抡刀欲扑的古成文鱼目一翻,撕裂着一嘴茅草胡子,道:
“你认识古大爷?”
金小山笑意一闪,四方嘴角一抽,道:
“是你忘了我金小山。”
古成文鱼眼一眯,自语道:
“金小山,金小山,金子像小山一般——哦——”
他单足一顿又道:
“好小子,原来是你呀,记起来了,古大爷记起来了,你不就是在豹子崖前古爷我遇上
的小子吗?”
金小山点头道:
“不错,你还是记起来了。”
古成文道:
“那晚你不是死了吗,怎会——”
金小山摇头道:
“我没死,豹子崖姓张的没能要了我金小山的命,注定他老松坡下死在我手中。”
古成文道:
“你的手段未免太残忍了。”
冷冷一笑,金小山道:
“你该知道,我们全是来自洪洞县大槐树,有道是人不亲土亲,土不亲故乡人,他怎可
在北斗峰下杀我的老婆杀死我的儿子,临了一把火烧的可干净,这要是摊在你身上又如何?”
古成文道:
“原来他是找我们魁首报仇的。”
突听得其中一人吼道:
“老古,别再跟他罗嗦,我们是干什么吃的,要是所有被我们杀的抢的,都像这小子一
样找来报仇,还像他娘的什么话。”
早见围着的六个大汉狂叫道:
“杀!”
“杀!”
杀声盈耳,刀声霍霍中,已见六人中的四人抡刀已在金小山身前身后各不及一丈远。
突然间,金小山原地扭动上身,口中厉声叫道:
“阎王梭!”
又是那四声合为一声,四个大汉已弯着腰抚面倒在地上,紧跟的两人一怔之间,但觉面
前银星一闪,未及反应也倒在血泊中。
古成文反应的快,一声招呼,他同“桃花娘子”身边的早跃身后退不迭。
“阎王梭”又托在金小山的手中旋转不已,五丈外,古成文惊叫道:
“真的是传言中的‘阎王梭’出现了。”
冷然一笑,金小山道:
“念在你我来自一个地方,我不难为你。”
古成文忙指着另一个汉子,道:
“还有他呢,他也是我们的老乡呀。”
只听那人忙抱拳馋笑,道:
“老乡,你忘了,那晚你上豹子崖,魁首要把你交在我老朱手上加以妥善的调教呢,我
叫朱大刚呀!”
金小山知道是有这么个人,对方笑脸已露,且又动之以乡情,再说自己的大仇已报,又
何必一定要取二人性命?
于是,金小山抽出绿色绒布,边擦拭着梭身上的血迹边对迎面二人道:
“你人远离家乡南迁,为的是开辟新的家园,这两年已见天下太平,劝二位及早改个行
业吧。”
古成文忙笑道:
“老乡你放心,谁要是再干这没本生意,就不得好死。”
于是,古成文与朱大刚走了,而且走的相当快。
不过当二人翻过一座山,快到山道边的几间茅屋时候,猴儿李还在举头望呢,古成文已
对朱大刚道:
“我操他祖宗八代的,你我要是不见机的快,说上几句好听的,只怕也翘在老松坡下
了。”
◎ ◎ ◎
金小山走了,他流了不少血,伤的也够呛,还好有马骑,而且他也觉着骑的心安理得,
因为自己的那头小叫驴不是也被土匪牵上了六盘山吗。
如今他是骑一匹又牵一匹,他想的可真周到,水大叔像是不能长途跋涉的,有了马骑就
好多了。
金小山的面上显得十分苍白,虽然张耀的一板斧未卸下他的左膀,被他及时一闪而片开
那么大一块连皮带肉,但总算未伤到筋骨。
◎ ◎ ◎
初冬的阳光是令人留恋的,但初冬的夕阳却充满了寒意,金小山尚未赶到老金矿村呢,
村北面的山道上已聚集着不少人在张望。
金小山并不知道这群村人在看什么,但来至近处,早见小五子招手欢叫道:
“回来了,回来了,果真是金哥回来了。”边已快步迎向金小山,一群村人也跟着围上
去。
原本是高兴的,但小五子见金小山左臂衣袖一片血红面色灰白,不由得高声大叫道:
“不好了,金哥你受伤了啊!”
原来小五子从水二口中得知金小山独自赶往老松坡下,为的是同仇人“坐山虎”张耀拼
命,这才走告村人,大家感于金小山慷慨拯救一村危难,无不自动守在村口,他们祈天告神
的为金小山的安危着急呢。
如今见金小山回来,无不欣喜若狂,但见金小山一身是血,又立刻关怀备至的问个不停。
一簇人拥着两匹马,而马上只坐着个受伤的金小山,一行人挤到了钱掌柜家门口,小五
子已迫不及待的叫着进去,一路喊道:
“金哥回来了。”
钱凤跑的最是快,金小山才缓缓下了马背,她已挤到金小山身边,刚伸手去拉,不由得
一声惊呼:
“金哥,你受伤了!好多血唷!”
金小山低头一笑,道:
“吃饭没有不掉饭米粒的,你见过谁吃饼不掉芝麻的,自己这是去杀人,自己难免总会
受点伤,因为敌人手中也是握着杀人利器呀!”
钱凤扶着金小山,边对走出来的小五子道:
“拴好马匹,再叫灶上烧锅滚水,快去!”
金小山回头谢过村人的关心,这才同钱凤二人走入钱家饭铺,水行云已拴杖同钱掌柜及
水二,三人迎出在饭堂中。
水行云见金小山的气色,还真吃了一惊:
“伤在哪里?”
金小山一笑,道:
“大叔,全是皮肉之伤。”
水行云托住金小山左臂细看一阵,自语道:
“这人斧上的造诣出神入化。”
金小山道:
“但他还是死在‘阎王俊’下。”
“虽是皮肉之伤,可也不能大意,除了设法替你治伤以外,大叔第一个恭喜你报得大
仇。”
金小山突然听得水行云如此说,刹时挤出两行眼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
“这全是大叔所赐,小子没齿难忘。”
水行云白发波动,嘴巴一阵翕合,才凄然的道:
“且等你养好了伤,也该替大叔把事情办一办了。”
金小山由钱凤扶着站起来,道:
“小子没忘替大叔办事,只等大叔吩咐了。”
这时钱凤已走来,对金小山道:
“金哥,水快烧好了,你且解开衣衫,我好替你清洗伤口,完了也该吃些东西呢。”
水行云道:
“凤姑娘,可有好的伤药?”
钱掌柜看看金小山的伤,不由得一惊,道:
“这么大个伤口,只怕村子里没有什么好药可治吧!”
水行云当即起立,问金小山道:
“你是骑马回来的了?”
金小山点点头,道:
“捡回两匹给大叔代步。”
水行云点头,道:
“眼前你是否还能撑得住?”
金小山一挺胸,道:
“除了多流些血以外,这点伤不碍事的。”
水行云这才对一旁的小五子道:
“快备一匹马来。”
小五子答应一声忙去叨拾刚拉上槽的马,这里水行云已对金小山吩咐,道:
“快马加鞭你赶到过山岭村去找扁老,他必能把你这点伤很快治好的。”
金小山一向听水行云的话,这时立劾又把衣衫束紧。
钱凤忙道:
“伤成这样,还能长途奔马?”
金小山道:
“我大叔说的对,我还是趁天未黑快点赶往过山岭村去,扁大叔是个名大夫呢。”
于是,金小山随意吃了些东西,又立刻骑马而去。
◎ ◎ ◎
墨云谷。
江湖上谁没听说过这个名儿的!
但真正知道墨云谷在什么地方的人却不多见。
如今却正有两匹马缓缓的往墨云谷驰去,马上的一老一少两个人,由于老人是墨云谷的
正牌谷主,所以根本不费多大劲的沿着一条十里长山谷驰去。
骑在马背上的两人,正是水行云与金小山二人,至于水二,则仍留在老金矿村中,因为
水二的武功不灵光,如今这是去搏杀的,带个不懂武功之人,该是一重累赘。
水行云似是有些近乡情怯,不时的双目现出迷失感,内心中好像有着极大的挣扎似的。
金小山早看出来了,心中在想,大叔只怕真的怯与于同二娘见面吧,唉!可怜的大叔,
竟有这么严重的季常之癖,自己总得替他出个主见才是。
心念在油然而生,金小山装着未看见的,淡然道:
“大叔,还有多远?”
水行云望望四周,他似是从遥远的回忆中奔回现实,双目精芒一闪,道:
“前面有个八角亭,过了亭子就快到了。”
金小山仰首遥望,远处一片青灰中,但见深林枯灰,黄叶盖地,峭壁巉岩,万壑争流,
虽非穷山恶水,但也看不出有谁会在这种荒山中建上一座八角亭子的,而山边还真有一座八
角亭。
两骑又驰了三里多,就在一大片碗口粗的巨竹林中,隐隐望见竹林外的远方,好大的一
片庄院。
就在竹林边上,前面的水行云突然间不走了,他勒住马缰,低下头来,胸中起伏不定……
良久以后,金小山小声的道:
“大叔,前面庄院可就是墨云谷?”
水行云道:
“我该怎么办?”
金小山知道大叔重临旧地而当局者迷,大概不敢面对二娘,所以他又在犹豫了。
满面的落拓样子,又像是一只落水的狗,金小山从未想到自己的大叔会在这时候显得如
此的窝囊,一位叱咤江湖的谷主,为什么会骤然变得如此模样,真令人不可思议,难道大叔
真的怕见二娘?
突然间,“噗噜噜”一阵衣裾飘声,巨竹林中陡然窜出十二个黑衣大汉,全都是手握长
矛,黑巾包头,刹时间已把二人包围起来。
其中有个四十多岁的巨汉,一挽手中长矛,喝道:
“好大的狗胆,竟然闯入墨云谷来,难道八角亭上的字你们未看到吗?”
干瘦枯黄的水行云一声苦笑,道:
“未经引领,擅入者死。”
那巨汉怒道:
“好哇,既然见了八角亭内的警告牌,还是骑马闯进来,这是明知故犯。”
金小山望望水大叔,心中在想,刚才我们并未进入八角亭,而那座已见斑剥锈蚀的八角
亭子,实在有些不伦不类的建在一片荒岩边。
这时水行云低声问:
“我们是来会见墨云谷主的。”
巨汉暴怒道:
“娘的皮,就算你要见我们谷主,也得等到卯时,我们自会派人去领你们进谷来的,敢
情你二人是骑马的,充着唬人架式的就闯进来了。”
水行云缓缓看了围着自己与金小山的十二个握矛大汉,冷冷的道:
“我似乎记得墨云谷的武士们,手中的家伙是钢刀,怎的变成了长矛。”
那巨汉怒道:
“别管爷们用的是刀或矛,二人既然已到墨竹林,是出手搏杀呢,还是束手受缚?”
水行云偏头对金小山道:
“小子,人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一个皇帝一个人,可真是一些不假,这里面竟然没有大
叔认识的人,他们连手中的家伙也全换了样。”
金小山道:
“大叔啊,你老一肚皮苦水,小山可算摸清了,如今小山受大叔重托前来,绝不能再让
大叔啃石头碎牙,喝凉水拉肚的憋上一肚皮的窝囊气。”
轻摇着头,水行云道:
“小子呀!一进到墨云谷,大叔就有些六神去了两个的拿不定主意了。”
金小山道:
“大叔你且一旁歇着,由小子同他们打商量如何?”
金小山因为听到水大叔说这十二人中,他一个也不认识,心中就已有了决定。
突听得对面巨汉骂道:
“你小子想同爷们打商量?娘的皮,你凭什么?”
金小山笑笑,道:
“各位且让让路,我大叔身子骨不好,可别吓着他老人家,可否叫大叔一旁歇着,一切
由我承担如何?”
巨汉大蒜鼻子一耸,左手一挥,道:
“请那老头子一边呆着去。”
金小山翻身下马,缰绳交在水行云手中,道:
“大叔,鸠巢鹊占鸩琢鹊,此其时也,大叔一边看小子的。”
突听巨汉骂道:
“小子,你在放的什么屁!”
金小山突然面色一寒,道:
“好话不说第二遍,各位未听清,那是各位耳朵有驴毛。”
金小山这是在开骂,十二大汉岂有不懂,早听巨叹厉吼一声,破口大骂,道:
“我操,敢跑来墨云谷大门口撒野,伙计们,捅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
十二大汉的长矛,呈圈周式的就要捅向金小山了,突见金小山反手自后腰抽出一个绿色
绒布包。
巨汉一见,忙高声道:
“等一等!”
长矛一收,巨汉戟指金小山道:
“打开来先让爷们瞧瞧。”
嘿嘿一笑,金小山道:
“本就是要你等见识一番的。”
边左手一抽,绿色绒布已掖回腰带上,于是“阎王梭”那晶莹的银芒,又在金小山的右
手掌上旋动不已——
“阎王梭!”
十二个大汉不约而同的惊呼一声。
金小山冷冷道:
“想不到各位还真识货。”
巨汉突然厉吼一声,道:
“娘的老皮,横竖也不过尺把长银梭,老子就不相信林童那帮家伙把‘阎王梭’吹嘘得
怎么样的了不得,伙计们,今日且让我们见识一下这名震江湖的‘阎王梭’吧!”
这时另一个人也高声道:
“别忘了,取得‘阎王梭’,还有千两纹银好得呢!”
不料这人的一句话提醒巨汉,只听他沉声道:
“小子,你既有这‘阎王梭’,必然也知道水老头的下落,他人呢?一藏几年不见影,
那么不可一世的枭霸一个,竟也甘愿头上顶着那么一块绿头巾呀!”
巨叹的话声中,其余十一大汉全哈哈大笑起来……
金小山突然狂叫一声:
“阎王梭!”
陡然间,一张交织在金小山头上的银芒网状乍隐又现,霎时间,点点血雨就在这晶莹的
银色网上滴落,犹似一块白色绢布上的彩花!
没有一点呼号与凄厉的反应,十二个大汉全在转瞬之间倒在地上,有些面上还带着大笑
后的肌肉重叠模样,在面上血洞的开花中是那么的滑稽!
抽出绿色绒布,边擦拭着“阎王梭”,金小山咬牙道:
“口不留德,必遭杀身之祸,我金小山见不得有人阴损我大叔。”
缓缓的,水行云把马缰绳交在金小山手中,无奈何的道:
“也许大叔上辈子欠她的太多了吧!”
金小山道:
“没有那么一说,大叔只管往里走,必要时候全由小子顶着。”
水行云道:
“到了这时候,大叔也只有靠你小子撑腰壮胆了。”
金小山所得出来,水大叔的语音中含着颤抖,他在心中琢磨,不知这二娘会是个什么样
的女人,但不用猜,一定是个十分标致的女人,否则水大叔绝不会在她面前恁般的低声下气
的像个小羊羔了。
水行云望向远方,但未动丝缰。
他并不是不走,而是怕走,因为远处的大宅子里面,他实在怕见一人。
金小山却不顾一切的一马就往巨竹林子中间道上驰去,他这是在为大叔壮胆,也是一种
鼓励。
不料水行云突然喝道:
“回来!”
他声色俱厉,而令金小山吃惊的停马回头,道:
“大叔,已经回到家门口了,难道还要回头不成?”
水行云手指远处,道:
“你以为墨云谷是好进来的?你以为这条路可以走吗?刚才你可曾见那十二大汉有一个
走在这条路上吗?”
金小山一听,惊异的望望巨竹林,道:
“难道这里还有什么要命的机关不成?”
水行云道:
“钉板炕、游沙阱,就设在这条巨竹林道中。”
金小山一听,忙勒马回头退出巨竹林。
水行云道:
“小子你看远处,有一层枯叶处,就是那厉害的钉板炕,人若落在炕中,尺长的尖竹绝
难躲得过穿足戳肤,那里方圆足有三丈,下面密密的何止上千尖竹,再往前,就是那游沙阱,
人落下去,立刻沉入流沙坑中,如果你要细看,也可见那上层的沙在移动不巳。”
金小山一惊,忙问道:
“这两处地方必然已死过不少人了。”
水行云道:
“八角亭上立牌书字,也是大叔写的。”
金小山道:
“这么说来,小子得跟在大叔后面走了。”
水行云一咬牙,道:
“娘的,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横竖大叔这次豁出去了,你小子跟我来吧!”
金小山笑道:
“别忘了,大叔可是这儿的主人呢!”
水行云道:
“我怎会忘记呢,就是大叔不能忘怀,才又厚着面皮回来的呀!”
金小山忙摇头道:
“大叔这话有待商榷,与其说是大叔厚着面皮回来,倒不如说大叔为了武林中崇高地位
与重整家风而归来。”
水行云又是一叹,道:
“终究大叔是六十好几的人了呀!”
金小山道:
“有道是人老雄心在,大叔啊,你只管往里去吧。”
水行云稍一迟疑,一抖缰绳,进入巨竹林中。
金小山这次可跟得紧,只见前面的水大叔在进入巨竹林中不过三丈远,立刻又调转马头
向东,看看似要退出林中了,不料却在此时发现一个小坡道,如果不细看,以为是竹与山崖
相接呢。
水行云领着金小山越走越慢,犹似要停下来一般。
金小山还以为水行云又怕进谷呢,但他哪里知道这时候水行云也在全神戒备。
因为墨云谷是水行云经营数十年的基业,什么地方他全一清二楚,如今换了个关浩,如
果姓关的能耐大,他也许不在乎什么防卫上的机关,但水行云却不能不加以防范,万一姓关
的又加些更厉害的暗卡,岂不要上当!
水行云领着金小山,二人绕着一片大巨竹林转,等到再次登上半山坡的时候,再望向墨
云谷中房舍,好像更加的远了,而令金小山一征,问道:
“大叔,你老是不是几年未回来,连路径全忘了?”
水行云道:
“闭着眼我也摸得到,但却不能不多加防范,要知那姓关的也绝不是盏省油灯。”
蹄声“得得”中,前面是一条山溪……
水行云翻身下马,道:
“小子,下马吧!”
金小山隔溪望去,对岸有间小瓦屋,四根巨本,倒吊着相联接的一块大木板,那木板足
有五六丈长,直直的竖在对岸。
跟在水大叔身后走近溪岸,金小山这才看到此处地形十分险恶。
低头下望,山溪在足下十丈深处奔腾,沿着岸边全是陡危石壁,要想过这山溪,大概只
有对岸放下吊桥了。
二人这才站到岸边,早见对岸瓦屋中走出一个汉子来,只见他手搭眉梢向这边一阵望,
遂高声叫道:
“你们是哪里来的?”
水行云一见这人,突的双目见泪,道:
“林童变成守桥人了,唉!”
金小山遂问,道:
“大叔认识这人?”
水行云拭去泪水,道:
“跟了我三十年的林总管,怎会不认识他呢!”
金小山一听,立刻向对岸吼叫,道:
“你不是林总管吗?”
金小山这么一叫,对岸灰发大汉一惊叫道:
“你们是谁,我林童怎么不认识你们呀!”
金小山又高声道:
“你不认识我,难道也不认识你的老主人吗?”
对岸灰发大汉突然狂笑一声,道:
“小伙子,你在糟塌我家老主人了,谁不知我那老主人一身粗壮,金刚怒目,是位不可
一世的英雄,他怎会是个枯瘦如柴的糟老头儿,你小子说谎也得打个草稿呀!”
金小山望望水大叔,觉得对面的人一点没有说错,水大叔是有些瘦骨嶙峋的过了份。
这时水行云已在深自摇头,边自怨自艾的道:
“到现在,我还不知道自己当不当回来。”
金小山一笑,道:
“当然该回来,这么大一片基业,岂能轻易拱手让人,再说别人享福自己受苦不算,他
们还要千方百计的害大叔,世上有此一说吗?”
水行云道:
“可是那个二娘实在——”
金小山忙道:
“别管这些,先找上门去再说。”
水行云又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金小山看这光景,立刻抽出“阎王梭”高举过顶,向对岸高声,道:
“林总管,你可认得此物?”
就在对岸灰发大汉一阵细看之后,突然高声叫道:
“阎王梭!”
旋即又厉声喝道:
“我那老主人呢?”
水行云这才高声道:
“林童,你真的不认识老夫了吗?”
又是一阵端详,林童这才一声欢呼,道:
“你是主人,是谷主回来了。”
边回头向瓦屋里高声喝道:
“孩子们,别在里面赌了,快出来放桥了。”
立刻,就见四个中年汉子匆匆自瓦屋中跑来。
林童喝叫道:
“放下吊桥!”
只见四个壮汉一阵忙碌,缓缓的把一块巨木大板放接到对岸来。
水行云就在金小山的搀扶下走过这条深沟似的山溪,林童早一冲上前,两行眼泪已在流
个不停了。
于是,水行云这才对金小山道:
“走了一阵子,我琢磨着这条路上必是由我旧属把守,所以我把你领上这条路来了。”
金小山这才明白刚才绕圈子的缘故。
这时候林童与另外四个汉子全跪在水行云面前,像是离散多年的亲人相见一般的一个个
嚎淘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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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残阳 》》 《阎王梭》
二十、墨云谷水行云彻悟
水行云叫五个人站起身来,又仔细的看了拭泪的林童一眼,道:
“你不干总管一职,却在这凤尾沟担任守桥,那么墨云谷中又是谁在当总管的?”
林童叹口气,道:
“自从谷主那晚冒大雪离去以后,没有多久,姓关的就喧宾夺主的坐上谷主的那把椅子,
有夫人替他撑腰,我们做属下的哪敢多言,唉!”他一声长叹,又道:“有件事情不知这时
候该不该向谷主明禀?”
水行云道:
“有什么不能说的,这次我狠下心回来,就是要把一切事情做个彻底了断,什么话你说
吧。”
林童稍做思忖,当即道:
“自从谷主一怒离开以后,少爷常想念谷主而每晚必痛哭,不料却引起夫人恼怒,姓关
的把少爷打成残废,直等到少爷伤势稍好,也不顾一切的出走了,至今未见回来,属下未能
看顾周到,真是该死。”
水行云冷哼一声,未开口,但林童却忿怒的道:
“我为此事曾顶撞夫人几句,但没有多久,姓关的带来他的心腹,听说也是做总管的,
于是夫人就把我调在这凤尾沟守桥来了,属下本想离开墨云谷的,天涯海角寻找谷主,但想
想也许有一天谷主会由此回来,所以就在这儿又呆下来了,今日果见谷主回来,属下如拨云
见日。”
水行云道:
“水二我已遇到了,安排他正在一个地方,眼下我要知道的是墨云谷中十大武士与一伙
属下的境遇如何了。”
“谷主长途跋涉而回,有许多话要向谷主明禀,还请谷主先在屋里稍坐,容属下细禀。”
水行云点点头。
于是林童交待一人外面守着,其余的全跟着到了那间崖边搭建的小瓦屋里。
林童忙着叫人上茶,这才坐在水行云下手,道:
“先说张彪他们十大武土,自从谷主离去,三年不到,十大武士只有张彪与宫太乙二人
还在,余下的全走了,不过姓关的接掌谷主以后,早又找了另外四人来到墨云谷中,而且他
处心积虑,培植心腹,一心要谋夺墨云谷而不遗余力。”
水行云道:
“狼子野心,难道夫人恁他如此蛮干不成?”
摇摇头,林童道:
“墨云谷那内苑重地,我等已久未去了,详细情形我们实在不知道。”
突然间,金小山横插一句,道:
“刚才听总管说,姓关的找来另外四人充当墨云谷武士,不知是不是那墨云四煞?”
林童双目一亮,道:
“小兄弟,你是如何知道的?不错,正是已经出谷已有三个月的墨云四煞。”
金小山仰面哈哈一笑,道:
“全被我在洛南往东的半道口送他们上路了。”
林童四人一惊,道:
“全死了?”
金小山道:
“他们一心要谋害我大叔,你想我会放过他们?”
水行云这才对林童道:
“你们在谷中,必不知外面的情形,墨云谷放出消息,江湖上凡见到‘阎王梭’与我水
行云的,只要能夺得‘阎王梭’,取下我水行云项上人头的,许以重金,你们想想,我已抛
弃了一切,想不到他们还不放过我,真乃是可忍孰不可忍,有道是,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
香,这次回来,我可是下定了破斧沉舟决心,非要找回公道不可!”
林童低声,道:
“谷主,那你对夫人那边……”
水行云打个冷颤,但旋即一咬牙,道:
“她已经是姓关的人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金小山一旁又道:
“二娘她不顾什么一夜夫妻百日恩,偏就找个野男人气大叔,这正是好男娶个恶婆娘,
歹汉偏有美娇妻,根本就是姻缘桥上会错了人,大叔啊,千万你要沉住气,到时候你看小山
的。”
林童也鼓励的道:
“谷主,只要你决心重振墨云谷基业,属下这就先入墨云谷的内院去一探实情。”
另一人也道:
“谷主放心,旧属下还有一大半,如果谷主杀进去,这些人会重投入谷主麾下的。”
不料水行云大是令人失望的道:
“真实情况你们又如何会知道呢,唉!”
金小山忽的站起身来,道:
“别管怎么样,且先容小山去收拾那姓关的再说吧。”
水行云听说姓关的,立刻怒发冲冠,眦目欲裂,白髯抖动的沉声,道:
“姓关的可还在墨云谷?”
林童回望另一汉子,只因那汉子每天进谷中取吃的,一天三顿饭全是他去拿。
那汉子早一抱拳对水行云道:
“不久前姓关的伙同墨云四煞出谷,直到两天前才回来,那时候他气色十分难看,也只
一人回来,如今还在谷中呢,刚才听这位兄弟一说,才知道原来墨云四然已死了。”
水行云道:
“如今我已知姓关的根本不是她表哥,他就是江湖上有名的‘人面狼’关浩,他有个兄
长叫关金,人称‘铁算盘’,二十年来他们已不在江湖上走动,不料这‘人面狼’箕也狠绝,
竟然敢混充她的表哥而来到墨云谷中。”
林童一听,忙道:
“早年听说过兄弟二人不是死在秦川云岭上吗?”
水行云道:
“耳闻是虚,眼见为实,江湖上多的是空岤来风,捕风捉影的事到处有。”
金小山道:
“既然大叔已确定姓关的身份,何不当着二娘的面戳穿这个j佞小人,更何况他又把墨
云谷中宝物盗走。”
水行云道:
“姓关的身份是假,但她的身份是真,如果她还是那般的作风,我……我……唉!”
金小山冷哼一声,道:
“二娘她绝对主宰不了大叔,何必一定要把她搁在心上,充其量是个女人嘛!”
林童思忖一阵,突然一喜,道:
“谷主,属下有一计在此。”
水行云又一声叹,道:
“过了八角亭,我就有些神不守舍的,你有何计谋,且说出来听听。”
林童遂低声道:
“谷主且在此小屋中暂避一时,属下一人先进谷中内院向那姓关的禀报,就说在这凤尾
沟对岸来了个年轻人,指名要见他,先把他约到此地,由这位小兄弟站在对岸,只等姓关的
人过凤尾桥,且由这位小兄弟去对付他,完了我们一同再冲入谷内,谷主看此计如何?”
水行云摇摇头,道:
“太简单了,姓关的绝不会来,更何况他已知道墨云四煞已死,自然早已提高警觉,如
此一说,反倒令他加强戒心了。”
另一人也道:
“墨云谷中至少他还豢养三十多名自己的亲信。”
金小山道:
“但在墨竹林边,我已放倒了十二人了。”
“这么说来,姓关的羽翼已被分杀剪除一半了。”
几个人正在小瓦屋说着呢,不料突然门口出现一人,这人未看清屋里的金小山与水行云,
只是喘着气对林童道:
“老林啊,墨竹林那面来了会玩‘阎王梭’的人,如今我是奉命来通知各要道加强防守
呢!”
也许他在一旦到了小屋门口,从明处望向暗中,一时间还未适应,但他在说完话以后,
突然“咦”了一声,手指金小山道:“你是谁?”边大步走进小屋内。
屋内不大,当他直走进屋中以后,更发现了水行云,不由得戟指林童道:
“娘的,谷主话说对了,不怕虎生三只口,只怕人怀两样心,想不到你们这些老一帮的
家伙果然对谷主怀有二心,竟胆敢把外人也接入墨云谷来了,不用说墨竹林死的人与他们有
关了。”
林童嘿嘿一笑,道:
“大管事,这几年你们也在这墨云谷中肆虐够了,也该你们收敛了吧!”
那人一怔怒道:
“姓林的,你想怎样?”
林童一指水行云,道:
“在你想知道以前,得先见见我们老主人。”
回头屋内望,那人惊道:
“他是谁?”
金小山早冷笑道:
“如假包换的墨云谷主,你还不快上前见礼?”
“呸!”那人身子一横,满面肌肉抽动的道:
“别糟改了,墨云谷主会是他那副德性?关浩关二爷才是墨云谷的当家谷主,他算老
几?”
人影陡闪如鬼魅一现,早听得“啪”的一声,那人已手抚左脸,而金小山已拦在小屋门
口。
“你打人?”
金小山冷笑道:
“必要时还要杀人呢!”
林童这时已走近那人,道:
“唐管事,如果我是你,这时候最好放老实些。”
姓唐的怒道:
“什么意思?”
不料才说完话,突然“砰”的一声,唐管事已歪身倒在地上,鲜血正自头上往外流——
林童看了一眼,道:
“下手太重了,只怕他是醒不过来了。”
早听得下手的那人道:
“你们不知道这个王八蛋多可恶,每次我到灶上去提饭菜,他只要一遇上,总是掀开饭
盒子查看一阵子,气的老子真想咬他一口。”
林童道:
“谷主一定有话要问,你这一下子全完了。”
水行云道:
“没什么好问的,你们去两个人进谷内取饭的时候,暗中先通知我们的人,叫他们暗中
准备,我水行云倒要看看这关浩见了我是个什么样的模样子。”
金小山披发撄冠而激昂的道:
“大叔啊,你终于站起来了,小山打心眼里高兴呢!”
林童也同另外四人高兴的道:
“谷主,我们等的一天终于来了。”
水行云道:
“过去个人到对岸去把马匹藏好,我要和小山在这小屋睡上一觉,时间还早,你等就在
外面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