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关灯
   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牢记备用网站无广告
    子?怎么京中从未听闻?”一名女子扔下手中的酒杯,似乎很是不满,大声道:“这么一手俊俏的功夫竟被埋没至今……”

    场中曲乐之声未停,舞者自然无暇回答,只是刻意像她的方向瞧了一眼,只一蹙眉,竟是既嗔又冷,活脱脱生出万种风情。瞬间让那女子静了下来。

    一曲终了,众多舞者都退了下去,只余了那男子一人站在场中,清声道:“小人紫蓿,并诸位师傅都是方到京城。给诸位大人见礼。”

    他话音方落,底下便有人议论起来,颇有些恍然的意味,怪不得如此出彩的人物竟然默默无名,原是才到的京城。而幸喜渔色的一些,则是已在暗自盘算如何成为这男人的入幕之宾了。

    “紫公子此次到京城,可是打算长住?”

    场中的男子福了福身,竟是难得地露了一个笑容:“人都说天子脚下,泱泱气度,紫蓿却是怕京城贵地,居之不易呢。”

    “紫蓿此言差矣,”方才得他瞧了一眼的女子忙起身道:“旁人如何且不说,若是紫公子在京中长居,想来是要叫这城里草木都多生出几分颜色的。”

    此言一出,众人便是纷纷应和,一众男子虽是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还要做出温柔笑意,点头附和自家妻主。

    自称紫蓿的男子悠悠一福身,对众人行了礼,眉眼间却是清清冷冷:“这却不然,紫蓿还未到京城,便听闻京中有梅有雪,俱是一时之选。”

    他说的,自然就是华羽衡当时的那句诗,当日宫中不知是谁将诗词传了出去,沁郡王为了夫郎而赋诗便成了一时佳话,只是时过境迁,想不到事隔一年竟又被这个陌生男子提起。

    外头早已是隆冬,他只是勾唇一笑,却宛如春雪初融,叫人不忍加一言反驳,连不忿他将容温云与自家弟弟相提并论的周复谧也只是喃喃嘀咕了一句,便不再说话。

    “紫蓿未能有幸识得京中贵人,今日但有一请,”他走到场边,接过侍者手中的酒,只道:“想借着外头寒梅映雪,敬两位公子一杯。”

    席间诸人都因着他的话瞧向了左侧的两个男子,华羽衡位高,兼与李风棠又是血亲,因此坐席靠前,而周家因为母亲染了风寒,便让周复谧带着周雪飞赴宴,周复谧只是从四品侍郎,座次自然是在较偏的地方。

    “想来这一位,便是沁郡王眼里欺霜傲雪的梅骨佳人了,”紫蓿自是先从上首敬酒,容温云阻止了欲挡在他身前的华风,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他记着华羽衡的交代,虽是站了起来,却并没有举杯,只稍微欠了欠身婉拒:“紫公子的好意,温云心领了,但……毕竟多有不便,愿以茶代酒,饮了公子这一杯。”

    他身形沉隆,一看便知身怀有孕,紫蓿却似乎起了兴致,伸手将酒杯递到他面前,矮下身去:“紫蓿是风尘中人,原也不指望王君折节下交,只是今日李大人以诗词会友,王君担了这隆冬的一半风姿,紫蓿怎么也是要敬上一杯的。”

    “紫公子,容某并非不愿,实是不能,”容温云既未接酒,也未退后,只是立直了身体:“公子执意要敬,容某却万万不能饮。”

    周复谧轻嗤一声,在她看来,这个叫紫蓿的优伶男子纵然是倾国倾城,也是比不上自家弟弟,对他要敬酒也只是抱着无可无不可的态度。此时见容温云执意推拒,却偏偏起了争胜的心思,想要火上浇油一番。

    周雪飞瞧了她一眼,抢先站起身来:“紫蓿公子,沁王君身怀六甲,原本也就不宜饮酒,你又何苦执意相邀,若是公子不嫌弃,雪飞代沁王君饮了这杯便是。”

    “莫非这便是文辞不输女子的雪飞公子?”紫蓿对他举了举杯,却将两弯柳眉紧紧皱起:“你们是友爱得很,倒闹得紫蓿平白将两位都得罪了,今日之后,想来也是再无颜在京中露面。”

    他眉间微蹙,便叫人不忍相视,恨不能奉上珍宝换得美人开颜,此时且怒且哀的模样,更是立刻引起了众人的怜惜之心。纷纷劝三人共饮一杯,好作一团和气。

    周雪飞歉意地看了容温云一眼,他并不是多么放不下的男子,对华羽衡虽说欣赏,却也远不曾到非君不嫁的地步。原本倒是真想帮他解围的,谁知这叫紫蓿的舞伎竟然如此不依不饶。

    华风退后了一步要去找华羽衡,容温云却先一步止住了她,情形发展成这样,就算华羽衡来了也不过闹得个不欢而散,又何必让她平白为难。因此暗自握拳,接过了紫蓿手中的杯子:“既然如此,温云先干为敬,紫公子大可不必如此自苦。”

    他仰脖饮完了杯中物,才将杯子还给紫蓿,另两人自然也是一干到底。容温云担心开了这个头,接下来的酒怕就不好不喝,便要华风留下来等候华羽衡,自己先告辞回车中等候。

    场中的焦点都集中在紫蓿身上,何况李风棠不在,自然没有人会阻拦他。

    月上中天,庭院里却还是熙熙攘攘,华羽衡回到位中时,华风也就将方才的事回禀了她,并说已将容温云送到王府的马车上,留了安宁和车夫守在车外。

    “那个男人说自己叫紫蓿?”

    “是,”华风撤开一步,正欲退后守在她身后不起眼的地方,华羽衡却皱了皱眉,把目光从背对自己的舞伎身上收回来,奇道:“你身上什么味道?昨日去了花楼不成?”

    素来寡言的侍卫涨红了脸,幸好在暗处也瞧不分明,连忙分辨:“属下不敢……”

    “这有什么好不敢的,”华羽衡瞧着她笑了笑,一边举杯遥敬周雪飞,显是感激他方才试图为容温云解围,一边压低了声音对自己的侍卫说话:“我已经闻到扶酥的味道了,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多年浸滛药物,自然分辨得出她身上的味道是京中小倌常用的药物,用来刺激自己的□,好叫客人满意。因为药性不烈却能叫人意乱情迷,很是受追捧。

    “呃,说不定是方才那位紫公子过来敬酒沾上的。”

    华羽衡眯着眼笑了笑,似乎在笑她的不老实:“这扶酥的味道可不是容易能沾上的,要么是服了扶酥,要么,便是你是与服扶酥的人……行了那云雨之事……”

    华风大窘,只得伸出手给她看:“王爷也知我所练的功夫,若是行了那、那事,掌心脉络是会变化的。”

    她坦荡荡伸手过来,华羽衡倒果真是奇了,捉住她的手细看了一番,才指着她袖上的一片水渍道:“倒不是沾上,而是叫人给泼上了……”

    她话才到一半,却猛然惊觉,捏住华风的手沉声问道:“水渍还没干……方才什么人来敬过酒?”

    “就只有那位紫公子。”

    “该死!”

    华羽衡手中一颤,杯里的酒几乎洒出来,华风听她喉间微缩,知她怒极。才要问,她却已经丢下杯子直奔回廊,周复谧只听得隐约一句模糊的“令弟的酒中可能有碍。”眼前已经不见了她的身影。

    回头再看周雪飞,姐弟二人都是一脸茫然。

    ……

    明天……要v了……

    嘛……然后是开v的时候会更三章……所以明天有三章更新……不出意外的话大概还是十点多会更。

    第 36 章 扶酥

    第三十六章 扶酥

    院外停了许多马车,华羽衡只能循着记忆往来时的方向赶去,在看到熟悉的青色帷帐时,她能感到自己几乎克制不住颤抖般捏紧了拳。

    车夫和安宁分明坐在车辕两边,大约因为彼此不甚熟悉也就没有说话,车上自成一统的静谧像是与周遭往来的人相隔绝了开来。

    见到她行色匆匆地出来,两人都很是疑惑,华羽衡却来不及理会他们的惊讶,只是俯身钻进了车中,丢了个眼色给跟上来的华风,随口吩咐两人套车回府。

    “羽衡……唔……”

    略带着惊疑的话音尚未落地,沉重的身子便被抱了起来,华羽衡紧紧拥住他,收紧了手臂克制着颤抖:“你怎么样,你怎么样?!”

    腹中的孩子似乎被两人闹醒了,踢踢打打地翻身活动,容温云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凑近了她的身体贴着,似乎贪恋着带着夜露凉意的体温。

    “该死的,果然是……”

    容温云只觉得脑子里慢慢变得和身上一样得热,虽然听到她的声音,却不能清楚地分辨她在说什么,只是隐约察觉到了她的怒气,下意识地道歉:“嗯……羽衡……对不起……呃,我刚刚、喝酒……嗯,喝酒了……”

    “嗯,我知道了……”华羽衡怕车子颠簸,小心地让他横倚在自己怀里,见怀里的人面色潮红,眉目之间都带着湿润,却仍是瞧着她轻轻笑着,便觉得一腔怒火都化作无限酸楚。

    “对不起……”

    华羽衡解开他的外袍,将他裹进自己的披风里,一边低头亲他的唇:“不要紧,只是一杯也没什么关系的……”

    “哦,”男人似乎有点放心,又带了一点撒娇地咬了咬唇,缩进她怀里,不自知地扭了扭身子:“那个男人真漂亮……”

    在替他把过脉后,方才的惊惧稍微散去了一些,幸好那酒中只下了“扶酥”……看着凝在男人眉间苦恼,华羽衡心知这么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出下药的主使之人,索性将注意力全部移到了怀里的人身上。

    “温云也觉得他漂亮?”她一边解开他束着的发,一边轻声问。只是不敢碰他身上敏感的地带,以免更勾起药性。

    男人低着头,隔了一会儿才点头,迷蒙着眼睛看她:“嗯……漂亮……可你……嗯,你没有看他呢……唔……”

    华羽衡勉强克制着想要他的冲动,一边扶住他的腰背,一手抚过他被药力勾得嫣红湿润的唇:“我不看他,你欢喜吗?”

    容温云下意识地点头,恋着她指尖凉凉的触感,见她收回手,就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身,华羽衡忙抱紧了他,几乎能透过衣物感到他身上的热度。

    “欢喜……我心里,很欢喜……”男人只能隐约觉察出她不愿触碰自己,以为她是恼了他方才的沉默,趴进她怀里低声喃喃:“羽衡……你……唔,你亲亲我……好不好……”

    看着怀里露出来的半张脸,那笑容带着怯怯的期待和讨好,显出往日里绝不会有的风情,华羽衡几乎要呻吟出声,对着这个男人迷离中难得的坦诚,她早已情动,只是此时还在车上,于他定是要更辛苦。

    柔软的唇依言贴上去,却不敢深入,只在贴着摩蹭了一会儿,便又放开了。容温云难耐地抓紧她的衣袖:“热……羽衡……”

    华羽衡很快把他放到座上,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要他松开:“嗯,我知道……温云忍一忍,我们马上就到家了,嗯?”

    从来冷静自持的人却不知为了什么不肯松手,贴着怎么也不愿抬头,手臂不住轻颤,热烫的脸贴在她颈间乱蹭。华羽衡心疼地抚着他的发,如果不是实在难受,他怎么肯让自己做出这般动作。

    “风,进来。”

    黑衣劲装的女子很快闪身进了马车,目不斜视地应了句:“属下在。”

    华羽衡已经抱紧了怀里的人,然而他依旧是轻微的瑟缩,华羽衡一手在他发上揉着,一边抬头看向最得力的属下:“风,你先回府里去准备,今日发生的事,我不希望再有旁人知道。”

    “是。”

    华羽衡轻轻扶起容温云的脸,不同寻常的红晕让往日沉静的容颜多了几分颜色,却更让她难受:“温云,来,喝口水……”

    容温云还是不肯抬头,虽然神智模糊,但听到华羽衡的口气,他也察觉有什么事不对劲,可是身体里越来越怪异的感觉让他无力思考,也无法开口询问。全身几乎都像是要烧起来一般,让他忍不住只想抱紧最熟悉的这个人。

    “很难受吗?”

    此间男子对欢爱的欲望并不强烈,然而扶酥性子虽然不霸道,却十分持久缠绵,如果没有女子帮助纾解,磨人的药性只怕能将服药的男子折腾上一整夜。

    “还、还好……”容温云勉强克制着抬起头来:“是因为那杯、呃唔……那杯酒……吗?”

    华羽衡覆上他的唇,反复辗转地蹭着,一手描绘着他的眉眼:“嗯,别胡思乱想,都交给我……”

    容温云看着她,稍微有些疑惑地“嗯”了一声,她的吻像是一股清泉,压制了身体里快要燃烧起来的感觉,他情不自禁地张开唇迎上去,任她轻轻扫过唇齿。

    “温云……”

    清凉的吻渐渐变得火热,从唇上移到了颈上,被吻得有些迷糊的人这才发觉自己的单衣也被解开,竟然□地被抱着。

    “羽衡……回、回家……”

    华羽衡蜿蜒着吻上他胸口的红玉,双手还是紧紧抱住身下的人:“嗯,马上就到家了……”

    容温云只觉得全身的热度都被她带着四处游走,不自觉地挺起了身子,却难堪地别开了眼:“嗯、嗯啊……热……我热……”

    华羽衡没有急着动作,只是贴近容温云的脸反复亲吻:“温云……我爱你,让我爱你……”

    身体这样明显的变化,也让容温云惊疑起来,努力从混乱而模糊的思维里抽回一点神智,不肯沉迷下去,想起了曾经听容砚扬偶尔间提起过的事,不由攥紧了手:“我是不是,吃了……蝽药……”

    他虽然对这些事了解地不多,却也知道蝽药是只有青楼男子为了引诱客人才用的药,正常人家的男儿若是用了这药,必是要背上“秽乱”的名声的。

    车子还没停稳,华羽衡便将他裹着抱起来,要抱他下马车,往怀里按了按,勾起披风上的帽子替他挡风,迅速进了内屋。

    一吻毕了,身下的人已经面色潮红,华羽衡轻柔地托起他的身子转成侧卧,往他腰下塞了一个软枕,在隆起的腹上拍了拍:“对不起,我会小心的……”

    原本潮红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容温云埋下了头,不敢看她。怀孕的身体本就容易敏感,更何况加上了扶酥的药力,华羽衡心疼着他,一手托住他的头贴向自己,细细地吻住比往日红了许多的唇,吻了一会儿,却不肯离开,轻轻地含着。

    “别怕……我帮你……”华羽衡的声音里多了低哑的□,抚着他的背一遍遍安抚,缠绵的吻随之转移了地方,蜿蜒过小腹,以唇舌逗弄着他抬头的欲望,想起前世的自己对这种事的强烈反感,如今却只希望他能稍微舒服一些,担心他的身体,如果这样能让他好受些,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并没有感觉到一丝勉强。

    容温云被强烈的快感席卷着,再也无力去想他的妻主做的,是多么惊世骇俗的事,只能随着巨大的快感上下沉浮,连身体也似乎不再受自己控制,难抑地颤着。一股股热流随着她的动作涌集到身下,连被她含着的欲望都胀到生疼。

    然而再怎么挣扎着要释放,却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力气,身体的胀痛和心中的难受一起发作,眼中已蔓上了氤氲。

    华羽衡抬手抱住他颤抖的身体安抚着他,一边心疼他自愧的神色,抬起身将他轻轻纳入体内,小心地避开他的肚腹,浅浅动了动。

    容温云嘶哑地呻吟出声,不可遏制地挺起了沉重的腰,身体中四处搅动的热度似乎都寻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几乎连手指都攥到痉挛,眼角止不住红了起来,连声音也变得破碎嘶哑。

    “嗯,嗯啊……”

    华羽衡只是更温柔地托起他的腰贴向自己,轻轻蹭着他的脸:“不是你的错……”

    药力随着他的发泄而渐渐散去,方才的种种都慢慢回到脑中。容温云没有反驳,也没有应声,只是出了神一般睁着双眼,任由她一下下吻着,缓缓地律动。

    “傻孩子……”

    呢喃般的一句轻叹,像是瞬间打破了这样的沉默,身下的人胸口起伏,止不住地颤抖:“我不知道,不知道……”

    华羽衡略微迷茫,却还是柔声回应:“好,温云不知道……”

    身下的人在她的律动中剧烈颤动起来,几乎全身都克制不住地痉挛,只有手臂紧紧抓住了她的肩:“不是,我不知道、那杯酒……咳咳,羽衡……我、咳……”

    华羽衡有些惊讶于他这般的激动,心疼和酸楚一起发作,紧紧贴上火热的身体,让他埋得更深。身下的人声嘶力竭的话都化了低泣。

    “啊,啊啊……羽、羽衡……痛……”

    “嗯,温云……”

    被药力和情事折腾到精疲力竭的人伏在她怀中,手指还是紧紧揪着不肯放松,直到华羽衡将他抱起来也不曾察觉,只在被放进温水中时挣扎着睁开了眼。

    华羽衡压下了他抬起的头,亲在他眉间,轻声哄着:“我来就好,你好好地睡……”

    “我……”

    “嘘……别说话了,”华羽衡在他唇上轻触,心疼地拥紧了一些,温柔地掬起水来替他擦洗身体:“冷吗?”

    容温云刚出声,就被自己声音中的嘶哑骇得一愣,昏睡前的种种情状争先恐后地涌入记忆中,不由看向上方的人。

    他眼神里的羞赧和窘迫让华羽衡不禁微笑,低头在他唇上一啄,一手从温水池边端了安胎药喂他喝下。容温云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挣了挣,要推开华羽衡的手,迟疑着解释:“我……”

    华羽衡轻叹,按着他的背脊把人锁在胸前,一下下地轻拍:“我都知道了,温云……那个紫蓿的身份,我一定会查出来的。”

    ……

    今天的第一章……咳咳……下面还有两章……

    第 37 章 执手

    第三十七章 执手

    容温云抬眼,却被她的指腹压住了唇:“对不起,让你受苦了,原谅我,好么?”

    指尖下微凉的唇颤了颤,容温云用力闭上眼,狠狠摇头。这次是他的错,跟她完全没有关系,她当时提醒他不要喝酒,他却还是……

    温热的手指移开来,回到他的眉眼处轻轻摩挲:“不原谅吗?”

    气息哽咽的人近乎凶狠地盯着她:“不是你……根本不是你,为什么不怪我?我还被下了那样、那样的药。你……”

    华羽衡只是静静收紧了怀抱,蹭着他埋下去的脸,浅浅地叹息:“你哪里有什么不好,温云,我只怪你太好……知道吗……”

    “不要让自己这么累,我是你的妻啊……”手指穿梭着为他理着散乱的发丝,华羽衡俯下脸紧贴着他的额:“温云就算错了,我也可以担下来,至少可以担一半。何况,这哪里是你的错……”

    前尘往事一幕幕闪现,那么多苦苦挣扎的痛,独自经受的苦,在这样温暖的怀抱里,都化作了沉重的委屈……

    酸涩的眼泪不停地涌出来,他似乎,这辈子都不曾这样肆意地流泪。哭身体的难受,哭过往的伤痛,也哭她种种的好……

    华羽衡仿佛明白了什么,只是紧紧抱着他,一遍遍顺着他的长发,低声地喃喃安慰。容温云高高隆起的肚腹贴着她的身体,孩子时不时的翻动更是让怀里累极的人阵阵轻颤。

    “本来……我以为会一辈子那样的……可、我嫁给你……现在还能……”以为会孤独,以为只能看着别人幸福……可是她给了他奢望的一切。或许,是比他最奢侈的梦想中还要好的一切……

    “不会的,以后我陪着你……”华羽衡知道他已经十分疲惫,两手握住他略凉的手合拢:“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羽衡……不要走……”断断续续的声音轻不可闻,华羽衡细细听了才听清,手上动作一顿,他还是在害怕不能长久……平日里他从来不肯说出这样的话,怀了孩子后,更是时常与她说说笑笑,其实幸福的样子背后,还是会害怕……

    怎么能忍心责备,她只怪自己不曾在他还满是憧憬的时候遇到他,然后,加倍努力地爱他。

    “我的温云最好了……”

    明知道她在哄他,他却依旧觉得开心,缓缓放松了手,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松开,再十指交缠,密密贴合。她的声音依旧清冽,却有着惑人的魅力:“我当你答应了……”

    “答应……什么?”容温云一时被蛊惑,只知呆呆的问。

    “这个……”微微抬了抬交握的手,迅速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默默地点头,容温云拉住她的手与自己交叠在腹上,执手偕老的承诺……因为是她给的,无论如何,他都想要。哪怕前面路上满是恶意的嘲弄,哪怕结局最终不好,怕是也不肯再放手了吧。

    “啊,……那周公子?”

    他猛然想起周雪飞也喝了紫蓿敬的酒,华羽衡却只是对他安慰地笑了笑:“他那边大概是没什么事……”何况她也提醒过周复谧,就算有什么事,想来她也会解决。

    可那个自称“紫蓿”的男人,到底是为何,要对她身边的这人下那种药?是受人胁迫,还是与他有旧日宿怨?

    华羽衡几日来明里暗里调查了京中的绝大多数戏班、花楼,三教九流的地方都遣了人,却依旧是全无紫蓿的踪影,他便像是盛放在夜色里妖异昙花,随着那夜的过去而消失了。直到年后还是没有半点音讯。而一想到因为那夜的情事而不得不卧床休养,连新年都只是起来走了一圈的夫郎,心里不免更是气急。

    紫蓿……紫蓿……

    一边将看完的工部文稿整理好,一边将这个名字喃喃地念了几遍,沉默了片刻的女子猛地站了起来,暗自咬牙。好一个紫蓿,可不就是子虚乌有么?

    斜靠在榻上的男人抬头看她,动了动身体似乎想要下来:“羽衡,出什么事了?”

    华羽衡上前扶他起来:“那个紫蓿,他根本就是胆大妄为,子虚乌有,他这是明明白白告诉别人“紫蓿”这个舞伎根本是不存在的。”

    她停了停,还是压抑不住气恼:“可笑满屋子文武,竟然被他一个人耍得团团转。”

    “那,那些所谓的卖艺班子,也是他一手操控的?”容温云借着她的扶持坐起来,靠在她身上说话:“他能控制那么多人堂而皇之地在京城出入,想来身份是不简单的。你要当心点……”

    “嗯,等母亲回来,我也好放下府里的事,不愁揪不出他来。”

    容温云稍微挺直了身子,也笑了笑:“王爷要回来了?”

    “北戎的军队全都退了,城防的事母亲也上了折子,听说批复的文书已经八百里加急发出去了,”华羽衡说完,似有些忧虑,低低叹了一声:“而且皇姨最近病势忽而转沉,想来是要立召母亲回来的。”

    果然,还没出正月,皇帝的金牌敕令已经接连着发了两道,命令贤王将防务移交边境武官,速速返朝。

    然而边境传回来的却是贤王爷拒不奉召,坚持要亲自布防,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为由,一手执掌十几万大军的调防。

    消息传回朝堂,自然是一片大哗,甚至已经有御史大夫公开参劾贤王爷抗旨不尊实乃欺君罔上的大不赦之罪。

    皇帝的身体一日日差下去,反倒是日日开了大朝,重新回到朝堂之上。连监国的太女也只得立在玉阶之下。

    连续地六道金牌敕令被飞马送出京,甚至连往来信使面上都带了肃杀之气,京中全然没了新年的氛围,似乎空气里飘荡的都是火星子,只等一个导火索。

    “王爷,您回来了,少爷也在王君屋里……”

    贤王府中虽无正主,却依旧成了城内各方势力探听的重点所在。华羽衡接连着送出了几个眼生的奴才,后来干脆将不怎么重要的下人全数遣出府去了。

    安宁对她行了礼,替她打开门,便躬了身退出去,屋里坐着的华羽慎首先看到了她,起身喊了声“二姐”,便不再说话。

    华羽衡对他们笑了笑,拿过桌上的婴儿衣物比划了一下,才笑道:“离孩子出生还有一个多月呢,不用这么早就打算吧。”

    “等到宝宝出生就晚了啊,”华羽慎与容温云已经有些相熟,从她手中拿过衣物便嘟起了唇:“再说,现在不让我做点事,我……”

    华羽衡揽着他的肩拍了拍,笑道:“胡思乱想些什么?我方才听到你院里的小厮在寻你,快回去瞧瞧吧。”

    “二姐,难道……娘亲真的会造反吗?”对着唯一在身边的亲人,华羽慎到底忍不住红了眼眶:“娘亲难道不管我们了吗?”

    就算他再天真不解世事,也知道造反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就算母亲真的能够成功,身在京中的华羽衡和他,肯定是要做了皇帝的活祭品的。说到底,天家原本便是没有亲情可论的。

    “傻弟弟,你觉得娘亲是这样的人吗?”华羽衡展臂抱了他一下,帮他擦了眼泪:“还有爹爹,他一向最疼你,怎么会不管你呢。”

    华羽慎点了点头,眼里的担忧却还是显而易见的,这几日的形势让他觉得害怕,现在听姐姐这样说,也想起来母亲和父亲往日里的种种慈爱,虽然稍微安下心来,却仍是忍不住担心。只是从小的教养让他不好意思再纠缠姐姐,因此强笑着点了点头出去了。

    华羽衡送他到门口,又吩咐华风将他送回自己院中,才折回来,在扶腰坐着的男人身旁蹲下身来,伸手抚了抚他隆起的肚腹:“宝贝,你怕不怕?”

    她似乎在一心对着腹中的孩子说话,左手却被容温云紧紧抓住了。便也抬起来头看他:“难道温云也怕么?”

    “不怕,”容温云柔声笑了笑:“你说过王爷不会反。”

    华羽衡笑着把他扶起来送到床上:“那若是母亲果真反了呢?你知道母亲不是只有我一个女儿,她也不必非得顾惜我和慎儿,我还有个姓慕容的姐姐呢。”

    男人靠在她肩上想了想,也没有想出所以然,却习惯性地将手圈到了她颈后:“该怎么样便怎么样,反正我不怕。”

    华羽衡似乎是被他前所未有的耍赖语气逗笑了,抱着他亲了亲,正想再说话,却听得外面一阵喧闹,夹杂着安宁的惊呼。

    还是华风激荡了内力的声音穿过了一阵混乱透进来,平板地回禀道:“主子,是东边钟楼的丧钟,方才哀角的声音也起过。”

    两人同时一震,华羽衡放开了他,再开口时,已带了一点哽咽:“是皇姨……”

    容温云默默点头,握住了她的手,只听得她一边将解开的朝服重又换上,一边沉声吩咐:“华风,让总管立刻挂上玄绫白幡,府中诸人一律留在各自院中,不得生事。备马,我要立刻进宫,你留下来保护王君和少爷!”

    她一边说着,又折回身来抱了一下容温云:“即刻闭门谢客,一动不如一静,你好好护着自己……等我回来。”

    床上的男人虽然发丝披散,形容也因怀胎的负担而显得有些憔悴,神情却十分平静,略略回拥了她一下,便放开了手:“我知道,你自己小心。”

    第 38 章 遗诏

    第三十八章 遗诏

    从丧钟响起的那一刻,京中已经进入了戒严的状态,九门关闭,禁军严守宫城,连四周角楼,都驻守了兵士。

    华羽衡一路纵马疾驰,到了宫门前果然被带甲侍卫拦下,她报上了身份,出示了玉牌,才有人过来引她进去,搜遍了全身确认没有兵器,将她带到太和殿。

    “臣参见殿下,殿下……”

    华宇斐背着手站在龙椅前,皇帝故去,国家不可一日无主,她身为太女,也即将理所应当地登上这个位置。

    “羽衡,你过来,”她转身,将一卷黄|色的卷轴抛了出去:“你可知贤王前三日就已经拔营起寨,令三军全速折返京城?”

    华羽衡微微皱眉,探手接过她扔来的东西,却也没有打开,只是冷下了声音:“你也信母亲要反?”

    “我自然是不信的,你却如何要说服母亲也不信?”

    先皇?先皇已然驾崩,又与此事有什么干系?

    华羽衡疑惑地看向她,华宇斐却没有继续说话,只是示意她看手中的圣旨:“那是母亲的遗诏。一会儿上朝,我就会宣布。”

    不需要再示意,华羽衡便明白过来,难道先皇终究是对母亲起了疑心,要收回兵权,甚或将母亲下狱问罪不成?

    明黄绢帛上,一个个字像都像是在扭动,华羽衡定了神看完,才将圣旨扔还在地:“我不信。”

    华宇斐皱了皱眉,从战战兢兢的侍从手中接回遗诏:“这却由不得你信不信,母亲……”

    “华宇斐,先皇绝不会昏庸至此,”华羽衡打断了她的话,冷冷逼近了一步:“你的母亲,我的姨母,什么时候会做这样无能的决定了!”

    荣耀一生的凤华王朝中兴之主,会任由贤王大军逼近而不做任何处理?会等到兵临城下才来做拼死一击?

    “重兵包围王府?真是亏你想得出来!”华羽衡冷嗤了一声:“若是母亲当真反了,难道还会临阵顾惜我和慎儿的性命就束手就擒了?”

    “告诉我实情。”

    华宇斐退开了一步,干脆在龙椅上坐了下来,也不去管内侍总管瞠目结舌的样子:“羽衡,这与你无关,你不用知道。”

    “我不用知道?”华羽衡的声音猛然尖利起来,似乎连话语扫过的地方都带了冰寒之气:“那里面是我的夫郎、亲弟和未出生的孩子,敢问殿下,凤华王朝是从何时起,成了可以不顾至亲之人生死的人伦尽丧之地?”

    见她步步紧逼,一旁的带刀侍卫已经围了上来,华宇斐却只是一挥手,示意她们退到殿外。侍卫总领不甘不愿地领命退下,临走时仍是不放心,狠狠剜了华羽衡一眼。

    “你一定要知道,我便告诉你,”华宇斐一手支着下颔,一边看她:“贤王抗旨不遵、大军逼京,都是奉了母亲的密旨。”

    华羽衡想过千钟可能,甚至连母亲真的生了叛心都曾经考虑过,却实在不曾想到过会是这样的情况。明旨召贤王返京,暗旨却要她刻意拖延,现在更是留下遗诏要兵围贤王府,这到底是什么道理?

    “老太太这是把自己也算计进去了,”华宇斐见她还没有想通,便示意她重新打开遗诏:“你再看清楚,除了你那贤王府,上面还写了些什么。”

    华羽衡情绪已渐渐平静了下来,再次接过那份遗诏细细地看,不一会儿便明白了过来:“你要乘机除掉太尉和靖安王?”

    太尉和户部尚书,都不是华宇斐的心腹,反而与靖安王往来密切。靖安王虽然才刚过不惑,在辈分上却是先皇最小的姨母,当年高皇帝在长孙女和幼女中挑选了长孙女继位,即华宇斐的母亲。这位靖安王在朝中却也是一直屹立不倒的,据说是先皇曾对高皇帝发下毒誓有生之年绝不伤她性命。

    她问得平静,华宇斐也无意隐瞒,只是定定一点头:“老太太把什么都算好了,连自己的死期恐怕也是算了又算的,我怎么能辜负?”

    “所以贤王府只是个明面上的靶子,是你声东击西的手段?”

    “是。”

    华羽衡叹了口气,将遗诏放回桌上,慢慢看向她:“想必明天一早,母亲就会赶到城外安营扎寨,一面假作逼宫,一面暗中帮你稳定局势了吧?”

    华宇斐没有答她的话,便当是默认了。华羽衡退后一点,眼里的神色复杂起来:“先皇,就敢这么把你的身家性命都交给母亲?”

    这一次,华宇斐笑了起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母亲临去前说过,若是贤王能用这五十年来图谋,江山就是交给了她也没什么大不了,羽衡你也不见得比我差。”

    “皇上,求您收回遗诏,”华羽衡深深看了她一眼,俯身跪了下去:“华羽衡用性命起誓,日后必会为您除去靖安王一党。”

    华宇斐一惊,下意识地往前探了探身,要扶她起来,却被她避开了,不得不苦笑道:“我绝没有加害贤王的心思,等到明日一过,大家都会知道这次事情是巧合,贤王虽然屡屡抗旨,但只是因为心系边境防务,将功折罪就可以了。”

    “我自然信你,”华羽衡对她笑了笑,却没有起来,反而是恭敬地磕下头去:“但还是恳请皇上收回遗诏,京中人心惶惶,围府的兵士又不知内情。我府中只有温云一人作主,他如今的身子,怕是经不起任何惊变……我既起誓为你除去靖安王,就会尽心尽力,绝不会食言。”

    “若只是要除去,母亲早就有过机会,又何必隐忍到此时。”听她换回了“你、我”的称呼,华宇斐便知她并非怀疑自己,面色也缓下来:“她要的,是兵不血刃,既不用劳民伤财,扰了民力,也不会寒了臣心,留下后患。”

    “明白了吧?母亲多年以来,等的就是这一天……她是要拖着靖安王一起走,顺带给我留一个宽待臣子的仁君名声……”

    她语中已带了一点悲伤,华羽衡心里也是一震,那个多年不问政事的老人,用自己的驾崩算计了最后一个心腹之敌,对自己竟是毫不手软。多决绝的明智。

    无论从什么角度,她都不得不叹服,然而想到府中幼弟,和眼神坚定的容温云,叫她怎么敢,用他们可能受伤的代价去换这个计策的顺利进行?

    “好,先皇和皇上的意思我懂了,”华羽衡依旧跪着,向前膝行了一步,半是央求半是决断:“至少让我回去,他们不知真相,若是做出什么事……我不能丢下他们!”

    “不行,你若是不在朝上,这一连串的事还有几分可信度?”

    “皇上!!”华羽衡磕下头去,来时容温云的眼神一遍遍在眼前回闪,不安的感觉愈演愈烈,不由死死攥住了手:“皇上,二姐……求您成全……”

    华宇斐不忍地张了张口,终于只是摇头。心知这一拒绝,往日三个人谈笑风生的场面,怕是永远不会再现。

    “我知道你怨我……”她笑了笑,将明黄诏书捏在手中,紧紧攥住,垂眸掩去所有的情绪:“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从今夜起,朕于你先是君王,才是姐姐……来人!”

    “将沁郡王带到偏殿休息,不许她离开房间一步。”

    黑甲带刀的侍卫闻声进来,齐齐立在一旁。华羽衡跪伏在地上,并没有试图反抗,凭她不入流的几手功夫,根本不会是禁卫的对手,更不用奢望能逃出宫去。

    一夜无眠。当丧钟和哀角齐齐停止的时候,已经是旭日初升。往日热闹的街市上几乎很少有人,偶尔几匹飞马过去,扬起尘来,上头也多数是朝廷用来传递消息的信使。

    早起的人便会发觉,京中各个要员的府邸,都已被护卫起来。而庄重阔大的贤王府周围,更是站满了威风凛凛的禁卫军,最前排的甚至是人人身背箭羽。将偌大的贤王府围得铁桶一般,滴水不漏。

    王府中灯火通明,首先发现王府被层层包围的守卫跪在容温云跟前回报。

    “一个多时辰前,就到了……从服饰看,是皇城的禁卫军……”他一边说着,一边每天偷眼看向立在一旁的侍卫统领,见她眉头越皱越紧,不由带上了一丝害怕:“王君,我们该怎么办?”

    她问的是“王君”,看的却是一旁佩剑带甲的女子,容温云并没有多说,只点头表示知道了,一手撑住腰站起来:“他们可有说什么?”

    “回王君,为首的将领什么都不曾说,属下只听见他吩咐严守王府,一个人都不许放出去。”

    “好,你们什么都不用做,关上府门,各自守在原处,”容温云沉声下令,也顾不上理会侍卫统领不赞同的神色。

    站在他身边的是听到动静从自己院中过来的华羽慎,见他沉默下来,不由得更是害怕,怯怯</p>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