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被大同府的兵马围困,我先走一步,他俩大概也该到了。”
方待化解五骏之围,远处雪衫飘飘,人如怒矢,王石娘、高天木已如狡兔一般,联袂闯进谷口隘路。
敌众我寡,压力沉重,五骏一直在岌岌可危中苦撑,一见王石娘、高天木,精神大振,其中一人杀机满面的说道:
“石娘、天木,不要客气,杀!这一群家伙没有一个好东西!”
王石娘朝洞口一望,见徐不凡安然无恙,心下大安,风火剑挽起一团剑气,向人群中杀进去。
高天木的乾坤圈,最是霸道不过,脱手掷出,就像是一把长了翅膀的刀,眨眼之间便连伤数人,杀出一条血路。
二人称得上是高手中的高手,顶尖中的顶尖,血路一开,重围立破,里外夹攻之下,连伤十余人,银衣使者已溃不成军,率众退到钟玉郎身边去。
高天木、王石娘与五骏,不为己甚,亦未乘胜追杀,全都与徐不凡集中在一起。
徐不凡的脸色阴沉沉的,目光如电,死盯着钟玉郎,道:
“钟玉郎,我这个人不喜欢拐弯抹角,玩阴使诈,咱们有一句说一句,这样大家都省事。首先,我要问你,阁下处处与徐某作对,难道我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钟玉郎已将血气稳住,沉声说道:
“你我素昧平生,谈不上仇恨二字。”
“那你为何欲存心置我于死地?”
“奉命行事。”
“奉何人之命?”
“当然是我上面的人。”
“你是指你们这个不法集团的首脑?”
“可以这样说。”
“是谁?”
“抱歉,无可奉告。”
徐不凡双肩一耸,换了个站立姿势,道:
“我再问你,归化城第二副总兵尤猛的死,可是你们这一伙人干的?”
“不知道。”
“不知道?尤猛将军在阴曹地府,亲口告诉我,是死在银衣、铜衣使者的手中。”
“人死如灯灭,这种死无对证的话,你也敢信口胡诌,除非能将尤猛的鬼魂请来,不然没有人会相信你的鬼话。”
“钟玉郎,我虽然没有办法将尤将军的鬼魂请来阳世,但是,必要的时候,我可以杀几个人到阴间与他对质。”
钟玉郎已完全复原,左右望望,仗着人多势众,傲然言道:
“你不妨试试,钟某正想与你决一死战。”
王石娘勃然大怒道:
“主人,,别跟他磨蹭,先把这小子毙了再说。”
徐不凡卓立不动,未置可否。
“吕忠,侯方!”
徐不凡突如其来,抽嗓子大声喊出吕忠、侯方的名子。
他为人绝顶聪明,这方法果然十分灵验,站在钟玉郎身边的银衣使者,冷不防听到有人说自己的名字,不由自主的应了一声:
“有!”
徐不凡跨前一步,紧迫追问:
“你是吕忠?还是侯方?”
银衣使者已说溜了嘴,只好硬着头皮道:
“老夫侯方!”
徐不凡再跟上一步,侯方吓得连退二步,徐不凡道:
“别紧张,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我还不会杀你,现在徐某想知道,当年送伪诏来大同的人是否你与吕忠?”
“这……这……”
“你的脸色,你的眼神,已经告诉我了。现在请告诉我,哪一位是吕忠?”
“他……他不在场。”
“他在哪里?”
“我不清楚。”
“叫你们送伪诏来大同的人是谁?”
“就是你们这个邪魔集团的首领,对不对
“你知道又何必多此一问。”
“我想晓得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一名铜衣使者怒冲冲的说道;
“徐不凡,有本事你小子就自己去查,休想从我们兄弟的口中套出虚实来。”
徐不凡脸一沉,眸中杀机再现,道:
“只杀元凶主犯,不伤走狗喽罗,这是我做人的一贯原则,你们那一位肯供出幕后的魔头来,我绝不为难你们,否则……”
“否则怎么样?”
“我要你们集体负责!”
“集体负责又如何?”
“死!”
“你敢!”
“不敢我就不会站在这儿,说,你们的头头是谁?”
“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死!”
死字出口,招已出手,七八个人一齐上都救不了他,惨嗥声起,身首异处,依然是一招毕命,干净利落已极。
徐不凡冷厉的目光从群魔脸上一扫而过,对一名黑衣大汉道:
“你说不说?”
黑衣大汉吓得屁滚尿流:
“好,我说,我说……”
还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钟玉郎怒斥一声:
“大胆!”手起掌落,已活活的将那黑衣大汉劈死。
徐不凡睹状大发雷霆:
“上,找不出元凶主犯,咱们只好被迫大开杀戒,大家放手去干,直至他们说出实话为止。”
八骏二老与,上官巧云,憋了一肚子的火,等待的就是这一刻,徐不凡话甫落地,已如脱缰野马似的杀出去。
高天木、王石娘自无袖手之理,攻守有序,进退自如,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打得天昏地暗。
打得惊心动魄。
哀号声不绝如缕。
喊杀声响彻云霄。
处处都有死尸!
处处都是鲜血!
然而,自始至终,钟玉郎不敢使用妖法,徐不凡主仆自亦以传统武功对阵,并未逾越自己既定的原则。
双方恶战百余合,群魔渐感不支,钟玉郎原以为仗着人多,或可取胜,现在眼看求胜不能,白白的牺牲了十几条命,顿萌退志,大声叱喝道:
“咱们撤!”
群魔如响斯应,争先鼠窜,急急如丧家之犬。
天叟丁威大声说道:
“封住隘路口,不许放走一个。”
立与地叟毛奇弹飞而起,企图断钟玉郎的退路。
不料,一步之差,钟玉郎凌空给了丁威一记劈空拳,天叟的冲势一顿,钟玉郎一马当先,已抢先到达隘口。
祸不单行,毛奇落地后,猛觉有一股指风电袭而到,急忙向后一闪,神秘女神钟雪娥已如幽灵似的出现在钟玉郎对面。
地叟毛奇一愣,道:
“钟雪娥,原来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钟雪娥轻纱蒙面,虽然看不到她有表情,声音却冷如冰霜:
“老家伙,说话要留口德,光棍只打九九,不打加一,有姑奶奶我在,谁要是敢再动一动,穿心指下绝对不会留活人!”
天叟丁威与地叟毛奇互望一眼,同声一喝:
“丫头片子好厉害的一张嘴,老夫正想领教领教你的穿心指。”
二老同时发掌,势如泰山压顶,只见钟雪娥屈指如钩,噗!噗!二声,有两股尖刀似的指劲风射出,穿透二老的掌风不算,还在丁威、毛奇的手掌心上留下两个血印子,痛得二老大叫一声,退后三四步。
就这么一阵耽搁,群魔已全部撤出,连钟玉郎、钟雪娥的影子都不见了。
上官巧云气忿忿的道:
“徐哥哥,咱们追下去,今天不把他们杀个精光,我死也不甘愿。”
徐不凡道:
“穷寇勿追,何况我们自己也伤兵累累,此刻急待调息。”
八骏之首道:
“公子,调息尚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先把肚子塞饱。”
已有一日粒米未进,大家皆同此心,徐不凡为济燃眉之急,特别允准高天本、王石娘,在山野无人之处可以施展法术,是以,片刻工夫之后,二人便踏着曙光,带回来足够三日食用的餐点。
人是铁,饭是钢,喂饱了五脏庙,个个精神大振,容光焕发。,
稍事歇息,先将上官巧云的两位婢女好好就地安葬,接着刨了一个大洞,将其他的死尸丢进去;天叟丁威望着地上的三颗人头,说道:
“请问少主,这三颗人头如何处理?”
徐不凡道:
“循例办理,二颗骷髅作为两位女侠索仇而杀的记载,另一颗则暂时记在我们还不知其名的老魔,账上好了。”
天叟遵命办理,上官巧云深情的望着徐不凡,道:
“谢谢你,徐哥哥,你不但替我的两位丫头报了仇,还置棺厚葬,立碑造坟,她们泉下有知,亦会感激不尽。”
徐不凡诚挚的笑笑,道:
“那里,应该感谢的是我,若非姑娘主仆舍命相救,我可能已经遭了钟玉郎的毒手。”
上官巧云象扭糖股儿似的扭了两下,娇滴滴的说道:
“不凡,不要这样说嘛,感谢二字用在我们身上,听起来怪叫人心寒,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是死也心甘情愿的。”
不知何故,上官巧云越是对他好,徐不凡的心情越是沉重,语意深长的道:
“巧云,有些话,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总而言之一句话,我宁愿你对我疏远一点。”,
“不凡,你怎么又说这种话了,嫌我丑?”
“我说过,你比美女还要美。”
“是为了常小琬?”
“也不完全是。”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徐不凡正自不知如何作答,在隘路口外放哨的一名八骏过来说道:
“公子,有人找你。”
“找我?哪一位?怎么会找到这儿来?”
“是钟雪娥。”
“奇怪,敌我之势已明,她来干嘛?在哪儿?”
“就在隘路外面。”
“既然来了,就叫她进来吧。”
“钟雪娥坚持要公子出去。”
上官巧云插嘴道:
“她的毛病倒不少,走,凡哥,我陪你去教训她一顿。”
那名八骏面有难色,道:
“钟女一再叮嘱,只会见公子一个人。”
“好吧,一个就一个,反正我也不怕她吃了我。”
徐不凡毫不犹豫,拔足奔出山谷。钟雪娥就在不远处的悬崖上迎风而立,远远望去,罗衫飘飘,曲线玲珑,无疑是天生的美人胚子;卓立不动,昂首远眺,又似一尊神圣不可侵犯的女神。
弹身落在钟雪娥身后,徐不凡冷冰冰的道:
“钟姑娘,你莫测高深,我越发摸不透你了——在固阳县哈尔纳拉处杀了一个魔崽子,在此地却公然与我为敌,伤了天地二老后,居然敢来见我,你究竟弄的是什么玄虚?”
钟雪娥回过头来,不疾不徐的道:
“固阳县杀人是为了灭口,这一点你应该可以体会得到。”
“现在指伤二老,你如何自圆其说?”
“六个字:放长线,钓大鱼。”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目前,你最好不要完全明白,相信有一天会明白的。”
“你姑妄言之,我姑妄听之,这件事姑且搁到一边去。我想请教,你与钟玉郎是什么关系?”
“义兄妹。”
“义兄妹怎么会同姓?”
“是因为跟着我义父姓。”
“你原来叫什么”
“我是个孤儿,无名无姓。”
“钟玉郎又是什么来路?”
“对他的底细,我还不十分清楚。”
“对你自己的义父,该不会也陌生吧?”
“当然,是一位大权在握,可以左右朝纲的大人物。”
“报上名来。”
钟雪娥反问一句:
“有这个必要?”
“他很可能就是杀害我全家的主谋之一。”
“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
“我愿意买,条件随你开,不惜任何代价?”
“包括你嫁给我?”
“此点除外,我是指金钱方面而言。”
“你为何这么死心眼,还是忘不了那个死常小琬?”
“一旦缘订终身,就当生死不渝,这是做人应有的起码态度。”
“不答应就算了,这种事勉强就没有意思了。”
“可是我却要勉强你,今天非要知道这个秘密组织的首脑是谁不可。”
“听你的口气,好象准备用硬的?”
“我不愿意这样做,但也不排除。”
“徐不凡,我发现你很自大,别以为你一直没遇上对手,就志得意满,以为天下无敌,其实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姑娘我不敢说一定胜得了你,但起码绝对不会输给你。”
语意十分强硬,但在她口中说来,却甚平和娇柔,不带丝毫火药气味,徐不凡抬头望着她面纱后面那一双模糊的眸子,想发火,不知为何,就是发不出来,道:
“钟雪娥,你找我出来,就是为了吊我的胃口!”
“是有一笔生意要谈,是你自己找碴的。”
“什么生意?”
“一笔大生意。”
“能否先说一个大概?”
“万里追踪一伪诏,阴阳两界路迢迢,龙虎争斗把命拼,诏书早就不见了。”
“钟雪娥,原来偷天换日的是你?”
“别扯远了,快出个价钱吧。”
“老规矩,你自己说吧。”
“一万两黄金。”
“咦,你以前一向都是意思意思,这一次怎么突然狮子大开口?”
“以前是钓鱼,现在是做生意嫌贵可以不买,咱们还是好朋友。”
“不贵,我决定要买,只是眼前没有这许多金子。”
“没有关系,凑足了以后再买也不迟,反正只有你一个买主,不会有人跟你争的。”
“那不一定,我的仇家可能也同样有兴趣。”
“放心,在三个月之内,我不会另觅买主。再见!”
方待起身离去,上官巧云在暗中潜伏已久,猛的冒了出来,道:
慢着,把东西给我留下来,黄金一万两,请到我上官堡去拿。”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完全凭着一份赤诚的爱,想为她心爱的人,买下他想要买的东西,如此而已。
钟雪娥耳闻目见,却酸溜溜的怪不是味儿,道:
“哼,你凭什么替他买?现金交易,概不赊欠,你们上官堡名头虽大,还奈何不了我钟雪娥。”
这话口气太大,不禁激起了上官巧云的万丈怒火,咬牙切齿的道:
“我看你是不吃敬酒吃罚酒,不卖休怪姑娘我要硬抢。”
说抢真抢,拔剑挺身而去,岂料,钟雪娥根本不屑一战,冷哼声中,人去如风,上官巧云甫攻至她立身之处,霎眼间,钟雪娥便消失在嶙峋乱石中。
血剑屠龙
第 八 章 陈年旧帐
血剑屠龙
第 八 章 陈年旧帐
定襄县的芳兰镇是个好地方,依山傍水,景色秀丽,男耕女织,民风淳朴,尤其文风鼎盛,家无白丁,琅琅读书声,处处可闻。
镇中心,有一栋深宅大院,门外的牌坊上,书有‘状元及第’四个大金字,门口的一对大石狮,雄踞左右,雕工精巧,显系出自名家之手。狮旁各竖一支旗杆,上悬七斗,这是只有状元才能享有的殊荣。
门楣之上,御书‘文魁’二字,大可盈尺,益增无限光荣。正是宣德状元常恒甫的府第,也就是常小琬的家。
常恒甫乃鄂国公之后,原非三晋人氏,因深受此地山水之胜,民情淳厚,从常小琬的祖父起始迁来定居。
这日,状元府外!来了一顶血红色的轿子,二老八骏,还大包小包的带了不少礼物,都是大同府的名产名点。
徐不凡步下血轿,登门而入,早有门房通报进去,常恒甫夫妇直从内室迎出来,无限亲切的将他迎入厅内。
常、徐两家乃世交,又是儿女亲家,劫后重逢,感触良多,常夫人兴奋得直掉眼泪。寒喧数语,略叙一下近年琐事后,徐不凡左右一望,道:
“小琬呢?”
不提小琬还好,一提起小琬来,常夫人再也忍俊不住,眼泪象断了线的珍珠,簌簌而下,哽咽着想说话,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徐不凡心头不由一沉,情知上官巧云与钟雪娥的话,十九不假,忙道:
“世伯,小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
常恒甫啜了一口茶,润润嗓子,慨然叹道:
“实不相瞒,小琬早在五年多以前就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
“你们徐家惨遭灭门之祸后,我们夫妇俩曾带着小琬,跑了一趟保定与归化城,亦曾派人四处打探,结果并未发现一个生还的人,小琬悲痛欲绝,回到家里后,当天晚上便发生事故。”
“她怎么了?”徐不凡血脉贲张,翘首以待。
常夫人从内室取来一包东西,打开来是一大束长发,及一把利剪,含泪说道:
“当天晚上,她不但剪了头发,而且毁了自己的容貌,留书出走,声言从此削发为尼,常伴古佛青灯,终生不再谈婚姻二字,看来你们即使能再相见,小琬只怕不答应,也配不上你了。”
徐不凡心思沉痛,连声说道:
“不!无论天涯海角,我一定要找到她;无论她多丑多难看,我也一定要娶她。敢问世伯、伯母,小琬现在何处!”
常恒甫又是一声长叹,道:
“要是晓得她的去处就好了。”
“莫非不知她出家的地点?”
“小琬原在镇东高山上的‘静心庵’修行,我与你伯母还上山去看过她一次,可是当我返回京城任所,再干了一年京官,发现j佞当道,朝纲不振,在我辞官返乡之前,便从家人口中得知小琬失踪的消息。”
徐不凡的心象绷紧了的弓弦,道:
“怎么会失踪呢?”
“说失踪可能并不正确,应该说是自杀,她在庵后悬崖之上,留下一双鞋子,一封遗书,投入滹陀河中。”
“遗书上说什么?”
“除了对我们二老说些安慰不孝的话外,主要是因为你的死讯,对她打击太大,字里行间,了无生趣,说要到阴曹地府去找你。”
常夫人早已哭得象个泪人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
“这孩子实在太痴了,自从得到你的不幸消息后,整个人都变了,这也难怪,从小你们的感情就一直很好,又有婚约,是人羡人慕的一对小夫妻,现在可好,你活了,琬儿却失踪了,命!这全是命!”
徐不凡道:
“伯父、伯母,有一件事侄儿还不明白,既然是自杀,为什么又说是失踪?”
常恒甫道:
“事情是这样的,在琬儿跳崖自杀的当时,附近还有一个比她更小的女尼,亲眼看见有一只梅花鹿飞过,小琬有可能被梅花鹿救走。”
“如此说来,小琬应该尚在人间才对?”
“不凡,梅花鹿会飞,已属千古奇事,不可思议,又是出自一个十一二岁的稚童之口,更加无稽,任何人皆不敢寄予太高的期望。”
“事后有没有派人去河里打捞过?”
“有,曾雇用十余位潜水好手,在现场打捞甚久,然后又沿河而下,在沿河七村展开访查打捞的工作,前后费时半月,找遍了每一个可疑的角落,结果却没有发现琬儿的遗体。”
徐不凡闻言又兴起一线希望,道:
“依侄儿看,小琬健在的可能性绝对存在,梅花鹿会飞亦不是不可能之事。”
常恒甫摇头说道:
“不可能,不可能,琬儿是个孝顺的孩子,如果她真的还在人间,为何五年多来音讯全无?”
“我想,凡是不寻常的事,一定有不寻常的理由。”
“不凡,你真的认为琬儿还有可能没有死?”
“侄儿说过,可能性绝对存在,我想上山去静心庵看一看,亲自问一问那一位小尼,以及了解一下小琬跳河现场的环境。”
常恒甫夫妇生了一个痴情的女儿,见徐不凡同是情有独钟,心下自然甚为欣慰,立即满口答应下来。问明了静心庵的详细所在,知悉山路险阻,血轿难行,命二老八骏留在状元府休息〖奇+书+网〗,在常家匆匆用过午饭,便独自一人上去了。
山路果然崎岖难行,好不容易到达山顶,立为壮丽的山景迷住了。
目力所及之处,密密麻麻的植满了各种各样的果树,果实累累,果香四溢,山女一面穿梭采摘,一面放声高歌,群山回响,声若莺啼,听得人的愁闷全消,心旷神怡。
徐不凡找来一位山姑,问清楚路径,穿过一大片核桃树林,前路为断崖所阻,但闻水声潺潺,视线悉被云雾遮盖,深不见底。
河道并不算宽,仅二丈有余,一条长长的山木横跨其上,交通两岸,果农负重而过,晃晃悠悠的惊险万状。
徐不凡纵身而过,顺着崖边往东行,约莫顿饭功夫,再往北面一转,林木深处,红砖绿瓦辉映,有一座小小的寺庙,正是‘静心庵’。
表明身份来意,见过主持了因师太,开门见山的说道:
“在下贸然造访,扰了师太的清修,尚祈海涵,晚生今日此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小琬发生意外时的详细情形。”
了因师太双掌合十,朗朗的宣了一声佛号,道:
“阿弥陀佛,善哉,小琬尘缘未了,情孽太重,整日困坐愁城,以泪洗面,来此半年不到,终于多情而殉身,实在令人扼腕。”
徐不凡一怔,道:
“老师太的意思是说,小琬已经死了!”
了因师太手握念珠,双目半睁半闭,声调缓慢而有力道:
“断崖高险,水流湍急,跳崖投河,百无生理,施主勿作生还之想,以免庸人自扰。”
“老师太,听人说,小琬投河后,曾四处打捞,并未寻获尸体,生存的机会应该还是有的。”
“滹陀河河水甚急,打捞时早已失去时效,如果贫尼猜想不错,小琬必是顺流而下,葬身大海了。”
“贵庵有一位小尼,据说当年曾见一只会飞的梅花鹿经过……”
了因的双目陡然睁大了,面露不悦之色,道:
“童雅之言不足采信,无知雏儿的话,如何作得了准。”
这无异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但徐不凡仍不死心,道:
“可否请这一位小尼出来一见?”
了因师太起先断然拒绝,禁不起徐不凡的苦苦哀求,最后终于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叫出一位十七八岁,眉清目秀的女尼来。
又费了一番口舌,征得了因师太的勉强同意后,徐不凡在女尼的引导下,来到昔日常小琬跳崖的现场。
断崖下雾气迷蒙,风大水急,徐不凡朝下面望了一眼,目注女尼,正容说道:
“小琬投崖的地方就是这儿?”
女尼指着一处平坦的地面,以肯定的语气说:
“是的,鞋子就放在此地,遗书压在鞋子下面。”
“这时候,你在哪里?”
“我记得清清楚楚,是饭后晚课前的黄昏时分,小琬姐跟往常一样,又跑到庵外去散心,却不准我同行,因为我跟她一起惯了,我还是偷偷的跟了下去,做梦也想不到,她脱下鞋子,放好遗书,便纵身跳下去,我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临跳崖之前,她有没有说什么话?”
“那时我才十一岁,又事隔多年,她所说的话已记不完整,大概是说了几句对不起父母养育之恩的话,叫着你的名字,说要到阴曹地府找你去。”
“以后怎样?”
“我吓坏了,飞快的奔至崖边,也就是我们现在站的地方。”
“看到小琬了吗?”
“看到了,我亲眼见她没入云雾之中。”
“还看到什么?”
“没有,再也没有看到什么?”
“听说你曾看到一只会飞的梅花鹿,是吗?是不是了因师太不准你说?”小尼颈首低垂,一言不发,看那神态,似有难言之隐,徐不凡含着满眶的热泪,以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
“小琬的生死,对我太重要了。她如当真为我而死,我又:何颜独自偷生于世,请把你看到的,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不论:生死,我与小琬都会感激你一辈子:”
小尼被徐不凡的真情感动,豫了一下,道:
“师父说我当时是眼花了,一定是错觉,说出来别人也不:相信。”
“我相信,十一岁早巳能记事,尤其是这样特殊重大的事,一定记忆深刻,永世不忘。”
“是很深刻,到现在为止,依旧一清二楚,分毫不差。”
“那就快请明示一言。”
“我……我师父不准我说,她说怪力乱神之言,会激怒佛祖。”
“没有关系,你说完之后,我马上就走,老师太不会知道的。”
女尼迟疑了好一阵,朝静心庵的方向瞧一瞧,见无半个人影,最后才下定决心,道:
“好吧,徐公子,我告诉你,就在我奔至崖边,小琬姐尚未没入云雾中时,在她的一侧,突然出现一只会飞的梅花鹿。”
“相距有多远?”
“大约十几丈。”
“梅花鹿上有没有人?”
“好像有一位老尼。”
“你说好像,是否不能肯定?”
“速度太快,我当时又惊吓过度,实在无法肯定。”
“但是,梅花鹿的出现,上面还坐着一个人,这两点你可以肯定?”
“当然,千真万确。”
“快说,小琬没入云雾中后,梅花鹿到哪里去了?”
“也跟着潜入云雾中。”
“有没有见到老尼将小琬救起来?”
“没有,云雾太浓,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好了,谢谢你,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感谢不尽。”
深施一礼,当即告辞而去,通过独木桥后,霍然与神秘女郎钟雪娥不期而遇。
“咦,钟姑娘,你来此何事?”
“本来是想跟你谈生意的”
“徐某也正想找你谈谈伪诏的事。”
“可惜,姑娘我现在不想谈了。”
“为什么?”
“因为我不希望跟心里边想着另外一个女人的人谈生意,哼!”
冷哼声中,钟雪娥跳过断崖,竟连头也不曾回一下。
徐不凡心下大急,道:
“喂,钟姑娘,等一等,你要到哪里去?”
“寻幽探胜,游山玩水,你管不着。”
话落,人已淹没在无尽的果树林中。
徐不凡略一沉吟,挥手朝空际一招,高天木、王石娘立即飘然而现,徐不凡马上说道:
“钟雪娥可曾去过芳兰镇?”
高天木道:
“她是从另一条路线上来的。”
“你们两位知不知道,在老一辈的僧、道、尼当中,尤其是老神尼,有哪一位修成正果,而且善骑梅花鹿?”
二人同时摇头,王石娘道:
“不清楚,在老一辈的人物中,还没听说过有爱骑梅花鹿的,得道的老神尼更是闻所未闻。”
“不清楚就算了,日后得见师父佛颜,当可洞明一切。”
“嗯,师父他老人家博通古今,无所不知,是否有这么一个老神尼,一问便知。”
“现在,你们要特别注意钟雪娥,这个丫头愈来愈神秘,也愈来愈令人莫测高深,查不清她的身份来历,将是我们的心腹大患。”
高天木、王石娘点头称是,徐不凡取出血旗、血帖,告诉他们投送的时候地点后,随即分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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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州城南的‘千斤庄’,又名‘天下第一庄’,是武林一大重镇,大庄主陈宝泰,二庄主陈宝山,更是江湖上响叮当的人;物。
大门口摆着十个大石锁,每个均重达千斤,故名‘千斤:庄’。相传第一次拜访‘千斤庄’的人,都必须举起千斤锁,然后由庄主陈宝泰亲自恭迎入庄,盛宴款待,以武会友。若是举不起千斤锁,只有吃闭门羹,自己走路的份儿。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千斤庄’的大门却紧紧闭起,外面连个看门守卫的人也没有,透着几许怪异。
远处抬来一顶血轿,快如奔马,停在了庄门口。
天叟丁威嗵!嗵!嗵!擂着门大声吆喝道:
“喂,有长耳朵会说话的,给我滚一个出来!”
旁边开了一个小门,走出一个红鼻尖腮的大汉来,一见血轿,脸色立变,强作镇静的道:
“江湖上传言,血轿主人言必践,行必果,果然名不虚传,来的不迟也不早。”
地叟毛奇道:
“不必套近乎,开门吧。”
红鼻大汉道:
“欲入千斤庄,先举千斤锁,这是我们千斤庄的规矩。”
天叟丁威道:
“去你的,我家少主既不是探亲访友,也不想以武会友,是来取陈宝泰的项上人头的,用不上这些臭规矩。”
红鼻大汉厉色说道:
“不举千斤锁,就休想进入千斤庄!”
八骏早已按耐不住,正待发作,徐不凡步出血轿,笑道: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然是千斤庄固有的规矩,咱们入乡随俗,照着他们的规矩办就是。”
首先单脚一挑,千斤锁顺势飞起,右手捞住锁柄,轻轻高举过顶。
接着,八骏二老也毫不含糊,皆先后举起千斤锁。
徐不凡返身入轿,原以为千斤庄主也会照着规矩,开门迎迓,那知痴立良久,竟连一点动静也没有,不禁惹恼了徐不凡,道:
“岂有此理,徐某按规矩行事,贵庄何以食言,如此简慢?”
红鼻大汉道:
“规矩是为四方俊彦而立,千斤庄可不欢迎满手血腥的人。”
砰!缩身入内,连小门也关起来了。
徐不凡更恼更怒,猛喝一声:
“闯!”
天地二叟打头阵,抡起二只千斤锁,照准两扇大门撞上去,庄门坚硬如铁,居然未曾撞开。
四骏又提起四只石锁,准备一齐动手,血轿也跟着抬了过来,打算硬闯,庄门之上,‘千斤庄’、‘天下第一庄’的两方横匾上方,突如暴雨一般倾倒下难以数计的燃油。
不旋踵间,上面又丢下数支火把,嚷!的一声,一下子,庄门外三丈以内,便陷入大火之中。
这事来的太突然,二老首当其冲,全身满布燃油,处处是火,惊叫声中,倒飞出五六丈,就地打滚不迭。
四骏亦有波及,只是情形较轻,相互拍打一下,便告无恙。
血轿在最后,见势不妙,早巳退出危险圈外。如果慢上半步,燃油灌入轿顶,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火势极大,凶猛异常,何消片刻工夫,一座雄伟壮丽的门楼便付之一炬。
扬目望去,千斤庄内却静悄悄地,没再见到半个人。
二老的头发皮肤有数处灼伤,幸无大恙,徐不凡一声令下,血轿踏着余烬,大模大样的抬进千斤庄。
杀!
庄内看似无人,实则伏有重兵,徐不凡甫深入五丈不到,两侧厢房内猛地射来无数飞刀、利箭、金钱镖。
暗器一波接着一波,一拨接着一拨,漫天飞舞,触目皆是,目标皆对准徐不凡主仆,一旦被袭上身宋,不变成马蜂窝才怪。
二老四骏,固可凭本身功力逃过如蝗暗器,抬轿子的四骏,尤其是血轿本身,面积太大,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安然避过。。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血轿顶端,骷髅堆中,乍然张开一把特大号的伞,将八骏二老全部涵盖在内。
这当然不是伞,而是一块以‘天蚕丝’织成的帐幕,中有铁柄支撑,四边有丝线可供收放,徐不凡身在轿中,收放自如早将毕生的真力注入铁柄、丝绳,整个帐幕倏的快速转动,所有的暗器皆被扫落在地。
血轿继续前进,终于在院子的正中停下来。
蓦然,四下里刀光剑影,人如潮涌,血轿立被千斤庄的人围住,猛攻不休,二老八骏全部面向外面,奋力迎战,不许任何人接近血轿。
徐不凡步下血轿,向台阶之上一望,对两位四十余岁,满面红光,身材魁梧,容貌十分相似的人说道:
“徐不凡此来千斤庄,要找要杀的人只有陈宝泰一人,犯不着拿别人的性命当儿戏,为你们作替死鬼,奉劝两位及时将庄丁撤走,免得祸及无辜。”
站在左边的陈宝泰,右边的陈宝山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早先露过面的红鼻大汉,从二人身后闪出来说道:
“徐不凡,你死到临头了还大言不惭,千斤庄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油是他倒的,火是他放的,天地二叟的一头白发已被烧成鸡窝,一肚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