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过头,盯着祁谦佑,双拳握紧,“谈什么?谈你多可怜我?”
“你这么认为?”
“不然呢?”
祁谦佑看着她瞪目却鲜活的表情,唇角弯了一下,“或许……只是因为我喜欢你。”
喜欢?
穆天晚沉默,定定看着他,许久,笑了一下,然后转过头,盯着车窗外。
窗外飘着雪,纷纷扬扬,像她的心境。
而车内暖气足,暖暖的,像他的人。
“祁谦佑。不需要的。”
他给予她的温暖,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奢侈的东西了。再多怜悯,只能显得她太过可悲。
她侧着脸,看着车窗外,睫毛忽闪,密密的如同铺开的排扇。睫毛下的眼睛,被遮在雾霾之后,朦朦一片。
那双眼睛,明明是她最漂亮的地方。
如今……仿若枯井。
祁谦佑看着,叹口气,重新发动车子。“我以为需不需要是我的事情。”
他看了看gps定位,问她:“再问一遍,你非得搬去那个地方?”
穆天晚点头,“是。”
穆宅已经被拍出去,医院总不能长期居住,所以现在……
她,无家可归!
唯一能入住的,便是当年和爷爷闹脾气自己买的那个小公寓。
祁谦佑越开越偏,眉头皱起来,“据我所知,你的薪资应该并不低吧?”
t市老式的居民区,被建造的拥拥挤挤,孩童老人不时穿行,车子开得缓慢如爬行。
“是不低,但是想要重新买房子,太麻烦了。”穆天晚看着窗外,露出一抹微笑来。“而且,这公寓……意义不同。好了,到了,就停在这里吧。”
祁谦佑熄了火,看她开了后备箱拿起箱子,脸色阴沉着,走过去接过去。
“我让你出院的时候,你是怎么答应的?”
“习惯了。”穆天晚收手,尴尬地笑笑,“谢谢。其实……我已经好很多了。”
祁谦佑瞟了瘦成排骨的她一眼,似笑非笑,“你去给何婶说说看。”
穆天晚瘪着嘴摇摇头,“哪里敢。”
就一个出院,何婶就唠唠叨叨说了好几天,要不是祁谦佑保证没事,她根本别想出院。
她走快了几步带路,“还得谢谢你,要不何叔何婶绝对不肯回自己家的。”
祁谦佑看着逼仄的楼道,眉间锁紧,“这会子知道谢了,当时可没给我好脸色看他城可有下一个永远。”
穆天晚在前面听着,微微一笑,“那是因为你自己作的。”
“你是说吻你那一下?”
“祁谦佑!”穆天晚气得喝了他一声,定下,转过身。
br》祁谦佑拿着行李箱没反应过来,箱子一个角撞上穆天晚的小腿骨。疼得她啊的轻叫了一声。
他忙放下箱子,扶住她,“没事吧?”
穆天晚疼得蹙眉,斜了他一眼,“你这绝对是报复。”
听她说话的语气就知道她没什么事,祁谦佑放开她,重又拿起箱子,“那你可真小看我。接着带路吧。”
他个头高,站在比他低了一个台阶的地方,还是跟她一般高,她的角度恰好能看到他的眉眼,深邃如墨,瞳孔里是她的影子。
这个人,就算是在怜悯,也能做得如此不露声色。
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去怪他。
她叹口气转头,继续上楼。
房间就在二楼,穆天晚开了门,让祁谦佑进去。
不大的两居室,收拾的整整齐齐,看起来倒还精致。祁谦佑眉头才松开一点。
穆天晚看着他的表情,笑着说:“不错吧。整个室内装修,可都是我设计的。”
她一边说,一边怀念的摸摸瓷墙,摸摸竹木靠椅。“这么多年了,没想到最后这里竟然真的要成我的家了。”
“之前呢?”祁谦佑大量了一下,问道。
“我跟爷爷置气的产物。”
穆天晚说着,去橱柜里拿了杯子出来,问他:“茶、咖啡还是水?”
“水。”
热水冲走外面带来的寒气,祁谦佑舒服的坐在布艺沙发上,“我以为你一直是乖乖女。”
穆天晚摇摇头,“有时候是,但固执起来能气死人。那个时候,爷爷不答应我学服装设计,我就离家出走了,和一个好朋友租了这个公寓,整整两个月没回家。后来,我爷爷亲自来接我回去的……”
她想起之后的事情,眼眶有些发酸,轻柔了下鼻头,不再说话。
“你朋友呢?”
“去美国了。”
他的适时提问让穆天晚深思从过往中抽回,白了一眼他,“你很闲吗?”
祁谦佑耸肩,喝了口水,“还好。今天休息。今晚在这里吃饭。”
他的话音刚一落,穆天晚扑哧一下笑起来,“抱歉。我可不会做饭,招待不了祁大院长。”
祁谦佑没料到她竟然不会做饭,愣了一下,然后眉一挑,笑起来,“刚好,我会。”
“祁谦佑!”穆天晚死心了,她拿祁谦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她盯着他,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是怕我一个人会出事。我懂你的好意,可是……”她低了头,不敢看他,他的目光太慑人,似乎她的所有心思他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让我离开,然后呢?”含糊了这么久,她终于决定放下伪装。祁谦佑也不再顾忌她。“你是想要去找徐天则?或者是徐岑东?”
他的话让穆天晚的手骤然握紧。但一颗一直悬着的心却突然落到实处。她抬起头,看着祁谦佑笑了笑。
“你这样,让我很难堪。”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去找他们也要不回穆宅。”
“但至少能知道谁买走了穆宅!”
她的语气让祁谦佑眉头一皱。果然如她刚才所说,她固执起来能气死人。
“我已经查过了,根本查不出那个人背景。而且以你现在的情绪,找徐天则问,你肯定又是自虐,找徐岑东问,估计又是两败俱伤。你以为你的身体还能再受多少次伤害?”
他的话句句切中要害。穆天晚根本没有反驳的依据。
可是……
她把脸埋在手掌里,无助地哭泣。
她的孩子已经丢了,现在连穆宅都弄丢,偌大世界,对她来说,竟成了一座空城。
她……还能做什么?
这样的无力感,让她难受的心疼。
祁谦佑看着穆天晚,握着杯子的指尖发紧,但是他不动,就看她哭。
如今难受是一时,他得让她知道无力,否则她的孤勇会毁了她。
等她哭完,他才启唇说:“忘记这些,重新生活吧。我……”
他本是好意,但如今的穆天晚怎么理解,他话还未说完,就抬起头瞪着他,目光如利剑,显出几分阴鸷来。
“为什么?!我为什么要忘记这些?我的孩子,我的房子,我的生活,甚至我以后的人生……全部被毁了,我为什么要忘记这些,让他们好过。徐岑东和薛晴天,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祁谦佑,你能不能不说的这么轻巧。我所有狼狈你的清晰可见,你怎么能够说出让我忘记!”
祁谦佑没料到她的反应如此强烈,有棱角的下巴紧抿着,等她说完,低低地说:“我只是怕你以后后悔。”
“后悔?后悔什么?我恨不得他们去死,现在,马上去死!去死!”她越说声音越高,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手里的杯子哗啦一下摔到地上。
杯子掉地的声音传来,她似乎也是一怔,情绪安定了一下,然后有些迷茫地看着地上,再抬头看看祁谦佑,眼眸里一瞬间闪过不可置信。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是脑海里突然响起祁谦佑的声音,“忘记这些。”
还有薛晴天的声音,“你,和你的孩子,早就该去死!”
徐岑东的声音,“打掉你肚子里的野种!”
三个声音咆哮着,一声比一声高,她突然捂着头嚎叫起来,指着祁谦佑喊,“滚出去,滚出我的家,滚!”
她的反应明显不正常,祁谦佑蹙着眉站起来,想要看看她到底怎么回事。
可是他才一动作,穆天晚的叫声就更加尖锐,他走近一步,她就惊恐地四顾,突然蹲下来,捏起地上碎裂的杯子朝着祁谦佑扔过去。
“滚,你滚!”
瓷杯的棱角划破她的手,她却像毫无知觉一样,只要祁谦佑一动,她就开始扔。
血液被粘在碎片上被扔过来,似乎都带着血腥味,祁谦佑不敢动,往后退了退,“穆天晚,你别激动。我不动,我就走。”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带着一抹清朗,还是那种好听的如同大提琴一般的声音。
让穆天晚有一丝清明,她的手刚要从地上的碎片上拿起,看见祁谦佑又动了一下,面色又开始陷入惊惧中,她拾起一大块就扔过去。
祁谦佑本来看她楞住,想上前按住她,别让再动瓷片,才一动,就看着一块瓷片飞过来,躲闪不及,堪堪划过脸庞。
一阵痛。
穆天晚似乎也被自己的动作吓住了,呆呆地望着他脸上的血迹。
祁谦佑趁此机会,大步跨到她身边,伸出手臂箍住她的手臂,将她拉起来。
她的手血肉模糊。她却似乎感觉不到疼,迷茫地盯着祁谦佑侧脸的伤痕,拿手想要碰触它,却因为被他禁锢住胳膊动弹不得,她嘴一撇,哭起来。
祁谦佑皱着眉看看她的手,把她带到沙发上坐下,想去找医药箱,可是看她的状态,实在不敢走。只好拿了自己水杯里剩下的水帮她冲洗血迹。
热水还未凉在手上温温的,却疼得穆天晚一个哆嗦。
祁谦佑顿了一下,才重又握起她的手,冲起来。
穆天晚的情绪已经恢复,看着一地乱七八糟的碎瓷片和祁谦佑脸上的伤,无波的眼眸里突然浮现出一种绝望。
“祁谦佑。”
祁谦佑手没停,烦了桌上的纸巾给她擦手,应了一声:“嗯?”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可是穆天晚还是觉得疼。
疼痛从手指传上来,让她的眼眶发酸。但她不敢哭。
她的精神在崩溃的边缘,她怕她又……发疯!
“祁谦佑,我……是不是……”她咬住唇,一句“疯了”问不出口。
她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开始激烈,开始怨恨,开始极端……
尤其是方才的样子,几乎让她不敢置信。
她眼睛对上祁谦佑的脸。
长长的一道疤,就横在那里,像是对她的控诉!
她突然一甩手,将细心擦拭她手指的祁谦佑甩来。
祁谦佑握着粘了水和血的纸巾,抬头看了一眼她,重又握住她的手,帮她擦拭起来。
他这次用了力气,穆天晚怎么抽都抽不出来,挣得脸通红。
“穆天晚,我建议你现在最好别招惹我!”她越是拽,祁谦佑箍得越紧。
他不敢放开她,纸巾又不卫生,他越处理越急躁,说话不由带了分怒气。
这怒气让穆天晚一怔,但效果明显,她不再挣扎。乖乖地由祁谦佑给她处理手指。
做惯手术的手,擦拭起来,手指翻飞,像跳舞一样,若是不这么痛,倒是个美景。
尤其祁谦佑的侧脸,线条硬朗明显,有着比深邃五官更迷人的俊逸。
穆天晚看着他,情绪慢慢安定,眼中的疯狂渐渐消失。
“祁谦佑,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祁谦佑突然狠狠按了下她伤着的指头,“痛吗?”
穆天晚被他弄得眼眶眼泪盈盈,点点头。
“活该!”他一扔纸巾,问她:“医药箱在哪里?”
十指连心痛,穆天晚疼得说不出话来,憋着眼泪摇了摇头。
祁谦佑看了,薄唇紧抿,深深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门口,“服了你。”
他拨了小孟的电话,让他给他带些常备药,抹了,还加了句,“再去超市买点百合和莲子,最好能顺便买点菜。随意。”
打完电话,他在穆天晚对面坐下,“什么时候开始的?”
穆天晚面色一暗。咬紧唇。向远离他的方向移了一下,“我的精神有问题,是不是?”
祁谦佑不回答她,只是问:“你这种控制不了情绪的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穆天晚低头想了想,说:“很久以前。”
“多久。”
“知道薛晴天和徐岑东的事情之后。”
是那个时候,她突然开始变得不像自己。她一直以为是受不了背叛,可是却从未想到会严重到今天这种地步。
她想起在医院里掐住方洁那一次,突然觉得浑身都开始发抖起来。
她觉得害怕。
她……
“我怎么了?”
祁谦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她问,摇了摇头,“不确定。明天我带你去看一下心理医生再说。”
他说完,起来去收拾满地碎瓷片。
穆天晚,没动。
她看着自己的手指,支离破碎的疤,有的还在冒着血,一点点浸透出来,像是她莫名的,控制不住的脾气。
恐慌像一团火,就要将她燎起来。
她宁愿死,也不愿疯!
她慢慢躺倒在沙发上,不停深呼吸,告诉自己,没事的,没事的。
她没事。
有祁谦佑在,他是天使。
他……能救她。
像每一次救她于危难中一样。
祁谦佑晚上走的时候还在嘱咐她记得喝百合莲子粥,那有舒缓神经的作用。第二天过来接她去看心理医生的时候,竟然发现她不在。
小公寓的门被他敲了又敲,没人应,电话也没人接。
一想起她昨天那种状态,他心中没来由的烦躁起来,狠狠踹了门一脚。
素来平淡
无波的眸子有浅浅怒意。
穆天晚失眠了,即便放空自己,她也睡不着。
脑子像要炸开,她莫名其妙的地会害怕,会发火,会想自虐……
她害怕极了,起床,一遍一遍的热百合莲子粥,一遍一遍的喝,直到难受的吐出来。
吐完,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白的脸,白的唇,无望的眼……在暗暗的浴室灯光下,像个鬼。
她突然奔溃地抱着头哭起来。
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不是的,不是的。她很正常。她只是被徐岑东的背叛和伤害气坏了。
她现在要去讨回来。
她要给孩子报仇,要回穆宅,然后看那对狗男女要死不活!
对,该这样的。
她没有事,有事的该是他们。
天还未亮,她已经出了门。
冬季,冻得人直打哆嗦,呼吸成气。她向来是怕冷的人,却只简单的披了一件软呢大衣。
很快,唇色就青紫起来。
但她似乎毫无知觉,她握着自己的手包,幽幽雅雅地走出小区门,然后叫了的车。
“去八一宾馆。”
昨天的雪还未消,在路灯下闪着光,看着神秘而美丽。
她握了握拳,一脚一脚踩上去。她动作很慢,走一下似乎要停顿一下。
但,她还是继续走。
下车的地方离宾馆并没有多少路,她走到的时候,天色竟然已经发白。
晨光出来,微亮,她躲闪的用手遮了一下。
然后再抬起头时,忽然像变了一个人,哪里还有半分纠结和犹豫的样子,满眼都是恨意和决绝。
方洁最近很累。
人累,心更累。
先是徐岑东和穆天晚离婚,闹了这么多事,导致他们徐家第一个孙子都流掉了,徐岑东也被徐天则打得半死。后来又是徐天则自己,本来身体不好,一气,老毛病又犯了,卧床不起,偏生那个老东西的脾气扭得很,死活不去医院。
她照顾了徐岑东那个小的,回来再照顾徐天则这个老的,心里还惦记着穆天晚的情况。
实在是累。
昨晚徐天则身体好了点,她才放心的睡去。
迷迷糊糊中,她接到警卫员的电话,说穆天晚过来了,先是一愣,然后就笑起来,满脸睡意都消失,怕吵醒身体不好的徐天则,扭手蹑脚地下床去收拾。
自从穆天晚醒过来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她。每次想去看看她,都被何叔堵着。
没想到今天她竟然过来了。虽然也疑惑她为什么这么早,但她还是想看看这个孩子。
她的身体好了吗?是不是还是恨着他们徐家?
她收拾好,给警卫打电话,让他带穆天晚去上来,又觉不妥,干脆披了大衣出去迎她。
她站在电梯口等她。
很快,门开了,警卫员带着穆天晚上来。
方洁看着短短几个月,变得几乎换了一副模样的穆天晚,眼泪刷的一下就流出来。
怎么这么瘦,走路都像是要跌倒。
她伸手想要扶住她,却被穆天晚一闪躲开。她愣住,但也只两秒钟。然后她擦了擦眼泪,对着小警卫员道了谢谢,让他去忙,才接了穆天晚进屋。
军区的干部房,配置像一个家一样。
可是穆天晚进来并不觉得温暖。
她倔强地别开眼睛,不去看方洁泪眼朦胧,就如同方才躲开她的手。
明明是该充满的怒气的质问,明明是该理直气壮地咆哮,明明是该义愤填膺地指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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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可是她见到方洁,看到她欣喜期待的眼神,看到她眼角亮晶晶的泪珠,看到她伸过来想扶她的手,她就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心里缩得紧紧的。
堵得慌。
“天晚,你身体好点了吗?”方洁猜她这么早出来,必然没有吃饭,给她用微波热了奶,还有土司。“你先将就的吃点。等会妈给你做好吃的。”
妈给你做好吃?
妈?
她顺嘴一说,可是穆天晚听在耳里却格外刺耳。方才堵得紧紧的心里松了一道口。
她只想到了徐天则压下来徐岑东事。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他受到该有的惩罚?
你们不是拿我当女儿吗?那我的孩子,我的家没了的时候,你们在干什么?
她突然变了脸色,一片冷然,推开方洁递过来的牛奶。
方洁以为她要接牛奶,松了手,却不料她只是推开,杯子掉在地上,在厚地毯上打了个滚,|乳|白色的牛奶印在深红地摊上,刺目鲜明。
她抬头,看着穆天晚,眼眸里带着尴尬,更多的是愧疚。
是她的错,她早知道薛晴天回来了,却还瞒着穆天晚。薛晴天的事情,如果穆天晚能早知道,也许会更好的处理,那么她和东子也不会闹那么僵,她也不会受那么多苦。
“天晚,是妈对不起你。你……”
“够了!”穆天晚突然打断她。
方洁一声声的妈,像根针一般在她耳廓里一道道的刮,她只觉得脑袋都快要被刺穿。
“你有什么资格做我妈?”她盯着方洁有些震惊的脸,莫名一种舒畅。
“我被你儿子害得差点死掉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儿子卖掉穆宅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徐岑东才是你儿子,你的好儿子,我跟你没关系!”
“对不起……”方洁听着穆天晚的话泪如雨下,“妈真的把你当自己的孩子,那些事情我并不知道,我……”
“你不知道?”穆天晚再次打断她,冷笑,“你只是一句简单的不知道,那你知不知道我因为徐岑东失去了什么?”
她狠狠地锤向自己的肚子,“这个肚子里,曾经是你的孙子啊!”她哭起来,咬着唇,话似乎从牙齿里蹦出来,充满恨意,“我承认我身体是不好,可是我曾经想给他全世界的,我怎么会不好好保护他。是徐岑东,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才害死他的!你知不知道那种痛,孩子,跟你同呼吸那么久的孩子,突然就那么没了?”
“你不了解,你根本不了解,你一辈子被徐天则保护的那么好,怎么会懂这种痛!可是,你该懂没家的痛吧?”
她看着流着泪的方洁,残忍地笑,“你是懂这种痛的,是不是?当年你非得和一无所有的徐天则在一起,被家里赶出来,曾经有七年一次家都没回过,所以,你是懂这种痛的!可是,你知不知道我比你更痛啊!”
“你没有家了,有徐天则,我呢?没家了,连家的念想都没了。”
泪水成线,划过脸庞,温热一片。
穆天晚低低地泣声,“那是穆宅啊,不仅是我的家,对我来说,那更是我爷爷——我这辈子自爱的,也是唯一的亲人留给我的东西!那是我爷爷留给我的全部。”
她失控吼起来,盯着方洁,眼睛赤红赤红。
她吼完,顿了一下,使劲握着拳,像是在极力控制什么,然后才说:“我现在只问你一句话,穆宅被谁给拍走了?”
方洁被穆天晚的话给怔住,眼里全是泪。
穆天晚一声声的指控,像利剑。
她疼。
她理解她的痛,可是她没办法的……
而且穆宅,她真的不知道谁拍走了。徐天则从拍走的那天就开始差,至今完全没有任何信息。
她不敢告诉穆天晚。连徐天则都查不到的东西,她也是不可能查到的。
她怕她一说,穆天晚最后的信念就会消失。
天晚她……会奔溃的。
谁料,方洁的沉默,割断了穆天晚最后一丝理智。
她瞪着方洁,眼神里充满暴虐和仇恨,“你不告诉我,到了现在,你都在护着你儿子!是你对不对,是你让徐天则去压住徐岑东非法集资的事情,是不是?一定是你,对不对?那么,你不如去死……”
她抬手,使劲掐住方洁的脖子。“你和徐岑东去死,好不好……”
方洁被掐住,这次穆天晚显然是用了全力,她很快呼吸不顺,手指在空中虚画,想要去扯开穆天晚的手,可是毫无用处。
她的眼睛,看着穆天晚,透露出悲伤。
那个稳重内秀的孩子,竟然被伤成这个样子了吗?
可是……
她真的没办法不去管岑东,那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啊,她怎么能让他去坐牢。
现在好了,她来还债好不好。
天晚,你掐死我吧。
放过岑东。
也放过自己。
方洁一闭眼,不再挣扎。可是很快,她突然觉得颈部一松。她睁开眼一看,徐天则担心的眼就在眼前。
“有没有事?”
方洁看到他,摇摇头。可是内心的委屈全部都涌出来,眼泪一下子流出来。“天晚,天晚……”
穆天晚被冲过来扳开她的徐天则一下子摔倒地上,背部搁在刚被推搡在地上的杯子上,钻心的疼。
这疼痛,让她神智稍微清明。
她看着被徐天则搂着的方洁颈上的一圈红,死咬住唇,浑身在止不住地颤抖。
徐天则看方洁没事,安慰了两句让她进里间,他来和穆天晚谈。
方洁看了眼地上的穆天晚,想要过去扶起她,被徐天则拽住。“我去,你先去休息。”
方洁咬咬唇,良久,才点头答应。
突兀的门铃声就在这时传进来,方洁皱眉去开门。
门一打开,就见祁谦佑大步跨进来,也不理方洁,直奔里面,他冲着徐天则的方向快步走过去,看到躺在地上泪眼汪汪地穆天晚,才舒了口气,步伐缓下来。
可是随即,他又眉头微蹙。
“你不知道你的身体再折腾会垮掉吗?还是你想让徐岑东他们一家人再弄死你一次?”
他的语气明明是在质问她,可是听在徐天则和方洁耳里,却格外不是滋味。
他在提醒他们,穆天晚身体不好,都是徐家人害的!
徐天则脾气并不好,听不得这些暗里的东西,冲着祁谦佑冷声道:“小伙子,我们的家事,我建议你还是不要管的好。”
祁谦佑轻笑一声,走过去,扶起穆天晚,“家事?家事是逼死自己的媳妇?看来我真是孤陋寡闻了。徐政委,您的家事……”
“呵呵……”他对着徐天则轻笑两声,“有些特别。”
徐天则本是愧疚的,可是被祁谦佑一激,常年居于高位的脾气就上来了,喝道:“你胡说什么!我不管你和天晚什么关系,但她是我们徐家的媳妇,你一个外人,还是尽快离开这里,要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老徐,你不要这样。”方洁跟祁谦佑打交道还算多,知道他的性格,平日淡淡的,今天这些话已经算是在发怒。这样的他,对上徐天则的脾气,两个人肯定是要闹起来的。
只是……她看看靠在祁谦佑身上瑟瑟发抖的穆天晚,眉头皱起来。
“看来祁院长和我们家天晚关系不错。这次也多亏你帮忙,谢谢你对我们天晚的照顾。”
“不用!”
祁谦佑反手握住瑟瑟发抖揪着他衣角的穆天晚,“纠正一下,她是穆天晚,不是你们家的。如果你们没什么事,我带天晚先告辞了!”
他在生气。尽管面上除了冷笑再无动静,可是大家都能感觉他由内而外散
发的寒气。
那寒气让方洁眉头皱的更紧。
眼看着他拉着穆天晚离开,她才喃喃道:“天则。这个祁谦佑……”
“很熟悉是不是?”徐天则被方洁制止住,没再说话,他再观察祁谦佑。“他的感觉好像一个人。”
方洁点点头。眸子里微光起起伏伏不知道在想什么。
待她回过神来,看到地上洒落的牛奶和杯子,脸色陡然一变,俯在徐天则身上呜呜地哭起来。
“天晚……她……恨死我们了……怎么办?”
徐天则刚才是听见声音才起来的,看穆天晚掐住方洁,情急之下才摔开她,本来想等方洁进去,他好好和穆天晚谈谈的,没想到进来了个祁谦佑,让他火气四起。
但是,他没有错过那个孩子,揪着祁谦佑的衣服,看着他惊惧的表情。
他满眼的怒气瞬间就消失了,慢慢的回手轻拍方洁给她安慰。“没事的,没事的,我改天找她好好谈谈。”
他说的笃定,可是心里是知道的。
是他……对不起穆司令和穆又深。
一双眼,沉沉地落在地上的杯子上,另一只手也不自觉蜷起。
祁谦佑在生气,穆天晚能感觉到。可是她的精神状态一直让她很迷糊,她被他握着手拉出来,一直到停车场,他才放开她,几乎有些粗鲁地把她塞进副驾上。
冷的打颤的牙关变得正常,穆天晚有些迷离的看着重重坐进来的祁谦佑,她看了他一会儿,才歉意地说了声:“对不起。”
祁谦佑看着她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的无辜眼神,怒极反笑,干脆不开车,就坐在驾驶座上,看着她。
“穆天晚,你是真疯还是假疯!”
一个“疯”字,让穆天晚的精神骤然集中,她咬着牙瞪着祁谦佑。
“你不用这副表情。”祁谦佑冷笑一声,“你认为你现在的状况真的适合找徐天则他们吗?你是想刺激他们还是刺激你自己?”
穆天晚咬着唇,听他说,不说话,只是瞪着他的视线,渐渐低下来。
她的大衣上还沾着牛奶,头发因为摔倒有些乱,眼睛周围更不用说,一夜未睡,黑了一圈。
此时样子,狼狈极了。
却在祁谦佑说她疯了的时候,刻意挺直腰背,绷大眼睛瞪他,如同最没有用的反抗。
祁谦佑看着,心里一股气翻搅着,更觉的难以平息。
他突然一拳打在方向盘上,冲着低头索性不理他的穆天晚低低吼出声:“你知不知道自己的状况?你可能是精神分裂!你会常常暴躁,会抑郁想要自杀,也会臆想别人要害你去杀别人!你这种状况去找徐家人?不是找死是干什么?!”
他的愤怒出乎穆天晚的意料。
可是她还是能从他的吼声里听到他的好意,蹙起的眉头舒展了一下,但很快,又因为他对她病情的描述重又皱起。
眉心中间,一道深深的痕。
她……竟然是这么严重吗?
眼神里突然出现深深的恐慌,她不安地绞着自己的手指,想要问问他,一转头,却又紧紧抿住马上要张开的唇。别开头,躲过祁谦佑射线一般的视线。
祁谦佑伸手扳过她的头,让她正对着他。
“害怕了?”
穆天晚突然火起,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又大力又急。
“你管我!”
祁谦佑看着手上的一道红印,不动声色的看着穆天晚摔车门走出去,嘴角含着一抹笑意。
一,二,三……
车门被再次打开。穆天晚咬着唇坐进来。
“对不起,但是请你帮我。我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有……”
她说的很快,像是不快点说出来,就再也没有求助的勇气。可是最后“精神分裂”几个字,她实在说不出口。
盯着祁谦佑,目光里满是哀求。
如今的她,还有什么资格骄傲和倔强!
祁谦佑对上她的眼神,叹口气。发动车子,“我约了心理医生,你先去看看。”
穆天晚看祁谦佑的态度,才终于放松了紧绷的身体。她将头贴在后座上,眼睛望着前方。
祁谦佑说完,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低低地问他:“祁谦佑,你说……我会不会好。”
“会。”
“为什么?”
车子平稳前进,祁谦佑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迟到了半个小时。”
穆天晚听不到回答,有些疲惫地闭了眼,才听到祁谦佑好听的声音传过来。
“因为,你是穆天晚。”
他印象里的那个穆天晚,是双眸澄澈的人,盈盈浅笑,如白荷立园中。
很快到了约好的心理诊所,停了车子,穆天晚想要下去,开了车门,一阵冷风出来,她被冻的一哆嗦。
祁谦佑一看她狼狈的大衣和她迎着冷风涩涩发抖的模样,从座椅背上拿了他自己的大衣递给她,“先披上这个。”
加厚的黑色羊绒大衣,光是看着都就能感觉到质地暖和。她先关上了透着冷风的车门,转头接过衣服。
刚想要道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