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蒙尘
卷一:军神再起
第一章 一颗子弹
b市,z国安全局的秘密基地的一栋隐秘小楼内,一阵“踏踏”作响的整齐脚步声夹杂着不时响起的尖锐金属撞击声在阴暗的地下室里震荡着,为这本来如死一般寂静的空气添加了一股股不安的波动。
一队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士兵,一手持枪,一手攥着一根粗若拇指的钢链,牵引、拉拽着一位眼蒙黑布、身形伟岸的青年在幽密的走廊里前行着。
这位青年,眼上被蒙着厚厚的黑布,双手被用精钢铸就的手铐拷着,脚上缠着一圈圈粗若儿臂的铁链,且在手上每一条钢链之上又套着一根亮澄澄的钢链,钢链的尽头被前行的士兵掌握着。
士兵们行走得很快,青年很快就被牵引进了一间灯火通明的房间,在这阴暗的环境之中,这间明亮房间的存在显得格外突兀,更使这房间透出一股诡异。
这件房间内空空荡荡,并无什么特别的摆设,只是在正中摆放着一把造型奇特的高大椅子,周围的墙壁上附着不知由什么材料制造的黑亮薄膜,房内白花花的灯光映在这黑膜之上,使薄膜更行黑亮,反射出了一道道亮亮的黑芒。这黑芒与白光交映,使得整个房间被一股浓浓的青幽与凄暗笼罩。
甫一踏进这房间,这一行人就感一道冷厉的气息扑面压来,士兵们虽早有经历,却仍不自禁打了个寒战,只有那伟岸青年宛若未觉般没受一点影响。
伟岸青年被径直带向房间正中那把奇特的椅子,随着房门吱呀呀地关上,士兵们极快的除下他脚下的铁链,手上的钢铐,一把把他按在椅子之上。青年刚一坐上椅子,那椅子就猛然收缩,并在青年和椅子紧密接触着的脖颈、腰腹处生出宽宽厚厚的皮套,把他牢牢固定在了椅子之上。看到青年被固定在了椅子之上,士兵又把青年的双手、双脚用铁链紧紧地绑在了椅子的金属把手和椅腿之上。这些动作都完成之后,一位浓眉重须的士兵又取下了蒙在青年眼上的黑布。
浓眉士兵神色复杂的看着细眯着眼适应屋内强光的青年,沉声说道:“岳啸,兄弟们虽敬你是条汉子,可国法难违,今个就要送你上路了,你还有什么遗愿,只要合法合理,兄弟们就一定替你完成。”
渐渐适应了强烈光线的岳啸闻言却没有言语,只是斜斜地瞥了那士兵一眼,又紧紧闭上了刚刚奋力睁开的双眼。
等待着岳啸说话的浓眉士兵见岳啸不言不语,出声打破了屋内压在人心尖的沉默,“上士!送岳少将上路!”他大吼着。
语音刚落,一位士兵“啪”地一声从队列中站了出来,条件反射般的端起手中的钢枪,把枪口贴在岳啸后脑,“嗒”地一声扣下了扳机。
在枪声响起的那一霎那,岳啸没有一丝恐惧,心中反而全是解脱后的放松。他甚至在感受着自己的死亡,他“看到”了那飞速向前的子弹,轻松破开了自己骄傲的头颅,穿透了自己的脑干,为那一片洁白淋上一层灿灿的红,最后,它突破了自己宽阔的前额,在那片光洁之上盛放了一朵绚丽的血花。
这一切,都只是在瞬间发生,诡异的是,岳啸好像是真的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死亡的全过程,更诡异的是,他没有感到一丝痛苦,仿佛那子弹穿过的,不是自己的头颅。
那子弹没有带给岳啸痛苦,却把他引入了黑暗,这黑暗,浓稠如墨,把岳啸紧紧地包裹住了。
突然,在这黑暗中传来一阵阵如银铃轻轻摇响般悦耳的少女笑声。正在黑暗中沉默的岳啸闻声浑身剧颤,奋力挣扎起来,并厉声叫道:“若儿,你在哪里?”可这黑暗把他紧紧裹住了,任他百般挣扎,却仍是丝毫动弹不得,发出的声音也是泥牛入海,根本就未引来任何回音。
剧烈的挣扎,凄厉的叫喊,使岳啸力竭声嘶。虽已无力为继,可岳啸仍在做着毫无意义的努力,直到他完全被淹没在了这没有穷尽的黑暗深渊。
第二章 口信
瀛州城外开阔的原野,军帐处处,烽火点点,队队穿行的军士步履急切,一切都在昭示着,大战,一触即发。
“将军,郭上将军部来使!”传令兵急急冲进中军帅帐。
帅帐中正埋头翻阅着一本兵书的少年闻言,微抬起头,满脸狐疑,紧皱着眉向传令兵说道:“知道了,请来使!”
传令兵却没有动弹,只是站在原地,且紧抿着嘴,面露悲戚。
向传令兵下达完了命令的少年复又低下头去,细细地阅读那本书页已破败不堪的兵书。久未听到兵士前去传令的脚步声,他不由有丝诧异。
“你还有事吗?”少年的语气轻缓,双眼似不禁意的轻扫过传令兵。
这淡淡的眼神让传令兵有些全身发冷,他想发声回答少年的问话,可身体却已不受控制。
少年也不急躁,依旧只是静静地坐着。
挣扎了好一番的传令兵终于抖颤着语音回复道:“郭上将军部的来使身受重伤,已不能前来谒见将军。”
少年早已平静如水了的神色终于起了波澜,他猛然立起,拿起放置在几案上的佩剑,对传令兵沉声命令道:“引我去见来使。”。话音一落,他也不等传令兵反应过来,就率先踏出营帐。
没有了那如芒刺在背的犀利眼神的注视的传令兵如释重负,听见了少年的命令后急忙转过身来,抢在少年之前,弓着身子在前面领路。
少年行走得并不是很快,只是行进间步幅似形成了一种奇异的节奏,少年“踏踏”的脚步声伴着那节奏响起,前行的传令兵只感到他的将军的脚步似踩在他的心坎上,让他心中沉甸甸地好不憋闷,这使他不得不把全身气力灌注在双脚之上,竭尽全力地向前疾行着。
二人就在这样一种奇异的状态中掠过一座座营帐。在他们从一队队的兵士身边经过时,原本面无表情的兵士在看到少年总是肃然行礼问好,少年也微微颌首致意。
很快,二人就来到了后营一处较为隐蔽的营帐,营帐出口不时有神色紧张的兵士快速地穿进穿出,看见了少年也未像先前的兵士停下行礼,仍只是自顾自的忙个不停。二人一进入这营帐,夹杂着血腥味、腐臭味、刺鼻药味的怪异气味直冲进鼻孔,在前引路的传令兵忙掩鼻屏气,后行的少年却若没有感觉到这一切,径直走向了营帐的最里侧。他似乎在在那儿摆放的一张卧榻上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来到卧榻之前,入目的情形让少年怒火中烧,榻上所躺之人全身赤裸,头顶已没有一丝完好毛发,只余下了一片片沾着残发的血淋淋的头皮,且依稀可见白森森的头骨,周身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到处红肉翻翻,翻起的红肉间肥嫩白腻的蛆虫穿进越出,更让人目眦尽裂的是,其人的双手俱已不在,双臂从上臂处被折断,断骨处乱骨嶙嶙,根根白白的骨刺突突露出。
虽然血肉模糊,少年仍在在那面容中找到了自己熟悉的痕迹。“云伯!”他失声叫了出来。
少年满含悲痛的的呼喊宛如杜鹃啼血,无论是正在忙碌的兵士,还是肃立在一旁的传令兵,都不由一阵心酸。
少年悲切的呼喊让正在生死边缘挣扎的云伯恢复了一些神智,他费力地撑开着双眼,剧烈地摆动着头,喉中发出“嗬嗬”地响声。
云伯的痛苦,少年感同身受,他虎目泛红,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云伯的脸庞。就是这接触,使正在痛苦中挣扎的云伯平静了下来。他终于撑开了自己那沉重的眼帘,把暗淡的眼神定在了坐在榻边的那轩昂的人影上,他克制着那剧烈的痛苦,奋力地摆动了下头,使自己的眼睛更清明了些,没让自己失望,他终于再次看到了那张俊秀脸庞。
云伯的清醒让少年欣喜若狂,可云伯那定定注视着自己的闪着精光的眸子又再次使少年的心直沉了下去,这是回光返照啊。少年并没有把心绪的变化放在脸上,他的神色依然是平淡中夹着点点的欢欣。他在尽力保持着表面上的平静。“云伯,您先好好歇息,我那有上好伤药,我现在就去给您取来。”少年的语气仍是那般平淡清静。话音一落,他就待起身去取伤药。
“啸哥儿,我的伤我自己清楚得很,这次过来是要把将军的交待转达给你。”看见少年就要离开,仍正在痛苦中挣扎的云伯急切之下终于哑着嗓子发出了声。
就要离开的少年闻言怔了怔,心下满是疑惑,却没有出声相问,只是复又坐在了榻边。
看到少年坐下的云伯用舌头舔舐了下干枯的嘴唇,以他那嘶哑的声音缓缓地向少年转述着:
“岳啸:
我的孩儿!愿天可见怜,你能听到这番话语。
我马上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可我该去哪呢?地狱?或是西方那一片极乐净土?呵呵,我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武夫,我能去的地方,当然只能是地狱了,地狱里面有些啥,我还真想去见识见识呢,或许,我还能在那儿召集我那些早我一步下去了兄弟们把阎罗殿闹得个天翻地覆呢。
我的孩儿,不要去查寻我的死因,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打下瀛州城,夺回幽云,我的死,只是赎罪。
我的孩儿,我郭彬戎马一生,战功无数,可最大的骄傲就是有了你这么个孩儿,你的智慧,你的勇武,你的品行,都让我是那么的骄傲。佛祖惩罚我的杀伐,夺走了我还在襁褓之中的亲生儿子,可又怜我虔诚,把你送到我的手中,这十年来看着你渐渐长成,为父所得到的喜悦是什么都没办法比拟的。
我的孩儿,不要去想为父为何而死,不要去报什么仇,你没有仇!你是大燕上将军郭彬的儿子,是大燕的铁血军人。
对了,我的孩儿,不要老板着一张脸,你才多大啊,干嘛把自己弄得比为父还老似的?嗯,你的表情要多一些。多笑一笑,有事没事的发个火,嘿,小子,你在听没?一定要听你老爹我的,啊!
好了,好了,你最烦我的啰嗦了,老说我什么什么的更年期来了,欲求不满,像个娘们,靠(我这是跟你学的啊),你有见过这么威武雄壮的娘们?
老爹我以后就见不到你了,也没机会和你啰嗦了,我的孩儿,你自己好好的吧,
多交些朋友,不要老什么都是自己一个人。
你啰嗦的老爹:郭彬
第三章 回忆
胸口只余下了一口气的云伯抖颤着嗓音念完了这番话,他是如此的投入,郭彬口信中蕴涵的深情他都完整地传达了出来,他在随着郭彬的笑而笑,随着郭彬的诙谐而轻松,随着郭彬的沉重而深沉,以致于他传达完这番话就再也没有了一丝气力。他只觉他的魂灵在从躯体中一丝丝剥离,他在轻飘飘地飘荡,在脱离这个世间,这一切的感觉,他都感到是那么的陌生。在他的意识即将消逝的那一霎那,他突然有了一丝明悟,他将马上见到他的郭将军,他又能追随他的将军了,这,让他心中一下盈满了喜悦,情不自禁地高呼道:“郭将军,叶纵云来了!”
叶纵云在念着,岳啸在听着,整个过程中他都静静地坐在榻边,只是神色已不复平静,郭彬的死讯彻底击倒了他,他的面色在不断变换着,一会青,一会红,一会紫……,原本如冠玉般色泽纯净的脸庞一时间色彩杂陈,原本静若止水的心绪也已鼓沸了起来,强自克制才听完了叶纵云的转述。
叶纵云临死前的高呼之后,营帐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岳啸、满帐的兵士都如魔障了般呆立着,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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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阔的校场正中,垒起了一座丈许的土台,土台上置着林林错错摆放的干柴,身着甲胄的叶纵云安然躺在这柴禾之上,岳啸手中擎着燃烧正旺的火把,步履沉重的走向土台。来到土台之下,他高举起手,缓缓地把火把递向柴禾,本来简单之极的动作,自己握惯了长枪、利剑,无情斩杀了数不清的敌人的右手现在却在微微颤抖着,可他手的抖动却不影响已经接近了土台顶端的火焰无情地吞卷着那深秋干枯的柴禾。
烈火,熊熊燃起,叶纵云那张洗尽了血污的脸庞在火光的掩映下是那么的安详。岳啸出神的凝望着这堆火焰,忽然高举起左手,高呼道:“恭送大燕国上将军郭彬麾下先锋、都骑尉叶纵云将军!”
高亮的语音在这片开阔地上飘荡着,密密围着土台的兵士们整齐地举起左手,跟着岳啸高呼着:“恭送大燕国上将军郭彬麾下先锋、都骑尉叶纵云将军!”
柴禾燃尽,只留下了一堆残留着余热的灰烬。岳啸一身素白,额缠一缕窄窄的白绫,手上套着厚厚白纱,脚上马靴包裹着层层白布。他就这样一身洁白〖奇·书·网-整理‘提供〗,手中捧着一个白瓷坛子踏上了土台,在那堆灰烬前缓缓地跪下,不顾滚烫的余灰浸入骨子里的灼热,把叶纵云的骨灰一捧一捧的捧进了白瓷坛子。
岳啸手捧着白瓷坛子在肃穆静立着的兵士的注视下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下了土台,慢慢地走向自己的帅帐。
校场离自己的帅帐很近,可这次却用了比平时两倍还有余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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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大!”岳啸低沉着嗓音叫道。
“到!”一位全身黑甲的兵士应声而入。
“把叶将军的骨灰送到太原妥善安置。”岳啸看着这位兵士,一字一字地说道。
“是!”狼大马上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
“好了,你可以退下了。”岳啸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
得令的狼大依然是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回来,太原可能有变,注意点安全。还有,以后不要老是板着张脸。”
本已转过了身去的狼大又转了过来,本来面无表情的脸上这次带上了一丝诧异,他似乎是想要确定什么似的仔细地打量了下岳啸。
“好了,没事了,赶紧办事去吧。”岳啸不顾部下的惊讶,直接下了逐客令。
“得令!”狼大这次终于憋出了两个字。
看着狼大离开的岳啸有些疲惫地重重坐在椅子上。今天实在发生了太多,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唯一可以在他面前展现自己的真实,教会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父亲,已经不在,一直提携自己,亦师亦友的云伯也已经离开了,自己又成为了一个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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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啸在想念着那个清婉若海棠的女孩儿。
他们的初见,是在江南如烟的五月,暖暖的春风中,眼角还渗着血沫的冷峻少年没有理会如雨点般不断落在他早已肿胀不堪的面庞上的拳头,径直把手伸向在正在毒打他的乞丐背后瑟瑟发抖的小女孩,柔声说道:“走,跟哥哥回家。”
自此之后,原本孤独的少年的身后跟着了一个总是拖着鼻涕,怯怯叫着哥哥的小女孩。少年总是会领着小女孩在这座江南小城的垃圾堆中穿行,他们是在这寻找他们生存的希望。
当女孩的羊角小辫变成了散散落落地披在肩上的长发,少年原本瘦弱的身形也已伟岸。十年的时光,能改变太多东西。聪颖的少年,靠着自己的冷峻与无畏,成为了第五部队成立以来最年轻的教官,军界最年轻、最有前途的少将。而惊才绝艳的女孩儿,完成了学业之后,一颗芳心完全放在了给予了她一切的哥哥身上。
浓浓的幸福笼罩着两个饱经了苦难的人儿,他们的结合在所有人看来只是水到渠成,可只有他们自己才明白,原本一无所有的他们,为得到这些,付出了多少。
那一天,岳啸永远都不会忘。在血与火中翻滚了一个月的他兴冲冲地回到家,却没得到娇妻充溢着喜悦的拥抱,看到了只是她冷冰冰的尸体,她就那样静静地躺在他们的爱巢里,脸上没有痛苦,只是还未闭上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哥哥:
若若走了,不能再陪哥哥了。
哥哥,你不要伤心,若若欠哥哥太多,再让哥哥伤心,若若就是死了也不会安心的。
哥哥,若若用你教我的功夫废了那个混蛋,若若是干净的,若若只属于哥哥一个人。
哥哥,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好爱好爱你的若若
整个世界都黯淡无光了,岳啸只会把手中的那张纸笺翻过来覆过去,若儿原本清逸的笔迹已歪歪扭扭,可想而知当时她当时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岳啸痛苦地抓着头发,一向沉稳的他现在却茫然无措,他只想找到那个该死的畜生。
可当他把那个前国家领导人的宝贝公子踩在脚下,看着自己手中的军刀一刀刀地刺进这个太子党正急剧跳动的肌肉,看着殷红的血液沿着血槽奔涌而出,他心中殊没有报仇后的快感,宰了这个人渣又如何?自己亲手把他送进了监狱,可他手段通天,尽管所作所为丧尽天良,可自己一转身他不还是大摇大摆地出来了?他的命能换回自己的若儿?
岳啸的心死了,很快他就去自了首,这人世间,已没有了任何值得他眷念的物事。
随着一声枪响,一切都似该结束了。
可一切都是那么莫名其妙,那么的不可解释,自己来到了这个时空,更莫名其妙的是自己还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孩,再在逃亡中遇到了郭彬率领的大军,并蒙他眷顾,成了他的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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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有十年了吧,想想这个世界也还真是有意思,还是自己熟悉的中国,只是历史在朱温那儿拐了个弯,朱温竟然成了中兴唐帝国的名将!岳啸尽管愁肠百结想到这滑稽之处也不禁撇了撇嘴。拉回走岔的思绪,岳啸又沉浸在回忆之中,是啊,十年了,十年时间把自己和自己完全隔离开了,以前所有的一切都只单纯的存在在那遥远的时空,和自己全然没了关系,而自己也已完全适应了这儿的生活,这儿的一切。自己的戎马生涯是从三年前开始的吧,嗯,自己现在的身体眼下大约是十八岁吧,想想义父、云伯看见自己初次杀人却毫无惧意的那番惊讶劲,是啊,他们能不惊讶吗,任谁看到一个十五岁的半大小子杀人不眨眼都是要惊讶的啊,这三年来,自己跟着义父四处征战,为大燕灭亡抱着辽国大腿狐假虎威的北汉立下了不小的功勋,也混下了一个狼骑将军的美称,这是因为自己手下有一支百战百胜的狼骑。
可当自己完全适应了这个世界,消弭了前生的悲痛的时候,这个世界却又强加给了他更大的痛苦,想到这,压抑了许久的悲愤爆发了出来,岳啸一拳重重地砸在了那厚实的几案上,使那几案在顷刻间碎成了一堆木屑,一拳之威竟壮如斯!
第四章 雷鸣三问
瀛洲城外燕国北府军驻扎的方向传来了阵阵悲怆的号角声,这让一颗心不安分蹦跶了半个来月的瀛洲城太守萧蒙终于有了定定神的时候。看了郭彬死了的消息是真的了,死了义父的那个所谓的狼骑将军这两天就要去奔丧去了吧。嘿,拿下我的瀛洲,就凭这个黄口小儿就想办到?
瀛洲城头,辽军看着燕军拆掉军帐,收拾好器具,然后大摇大摆地结队离开,他们的撤离看上去毫无秩序,可这半个月来被吓怕了的辽军就是心中可可,愣是不敢打开城门去追赶这支看上去军心已失的乱军。
岳啸带着他的亲卫“狼卫”骑马走在队伍的最后,他这次没有穿着义父赠给他的那幅银甲,只是和狼卫一样身着普通的黑色战甲。可干冒如此大险,在行进过程中,他的心中也满是紧张,虽然他料定瀛洲城的辽军中没有能看穿他计谋的人,,可毫无保护地置万余战士在敌人的战刀之下,万一敌人不管不顾地杀将下来,那可就真是完了。就在这样的忐忑中,岳啸所部终于完全脱离了瀛洲城中辽军的视线。
到达目的地,瀛洲城外约百里处一处隐秘的山谷,岳啸长长地吁了口气,高声下令:“停止前进,前军变后军,结好队列!”
原本缓慢前行的兵士得令立即停在了原地,“啪”地转过身后,又迅速地按列整齐站好。
岳啸看着秩序井然、没有一丝嘈杂的一列列兵士,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跳下马,缓缓地走到队列之前,两眼熠熠发光地看着他的士兵,高声问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岳啸是个懦夫?”
没有士兵回答。
他再高声发问:“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岳啸是个懦夫?”
依然没有人回答。
他提高了嗓音:“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岳啸是个懦夫?”这次他的声音震得兵士们的耳朵里嗡嗡作响。
还是没有人回答,岳啸怒道:“怎么?我的狼骑里全是他妈的懦夫?”
这次有了回应:“将军,我们不是懦夫,你才是!”一声有若奔雷的粗犷怒喝在队伍之中猛然炸响。
冷场,全体兵士都齐刷刷地转过头来,找到了声源,这个兵士立在群中颇为显眼,也无怪众人一下就看到了他,这是个身长一丈有余,膀阔腰圆,豹眼环眉,壮若巨塔般的黑汉,众人的注目礼也没有让他的神情有丝毫变化,岳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对他勾了勾手指,淡淡说道:“你,出列。”
兵士们都担心的看着这个巨汉,反而是这个巨汉一脸平静,慢慢走出了队列,直接来到了岳啸身前,岳啸饶有兴趣地仔细打量着这个胆大的巨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雷鸣。”
岳啸听出来雷鸣已经压低了声音,可这声响还是让自己的双耳里响起了“雷鸣”。
岳啸若无其事地说道:“哦,雷鸣,你说本将懦弱在哪?”
雷鸣没有回答,反而厉声高喝道:“岳啸,你是大燕军神郭彬的儿子,你忘了吗?”
岳啸怔了怔,不过还是高声回答道:“岳啸不敢忘!”
“岳啸,你忘了你是战无不胜的狼骑将军了吗?”
“岳啸不敢忘!”
“岳啸,你忘了幽云的汉人正在辽人的铁蹄下呻吟了吗?”雷鸣越来越激动,高亢的语音震得士兵们不自禁的身体摇了摇。
“岳啸不敢忘!”岳啸的回答里也透出了怒火。
这就是后世被称作“雷鸣三问”的著名问诘。
看着兵士们脸上流露出的愤愤表情,岳啸猛然喝道:“好,很好,看来我岳啸的兵里没有孬种!记住!你们没忘的东西,岳啸一刻都不敢忘!你们也要记住了,你是我岳啸麾下的狼骑!是将要纵横华夏的铁骑!”
岳啸指了指雷鸣,又指了指自己,向雷鸣问道:“雷鸣,你是何时参军的?又怎么看我?”
雷鸣盯着岳啸,沉声回答道:“小人入将军麾下已有八月,加入将军军中就是因为将军是条汉子,是真英雄,可今时今日的发现却让小人大失所望。”
岳啸定定地凝视着雷鸣,口出不敬之语的雷鸣一点都不退缩地和岳啸对视着。两人就这样大眼对小眼对了半晌。
岳啸忽然开口:“雷鸣,承蒙你的夸赞,我岳啸还算不上真英雄。”
雷鸣插嘴:“我说的是以前的狼骑将军,不是现在的岳啸。”
岳啸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嗯,知道了。看来你对我颇有微辞啊,是因为今天的撤退吧。”
“将军知道就好。”
“看来我今天要是不说清楚你就要走了是吧?”
“禀将军,小人确实如此打算的。”
“哦,那你要去往何方?”
“将军恕罪,小人不便说。”
岳啸苦笑,今天还真是遇上蛮牛了。他瞧了雷鸣一眼,转过身去,背对着静立着的兵士们,徐徐说道:“我一直在对你们说,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无条件的服从,可今天有些东西你们是逼得我不得不说了。”
说到这,岳啸顿了顿,舐了舐嘴唇接着说道:“我们的军神走了,永远地抛弃了一直受他庇护的大燕子民,可他没有死在战场上,直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他因何而亡!我是他唯一的儿子,可也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说到这,岳啸虎目泛红,有点说不下去,他用力眨了眨眼睛,续道:“我要告诉你们的就是,我是军神郭彬的儿子!现在的大燕狼骑将军!百战不败的将军!我带领的是你们,大燕无往而不利的无敌铁骑!你们认为我在逃?我就是要让那些辽人知道我在逃!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失去了军神的燕军只是一群无头苍蝇加在一起的乌合之众!”
岳啸的声音越来越大,他很久没这么激动过了。“而,接下来,我将带领你们让他们领教领教什么是大燕军威!让他们看到,大燕的军神,永远都在庇护着大燕的子民!他们,将很荣幸的亲眼见到,大燕新一代的军神的升起!这一切,都将是我带领着你们去缔造!瀛洲,将会见证新的历史华丽的开篇!”
第五章 夜杀
一番话下来,岳啸的气息有点粗,他转过身来,正面着手下的兵士们,有点意兴索然地放低了声音:“好了,我该说的已经完了,你们马上埋锅造饭,抓紧时间休息。”
看见兵士们忙了起来,岳啸瞟了雷鸣一眼,淡淡地道:“你跟我来。”说完却自己径直朝山谷深处走去。
深秋时节,瀛州又处北地,山谷中满是衰败,本就长得稀稀落落的树木已是光秃秃的,只在分开的枝桠上孤零零地挂着几片枯败的黄叶,硬硬的地面上铺就了一层软软的枯草被,枯草在二人的“践踏”下发出“吱吱”的声响。
“雷鸣,你很好。”一直沉默的岳啸没头没尾的说了这句话。
“谢谢将军夸奖。”雷鸣不冷不热的回了句。
岳啸有些明白了雷鸣的心思,偏过头来有些好笑的看着雷鸣,笑着道:“你以为我说的是反话?”
雷鸣一直板着的脸这次有了惊讶,这个将军原来会笑啊。
雷鸣表情的变化让岳啸脸上的笑容更盛,这使他本来冷峻的脸一下洒满了阳光,直让这暮暮秋风里的暖阳都有些失了颜色。
惊讶未消的雷鸣一时间也被这灿烂晃得有些失神。
止住笑容,岳啸依然以他特有的清冷嗓音说道:“雷鸣,从现在起,你就是狼骑军右部都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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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笼映下的瀛州城显得有些狰狞,庞阔的她就这样安卧在那片开阔得有些荒芜的旷野中,却又露出冒着丝丝诡异的静谧。城内焕着亮亮的灯火,这是她在昭示着自己的繁华,可这繁华中却没有笙竹,没有她该有的喧嚣。
十来个佝偻的幽暗身影在城墙跟下快速地穿行着,他们避过在城头巡夜的辽军士兵,“嗖”的一声把手中铁爪抛上了墙头,这铁爪顶端套着厚厚黑布,就是在这寂静的深夜和硬墙碰触发出的声响也几微不可闻。几人靠着铁爪下端引出的长长绳索“蹬蹬”地快速爬上了墙头。上了墙,几人快速散开,如幽灵般来到在城头守卫的辽兵身后,手起剑落,只是一瞬间,墙头正昏昏入睡的辽兵未能发出一丝声响就扑倒在地。
夜晚虽昏暗,却仍能模糊看到鲜血溅飞的痕迹,完成了刺杀的几人都在第一时间闪身避开了向自己身上射来的鲜血,只有一人没有动作,任由那带着热度的鲜血洒在自己脸上、黑色的夜行衣上。这人添了添嘴上的血点,把散着惺臭的热血卷进口中,惬意的呻吟:“辽狗的血就是甜啊!”
除了一行人中一个身形特别魁梧的大汉听见他的话打了个寒战外,他的话在众人没引来什么反应。
魁梧大汉拾起辽兵“遗留”下的火把幅度很大的晃了晃后,带着完成了任务的几人很快溜下了城头,留下了满地的尸首。这次他们没有靠上来时的铁爪,而是径直走向城门,在老旧却厚重的城门让人牙直酸的“呀呀”声中打开了这瀛州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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瀛州城深夜的宁静被杂杂响起的哭喊声、脚步声、金铁交鸣声打破了。习惯了胜利的辽军哪会想到白天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窜的燕人会杀个回马枪?尽管他们根本不把所谓的“百战狼骑”放在眼里,认为他们也就只能去欺负欺负北汉那些软骨虫,可这半个月没日没夜的“马蚤扰”已经完全把他们闹得没了脾气,打又打不着,骂又骂不死人,你能把这样的无赖怎么办?所以一亲眼看到这些“冤家”跑掉,他们可还真有点欣喜若狂,苦哈哈地熬了十好几天了,终于能踏踏实实的睡个好觉了,不容易啊!
可好梦难圆,可怜的辽兵正在美梦中和美人儿激战正酣,脖子上彻骨的寒意无情地将他们唤醒了,接下来等着他们就是可供他们永远安睡的黑暗。
岳啸冷冷地看着蜷在自己脚边的萧蒙,这位久孚盛名的辽国大将,现在像狗一般趴在自己身下。
“萧将军,你说说你这瀛州城里有多少兵士,是用来吓唬我们的两万?嗯,这个数字是少?是多?”岳啸的声音有些飘忽,飘到萧蒙耳中,就若从地狱深底飘来的催命曲。
萧蒙只是用他泛着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岳啸,并不搭理他。
岳啸摇了摇手指,轻声说道:“哦,我还真是忘了,你萧大将军是辽国南院大王耶律沙的爱将,当然不会理会这些小兵的死活了,岳啸和将军神交已久,自作主张地替将军好好犒劳犒劳了将军的兵士。”
萧蒙闻言一阵剧烈挣扎,可绳索的束缚让他的努力化成了在地上无意义的翻滚,他眼中喷火,大张着嘴向岳啸“嗬嗬”直叫。
岳啸看着从他口中流下的血水,摇了摇头:“不要那么激动,没了舌头,很痛把?放心,我给你留了一个,他现在已经在去幽州的路上了。”
岳啸看着不停挣扎的萧蒙,把手放在他的头上,迎上他充满仇恨的目光,轻声说道:“不要用这么凶煞的眼色看着我,我会害怕的。你现在很痛吧,是这儿?”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把手放在胸膛上,“是这儿?”“好好睡一觉吧,睡着了就不痛了。”
他轻轻在萧蒙头顶一拍,看着这位辽军大将带着极度仇恨的目光慢慢软倒在地。
“仇恨?你有资格?这么痛快的死法,我对你实在是再好不过了。”看着自己手上的暗红,岳啸喃喃地道。
他抬起头,看着屋外正慢慢升起的亮光,抬脚向外走去,看见岳啸离开,原本一直默默站在岳啸身边的雷鸣开口问道:“将军,这个辽人的尸体怎么处理。”
“处理?城外不是有很多野狗吗?”岳啸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野狗?雷鸣打了个冷战。
天已经亮了,虽然还是有些暗。昨夜的杀戮并没有在这古城了留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