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的丹药?”
花渠点点头,“更多的丹药,我们的各个种族就是由此而来,他们定然也是。”
我想了一下继续向前走,穿过了天门才说:“没什么关系,反正都已经发生了。”
“可能有另外的变异在发生!你觉得会没有什么关系?”花渠道。
“我没有见过其他的变异。”我边走边说,却突然想到了疫人。
“我必须给李市长说这件事情。”花渠道。
我摊摊手,“请便,最好让他过来,我也有事要问他。”
花渠没再说话,匆匆转身离去。
我看着他飞快地跑向那道山崖上的小路,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方法出去。
花渠快速爬上山崖,和源源不绝的沙河一起消失在山洞中。我朝那边看了一会,再没有什么动静,转身继续朝城里走。
光线开始变得暗淡,根据这段时间的经验,再有一个小时所有的光就会突然消失,宫殿中的奇树珠宝将会发光,这里会更像仙境。
我惦记小阚,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当我穿过城门的时候,突然听到城中传来一声惊人的吼叫,所有的格迦都停下手中的事抬头朝里面看,接着就快速奔跑起来!
第六十章 你们的道德
我也跟着跑了起来,声音从第五重的大殿传来,正是荏想要带我去看的地方。
一只浑身都是鲜血的高大格迦从殿中朝我迎面跑来,路上的格迦都闪在一边,用种令人费解的目光看着它。
这只格迦比我高上一头多,头顶和肩膀手臂上缘透着青黑,肚子上一个巨大的豁口,血糊糊的从里面淌出来拖了一地。
它的势头极猛,我完全没有时间躲避,一回手撤出定光剑,矮下身子。
就在我将要和他接触的时候,一只矮小的格迦从后面飞速追来,一个纵跃扳住他的脑袋,后腿钉在脊背上,身子一拧将其摔倒在地。
我听到一声清脆的骨骼断裂的声音,再看那格迦躺在地上蹬了蹬腿,不动了。
倒在地上的尸体更显得巨大,长长的脖子几乎外成了直角,观之触目惊心。更加可怖的是他肚子上的伤口,足足有将近半米长的豁口朝外翻着,里面的内脏已经看不见多少了,白色的骨膜包裹的肋骨和脊椎清晰可见。
荏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四安你没事吧?”
也许是因为她太过紧张以致没有控制好力量,我的骨节清晰地响了几声。
“你再不松手,马上就出事!”我咬着牙说。
荏不动声色地放手,脸上一片平静,刚才的惊惶似乎只是错觉。
几只格迦迅速抬走了尸体,不知哪来的沙土铺地,血污也很快就清理干净了。
我看着她,有些调侃地问道:“是不是演砸了?”
“如果我演,就绝对不会演砸!”荏的语气中带着一种孩子似的傲慢,“之所以你能看到这一切,就是因为这都是真实的!”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抬腿就往大殿里面走。
荏追上来问:“你又想看了?”
“当然想,有点血我还好接受了。”我回答道,脚上没停,“最真实的应该就在这里面吧?”
荏没有回答,先我一步进了大门。
大殿门口密密麻麻的格迦感到荏的到来悚然分开,我一边感叹格迦竟然也好看热闹一边走了进去。
大殿中并没有如我想象的那般浓烈的格迦臭味,倒是血腥味很足。地板上是一大滩血,正中间是一捧血泥,里面混杂的,依稀是一个婴儿的头颅和残肢。
旁边一只格迦正被两只小格迦按在地板上,鼻子狠狠朝外喷气。
“怎么回事?”
荏没有回答我,边上一只类人的格迦凑过来,手中比划口中发出一些简单的音节,像是在解释什么。
“为了食物。”荏开口解释,却并不看我,“我们的食物不够充足,他们需要更多更好的食物在补充营养,所以产生了争斗!”
我看着血泊中眼睛半睁不睁的婴儿头颅,心中抑制不住的一阵恶心,也不再说话,转身就走出大殿。
荏跟了出来,也不说话,默默地跟在我后面。
走到城墙边上,我看了看那个只能容人蹲着通行的小洞,转过身来。
“果子快要熟了。”我说。
“是!”荏像是犯了错误的孩子,低着头。
“我看到了很多东西,说真的我感到了希望,但是这还不够。”我越说越觉得自己变得比格迦还快,“我不知道时间还够不够说服我自己。”
荏抬头看我,想了想说:“杀人者已经被控制了,等会召集齐所有人就处决了他!”
我摇了摇头,心中想起那摊血泥中的小手小脚。
“他死了之后,腹中的孩子还能活下来吗?”
“不能……”荏想了想,“等到孩子出生之后再杀?”
我也不知道在孩子还未降生之时就杀掉他和在他出生之后再杀死他的母亲究竟那个更残忍,但是也许生命更加重要?
……
我没有回答她的话,转身进了小洞。荏没有跟着我,站在原地。我回头看看她在洞外飘飘的裙摆,忍不住说了一句。
“那是你们的道德,你们自己选吧!”
我心中一片混乱,丢下这句话便匆匆离去。抓住墙上绳索的时候,我向后看去,荏的雪白裙摆仿佛仍在墙的另一面飘荡。
躺在床上,我轻抚着小阚的肚子,我们的孩子也随着母亲的沉睡而睡去,一只小脚向前蹬着,我甚至能够摸出珍珠般的脚趾的轮廓。
脑中回想起那大殿中间的一团血肉,那一段段通红的残肢和半睁着的眼睛。
我不知道这件事究竟能够说明什么,是不是就可以证明格迦身上带着永远也洗不清的残暴本性。
回来的时候,我问过小阚,如果她此时和别的孕妇困在某处,缺乏食物,她会怎么做。
小阚思考了很久,久到我都开始羞愧于将她置于这种残忍的境地。
“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做!”小阚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眼中的决然如同一道锋芒。
我没有再问下去,只是将她拥入怀中,我究竟还是没有那种残忍的勇气。
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杀死别人甚至别人的孩子,究竟该从哪个道德高度去看待?
“四安,你不会让我们面临那种事情的,对吗?”小阚问我。
我点头,保证。
这个时候我突然感到,自己的责任首先是始于自己的家庭,而不是人类或者世界这些**的东西。
夜渐渐深了,这个世界里并没有月影的移动。我第一次没有出去夜游,而是安静地守在小阚的身边。我一直看着她,仿佛自己一错眼珠,她们便会离我而去,去为了生存而争斗,而残杀!
……
李二来的比我想象的更快,仿佛他就在城外的某处守候,等待花渠的汇报。
天亮的时候,他缓步走上了我们的小楼。
我们在二楼见面,小阚在楼上不安地等待着。
“这里可以出去?”我没有寒暄,问了一个我最想知道的问题。
“能够进来自然就可以出去。”李二微笑着坐下,熟悉的仿佛到了自己家里一样。
“四安先生别来无恙。”
他仍然是微笑着寒暄道。
我点了点头,“貌似无恙,其实不好。”
第六十一章 明日将至
“给你发信息的人是我。”李二轻轻地点头道。
我点了点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心里觉得应该是早就知道了。
“何必去格迦寺?办公室没有电脑吗?”
“这么重要的信息,总得试过了才告诉你。”李二回答道,“夏庄石骨可御格迦,先生应该试过了,当知吾言不虚。”
我不再说话,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老人,却怎么也和幻象中那个威猛的形象对不起来。
以前没有发现,这时我才看出他的确有些和我相像的地方,特别是略微有些耷拉的眼角,角度形状简直如出一辙。
李二也在看我,略有些浑浊的眼珠里透着精光。
过了很久。
“你受苦了。”李二突然开口,像是戳破了房间里的什么东西。
“我知道。”我哼了一声,“比你想象的要多!”
“我说的,和你想的,不是一件事。”李二似乎是笑了一下,“你本来不必如此……”
“什么意思?”我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些不对。
“意思就是你本来不应该是现在的你,其实你也是个错误!”
我摇了摇头,指了指外面,“他们是我亲手造就的错误,所以我当然也是个错误,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对不对?”
李二点头道:“不错,这并不奇怪。”
“我本来应该和卢岩一样?”我追问道。
“你不应该成为我,至少不应该是现在成为我。”李二站起身,扶着后窗朝外看,外面是通往不死树的那个城墙。
“我来不是为了说这个!”他看了一会回过头来,“花渠告诉我,可能有另外的丹药流失在外,已经出现了新的变异?”
“不能确定,我只是告诉他有不怕水的格迦。”我解释道,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都紧张成这个样子。
李二显然看出了这一点,叹了口气解释道:“你们这一次和我们那一次完全不一样。”
他这话里面全是代词,但我完全听懂了,也没发问,安安静静等他解释。
“我们那次是一次正常的变异,我做出了决定,引领族人服下了丹药,帮助他们取代了旧人。”
“但是你们却不同。”李二向后收了下肩膀,像是为了放下身上的什么负担一般,“你们是一个意外,意外到就算是我处在你的位置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作为要被取代的旧人,我不知道你该怎么做。”李二吐出一口气。
“你不也是旧人吗?”
“我也是旧人,但我有族人的帮助。你却是孤单一人,而据我所知,能够站在你这边的似乎是新人……也就是你要消灭的格迦!”
李二的身体僵了一下,像是感到自己又跑题了,开口道:“其实我来找你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我要告诉你,如果你要恢复旧人的权威,你所面对的敌人也许不是一个两个。两一个就是,长生果明天就要成熟了,不管你的选择是什么,你都要去。”
“你说的是其他的丹药?”我没有理会他说的第二条。
“不错,这个世界很大,在这场意外里我们不知道究竟会有多少个同源但不同种的变异,你所要面对的可能不只是格迦和疫人,还有什么我们无法知道!”
“就算你准备让人类和格迦一起生存下去,你可能还要面对更多的变异种族,他们不是格迦,不会听命于……”李二顿了一下,“荏,是不是这个名字?”
我没有回答他,想了想道:“那些都顾不得了,我只能做好眼前事再说。”
“我们的重要性不只是在于我们的血可以做成抵御变异的丹药,那只是一个修正错误的权力。你不是他,你只是传承的一环,那种真正可以支持选择的权力,你并没有!”李二像是个话唠的寂寞老人,喋喋不休地说着。
面对一个个略有不同但大致一样的真相,我已经觉得麻木。而一种近似于自怜不忿的情绪却突然从心底爆发出来。
“虽然我只是传承中的一环,但也许我可以做到你们都做不到的事情!”我搁下一句,转身朝三楼走。
李二没有回答,从背后传来的感觉,我似乎感到他是一种赞许的姿态。
楼梯走上一半,我突然转过身来问:“我知道你们那一次是早有计划的,但你也有选择的权力对不对?”
李二肯定没有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有些愕然地点了点头。
“同样作为旧人,我不相信你连一点眷恋都没有,你是为什么作出了选择?”
李二的表情突然变得温柔,像是垂暮的老人再度想起了自己的青葱岁月。
“我爱上了一个女孩……”
听到这个回答,我笑了,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上楼。
楼上也有个我爱的女人,她带着我的孩子在等我。
……
“他说了什么?”小阚迎上来,带着强行压制的不安。
“没什么,讲了一些陈年旧事,与我们无关。”我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那就好!”小阚一如既往地相信。
“对了,他说明天长生果就要熟了。”我装作无意地说了一句,口气就像是早晨遛弯回来端着饭碗告诉老婆遇见了隔壁王小二。
“哦。”小阚转过身去,“那你得吃点猪肝,先补补血。”
我笑了,扳过小阚的肩头,低声道:“我现在能找到的猪就只有你。”
小阚也笑了,扭住我腰间软肉。
有些发痒的疼痛让我的心里有些甜。
李二并没有在我的小楼住下,而是去了离我们不远的地方。中午下楼的时候我在二楼看到了他们留下的几盒老山参和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此去不返,余事勿忧。
我笑了笑,他们还不知道荏的事,怪不得他会用那么怜悯的表情看我。
小阚今天表现的特别乖巧,我能看出她在努力逗我开心,只是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她才会露出那种忧伤的表情,似乎我明天的疼痛已经提前落到了她的身上。
这一天过得很快,小阚一直强撑着但最后还是在我的极力劝慰下睡着了。外面的宝光照进来,那种忧伤再也没有东西阻挡,浓浓的在她脸上涂开……
一道影子落在她脸上,我回头看去,荏一袭白衣站在窗户上。
“她快生了……”荏说。
我点了点头。
“明天就要开始了,你准备好了吗?”荏问我。
第六十二章 金色的血
池中的丹水已经涨到了石头沿上,我站在长生树下,手中握着卢岩干枯的手臂。
长生果已经成熟,透着浓重的紫黑色,在树枝上摇摇欲坠。
所有的人都站在广场边缘,小阚并没有来,早上我离开的时候,她还在床上装睡。
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究竟是在等待什么,恐怕谁也说不清楚。
李二已经把应该做的步骤全都教给了我,整个过程中都带着一种貌似欣慰的笑。
时间仿佛放慢了脚步,每一秒钟都变得漫长。
我在等待荏的到来。
现在的我已经不能义无反顾地去死,或者说本来就不能做到。
所以我要等她。
终于,一抹白色出现在我视线的尽头,荏的银色头发闪着光。
人们分开,又聚拢,像某种器官一般将荏吞了进来。
她的脚步无比轻盈却又透着沉重,这种地方本来就对她这样的新人有先天的禁制,因为这里,本来就是他们的敌人。
荏越走越慢,每个动作似乎都在克服极大的力量,那些突破组在的瞬间动作甚至扯破了她的衣服,凌乱了她永远柔顺的银色秀发。
她走过的地面上留下了脚印,有的极为完整如同被赤脚踩过的软泥,有的则完全看不出形状,像是被硬物重击出的破洞。
“你到了台上之后就不能再下去,若是中途离开,便要再等五十年!”李二的话在我耳边响起,让我止住了想要去帮助她的脚步。
荏仍在前行,每一步都愈加艰难,她始终抬着头,冲着我的方向,脸上似乎还带着笑,像是这些痛苦和阻力都让她感到了无上的欣悦。
我站在平台边缘,虽然隔得很远但还是极力向她伸出手去,姿势十分可笑。
看到我的狼狈,她的脸上笑意更浓,似乎是嘲笑,似乎又是欣慰。
不知道过了多久,荏终于站到我面前。洁白的衣裙已经被汗水湿透,美丽的身体在那些破洞中若隐若现。
“来了?”我错开眼睛问道。
“好看吗?”荏挺了挺胸,没有丝毫寒暄的意思。
“辛苦了。”我答非所问,“要不要休息一会?”
“时不我待。”荏敛了玩味的笑容,竟然冒了句成语。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该夸她一句什么。
“该怎么做?你告诉我!”荏向丹水池边走去。
上了平台之后,那种奇异的阻力突然消失了,荏行动如常,在没有之前举步维艰的样子。
“李二告诉我只要把手伸出去就可以了。”我站到她旁边道。
荏点头,突然问道:“我看了那么多书,书上说凡是现象都必有原理,这个地方的原理是什么?”
我愣了一下,想起来早上的时候我也问过李二这个问题,当时他的回答是……
“前代人的智慧是我们无法想象的,他们的世界我们也不能理解,这地方如果用你们的科学也能解释,但终归太过牵强,所以还是不解释了。”
“你们?”荏的表情有些疑惑。
我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把李二的原话说了出来,赶紧解释道:“是我们,我有些走神了。”
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抓住我的手,“开始吧!”
我俩的手臂伸到了丹水池的上方。
就在同时,一道屏障突然从地下升起,将这个平台和外界隔绝起来。
这道屏障的感觉非常熟悉,有些像是夏山上那种黑色或者银色的薄膜。但和它们不同的是,这道屏障是透明的,若不是稍微带着点绿色,我就只能用感觉才能知道他的存在。
丹水池中的丹水轻轻鼓胀,像是中间有什么东西想要破水而出,但不管它怎么动,却都没有丝毫溢出池沿。
“四安,我的血在动!”荏低吟道,身子微微颤抖。
我却没有感觉到丝毫异状,“废话,血不动不就死了?”
荏没有回答我。我觉得有些不对,侧眼去看她。
她的眼睛已经闭上,脸上露出一种特别古怪的神情,那条悬在丹水池上的手臂,繁复的血红色花纹已经敛去,条条血管高高隆起,有些紫青有些金黄,交织在一起,带着一种诡异的美感。
我心中一惊,知道肯定是出了差错。要知道荏的血本来就不能用作此事,她是不知从哪里寻在的法子,强行用丹水对自己进行了改造。
这种法子靠不靠谱,改造是否会有效,谁都不知道!
荏像是已经失去了知觉,整个人都变得僵硬,就像是木偶一般。
我用尽全身力气把她的胳膊朝回拉,但是她的手臂已经僵硬如枯枝,根本就拉不动。
这样下去恐怕荏就要死在这里,我感到自己的心脏都扭曲了,猛力拽着她想逃下平台。但是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将我俩的身体挤住,我的脚下竟然丝毫移动不得。
就在这时,荏的手臂猛地一抖,大量金黄铯的液体从手臂上渗了出来,那些鼓胀的金黄铯血管慢慢消了下去。
大滴大滴的金黄铯血液从她的手上落入丹水池中,如同金箔做成的莲叶,在丹水面上平摊开来,慢慢移动,很快就将小小的丹水池铺满。
而她手臂上的紫青色血管也突然平复,肤色重新变得白皙如最美丽的白玉。
她的手缓缓松开,如同一条最晶莹的蛇,在我的身上滑下,重重地摔在地上。
……
“四安,我没事……”荏的声音在地上传来,“我就是有些累了,想吃点压缩饼干……”
那是我们常吃的东西,但是最近这几个月,她离开我们在外面居住,很久没有吃过了。
对于她来说,那种难吃的东西里面,应该是有回忆的。
我就怕人说这个,一般到了这种台词的时候,说话的人不是快挂了就是回光返照了。
“我床底下还有一箱,帮我办妥了这事,管够!”我大声喊,声音却极小,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吞没了一般。
没有回答,我的耳朵突然被无数杂乱无章却又带着些奇妙韵律的声音充满,身体内到处都充满了酥麻的感觉,像是有无数的细小微粒在我的体内碰撞,分离,燃烧!
第六十三章 千里终成
“你是真正的血脉!”
身体里的声音似乎在告诉我。
我知道这一切只是幻觉,眼前真实的只是我手臂上冒出的鲜血!
红色的莲池中,金色莲叶随着呼吸鼓动,时而融合时而分离,最终却凝聚在我的手下,像一枚金色的平盘。
鲜红的血凝成线,却又如锥子般刺破金盘,在中间的丹水里凝结起来。
丝丝缕缕的红色从丹水中剥离出来,被我的血吸收进去。被吸收过的丹水变成了浑浊的黄铯,缓缓下沉,新的丹水迅速补充进来,而后又被剥离了颜色,随着沉下去。
我感到自己的手臂变得无比通透清凉,大量的鲜血从无数个毛孔中喷薄而出,一阵阵心悸从胸口传来。
荏的血已经被我的血撑成了一个圆环,丹水池中的丹水颜色也变得越来越淡,终于开始透出了浑浊的黄铯。我的血在圆环中间翻滚,不断变换着形状,如同某种生物一般,贪婪地吸收着丹水中的红色。
我已经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天地万物仿佛已经化为一池,除此之外只有我的两只手臂,一只通透如云,一只沉重如山
沉重的是卢岩的手臂。
丹水池中鼓荡的更加厉害,那个金黄铯的圆环开始缓缓旋转。
中间那团鲜血和淡水的混合物停止了对我的吸吮,旋转着变幻着形状。
浑浊的黄铯丹水朝中间收拢,成了个半球形,高出了池子,那金环和血团被拥在中间,就像是一个有着金色瞳仁红色瞳孔的眼球。
加附在我身上的压力骤然消失,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向后倒去。
荏在后面顶住了我。
“四安,你怎样?”
“我还好……”我有些茫然地回应着她的问话,却从她的声音中听不出丝毫的情绪。
荏没再说话,缓缓将我身子放平躺下。我能感觉出她身体的颤抖。就算是强悍如她,在这种生命的抽取中,也无法坚持太久。
我的头枕在荏的腿上,荏努力调整着姿势,保证我可以看清眼前发生的事情。
丹水在继续凝集,很快形成一个圆球悬在空中。金色的血液开始环绕在圆球中央,在圆球内部,我的血液仍在不停变化着形状。
圆球还在上升,很快就接触到了长生树上的果实,那两个紫黑色的果实剧烈地抖动,随着一声脆响落入了圆球之中。
血液如同饥渴已久的猛兽,一下子就将那两颗果实裹挟其中,那金色的圆环却猛地收紧,似乎也要去吃那两颗果实。
荏的血液似乎完全不能溶于丹水和我的血液,那束紧的圆环几乎要将空中的水球勒成两半!
“就是现在!”我对自己说,强行用力将一直抓在左手中的卢岩手臂冲着空中扔了出去。
我的力气根本不足以支持我击中空中的水球,但卢岩的手臂一脱离我手却像是活过来一样,在空中如同一支黑色的独木舟,张开的手掌直冲着向前,破开空气,一下子就扎到了三者之中。
手臂在水球中短暂的停留了一下,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但随后,几乎就是一瞬间的样子,他的手臂在水球中不见了!
无数细小如同黑色沙粒的碎块在水球之中弥散开来,随着它一起的还有荏的血液和我的血液。
一时间红色和金色的碎屑在丹水球中四散,伴着黑色的和紫黑色的碎屑。
丹水球就像是内部肆虐着风雪的水晶球,猛地膨胀却又缩紧,使得里面的碎屑飞舞的愈加狂乱!
“成了?”荏问我。
“应该是成了!”我点点头,向后靠了靠,为自己的脖子找了个更舒适的角度。
空中的丹水球还在变化,里面肆虐的风暴逐渐缩小,最终凝聚成了一个圆球的形状,而剩余的丹水则朝周围扩散,形成了一个大门。
那个五彩斑斓的圆球就在大门中间旋转。
浅蓝色的隔离突然消失,就如同它们突然出现时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成了!”我肯定的说了一句,这才感到全身如同被抽空了的粗陋皮囊,毫无保留地贴在地上和荏的腿上。
“真美!”荏仰头看着空中如同水晶般的大门和中间缓缓旋转的圆球,由衷地赞叹道。
的确是美!
构成大门的黄铯丹水不知为什么变得晶莹剔透,显出一种极为干净的浅柠檬黄,而中间的五彩丹球颜色却带着一种木质或者矿物的厚重,两相对照,反差出一种动人的奇异美感。
美则美矣,但却不值得如此赞叹。
我想一定是荏从未在正常的人类世界生活过的原因,这种类似于灯球的东西实在不能让我如她一般兴起这么强烈的赞叹之心。
“你没有见过真正的人类世界……”我勉强笑了笑说,“烟火,霓虹灯,各种数码效果,你都没有见过。如果你能像我一样曾经见过它们,你会发现这只是一般的美丽而已。”
“真的?”荏的口气中充满了向往,但随即又转为遗憾,“好可惜……”
我心中突然涌起极为强烈的同情,“不用惋惜,人类会活下去,不用十年,更美的东西就会出现!”
“人类会活下去,那我们呢?”荏很敏感地抓住了这一点。
我有些犹豫,想了想才回答道:“你也会活下去,我保证。”
“那个杀人犯。”荏说,“我们把她关起来了,生产的日子已近,我们没有理由再多杀一人!”
我点了点头,“如果不是日子已近,你们会怎么做?”
“我们要看他的动机,综合考虑更多的事情,但我想最后的结果还是要等她的孩子降生。”荏说道,“这方面我们的想法还不成熟,说不定可以借鉴你们的法律。”
我看着悬在空中不停旋转的彩球,这会功夫它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那上面斑斓的色彩让我想起了我曾经见过的某些行星,它们孤独自我地行走在宇宙中,从不迟疑,从不思考……
“那是你们的道德……”我最终说。
第六十四章 血脉
我是被荏背回去的,格迦之王强健的体魄使她恢复得比我远远要快。
卢岩站在我身边,都佛爷远远跪伏在地,他的旁边站着李二和花渠。
我没有力气理会他,荏近乎强硬的拒绝了卢岩想要接我过去的要求,伏在她的背上,我听到了都佛爷口中抑扬顿挫的经文。
这经文的发音晦涩难懂,但却能够听出其中满溢的礼赞喜悦之情,如同破晓的太阳。
卢岩在旁边看着我微笑。
“我做到了。”我对他说。
“你马上就要做到了。”卢岩一如既往地说着让别人听不懂的话,长长的两绺刘海在清秀的脸边划过。
我笑了笑,心中似乎也认同他的话。
“刘东西两口子呢?”我没有看到他,心中有些奇怪。
“他们和小阚在一起。”卢岩道,“恭喜你。”
我感到荏的背僵硬了一下,却没有在意,机械的说了声同喜,随即马上意识到了什么。
“她要……”嗓子像是突然被什么堵住,让我说不出话来。
卢岩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满满。
我的身上突然重新灌注了力量,挣扎着从荏的背上下来。
荏并没有阻止我,而是在旁边扶着我的胳膊。
脚上仍然无力,但我还是快步朝前走着,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变化,变得更新,更加通透。
小楼仍然静静地待在那里,刘东西坐在楼门口,叼着一根草棍,模仿者狗的姿势。看到我们,噌得下子站了起来。
我挣开荏的搀扶,快步走过去。
“怎么样?”
我俩同时开口。
就在这时,一声嘹亮的啼哭从楼上传来!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我看不见周围精玉美器堆砌而成的仙境,看不到眼前刘东西开合的嘴巴,所有的一切都被这声啼哭所充满,没有留下一点空隙。
我快步窜上台阶,飞快地上楼,摔倒在二楼的楼梯上又迅速爬起。
小阚静静地躺在床上,满头的秀发已经被汗水浸透,贴在脸上如同最精美的花黄。
“这次没有堵车?”她问我,声音带着那种无力的柔弱。
我点了点头,眼睛已经看到了躺在她身边的那个小小的身子。
“见我就堵车,见儿子就不堵了?”小阚假嗔道。
我点头又摇头,脸上一定满是央求的表情。
“快来抱抱他吧!”小阚微笑着说,“以后他就得叫你爸爸了。”
我慌乱地点头,几乎是一步就迈到了床前。
那个小东西就躺在那里,皱着眉头,张着嘴巴,粉红色毛茸茸的小身子就如同最易碎的珍宝,让我想去抱起他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触摸。
王大可在边上伸出手来,将这个小东西送到我手上。
“第一次吧!”
我没有说她废话,只是点头。
这个小东西就在我掌心里蜷着,我想对他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只能呆呆地看着,触手的柔软嫩滑几乎要将我给融化了!
这小东西像是认出了熟悉的心跳,又或者闻出了我的味道,竟然将小脑袋朝我胸口蹭了蹭。
这么轻柔的接触却像是重锤的轰击,我感到胸中一震,几乎站立不住!
王大可赶紧伸手接过去。
小阚紧张问道:“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我这才有些缓过神来,回答道:“没事,就是有些虚弱,又太激动了。”
“我们一起躺一会吧。”小阚看我真的没事,放下心来,摸了摸身边的地方对我说。
我们静静的躺在床上,孩子就在我们中央,我感到全身无比的舒畅,就像是要融化到床中一般。心中那一点梗塞早已被我抛开,我不停地偷偷看躺在我们中间的孩子,虽然他在母亲腹中的时间里我们早已经无比熟悉,但是现在看到还是有些陌生。
“给孩子起个名字吧!”小阚说,“你是他的父亲。”
“好。”我答应一声,开始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