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荏,virus张这么做是因为他爱向慈。他也许并不是想救回她,而只是想给向慈报仇。”小阚解释道。
“愚蠢!”小荏点评道,“若不是四安,他什么都干不了!”
我知道想让她知道人类的历史很容易,但是想让她了解人类的情感却很难。
“小荏,你之前读了很多历史书,都能理解吗?”
“不全理解……有些事情很愚蠢!”小荏道。
“你想过为什么吗?”我问了一句,知道她答不上来,接着说道:“因为帮助人作出决定的,除了理智,还有情感。而且理智有时候会不在,但情感却一直都在。”
“为什么?”小荏问道。
“不为什么,因为人就是这样的生物,这也是他们和其他生物区别开的原因。”我停了一下又道,“我自己也觉得这些事情很愚蠢,但是这种愚蠢却恰恰就是人类的可贵之处!”
小荏满脸都是不懂的表情,“为了感情去做不该做的事情是很可贵的?”
我听他这么一说,吓了一脑门子汗。
格珈作为进化来取代人类的产物,理智和高效无疑是他们的处事原则,像是感情这种复杂的情绪,不知还要等几千年才会进化出来。
但是小荏对我的依赖我是知道的,这种依赖不知和感情有多大的关系,但我认为荏对我的依赖大多是来自她格珈之王对我身份的敏感,而无关其他。
所以她不可能会理解我的话,而曲解的后果就是她可能会对小阚不利!
“小荏,你理解错了,我们不用讨论这个问题。”脑子里飞快地转了一圈,我擦了一把汗赶紧回头制止。
小荏抬起头来看我,我似乎看到她的长指甲缩了回去。
“小荏你记住,这车里的都是你的朋友,都是需要你拼命来保护的。同样,我们也会拼命来保护你!”
荏点了点头,“我会保护你们。”
我一阵无语,荏自然不需要我们保护,我的话说的有点太顺嘴了。
车子很快就出了城。天已经大亮起来,路边曾经疫人的营地已经被践踏得乱七八糟,众多留守在外围的疫人看到我们车来,纷纷让出路来向我们致意。
我没有去看他们。这些遍身褴褛的疫人只是为了自己能够安然度过致命的夏天而欣喜,但他们却不知道,在这个过程中,有多少的阴谋和暗斗,又有多少人性暴露于光明。
那些工事中的人们,因为阴谋而死于人性。他们像是一个缩略词,诠释着这个末日中人类的无数死法和命运。
车子背着光,一路向西。接下来我们要去囊谦山区。地图上那浅白色的一块,我们究竟该到哪里寻找,又要寻找什么?
第一章 纸钱
越往西走越是荒凉,因为有荏在车上,我们也不再害怕暴露行藏,白天赶路,晚上休息,却一点也不比日夜兼程的时候少走。
这边人烟稀少,末世对这里的损坏也不是多厉害,路边的加油站里竟然还有不少油,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被人带走。
三天之后,我们进入了海青境内。
这里虽是西部,但是却没有西北那么荒凉,好几条河流通过,沿途多壮丽景观。
我贪恋于外面的景色,竟然像是忘记了所有的事情,经常连着几个小时对着外面蓝的不真实的天空发呆。
一路上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就算是我们一直警惕着的其他势力也并没有出现。直到有一天,在我们前进的道路上突然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那是一些纸钱,并不很多,但却散布的非常均匀,黄澄澄的撒了一路。我们停下车来查看,这些纸钱都非常新,黄纸剪成,除了边上溜了一圈金边,和平常的纸钱并无二至,看起来就像是这两天刚刚洒下的一样。
刘东西远远站着不过来,嘴里大骂晦气,还弄了点酒非得让我洗手。
我没有那个心情跟他闹,心里感到非常奇怪。在这个时候,死人还不如死个鸡动静大,怎么还有人正经出殡撒纸钱?再说了,就算这个地方真的是一片世外桃源,但也已经是藏文化的天下,撒纸钱开路这是汉族的习惯,怎么也不该出现在这里。
捏着一张纸钱,我朝刘东西那边走。刘东西一边骂一边后退,不让我靠近。
“刘东西,你看这纸钱有什么讲究吗?”我问道。
原来这纸钱不光做的精美,上面还有些奇怪的纹饰。尖嘴环眼,仔细看来,竟然像是一只怪模怪样的鸟。
“有什么讲究?不都是贿赂小鬼的,跟咱都不是一个银行的,你留着没用,赶紧扔了它!”刘东西捏着鼻子说。
“别胡闹!你仔细看看!”我把纸钱搓了一团扔过去,正中刘东西鼻子。
刘东西惨叫一声,很夸张地伸手扒拉,一看就是在装。盗墓贼干的就是亵鬼渎神的勾当,什么时候敬畏过鬼神?
“这个东西我没见过!”刘东西收了神通,展开纸钱看了看说,“不过这家子真是有钱,上边的金箔是真的!”
我有些无语,这人的关注点完全不在正常思路上。
“你不觉得有些可疑?”
“多少有点……可是关咱们什么事?”
我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的确也是,人家出殡,关我们什么事,我管的有点太宽了。
刘东西看我没话说了,招呼着大家上车,继续往前走。
路上的纸钱一直都有,有的地方多些,有的地方少些。我的注意力完全被路上的纸钱所吸引,再也无心去看周围的景致。
一直走了一百多公里,路上的纸钱就没有断过。
刘东西看我一眼,啧啧道:“出个殡跑这么远,早知道都捡着,几两金子是能攒起来的。”
我没搭理他,依然看着外面的路。天色渐晚,风慢慢大了起来,纸钱被卷离路面,挂在路边的枯草上,很有几分凄凉。
“天晚了!”刘东西又看看我,“找地方吧!”
车子下了路,停在一片卵石滩上。我们下车生火,准备吃饭。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休息,所有人的气色都好了很多。这地方地广天阔,对人的心情似乎都有滋养的作用。刘东西人来疯一样的胡说八道,把气氛搞得很好,我也有些高兴起来。
就在这时,不知道从哪里起了一阵风,呼啸着卷了过来。这风吹的邪乎,寒冷刺骨,火堆中的火苗一阵黯淡,差点被吹熄了。
刘东西隔着火堆坐在下风口,被吹了满脸火星子。正在忙乱躲避的时候,一张纸钱飘然而至,正糊在刘东西的脸上。
气氛一下子变得阴森可怖,刘东西一把抓下脸上的纸钱,扔到地上唾了两口。
小阚抓着我的胳膊,有些抖,我拍了拍她的肩膀问刘东西。
“怎么回事?”
“鬼才知道!”刘东西一脸不爽,毕竟被这种东西糊了脸,再不忌讳鬼神的人也不会感到很愉快。
王大可早就亮起了手电筒,四处查看。周围并没有什么变化,那股风也已经停了。
刘东西一脸丧气样,拿出小酒瓶来闷了一口又仰头喷了出去,别人都看他,谁也没说话。
“看我干什么?我脸上又没有花!”刘东西被我们看毛了,很不爽地说。
“你脸上有钱……”王大可幽幽地来了一句。
“你……说的很对……”刘东西可能想骂人,但是想到总不能当众辱骂女神,关键时刻改了口。
“不对!你以为我听不出来?”王大可咬牙,“明明是改了口,说吧,想说什么来着?”
刘东西显得很为难。刚才的恐怖气氛一扫而空,大家都在笑嘻嘻地准备看热闹。
谁知刘东西眼珠子突然转了转,开口道:“其实刚才我是想问你想听故事吗?我有个故事想讲给你听。”
众人皆倒,纷纷指责刘东西无耻,刘东西却笑嘻嘻地做了个罗圈揖。
“想听,你讲!”王大可却没有放过他。
“都坐下,都坐下。故事很长,你们都别累着!”刘东西盘腿坐在火边,这次挺注意,没坐在下风头。
“这个故事,和纸钱有关……”刘东西看我们都坐好,表情一肃,缓缓开始。
从前的时候,有个乡下穷书生,独身一人住在村中,不事农事,一心苦读。村里的人见他勤奋,也时常接济他衣食,不求未来回报,只是看重他这一番恒心。
但是村里人终究也不富裕,接济他的无非就是一些粗陋饮食,只能勉强维持个半饥半饱。这个穷书生既然知书,自然达礼,每每有乡邻送饭,都是长揖及地,行拜见父母之礼。
虽说有人接济,温饱无忧,但是这书生却另有无法解决的困难。
常言说穷文富武,其实只是相对而言,读书一点也不少花钱。比如说,圣贤书你买不起刻印版当然可以手抄,但是笔墨纸砚一定得有,不然你抄书都没得抄去。
这穷书生也算是书香门第出身,家中却有传下来的几套书经,残砚秃笔。但是这纸可是个金贵东西。书生一个大钱没有,墨可以自己烧炭,纸却没钱买去。
读书可以没纸,但是考试没纸可不行。书生虽然是乡野鄙人,但也知道要想金榜题名,除了才学还得有一笔好字。但这字可不是天天在沙盘上画就能练出来的。
眼看明年就是大举,自己执笔在纸上写的字却屈指可数,书生心急如焚,无心读书,到处寻找替代品。
那个时候可没有包装纸,北方也没有大叶子树,书生心里着急,已经有些痴了,天天村头巷尾寻摸,惹来不少非议,接济的饮食少了许多,白眼和嘲讽却多了不少。
就在心灰意冷之时,书生却在地头捡到一串精美的纸钱,个个都有巴掌那么大。
虽说巴掌大也不是多大,但是蝇头小楷也能写上百多个字,这一串纸钱也能用上不少时日。
书生读圣贤书,自然忌讳也少些,只是不问而取的道理是断没有的,当下匆匆磕了俩头,取了纸钱匆匆离去,回家生火制墨暂且不表。
但就在当晚,却发生了一件诡异的事情。书生发现自己写在纸钱上的字过上一会功夫就会四散横流,凝成一个古怪的纹饰。再不信鬼神的人遇到这事也会心惊,更何况院子里还偏偏传来一阵阵竹棍敲地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有人拄着拐在院子里来回行走。
书生想看又不敢看,只有将条凳堵上大门,坐在条凳上默念论语。
偏偏就在这时,那声音却停在门口不动了。书生面无人色,只觉得一门之隔便是地狱,再不敢坐下去,匆匆起身却踢翻了火盆。滚烫的碳粒撒了一屋子,正好将纸钱引燃,很快就烧光了。
院子里竹竿声响起,片刻之后,声音消失无踪。
书生不敢再睡,坐在床上,拥被到天明。
天亮开门一看,满院子全是竹竿戳的痕迹,尤其是房门旁边。书生看的心里发麻,便想去找村里的神汉过来看看。
虽然不情愿,神汉还是来转了一遭,却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反而以为是书生自己在院子里戳了一圈来消遣他,气哼哼地走了。
书生自己也纳闷,但是纸钱已经烧光,除了满院子的洞自己也没有什么证据,只好不了了之。
凡是读书人,大抵是有些迂气,只道是纸钱已焚,再没什么后患,自己也就放下心来,继续读书。
这一个白天倒也无事,只是到了晚上,却又发生了怪事。
书生家贫,自然生不起火烛,到了晚上只能借着火盆微光做事,书是读不成,主要是默诵和自辩。
白天折腾了一天,晚上也无心干别的,早早就上床睡下。谁知到了半夜,书生却被一股冰冷的寒气冻醒了。
屋里不知什么时候变得灯火通明,正中间摆了一大桌子菜,桌子周围坐了一圈人,正直勾勾地盯着桌子中间摆的菜,谁也没动筷子。
书生吓得马上闭了眼,但又觉得这么老闭着眼不是个事。一来不可能闭着眼就能把人家闭走了。二来自己是个读圣贤书的人,怎能被这些鬼魅吓倒?
想到这里,书生气血上涌,睁眼就要呵斥。谁知一睁开眼睛,却差点咬了舌头。
就在这片刻的功夫,那一桌人已经离了桌子,团团围在他的床边,一张张五官不明的脸冲着他,就像是刚才冲着那桌子菜一样。
书生哪受得了这个,一声尖叫,晕了过去。
当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屋里一切如常,那张桌子和一群怪人已经无影无踪。
书生起床查看一圈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却有一摞上好的宣纸摆在案头。书生大喜,认定了是老天可怜他苦读不易,派神差送纸,当下跪倒拜谢,心里还埋怨自己昨晚对神灵不敬,竟然晕了过去。
当天书生运笔如飞,将腹中锦绣尽书于纸上,只觉得酣畅淋漓,不知不觉已到了傍晚。
书生还没过瘾,但天光已敛。正在烦闷之时院子里却有微光传来,户枢轻响,一白衣女子手捧一盏油灯走了进来。
不待书生说话,这女子便将自己的来意诉说一番。原来却是邻村的富家小姐,因得知书生读书刻苦,心生爱慕,故前来相会,一诉衷肠。
书生苦读十年,哪见过这等阵仗,当下深信不疑,感动之余就着油灯光长赋一篇……
一夜红袖添香无话,待至天明时,女子约定子时再来,匆匆离去,书生坐于案前,思及温婉动人之处,茫然若失。
好不容易到了子时,女子又带来酒菜若干与书生小酌。书生得此奇遇,心猿意马,便要和女子同寝。女子却正色阻止,要书生好好读书,金榜题名之时便是洞房花烛之日。
书生警醒,自然答应,之后更加发奋读书。那女子也隔三差五过来,送些衣食和文房四宝。
就这么过了半年,赶考的日子到了。临行前一天晚上,书生等着与女子道别,左等右等却没有人来,只在天亮时在门口发现一包袱盘缠,里面有一张便笺,上面是一行簪花小楷,要书生无论考的怎样也要回来!
书生这一去就是一年,竟然真的考中了解元,经人点播上下打点一番,也得了个肥缺。
这书生倒不是个忘恩负义之辈,心中思念那女子,便趁回乡夸官,想顺便完了婚事。
回去之后,乡邻恭喜书生厚谢自然不消说,但那女子却是无迹可寻。打听了一周边也没有这么个富贵人家。
书生气闷,散了众人亲随,仍回故居居住,想看看自己能不能见到这女子。
端坐一夜无事。
第二天清早的时候,书生起身,却又在房门口捡到一封便笺,展开一看,大惊失色,赶忙到柴房寻找。
一进柴房,书生就看到了一垛干柴后面露出半截白色衣襟,上面还有点点墨迹。急急忙忙上前一扯,却碎了。
衣襟后面的东西被这一下扯了过来,书生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那转过身来的赫然是个衣衫褴褛的纸人,呆板的白脸和那女子竟然一模一样!
第二章 追不上的送葬人
刘东西口才很好,故事讲来十分吸引人。再加上周围的气氛和一直没有消失的纸钱,纵然是我也觉得背后发寒。
王大可却听得津津有味,不停催促,“后来呢?后来呢?”
刘东西看起来很郁闷,我觉得他打的是跟女朋友看恐怖片的主意,但没想到女朋友根本不怕还很有兴趣。
“后来还能怎样?那个女子就是纸人所化,那些宣纸是那纸人将身上的衣服扯下来变成的。”刘东西苦着脸解释。
“那院子里的洞是怎么回事?”王大可还在发问。
“纸人嘛,虽然看起来有脚,但是实际上里面就是两根竹竿撑着,那院子里的痕迹就是纸人走路留下的。”刘东西解释道。
“这样?那纸钱呢?为什么纸钱会引来那么多怪物?”
“他截了人家买路的纸钱,人家还不来找他?”刘东西伸手抓痒,哼哼着,“这就是个故事,跟狼来了区别不大,至于这么刨根问底?”
刘东西说着话,表情却突然凝固了,抓痒的手缓缓拿到前面,一团揉烂的纸钱正躺在他的手心里。
我心里抽了一下子,刘东西的脸顿时变得煞白,抽风一样把纸钱扔到火里去了。
王大可却笑了起来,“看你那熊样!还想吓唬我,老娘先吓死你!”
我这才明白是王大可的恶作剧,也笑了起来。小阚应该是早就看到了王大可的动作,和她笑成一团。
刘东西老脸一红,自己解释道:“要是我自己肯定不怕,可是还有你们需要我保护……”
没有人听他的解释,刘东西挠了挠头只好作罢。
卢岩坐在远处看着我们闹腾,脸上似乎带着点笑意。我凑过去问:“卢岩,明天怎么走?”
“继续。”卢岩指了指路。
“你的那个……到底怎么用?”我指了指自己的包。
“去了就知道!”卢岩像是有点不高兴了,说完就闭了眼。
我挺理解他,谁遇到这种事也不会高兴,便走开一边准备休息。
虽然这里已经没什么危险,但我还是喜欢睡在车上,坚实的车体给我的安稳感觉是无法被取代的。
晚上风大了起来,但我却睡得很安稳,早上起来的时候我才发现刘东西的帐篷被风吹跑了。人倒是没事,只是损失了一些装备。
看着他骂骂咧咧地装车,我觉得有些好笑,便打趣道:“帐篷卷了,没碍着你的好事吧?”
“什么好事?脑袋差点被一块卷走了。妈的,以后老子也在车上睡!”刘东西根本就没听懂我在说什么,一边紧绳子一边骂。
装好车,我们上路。这时候风已经停了,阳光极好,我注意看路上,那些纸钱应该是已经被风吹走,路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东西。
虽然明知道刘东西的故事是编来吓唬王大可的,但是里面的情节却一直在我心中挥之不去,早上睁眼的时候很怕周围会有一圈人围着看。
这时候看到干净的路面,心里感觉好受了很多。但这种好受并没有维持多少时间,大约走了二十多公里,纸钱又出现了。
当时我就觉得脑子里懵了一下子,看看周围也没见着有什么挡风的东西,难道说那帮撒纸钱的人就在我们前面十多公里处?昨晚他们也宿营了?
进入高原以来这么几天,知道周围方圆百里都没有人烟,早就习惯了。而此时突然知道前方十多里的地方就有人在沿途抛洒纸钱,心中突然感到不寒而栗。
刘东西的脸色也很难看,并没有跟我交流看法,加大油门就冲了上去。
虽然我并不认为和那些人见面是个好事,但是我们的力量也很强,就算是有什么事情,想来也好应付。再说了,明知道有人就在前面而不去看看是什么人的确是一种折磨,更何况他们在前面撒纸钱,搞得我们跟送葬的似的也不吉利。
追了一个多小时愣是没追上,这一段公路弯弯绕绕起伏不定,到了前方一里多就看不见了,地上只有三三两两的纸钱。
“安哥,你看这是个什么情况?”刘东西有点沉不住气,问我。
我回头看了看睡成一团的小阚和盯着外面看的小荏。
“我怎么知道是什么情况?你不是最懂这个?”
“这都一个小时了……”刘东西拧着方向盘转了个弯,“十多公里的距离,怎么也该追上了!”
我突然发现我们的思路进入了一个误区。纸钱开始出现的地方离我们的宿营地有十多公里,可这只能证明我们两拨人的营地相距十多公里而已。这种假设完全建立在一个双方行动一致的基础上,风什么时候停的,人家什么时候走的,我们根本不知道。
说不定他们现在离我们已经有几十公里之遥了。
我把这想法给刘东西一说,他也觉得有道理,但是仍觉得这些人离我们不远,理由就是他们不可能赶夜路早起,因为不管在哪里都没有天黑出殡的道理。
这个事情无须争辩,我看现在是个上升的势头,便让刘东西开到坡顶的时候停下,我们看看前路到底有什么。
车子停到坡头,小阚也醒了,迷迷糊糊下车来。
为了保证我们的战斗力,晚上的值班都是有战斗力较弱的小阚和大可承担。
“小阚,昨晚的风是什么时间停的?”我看了看远处,高原的空气格外明净,望远镜里,上百公里的路上没有任何痕迹。
“不知道……”小阚有些迷糊地说,“我值得上半夜。”
“我也没注意……”王大可见我看过去,有点不好意思。
虽然荏晚上不大睡觉,但我也知道不用问了,她对时间根本没有什么概念。
“怪了,没有啊!”刘东西放下望远镜,语气有些惆怅。
我不知道说什么,昨晚的风一直刮到后半夜我是知道的。这么短的时间跑出了一百多公里之外,这是出殡吗?
刚想说点什么,刘东西却指着底下喊了起来。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辆怪模怪样的小车正从刚才被土坡挡住的地方慢慢开了出来,相距不过是十多公里的路程,直线距离不超过两公里!
这么近的距离,真可以说是车上的人有几根脚毛都能看清楚。但是望远镜里,这车却是模糊一片,只能看到车头处的窗户里,不停有东西被撒出来。
这肯定是那帮人无疑了。
刘东西抢过望远镜看得很认真,看了一会又拿下来扯着前襟擦镜头。我一把抢过来,“就这么一个高倍数的,别糟蹋了!”
“都成这样了还用我糟蹋?你见过自动打码的望远镜?”刘东西抢回来,又去看。
我让他说的想笑,但心里却是毛毛的,望远镜会打码,那就是恐怖片了。
“别看了,追上去看看!”我对刘东西说。
“正有此意!”刘东西立马兴奋起来,转身上车。
车速催到了八十多!我盯着眼前七拐八拐的羊肠子路心里特紧张。这要是辆跑车倒是没什么,但这种车为了越野,底盘特别高,每到拐弯的时候,那重心偏的我都不由自主要调整坐姿避免翻车。
从上面看来那车开得不快,但我们一直追到坡底也没追上。
说来也怪,就在我们降到坡底视野变好的时候,天却突然阴了下来,周围瞬间变成一片黑暗,而在远处却还是白天,远远看去晨昏分割,格外壮观。
但前面的车也一下子融到了黑暗之中,再也不见踪影。
刘东西打开车灯,嘴里还骂着,“前面的车搞什么鬼,这么黑也不开灯!”
我留神着前方路上被风吹得乱飞的纸钱,也没说话,心里觉得这事蹊跷。
刘东西仗着路上没有障碍物,车子开的飞快,几乎逼到了一百三的极速。我担心他撞上前面的车子,不停提醒他开的慢一点。
“没事,咱们车不怕撞!”刘东西有点恼了,口上应付着,脚下一再催动油门,没有半点要慢下来的意思。
我知道劝他没用,也知道我们的车带有轻装甲,便也没再管他,只是提醒了后面一声,自己抓紧了扶手。
不停有纸钱贴到我们的挡风玻璃上……
一个小时过去了,我们甚至追上了天空滚滚涌动的黑云,却没有追上那辆车子。
冲到光明中的一瞬间,前方一片坦途,整条路上,除了我们,什么人都没有。
刘东西一个急刹车停下,不可思议地看着前方。我差点撞到中控台的扶手上,心中大骂刘东西神经病。
“你跑太快,追过来了!”我盯着前面迅速被黑暗覆盖的路面说。
路上并没有纸钱。
“不可能!”刘东西一脸被吓着的表情,“你又不是看不到,我们一路追来哪有什么东西?”
的确是,我们车顶上加装了一排射灯,一起打开整个路面都能照的雪亮,路上要是有什么车,肯定不至于看不到。但是如果那车停在路边呢?
我看刘东西那个见鬼的样子,忍不住提醒了他一句。刘东西不知道在琢磨什么,重新开动了车子,跟没听到一样。
第三章 带着棺材的幺叔
暴雨下了两个多小时,之后又是晴空万里。
我们没有再见到什么东西,天黑之后就在道路中间安营扎寨。
这一点是刘东西坚持的,看他阴郁的脸色,我知道他还在纠结那辆古怪的灵车,便也没有反对。只是安了一个探灯朝着来路,免得被那灵车撞上。
同样,在他的要求下,我们全部睡在了车里。车子有两辆,完全睡的开,但是他坚持不去后面,而是睡在驾驶座上。
那灵车的事虽然有些诡异但我也没放在心上,但此时看他的样子也不由得担心起来,干脆自己也不睡了,跟他一起守着。
看着周围沉沉的黑,我问刘东西,“你在担心什么?”
刘东西没说话,沉了半晌才说:“你怎么看?”
“我觉得除了望远镜看不清楚这点有些扯,其他的还都能解释。”我回想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这个地方是高原,昼夜温差大,再加上那个时间,空气密度肯定不均匀,看不清楚也是有可能的。”
“我觉得不是。”刘东西道,“追的时候我一直在观察,没有发现任何痕迹。而且路上一直有纸钱,只是在我们眼前突然变亮的时候,那纸钱才突然消失的。你说空气密度的事我觉得也不对,夏天天热可能是会那样,但现在是冬天,哪有那么夸张的效果?”
“那你看这暴雨也不是冬天应该下的啊。”我说了一句。
“所以说这里面有蹊跷。”刘东西点了下头,像是有了定论。
“什么蹊跷?”我突然想起了他讲的那个鬼故事,难道说我们因为动了人家的纸钱……
我不敢再想下去,突然感觉那些没有面目的怪人正在车外看我,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虽然格迦可怕,但毕竟是有血有肉的东西,来历也好解释。但是这种虚无缥缈的鬼怪,可是正儿八经的恐怖。
就在这时,突然车窗响了。
我吓了一跳,赶紧朝窗外看,一个黑乎乎的人影趴在车窗上,好像正在朝里看。
那人的姿势非常怪异,双肩高度相差极大,脑袋被高耸的左肩挤向一边,令人望之生畏。
刘东西也看了过来,冲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轻打开了车门,悄无声息地溜了下去。
因为天非常晴,漫天的星光照着,再加上车子玻璃非常脏,这人根本就没有察觉,连动也没动一下。
我和他只隔着一层玻璃,气氛紧张地一触即发。我的眼球艰涩地转着,看到刘东西一手操刀贼一般绕过车前,试探着伸了伸头,一脚就踹了过去。
外面传来短促地一声叫,那个人影一头栽向一边。我赶紧开门下车,谁知这家伙迷迷糊糊要坐起来,脑袋正好被我车门撞中,叫了一声又倒了下去。刘东西毫不含糊,一脚就撩到那人脸上。那人吭都没吭一声就晕了过去。
这一闹腾把所有人都叫了起来。车灯亮了,车门纷纷打开,众人围了一圈。
只见地上躺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穿着一身挺高级的登山装,背上背了个大包袱,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我看到的高耸的左肩,正是包袱突出的部分。
“大晚上的闹什么?捉妖啊!”王大可揉着眼睛下来,值了好几天夜班,看来生物钟一点也没乱。
刘东西肯定是认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勇有谋,颇为自得道:“还真是捉了个妖,这家伙半夜摸过来不知道搞什么幺蛾子!”
王大可斜他一眼,刚要说什么,却看到地上躺着的人,惊呼一声蹲了下去。
“幺叔!”
我一看这可好,感情这人王大可认识,还是亲戚。看刘东西那得瑟样就有点幸灾乐祸,心说就装吧,这回把人家叔叔打了。
刘东西还没反应过来,没心没肺地说:“大可你怎么乱认亲戚,见个妖怪也叫叔。”
王大可却没理他,掐了半天人中也没见那幺叔醒过来,站起来冲着刘东西就是一脚,大喊道:“刘东西,今天幺叔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的命!”
我看着那幺叔脸上半拉大鞋印子心里直犯嘀咕,刘东西这回可是真惨了,希望不要追究我那一车门的事。
刘东西这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过来就是一阵推拿。别说,这小子的手法就是管用,那幺叔被他这么一阵乱摸,竟然长吐一口气醒转过来。
“幺叔,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没等刘东西说什么,大可一把就把他推到一边,问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声音里带着泪。
刘东西有点傻眼,站在我边上不知道干什么好。我推了他一把,让他去拿点酒给这幺叔喝,看他全身都湿透了,不喝点酒肯定是要着凉。
“大可,别哭了,先把你叔叔抬车上去。”我拍了下大可,伸手去搀幺叔。
王大可这种经验比我只多不少,当然知道该怎么办。当下我们几个人手忙脚乱地将幺叔抬到了后座上。
灌下两口酒,幺叔的呼吸平顺了许多。王大可双膝跪在车座前问:“幺叔你好点了吗?”
没有回答……
王大可还要问,我插了一句:“别问了,他睡着了!”
再看幺叔,呼吸悠长还带着点鼾声,可不就是睡着了?
王大可没回答我,伸手探了探鼻息,这才转头叫刘东西。
“刘东西,过来给幺叔把衣服换了。”
刘东西早就把衣服准备好了,拎在手里鬼魅般跳上车,也不说话就开始换衣服,手速飞快。
我看着漫画任务版的刘东西,心里叹了口气,对王大可说:“出来吧,说说是怎么回事。”
王大可点了点头钻出车子。我看她轻悄悄地落到地上对她说:“刘东西也是为了我们好,幺叔偷偷摸过来了,谁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自然是先下手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