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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悦忍不住说,“我能跟康庆说两句吗?”

    “还不是时候,”大不为所动,“我不搞那些剁手剁脚的把戏,你若敢搞鬼,直接给他收尸,看在张的面子,我会给他留个全尸。”

    电话那头只剩一片盲音,封悦挂断的动作显得迟缓,他抬头,看见阿宽正站在那里,看着他的眼神里,带着深深的焦虑和不安。

    封悦今天看起来,比前两天要精神不少,可能刚刚洗过脸,皮肤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病房里气温不敢开得太高,怕他感冒,病号服外面披了件深蓝的外套。田凤宇站在他身边,仔细端详着他的脸色,似乎没有像开始时那般刻意忍痛,看来伤口恢复还算不错。

    “现在对外放出的消息,是你和康庆在国外度假,所以你现在也不能现身露面。”

    “我这个样子,还能去哪儿?”

    “嗯,”田凤宇扭头,墙壁挂的电视,音量放在最小,他瞅着电视,问封悦:“你还想瞒我瞒到什么时候?”!

    第五十七章

    封悦刚才还算不错的脸色。渐渐冷落下来,一声不吭。他向来都是这样,心里若不高兴,反而格外沉默,跟他相处久的知道这种反应跟他发火没什么两样。他倔强抿着嘴的模样,让田凤宇心里猛然一揪,想起他从小到大,偏执起来让人难以应付的难缠。可当下的紧急时刻,逃避不可能解决问题,他最担忧的,是封悦私下里和大谈判,或者干脆放弃,把自己送门。如今的封悦,想要彻底控制,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他若卯足了劲想做什么,只怕自己是干涉不了。

    “大现在没得到你,还会留康庆一条命逼你就范,你如果落在他手,康庆就没有利用的价值,你觉得他会放康庆活路?”

    封悦想过。他不可能幼稚到一位大会遵守承诺,但是他没有别的选择,张文卓即使有些交情,因为他和自己的关系,大已经开始屏蔽他的试图接近。而田凤宇的搜索,即使自诩隐秘,是否能逃过大的关系网,都很难说,封悦现在是被堵在死胡同里,除了放弃康庆,就只有自投罗网。

    “你去是送死啊,封悦,”田凤宇语重心长,不得不说出大的背景:“他有七个女儿,却只一个儿子,你知道他们的文化重视男人,他败北以后,受过伤,失去生育能力,他们是断了他的后,再没人能继承他的姓氏。当年设计他儿子的人,已经被他杀个精光,他已经疯掉,没有理智,对于仇恨,他钻进牛角尖,这笔账都算在叔叔头。不会跟你谈判的。如果你去,你和康庆就都没活路了,明白吗?”

    “那我也不能坐视不管,康庆在他手里时间越长,就越不安全……”

    “我们这不是在设法找到他藏身的地点吗?”

    “怎么找?”封悦眼神里透露出一股漠视,“你们不是找了他很多年,他不照样逍遥?你何苦在我跟前拖延时间?是不是拖到他们杀了康庆,就以为我会死心?”

    封悦这番话不是随口说的,田凤宇的策略里,多少有些这样的打算,他是真的派了所有人手去搜去协调,即使找不到,大气急败坏,杀了康庆泄恨,他也不能容许封悦门送死。况且,既然大曾经派人暗杀,那谁也不是坐以待毙的窝囊废,肯定会想方设法找出大斩草除根,但这些年过去,即使美国人也拿大没办法,封悦不相信他们这次就能揪出大。

    “他还会联系你。我们就有希望找到……”

    封悦毫无耐心地打断他:“你这话实在太缺乏说服力,那这种敷衍的托辞糊弄我,以为我还是当年受你指使的小孩子?”

    “那你想怎样?”田凤宇短暂的瞬间失控,面露纠结,目光里透露出许久不见的阴鸷,压低的声音里,像钳子扼住封悦的喉咙:“封悦,我现在除了你,一无所有,拿自己的命去换康庆这种傻事,你想都别想,我告诉你,我不会再失去你!”

    送走田凤宇,阿宽犹豫好久,也没敢走进病房去打扰封悦。现在情况特殊,他几乎寸步不离,即使刚刚田凤宇和封悦相见,他也只是走去外间而已,并没有离开,封悦很少要求他彻底回避,田凤宇对他也是非一般信任,他们关系如何,身份如何,即使不明说,他心里也都有数。

    直到午饭时间,阿宽才拿着准备好的托盘,进了封悦休息的病房,他脸色收敛得很快,完全看不出之前和田凤宇的会面。他是高兴还是不快。午饭放在面前,他自己拿起筷子,吃得不紧不慢,之间没有透露只言片语。阿宽背对他,站在窗边,也没有打破屋里的沉静。

    封悦的苦楚,他是了解的,一边是至亲,一边是至爱,他很难选择。如果为了康庆把自己送门,无疑就是把自己的父兄推到绝地;若守在原地,大也不会留康庆太久。而田凤宇的态度不仅明显,而且强硬,他就是不准封悦露面。至今而至,封悦没有跟他对峙,在两边强压来的时候,他只能一个人默默承受。

    “吃好了,”封悦平静地跟他说,“撤下去。”

    阿宽转身,刚伸手端住,又听到封悦说:“你是帮他软禁我的吗?”

    这话说得云淡风轻,没有任何情绪,像是怕任何心情的暗示。会影响阿宽的作答。阿宽身体僵硬片刻,定在原处,瞬间不知如何回应。

    “你是他一手筛选,提拔,培养,你什么样的立场,我不会干涉。”封悦坐回去,脸色平静中,浮现淡淡疲倦,几不可闻地叹息:“也不会怪你。”

    “大少临终前嘱咐过我,今生今世。要好好照顾你。”阿宽说:“唯独对你好,才对得起大少在天之灵。”

    不管田凤宇是谁,当年的封雷已逝,这是谁都不会更改的事实。封悦手指交叉在一起,用了很大的力气,才遏制住汹涌而来的一股,想哭的冲动。

    夜幕低垂,从海吹来的风潮湿而阴沉。自从迟艾出事以后,田凤宇闭门不见客,等收拾心情,重新振作起来处理公事,大部分时间都住在会馆临海的客房,几乎很少回去大宅。那里很多的细节,都是针对盲目的迟艾而设计,每次走在地板,“笃笃”的回音,都会让他无法避免地想起迟艾抬头等待的神态。

    海在低处嘶吼,翻腾着,撞击在岩石粉碎的声响,渐渐地淡化成无声的背景,抽烟的田凤宇,慢慢走神,思绪越飘越远……直到身后阳台的门,被人小心地敲了两下。

    “叔叔,”他低身把手里的烟头捻灭在烟灰缸里,走进门,“你怎么来了?有大的什么消息?已经过去这么久,他怎么可能藏得这么深,一点儿蛛丝马迹都不留?”

    住处是他安排的,也是靠海的一间单独的客房,晚歇脚的地方离得近,经常是田凤宇门。这里招待的,向来都是他的客人,负责的经理是金如川的心腹。心里是明白,估计是自己白天跟封悦会面的不愉快,他已经得了消息。

    “他这些年躲惯了,除非他主动现身。只怕我们再怎么搜,也是徒然,反会激怒,适得其反,”他常常就这么一副斯文模样,多少年也没有变,话锋一转,不再说大,“你今天找过小悦?”

    “嗯,”田凤宇回身关紧阳台的门,“他的脾气是这样,凡事不爱跟人说,若大给了他时间地点,他会奋不顾身地自投罗网。”

    “你警告过他,他就不去了?”

    田凤宇语塞,他们都算了解封悦的人,今日的失控是否有用,各自心里明镜儿一样。

    “现在只怕你想再去找他都难,搞不好下回去,给你吃个闭门羹,谢绝关心,你这不是得不偿失?”

    “那还能怎么办?”田凤宇也被折腾得没有办法,他纵使有通天的本事,在封悦面前,也是施展不开,“看着他送死吗?”

    “他现在的心情,你应该能够理解,”点燃一支烟,他缓慢地抽了口,烟圈在屋内沉静的空气中分散,“当年把他送给姓胡的那个禽兽,生死不明,你的分分秒秒,是怎么过的?”

    田凤宇的心,像是猛然间给发红的烙铁烫到,惊跳不停,这几乎是他们之间从来没有提及的话题,即使封悦那时因为那件事,在夏威夷不止一次寻死的时候,他都不曾质问过自己。

    “我提起来,并不是要责怪你,”他似乎边想边说,语速缓慢,自言自语似的:“小悦现在如坐针毡,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难熬,我们要是再逼他做选择,反把他逼入绝境。”

    “叔叔的意思是……让他自己决定?那结局还有什么悬念,除了拿自己去换康庆的命,他还会有别的什么新意?如果他和康庆,只能活一个,难不成你要牺牲封悦?”

    “人都是自私的,你和我,都只会相反设法留小悦。可是,我们的想法,小悦比谁都清楚,只怕心里早有计划,他肯定会找帮手防我们,那个阿宽,还会听从你的吗?”

    正如所料,隔天再去医院探望的时候,在门口就被阿昆挡住,只说二少暂时休息,不方便见客。田凤宇向来自视很高,也明白阿昆不过传递封悦的意思,他不是能说算的人,所以也不好过于为难他,只问:“阿宽呢?”

    “他刚刚还在,可能出门帮二少买点东西。”

    田凤宇走去一边,那里有几组会客的沙发和电视,他坐在那里等阿宽回来,顺便打电话给金如川交代公司的事。因为封悦和康庆的同时失踪不见人,公司里果然是有些乱套,时不时有人跟金如川套话儿。好在张文卓倒没有拖他们的后腿,他时而现身,大部分时间也不怎么过去。

    因为封悦闹脾气,他也无心和金如川多说,刚挂了电话,就发现阿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身后等他。

    “阿昆说,你找我?”

    “嗯,封悦今天怎么样?”

    “挺好,已经能下地走动,医生说恢复很理想,剩下就是休养。”阿宽本来话不太多,今天封悦让阿昆挡住田凤宇,他也不觉得意外,但现在这种关头,田凤宇不会轻易离去,他才劝说道:“二少脾气,你也了解,有些事,他不会听从别人的意见。”

    田凤宇苦笑,他对付封悦这么多年,只怕只有阿宽知道他的无可奈何。来不及他有所反应,视线里有个保镖朝阿宽走过来,将手里一个盒子递给他:“楼送来,说是给封先生的。”

    “检查过吗?”阿宽拿在手里,很轻,盒子也没有署名是谁送来的。

    “没有安全问题,不过,宽哥还是先看看。”

    田凤宇在对话里感觉到不寻常,紧张地站起来,知道封悦在这里的人本就没几个。阿宽跟他目光交流了一下,打发走保镖,才打开盒子,两人脸色顿时变了,是人的一截小指头。

    不用检查,大估计也不会弄个假指头唬人,必定是康庆的。也不能说没有预料到这一步,绑架的戏码,他们听说过,见识过,并不陌生。这么多天,大很可能再暗中监视他们的举动,他们的纹丝不动明显已经惹恼了他。阿宽和田凤宇同时陷入各自沉思,都没有立刻说话。

    “不能给封悦,”田凤宇先发制人,“他会乱掉阵脚。”

    阿宽不可思议地看他:“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瞒得住?”

    田凤宇掩藏不住内心的焦虑,他没想到大这么快动手,会直接下这种狠药逼人就范,他以为再拖延个两三天没有问题,毕竟华盛顿那头的调查是需要时间的。

    “是什么?”封悦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倚墙站着,目光投向他们,语气严厉地说:“拿过来!”

    阿宽瞅了一眼田凤宇,合盒子,走到封悦跟前:“回房间再说!”

    封悦坐在病房里会客室的沙发,盒子放在面前的茶几,他的手压在面,一时不敢打开。田凤宇和阿宽站在他面前的两边,谁也不肯说话。封悦拿手指拨开盒子的盖,他的目光如同了锁,定定地盯住盒子里的小指头,有那么一段,也许几秒钟,也许更加漫长,他失去对时间的计算,眼前是片花白的炫目,屋子里是寂静的,他的耳边却是尖锐的轰鸣……

    他突然站起身,冲到卫生间,在洗手池边痛苦呕吐。他必须拼命屏蔽康庆的名字,像星火燎原一般的燃烧他的神智,心里反复催眠一样地说,不是康庆,不是康庆,不是康庆!他也分不清楚疼痛从哪儿而来,随着他的每一根神经末梢流窜到身体发肤每一寸每一毫,视线也痛,聆听也痛,呼吸也痛,在田凤宇试图靠近的瞬间,他高声,几乎算是嚎叫:“滚开!你给我滚开!”!

    大结局

    一直到天黑,封悦谁都不见。独自坐在卫生间的地,不让人靠近。医生过来看过几次,对他的精神状态表示担心,阿宽善解人意地替他挡了,明白这个时候,让他一个人冷静冷静,其实比什么都好。晚饭时间过后,阿宽慢慢推开门,黑暗中,封悦的身影是模糊糊一团,他伸手拨灯的开关,光亮让封悦转过脸避开。

    “该休息了,”他说,“要不要洗个澡?”、

    “他走了吗?”

    “谁?”

    “田凤宇。”

    “还在外头,另一个人也来了。”

    封悦明白他指的是谁,却无动于衷,抬头看着他,说:“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阿宽走过去,蹲下身,封悦的肩膀失落地低垂着。双手搭在膝盖,交叉着,情绪稳定多了,没有下午的火冒三丈,眼神落在他脸,凉凉的:“我过不了这一关,阿宽,我宁可他看着我死,也做不到让他死在我面前。”

    他从来都是少言寡语,感情没什么起伏的人,可是面对这样的封悦,说不出一股钝痛,从无名无知的某处升腾起来,片刻之间,猛然就觉得喉咙酸得难以控制,他狠狠咽了咽,试图压制酸楚的哽咽。

    “有些事,想起来难,咬咬牙,也就挺过去了。”

    封悦仰头背着光,那个角度让他的脸颊在光与暗之间,难以辨识:“你得帮我,阿宽,只有你,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难道让我帮你送死?你做不到。我就能做到吗?”

    “你能,你必须能,”封悦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他的额头附去,转瞬,泪水倾覆。

    “为了我,为了我,你必须狠得下这个心。”

    下午两点多,外面阴沉一整天,终于开始下雨,张文卓在办公室里呆得闹心,打算提前回家。这种天气,找个高级会馆,叫几个帅哥美女打个茶围,喝喝小酒,最是惬意。可最近被康庆的事扰得做什么都没有心思,他虽妒恨康庆如今的成就,巴不得他被人大卸八块,想起封悦乞求他的姿态,这人平日里傲成什么样?他这般六神无主。张文卓反倒心里怪怪的,高兴不起来。

    打电话让司机把车停到他的固定车位,他打算自己出去兜兜风。从电梯里走出来,被迎面一阵冷风吹得直打冷战,这鬼天气怎么说冷就冷?他掏出车钥匙,旁边一辆不起眼的日本车的前灯闪了两下,引起他的警惕。车的后窗摇下来,车里人的眼睛刚露出来,他立刻快步走过去,挡住落下的车窗,以防车内的人给别人看到。

    “你怎么来了?”

    “车说。”车里的人是封悦。

    车子很快开出停车场,混入车海,因为天气的原因,速度不快,稍微有些拥堵,但是封悦似乎并不急于去哪里,没有急躁。

    “七哥刚刚是要去哪里?”

    “不去哪里,不想在办公室耗时间而已。”

    “嗯,跟跳舞那个小孩儿还在一起?”

    “在啊,”张文卓猜不出封悦今天突然来找他的目的,他们也算打了多少年的交道,好好坏坏的,但封悦从没有到公司来接过他下班,“小孩儿很会逗人开心。”

    明显在这个话题,封悦和他没有什么共同语言,车子在红灯前停下来。

    “今天来找七哥,是想谈笔交易。”封悦眼神看着窗外,语气轻松,象是茶余饭后的闲聊。“我打算去见大,换回康庆,这其中,需要你帮个忙。”

    张文卓眉头皱起来:“你不是那么天真?”

    “放不放由他,去不去看我,事到如今,只求心无遗憾,结局如何,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干嘛找我,田凤宇他们能舍得你涉险?”张文卓的吃味来自封悦为了康庆的奋不顾身,也有田凤宇越来越霸道的保护。开始的温柔装了几年,到了紧要关头,才会暴露出本性里的强势。

    封悦被他这话堵得一时没有吭声,他们几个人勾心斗角这么些年,各自的底牌也算摸得差不多,张文卓虽算已经放弃证明田凤宇和迟艾的真身,但真相并不见得瞒得过,他心知肚明,懒得求证而已。大这件事一出,他本就对那帮人的背景了如指掌,估计早把封悦父亲的身份推算出来。

    “他们,在关键时刻。会以保我的命为主,我希望七哥……能帮我保住康庆。”

    张文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口气里带出愤怒和不屑:“我看二少找错人了!”

    封悦抬头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车子停停走走,雨下得大了,刷刷打在窗户,填补着他们之间尴尬的空白。

    “你病糊涂了,是不是?我能留着康庆,看你去死?”

    “你不是亲自动过手,能有多难?”封悦想也不想地说。

    张文卓脸色变了。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狠心朝自己开枪的封悦。是,他们之间的大动干戈,都没有给自己留过退路。也许他们这辈子不会有结果,就是当年实在是对彼此太过绝情。

    “我不会让你白忙,”封悦并没有生气,相反多年来,他第一次能如此心平气和地面对张文卓,“如果到最后,我和康庆只有一个人能在混战中活下来,七哥若是能帮康庆,我会在遗嘱里,把名下股份留给七哥,你就能跟康庆在董事会分庭抗礼。”

    张文卓顿住,不是在忙于算计他可以从中获益多少,他只是吃惊封悦会为了康庆布置得如此周密,而自己在他心目中,始终不过唯利是图的小人,他不禁苦笑出来,竟是连质问封悦的勇气也没有。封悦却看懂了他苦笑的含义,眉间笼罩一股淡淡的,像是惆怅,又像解脱。

    “你不要误会,我没有低估你的意思,其实,人若能在深爱里,保留一份理智,或者不是坏事……只是,我做不到。”封悦抿住嘴,眼光片刻间温柔下来,“过去很多事,我是利用过你,还希望七哥能理解,有时候,我也是……身不由己。”

    大雨“刷刷”而下,清洗着浮沉在城市空的,无尽尘嚣。

    接近午夜,外面的雨才算渐渐停下来。天云层流动,时不时露出清澄一片夜色。封悦坐在窗前,脸颊在月色隐现中,时而明暗。不管如何准备,他也知道自己的结局会是如何,所有人都觉得他是被爱冲昏头脑做傻事,他相信如果计划失败,大会有无数手段让他生不如死。可是当年康庆为了自己,明知会丢掉性命,还是放下手里枪的时候,又想过什么?

    田凤宇那天离去时绝望的眼,似乎又在黑暗中还原,封悦换了个姿势,月色突地宽阔起来,将他整个笼罩住。那些自小而来的记忆,慢慢升华在空气里,围绕在他周围,他睁眼,在陈旧的影像里,仿佛把自己的半生重走了一遍。

    “如果今天被扣的人是你,哥,我会做同样的选择。”

    封悦按下手机的发送键,这个短短的留言,瞬间在从屏幕飞了出去。此生太短暂,有人放贷,有人欠债,要想不辜负任何人,又对得起自己,做到爱和恨的收支平衡,实在太难。

    第二天一早,当护士进来查房,床铺平整而干净,而封悦却失踪不见了。

    大结局

    套头的黑布一撤,封悦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大,他叼着根雪茄,刺鼻的味道让封悦不禁屏住呼吸。大概是打探到他身体的状况,大派去的人竟没用麻醉,他想要活人,而还不算痊愈的封悦,似乎不太抗折腾,这会大大降低游戏的趣味。

    封悦直觉藏身的地方是在海,地板有点儿晃,屋子很普通,他四处看了看,不见康庆的踪影,不祥的预兆笼罩在他心头,但很快他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如果大要灭口,也会等自己真正到手再说。正在这时,外面响起脚步声,不一会儿门打开,手脚了镣铐的康庆被推搡着走进来。他穿的不是失踪那天的衣服,跟监狱的制服似的,面血迹斑斑,很可能是断指留下的。看见封悦,顿时冲动起来,全然不顾地朝他冲过来:“谁让你来的?你来干什么?!”拉着他的人实在扯不动,动用了武力,才把他镇压下去,粗鲁地按在地。

    “为了这头莽撞的蠢驴,跟自己多年没有相认的爸爸翻脸,值得吗?”

    大嗤笑着,端详面前的人,气色不如回,毕竟是有伤在身的人,即使收拾得一尘不染,精神气势,总要略微衰弱。

    “**,你才是蠢驴!”

    康庆的异常暴躁,惹得封悦多看他两眼,他又不敢过多交流,怕给大他们看出什么。

    “田凤宇也算了不得的人物,却给你骂走,你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啊!”大暗暗琢磨着几天前康庆一根手指引起的决裂,也正是因为确认了封悦和田凤宇他们的决裂,他才敢动手。这伙人势力太大,若联合起来,只怕谁都扳得倒。

    “我已经在这里,你该放了他?”封悦的手被扣在前面,勒得很紧,他试图活动一下,顿时惹来锐痛。

    “是什么让你相信,我会放了他?”

    “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封悦的淡定,让大有点捉摸不透,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人今天是故意装出一副病弱,为的是什么……还没等他想通,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爆破声。他立刻盯住封悦,刚才走神,竟没注意到他是否做了什么小动作,手下已经火速出去探查。

    “这么大的爆破,警用飞机和电视台的新闻机很快都会赶来,从陆地飞过来,要二十分钟。你放康庆走,还有时间撤退。”封悦说得冷静,他的手指在极度疼痛中,还是把一颗纽扣攥在手里。

    “哦?我要是不呢?”大便明白机关在那里,果然是军火世家出来的少爷,身携带的爆破遥控装置,他们的仪器竟然查不出来。

    “那只怕二十分钟不够你用。”

    “你拿什么阻挡?”大盯住他的手,“你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小伎俩?”

    封悦露出胜利的微笑,突然放松手指:“刚刚只是为了吸引警方的注意力而已,但是既然第一颗爆破,就会自动引发第二颗,你只有一架直升机脱身。”

    大突然明白,封悦肯来,不过只拿自己做诱饵,他怎么会相信这人会毫无准备而来,羊入虎口呢?很快外面检查的人跑回来,说是刚刚的爆炸,很可能是封悦的鞋。在见大之前,他们搜了封悦的身,对他那双鞋子不太放心,于是强迫他脱了。

    “没想到,你连这种细节也算计得出来?”大没有手足无措,相反依旧冷静,“我很想看看下一步是什么。”

    “你还有十五分钟。”

    封悦与之对峙,毫不示弱。片刻之后,大吩咐:“放康庆走!”

    心里松了口气,封悦不忘追加:“你先给他松绑!”

    他不确定阿宽是不是有跟来,如果没有,康庆手脚自由的情况下,他向来是打架好手,反应也快,即使对方有武器,他也多多少少有些自保的希望。两个人帮康庆卸了手脚镣铐,康庆一得自由,就跟他们推搡两下,不想他们碰自己。在肢体碰触当中,他右手两指合并,在肩膀快速地敲了两下。

    封悦心里一惊,那是他们从小的暗号,康庆爱显摆的时候,会用这个手势代替一句炫耀“看我的”!这并不是封悦想要的发展,他的意思是阿宽救下康庆先走,现在看来,只怕康庆不会轻易离开。

    大的心腹走过来,问他接下来的计划,大想了想,吩咐几个人去直升机准备,又对另外几个说:“把他剥光,给我好好检查!五分钟后带他登机。你,”他冲心腹做了手势,“跟我过来。”

    他们走到一边,大直接问:“陆地准备好了吗?”

    “嗯,全部准备就绪,你一会儿先走,我善后,从水路过去跟你们集合。”

    “好,收拾得干净些,不要留任何蛛丝马迹,和活口。”

    “明白。”

    军用直升机在强大的气流中准备起飞,套在“监狱制服”里的封悦被十几个蒙面人押着,已经坐在机舱里等。大一登机,飞机开始缓缓升,“突突”飞行的噪音,在高空传出很远。警机和新闻机的影子清晰可见,朝这个方向飞来。大乘坐的飞机有军方的特别通行信号,没人敢拦。他很小心地筛选着途径的国家,都是美国官方不能干涉和无法沟通的,即使封悦的父亲有通天的本领,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救回他,而一旦着陆,他就会像石牛入海,再想找,更加难加难,大深知对方的势力,打的就是这个时间差。

    起飞不久,海面一团火光爆起,接着才是震耳欲聋的轰鸣。见心腹已经成功毁灭一切证据,大略感安慰,拨通电话,问:“康庆干掉了吗?”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以后,露出得意的笑容,凑到封悦跟前,说:“我就知道你是虚张声势而已,有种你把第二枚炸弹引爆,我们全都粉身碎骨。”

    封悦的头套在黑色面罩里,抿嘴沉默。他虽然看不见,机舱里刚才细微的暗示性干咳,没有错过他的耳朵。

    “我会按照他们折腾阿米尔的手段,为你如法炮制,也会制成硬碟,送给你父亲,让他每晚都能欣赏自己的儿子被人到死的画面!”

    大对他现在束手就擒的柔顺态度,表示满意,朝后靠坐,摸出随身的枪支,反复检查里面的子弹,偶尔朝窗外看去他们已经进入陆地,下面是一片干涸的戈壁。他和身边的随从穿着一模一样,若遇混战,容易脱身。他无意中抬头,看见飞行员正在处理头顶的仪器,戴着手套。大不记得这人开飞机的时候会戴着手套,他一贯多疑,不禁多看两眼,直到左手靠小指的部分,看见渗透的血迹……

    大想起方才的电话,立刻意识到自己被出卖了,康庆不仅没有死,他还掉包了原本的飞行员,因为大家都戴着面罩,反倒帮他浑水摸鱼。那么今天的计划还有多少是真是假是圈套?

    就在大停止玩枪,康庆就觉察到不对,他从镜子里观察了后面的情况,这种型号的直升机他的公司经手过,大概什么结构,他清楚得很,那时也是因为好奇,为了显摆,才去学飞机驾驶,没想到今天却派用场。他冲副驾驶的人使了个眼色,面罩下的人正是阿宽。本来阿宽是想救他走,这是封悦的嘱咐,无论如何要先帮康庆脱险,但康庆却坚持不走,不肯放封悦在那些人手,阿宽唯有配合。

    这会儿,他俩知道身份已经暴露,阿宽几乎在身后行动的同时,按起机舱之间的防弹阻隔板。康庆在报警装置里再次迅速报了自己的方位,并说明身份被识破。大揪出封悦,也顾不得他头的面罩,一把扯下来,枪顶住他:“现在马降落,否则我数到三,先打他右膝,再废他左腿,听见没有?”

    “怎么办?”阿宽询问,他们现在必须统一行动。

    康庆从镜子里朝后再看了看,低声跟他说:“准备好伞包,你绊住他们,我抢封悦。”

    大大概料到他们在沟通,还不等他猜测,隔板降了下来,身边的随从立刻把枪口对准,然而这时直升机突然打了个转,侧身栽倒似的,整个机舱里的人被甩得到处都是。康庆和阿宽趁乱冲过去,近距离,枪支的作用就不大,何况在直升机旋转着飞速下降的情况,连保持平衡都很难,机舱里混乱一团的功夫,舱门打开,气流冲进来,康庆跌跌撞撞中,在阿宽的协助下,搂住封悦的身体,第一个跳了出去。

    大和手下也都是反应敏捷之辈,飞机之前都已经装备了跳伞,这会儿知道不能久留,纷纷跳下来,空中顿时一阵伞花绽放。

    降落伞打开的瞬间,是巨大的牵扯之力,把他们的身体朝后狠狠拽去,封悦在康庆钳制的怀里,拉扯中,只觉得腹部一阵热,像是刀口撕裂。紧张之下,实在无法计算降落的时间有多长,他们根本无法放松,因为落地以后,大他们依旧保持着人数的优势。

    因为空中气流的原因,降落以后,大家距离相对很远,阿宽跟得倒是很紧,他是玩降落伞的高手,对方向的调节很在行,在空中,尽量近距离跟着他俩。他这会儿先奔过来,确认他俩的状况,封悦身前已经被鲜血浸透。

    大的身边迅速聚集了十几个人,他们是专业的作战人员,装备都没有扔,康庆和阿宽只有两个人,封悦又血流不止,情势不容乐观。

    “求救信号发出多久?”阿宽问。

    “登机时发的第一次,跳伞前又发过一次。”

    大虽然屏蔽了所有卫星追踪系统的信号,却保留着飞机的无线电,康庆猜想,这时候田凤宇应该全面拦截各种求救信息。尤其海的爆炸,肯定会引起他的注意。

    “你带二少先走,我拖一阵,救援应该快要到了。”

    虽然阿宽这么说,康庆朝四周的环境看了看,这里连藏身的地方都没有,就算他抱封悦,也是逃不过大手下的围剿,就在他们三个再次面临绝境,愁眉不展之际,天空响起战斗机由远及近的轰鸣。

    阿宽的手机响起来,是田凤宇:“朝山坡撤退,护住封悦,是我们的救援,马在那里等。”

    大不敢相信该**方会出动救援,他们应该算得盟交,怎会这时候站在封悦他们这边?然而,他的诧异和不解,在一片铺天盖地的轰炸中,瞬间化为灰烬。

    康庆抱起封悦,真的像奔命一样狂奔。身后的爆炸掀起的泥土,灰头土脸地笼罩着他们。急救机舱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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