洞悉婴嫣心的每一个角落。
几杯红茶,便让婴嫣微醉,是爱情若酒,杨朴知不知?
一个阅人无数,江湖看尽的男子,若是不知,便也是推脱了。
那夜的路上,婴嫣说:杨朴,不想再去爱了吗?
清朗的月下,婴嫣不看杨朴,只是纠缠着指,所有的答案在他一个人的心里,那么多的前尘后世,婴嫣不在乎。
泪滴在指上,他环绕过来,婴嫣便丢弃了所有的坚持,爱情原来如此。
那夜,杨朴干渴多年的身体,若狂风暴雨,一下子淹没了婴嫣的全部,从此即是永远的。
他欣赏婴嫣的身体,若古时那个——挑灯看剑的英雄。
天亮时,他给婴嫣套衣,一件一件,很是仔细,说:天冷了,莫穿少了冻着自己。婴嫣便就此知了倪裳,究竟是为何爱杨朴这般彻底。他是这样的细腻,责任一旦挂在肩上,便不肯卸去,即使累坏了自己。
婴嫣说:杨朴,我终要嫁了你。
他便是笑,然后,缓缓说:只是我怕委屈了你,因为,我不可以不善待倪裳。
因为如此,我更是爱你。
在婴嫣想来,最初的杨朴,只是简单的诱惑,而现在,是爱得彻底,倪裳的退场,杨朴执着地不肯丢弃责任,如挑烛灯签,挑亮了杨朴的美好。
四
后来,婴嫣知道,倪裳已跟杨朴说过多次,让他爱了自己,因为婴嫣眼里的爱情,有圣徒朝圣般的姿态,被这般爱着的男子,定会幸福的。
这场爱情,来得如此容易,连抢都不曾开始。
和杨朴的夜,莫名的,婴嫣执着在自己家里,再见倪裳,有了浅浅的尴尬,而安详的倪裳就不停地讲法文原著里的幽默,快乐的笑声中,忧郁一闪而过。
三个月后,婴嫣和杨朴结婚。婚礼的早晨,倪裳托保姆小夏把杨朴的钥匙送来,依旧很是锐利的棱角,没有因开启而打磨得圆润,握着它,婴嫣感觉很像接受了一些过去。
婴嫣打电话,请倪裳去观礼,倪裳淡淡回了:这是你们的豪华盛宴,我就算了吧。淡淡扣了,那刻,婴嫣便听出她心里的苍凉,无论怎样宽容豁达的女子,让她参加曾经爱过男人的婚礼,究竟是残忍的。
如果婴嫣和杨朴的婚礼是一道盛宴,在倪裳,已感觉自己像了凄然的残汤剩羹。
五
繁华热闹的婚礼中,婴嫣表情涣散,而杨朴竭力的周全,是不肯委屈了婴嫣的,那一刻,婴嫣忽然地意识到,这桩倪裳竭力成全,而自己竭力追逐的爱情,委屈的,或许将是两个人,而盛宴已经开始,大家都无了退出的余地。
是夜,杨朴说过去看看倪裳。
婴嫣说:累了,你自己去吧。杨朴便去了。
婴嫣望着杨朴的背影,恍然间明白了,以前,自己与杨朴的夜,被固执在自己家,其实是不想与倪裳,有如此咫尺的距离,亦不想听她说:杨朴啊,送送婴嫣。那语气,被爱情泡过的颜色,褪不掉的。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忍受男人的心里,装着以任何形式存在的深情过去。
远观、向往、设计、追逐与到达的现场效果,从来都是不同,如现实与梦的距离。爱情从来没有快乐三人行,这样的自私,没有人可以彻底屏弃。
婴嫣悄然站在倪裳的门外,看见倪裳,缩在轮椅里,浸泡在微蓝的夜色,看窗外的天空,杨朴的手,扶在轮椅推手上,不若婚礼中热浪迭起的新郎。
新婚的夜,婴嫣与杨朴很是安静,他伸过手,试图扳过她的身体,其实婴嫣知道,这是他外强中干的一个动作而已。婴嫣没动,他的手也无力,这是一双刚刚沾染过前尘的手,如果他刚才与倪裳属于心灵,那么自己仅仅属于身体?
泪就滑下来,蹭在被子的一角,不与他知。婴嫣说:亲爱的,今天真累呀。他说:是啊,真累,婚礼向来如此。婴嫣的心跳了一下疼。那刻她才知道,没有女子不在乎自己爱的男人的过去。
倪裳从不肯到婴嫣家来,穿过两道门就是的,防盗门的浅浅门槛,对于她的轮椅,算不上障碍,她却不肯,她说:我不想打扰你们的幸福生活啊,以后,不要让杨朴来看我了,有小夏陪我就足够了。
杨朴却不可以不去看,很多习惯改不掉,杨朴也不想改,他总是固执地认为,婴嫣爱他,倪裳是其中一个不可或缺的部分,在爱情上,男人总是自信的。
甚至情人节的鲜花,在杨朴的手里也是两份的,送给婴嫣玫瑰,她知道,爱情是残缺了一个部分的,其中一些被切割在了倪裳的康乃馨上。玫瑰和康乃馨,在杨朴的心里,是等同的味道,他只是在表面上区分了一下而已。
静如秋水的幸福,在于婴嫣,只是一种表象,而倪裳的安详以及高贵,也是做给别人看的道具,隐隐的伤,藏匿在彼此心底。
六
那夜,婴嫣说:杨朴,我们生个孩子吧。
杨朴说:好啊,等他大点,可以让倪裳教他学法文。
烁烁的骐骥,便在婴嫣心里冷下去。
婴嫣依旧去看倪裳,两个女人的聊天,渐渐了,有了一些简短的静默,目光落在不同的地方,彼此的心里,是有了结的,便是有关杨朴。倪裳家里,有杨朴给他买的书,以及种在阳台上的太阳花,小而倔强地生长在阳光下,如小而明晰的伤疤,开放在婴嫣的眼睛里。
到处都是杨朴的痕迹,婴嫣便知道,倪裳的放弃,其实,是爱他的另一种方式。爱情不过是一场痼疾,一旦得了,便没了治愈的机会,潜藏在身体深处,每一个不经意的时刻它便跑出来,如顽皮的孩子,折磨了心灵或者身体。
婴嫣对于倪裳,竟有了渐然的恨意迭起,去看,或者关照,不过是一种敷衍,给杨朴看,倪裳必是洞悉的,那样一个聪慧的女子,婴嫣知她若自己一样,必须把一种豁达的宽容表演到底。
而杨朴,幸福得不知就里。
他不知道婴嫣的梦里,正有倪裳静静睡去,不再醒来,婴嫣梦里的微笑,花朵一样绽放得彻底。
爱情的自私,足以让人滋生足够的残忍。
夜里,杨朴周旋在婴嫣身体上,快乐是他一个人的事,在她心里翻腾的,只是,杨朴和倪裳,曾经用怎样的缠绵,纠缠了与自己无关的纯净幸福,是她从未有过的淋漓尽致。这样梦寐般的臆想里,只有绵长的疼如线绕指。
婴嫣便喊:杨朴,你一定说,你只爱我一个。
杨朴喘息,说:只爱你一个。
婴嫣知道这不是真的。
和倪裳再一起,冷藏匿在婴嫣眼睛深处。脸上的笑,像一下一下按上去的积木,一转脸的瞬间,就会碎落无声。
七
婴嫣越来越感觉,自己不过是倪裳送给杨朴的爱情礼物,他们之间的故事曾经令自己感动,而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