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得跟你说!”
藜洛语气中带着一丝恼羞成怒味道,紧接她便转过身快步离去了。我听见那男人在她身后低笑了一声道:“就你那沉不住气性格怎么做大事?”
等确定两人已经走了,我才从草丛里慢慢站起身来。脑子里乱乱,不知道该如何看待藜洛跟刘潜之间关系。
只是刘潜,他对我真像表面上那么好么?
我爬墙回到菊园,秋衣说,奶娘已经把刘显领走了。
她看着我双手空空地回来,讶异地问道:“姑娘怎么去了那么久?”
“我找不到那个球。”我说,“不知道去了哪里。”
“姑娘脸色不太好呢。”
“哦,大概是有些累。”我支吾着搪塞她。
回到房中,我静下心将事情前前后后地理了一遍,加上刚才藜洛和男人那一番对话,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便是,刘潜联合了东煞里应外合准备起兵造反。
“每个人都有弱点。”
“以前不信,那天在船上见到,我才信了。”
我耳边蓦地有响起藜洛和那个男人对话,回忆起那天在“九重天”我被藜洛劫持时情景,不由地倒吸了冷气。
难道刘锦弱点竟然是我么?
照这样推断,那个穿白袍老外之前跟我说那些莫名其妙话,其实就已经在跟我暗示这一点。
天!难道我穿越竟然也是有人刻意安排么?把我从现代抓过来,就是为了克制住刘锦么?
我摇了摇头,不可能!一定是我想太多了!下一步要怎么办?我该马上回到长安去告诉刘锦,他皇叔正联合外敌准备造反么?
我开始头痛,刘潜和灵蓉亲和笑容一直在我眼前晃动,还有可爱刘显……这一段时间相处,在内心中我已经把他们当做亲人一般对待,一旦我告密话,刘潜一家很有可能因此而遭到灭门。
但如果刘潜真起兵造反,刘锦怎么办?我有些发闷,这个时候才明白什么叫进退两难。
只是照着现在这样情形,我是不能再在江南王府待下去了。
我想了一整个晚上。
早上洗漱时看到镜中自己憔悴模样,不由地长叹了口气。
“姑娘昨天晚上没睡好么?”秋衣替我梳头,迟疑了半晌,支吾道:“姑娘昨天在那里莫不是遇到了什么?”她咬了咬嘴唇:“听老人说,有些地方容易沾惹上不干净东西呢。”她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昨天我从那边回来之后,一直都有些魂不守舍,也难怪她会瞎猜。
“没,别瞎猜了,王府里面怎么会有这种地方。”
秋衣愣了愣,连忙道:“姑娘别介意,秋衣只是胡乱说,姑娘可千万别告诉王妃呀。”
“知道了。”
午膳随便吃了几口便让秋衣撤掉了,正捧着茶杯发呆,灵蓉倒领着刘显窜门来了。
刘显飞快地扑过来,爬到我腿上坐好了,“姑姑,昨天那个球呢?”
“那个……没找到呢。”我歉意地对他笑笑。
“听说你昨天爬墙到另外一边去了?”灵蓉笑嘻嘻地说道:“没想到竟然还有比我还野。”我听到她问起这个,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一下,竟觉得不自在起来。
“小,小时候在乡下爬惯了。”我用手轻摸刘显头顶心,视线也一直在他脸上,刻意地想避开灵蓉眼睛。
刘潜和她对我无微不至关心,不会是装出来吧?我闷闷想,心里有些绝望—我发现我对刘潜夫妇再也回不去以前那种感觉了。
听到我没将球捡回来,刘显却是不依,嗲嗲地在我怀里撒着娇,直到我说再给他做一个才破涕为笑。
“这孩子真是被他爹爹给惯坏了。”
“没事,做个球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我讪讪地笑,抬头睨了灵蓉一眼,见她神色跟平常比起来并没什么差别,心里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对了灵姐姐,过阵子我想去西凤村住一阵子。”我说。
“怎么了?在王府住着不舒服?还是姐姐照顾你照顾地不好?好好怎么又想去那里了?”
我轻咳了一声:“怎么会呢,静瑶见到显儿心里不由地就想起了江大哥那两个孩子,没有娘亲照顾,自然是可怜紧。这天眼看着一天比一天冷了,总怕冻着了他们。”
“原来如此。”灵蓉爽朗道:“成啊,回头我跟王爷说说,送你过去小住几天。”
我谢过了她,心想,不管怎么样先出了王府再从长计议。
第九十四章
刘潜最近似乎很忙,我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有见过他了。(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是呢,他应该已经开始在行动了不是么?我叹了口气,成日里都觉得惴惴不安。对我提出去西凤村住几天提议,他很快便让灵蓉带了话过来。
“王爷让你不要担心,江大统那里他会派人过去照应,昨日他还让我帮大小双张罗几件过冬衣裳呢,你就好好呆在府里头吧。”灵蓉道。
我咧了咧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既然这样,就多谢王爷王妃了。”
“啧啧,你又来了,跟我们还客气什么呢?”
我暗自叹了口气,看来这个法子是行不通了。
这几日,我一直都在偷偷留意着王府门口动静,我知道灵蓉偶尔会出府去办事。在秋衣或者其他人面前,我特意装出一副淡定模样,虽然秋衣一再表示她是新来,但我不能完全相信她。
我变得有些疑神疑鬼,在我眼里,每个人身上似乎都有疑点。我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一天,灵蓉终于出府去了,这也意味着我有了出府机会来了。我看着她带了下人出去,在门口坐马车走了,隔了大概五分钟时间,便飞快朝王府门口跑去。
侍卫阻拦是意料之中,“陈姑娘,您这是去哪儿啊?”
“王妃落下东西了,得赶紧给她送过去。”
“成,您把东西给我,我帮您送过去。”
我瞪了她一眼,“你送个啥?都是女人家东西,要是由你送过去,王妃责怪下来怎么办?”
“这……”
“这什么这,再耽搁下去我就赶不上她了。”我又瞪了他一眼,推开他跑出府去了。侍卫眼巴巴地看着我,挠着后脑勺,压根就还没明白我口中所谓王妃到底落下了到底是什么东西。
终于出来了,我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但对于之前在脑子里盘算了又盘算计划不知道能不能全盘实现,我还是没有太多信心。
我先在街市上买了一匹马,这对逃跑计划实施一步是非常关键。然后我回西凤村找江大统,让他从水路送我离开吴都地界,最后再买马,然后赶回长安……
嗯,计划便是这样。
我手上盘缠不多,一切都得精打细算。我原本是想着雇一辆马车去西凤,但又怕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到西凤村只有几个时辰脚程,所以我想我无需用高价买一匹好马,这多少能让我省下一些盘缠。
经过街市布庄时,我又买了一套深灰男装行头,并找了个没人地方换了。既然要行走江湖,男人身份自然会方便许多。虽然刘锦曾经说过我穿男装一点都不像男人。
出了城,尽管一路驰骋,到达江大统家时也已经到了掌灯时分。//
江大统正催着大小双洗脚,我突然到访让他吓了一跳。再加上我一身男装打扮,让他傻傻地盯着我好一会儿才认出我来。
“妹子,你怎么来了?”他眼睛下意识地往门外张望了一下。
我忙道:“就我一个人。”
进屋跟大小双打了招呼,便兀自给自己倒了杯水并“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全部喝完了。
江大统神情看起来依旧有些茫然,大概心里正猜测我此行目。
“大哥,若是去豫章话,水路需要多少时间?”
“哦,去豫章倒不算远,大概就一天一夜就能到了。”
我晕,一天一夜还不够远么?
“大哥……我明天想去趟豫章,不知道能不能麻烦你送我过去。”
“妹子去豫章做什么?”
“啊,有个亲戚病重,得马上赶过去看。”我低下头避开他目光,因为扯谎而觉得心虚。
“咋?他病得很重?”
我点点头,长叹了口气,“是啊—再迟恐怕就来不及了。”
江大统道没有再问,点点头应承了下来。
“那一会儿我去看看船,顺便准备准备,你先睡吧。”
我跟他道了谢,他连说不用不用,只是笑地似乎有些勉强。大小双把我拉到他们卧房,从柜子里面取出了一叠衣服,乐呵呵地说道:这些新衣服都是先生派人送过来。
他们口中先生便是刘潜。
我有些惊讶,没想到我当时只是为了出西凤村而随便找借口,刘潜竟然还真给大小双送了过冬衣服。于是不自觉地又想起刘潜种种好处,心里滋味就好像打破了五味瓶一样。
到底我给刘锦报信是对还是错?
突而又想,不然我找个地方隐居去算了,远离这些是非纷争。毕竟,即使是谋权篡位也是他们刘家家事,与我这个外人又有何关系?
虽然我是刘锦名义上妃子,但实际上我对他并没有什么感觉不是么?
我躺在床上长叹了一口气,心乱如麻。
渔村夜晚基本都是万籁无声。
此时,这份宁静却被远处一阵阵狗叫声给打破。我这才突然想起来,江大统从出去到现在已经几个时辰了还没有回来。
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吧?不会又遇到强盗了吧?
我越想越躺不住,于是干脆起身趿拉着鞋子走到了外面。夜空中挂着半圆月亮,月亮周围有一圈彩色光晕,听很多人说,若是月亮周围有光晕,表示会刮风。
想到这里,我便暗暗担心起来,毕竟若是走水路话,风向对行船有着至关重要作用。
我深吸了口气,感觉胸口立时被注入了一股冰冷含义。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雾,薄薄飘渺一层,一切看起来都有些朦胧。
持续不断狗叫声给人一种不安感觉。
狗是一种很有灵性动物,只要听过几次声音,它都能记录下来。只有听到陌生声音,它才会向自己主人发出警告。
西凤村来来去去就那么一些人,而且在夜间走动人少之又少,所以狗叫地这么凶猛实在令人奇怪。
我在门边站了一会儿,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去海边看看。
这时,路上突然出现了几个黑影,我吓了一跳,身体下意识地往屋里躲了躲。
“应该是睡下了。”这是江大统声音。
有个人“唔”了一下,朝身后做了个动作,他身后几个人便如鬼魅般朝屋子逼进过来。
糟糕!我被江大统给卖了。也对,平时刘潜做事便滴水不漏,怎么可能会独独漏下了江大统这个环节?
我闪身躲到门后面,屏气凝神。几个人静悄悄地进了我睡觉房间,我从门口挪出身来,蹑手蹑脚地走到在院子里单独搭出来柴房后面。
不久,几个人从屋里撤了出来。
我听见江大统低声道:“不对啊,我出去时候她就在屋子里睡觉。”
“马还在,她应该不会走多远,你们几个人好好给我在附近搜一搜。”领头那人说道。
“是—”
我一听他们开始搜查,心里越发焦急。这巴掌大一块地方,他们肯定能够很快就找到我。
正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见到身边不远处有一口大水缸,水面在月光下发着阵阵寒光……要躲过这些人,看来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我狠狠咬了咬嘴唇。
慢慢地爬进水缸里,陈年死水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味道,水很冰,这在我脚尖刚触到水面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
人必须慢慢地往下,太快了会发出声音。
浸入水中过程痛苦而漫长。我甚至想自己也许再也不能从这口缸里爬出去了,我会被冻死在这里。
之前那几个人开始搜寻柴房这一块,他们点了火折子,火光在暗夜中划出一道道诡异妖娆弧线。
我半蹲在水缸里面,背部紧贴着缸壁,只露出嘴巴以上部位。双手张开,用力地撑着缸壁半弧形部分,好让自己身体保持平衡。
缸壁因为好久没刷了,表面长了一层滑腻腻水垢,让我好几次都差点失手滑了下去。
“大人,后院里没有。”
“回大人,屋里也没有。”
“柴房已经找过,也没有找到。”
一阵沉默之后,听到那领头气急败坏道:“找不到人怎么跟王爷交代,赶紧去给我别处找啊!”
“是!”
“慢着!王爷吩咐了要捉活,听到了没有?”
“是!”
“还有你江大统,也赶紧找找去,愣着干什么呀?”
“是,是……”
我随后听到一阵急促脚步声,四下地散开了。
“若是被她逃了,王爷计划就全打乱了。”又是那个领头声音。
“我就不信煮熟鸭子还能飞走咯!只是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竟然还挺有心计,之前装作没事人一样,恐怕这次逃跑她是策划了许久。”另一个人道。
“师说那女子生辰八字死死地克着当今皇帝,你信是不信?”
“你信不信有关系么?重要是王爷信……别扯这个了,赶紧找人吧,若是找不到我们回去没好果子吃。”
“……”
我听到两个人走远了,艰难地从水缸里爬了出来。我冻得浑身麻木,身体颤抖地犹如筛糠,上下齿打到一起发出“咯咯”声音。
我不敢在江大统家里再做逗留,却又不知道该去哪里,生怕刘潜早已将那些人收买。想了半天,终于想到还有一个人靠得住,那便是看起来有些不太正常沈秀才。
一,他不贪钱,甚至可以说视钱财如粪土。
二,他有自己想法,不会因为别人观点而受影响。
我抬手在一扇破旧门上敲了敲又敲了敲,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有人应了声:“谁呀,正睡觉呢。”
“秀,秀才,是,是,是我……”我抖地几乎说不出连贯话。
“谁?”
“静,静瑶……”
屋里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又听见秀才道:“已经睡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三更半夜,孤男寡女……”
“秀才,明天我,我就冻,冻死了。”
里头又是一阵沉默,我又气又急,恨不得踹开门扑上去掐死他。
等了好一会儿,屋子里终于亮起了灯,随着一阵“悉悉索索”声音,听到他下地趿拉着鞋子朝门口走了过来,我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秀才见我一脸狼狈,不由地“咦”了一声。
我冻得身上几乎快没知觉,不等他请我,便兀自挤进了屋内。
“哎—哎—”
“别哎了,我,快,快冻死了……有没有衣服,给,给我换?”
秀才想了想,回到屋里开始扒拉柜子。翻了半天,终于翻了套他自己稍觉得满意衣服给我。
我想了想,便起身吹灭了灯。
“你吹灯干嘛?”
“换衣服。”我说,“你别点灯。”
“你,你怎么能这样……”秀才声调都变了样,扑哧扑哧地喘了几口气道:“我,我出去,君子才不会乘人之危。”
他说到做到,真就出去了。
第九十五章
我摸黑换好了衣服,还是觉得冷,便钻进了被窝里,并让秀才进屋里来。(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啊—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人!”秀才进屋后龇牙咧嘴地瞪着我,大概是我钻进了他被窝行为,完全颠覆了平日里我在他心目中形象。
“秀才,接下来我会在你这里躲两天。”我说:“有人要抓我。”
他嘴巴很讶异地张了张:“抓你?为什么?”
“这事说来话长,总之我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作j犯科事情……只是……”我看了看他,轻咳了一声道:“只是得罪了某些人,明白了吗?”
他愣愣地看了我半天,过了好一会儿才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也懒得追究他到底明白了什么,只是心底还是觉得秀才还是可以信得过。
在秀才家里躲了两天,脑子里面一直都在计划如何从西凤村逃出去。秀才家里真穷,基本上就靠着红薯野菜过日子。
红薯吃多了胃里泛酸,非常不好受。不过住在他这里倒是非常清静,秀才平日里跟村里人没什么来往,如果不是有谁家写幅对联,要办红白喜事,谁也不会想到他。
刘潜即使不相信凭我能力能够无声无息地从他眼皮底下消失,但也应该不会想到追究到秀才这里。
至少,我如意算盘是这么打。
只是刘潜毕竟是刘潜,当然不会那么轻易被我逃过。
这一日,我正捧着烤红薯发呆。
秀才在旁边很温柔地说:“快点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
“嗯。”
“明天不吃烤红薯了。”
“真?”
“用水煮一下吧,老吃烤红薯火气太大……”
这时有人敲门。我跟他迅速对望了一眼,我很快便滚到了床下躲了起来。
秀才将屋子收拾地还算干净,不过床下实在是……
我看到床板背面一只拇指般大黑蜘蛛正在我脸颊正上方忙碌地织着网,我吓得差点叫出声来,赶忙用手捂住嘴巴。
我听见秀才过去开了门。
“秀才,你正吃饭呐?”居然是江大统声音,我心里有种说不出悲哀。
“是啊,你怎么来了?”秀才说:“刚烤好红薯,你要不要吃……哎哎,你们这是干嘛?我又不认识你们,出去,快点出去—”
随后,我听见秀才被人拉到门口去了,听他在外面又吵又叫。
一阵翻箱倒柜之后,突然沉默了下来。
“没在这里。”有人说。
“看看床底下。”
我心里猛地一紧,浑身毛孔开始淌冷汗。
怎么办?怎么办?
有人慢慢地朝床边走了过来,脚步声闷闷地在我耳边回旋,却似被扩大了好几倍样子,一声一声地,震地我几乎不能喘气。
我看到有人在床前站定,并缓缓蹲了下/身来……
与那人目光接触一刹那,我整个人仿佛被石化了一般,浑身动弹不得。
又是江大统……
为什么还是他?我脑子里面乱哄哄地想,难道是他救了我命,必须要还了他吗?
他呆呆地看着我,眼神里面闪过很复杂情绪。
认命吧,我长叹了口气,心里反倒有种很释然感觉,整个人在一瞬间瘫软了下来。
“大人,床下也没有。”
江大统回答却出乎我意料之外。这,到底是怎么了?之前是毫无预兆地将我行踪报告给了刘潜,为什么这时候突然掉转枪头帮起来我来了。
周围渐渐安静了下来。
“出来吧,他们已经走掉了。”秀才敲了敲床板。
我从床底下慢慢地腾出身,坐在床上过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虽然刚才江大统并未将我报出来,但也让我受到了不小惊吓。
“刚才你真在床下么?”秀才问我,一边帮我清理着粘在头上身上蜘蛛网。
“江大哥肯定是看见我了。”我捏了捏鼻梁,“他放了我一马。”
秀才嘀咕道:“奇了怪了,你之前不是说是江大统将你行踪说给那些人听么?怎么……”
“我也搞不懂。”我苦笑着摇了摇头。
秀才将刚才自己在拉扯之间不小心掉在地上红薯捡起来,吹掉粘在上面灰尘继续啃,啃了几口,突然停下动作,看着我道:“你逃走时候带上我吧。”
“啊?”
“嗯,在路上也有个照应,我可以保护你哦。”
我打量着他苗条纤弱身形,正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他,又听见有人在外面轻轻叩门。
“快躲,快躲!”秀才吓地嘴里面番薯渣子都喷了出来。
“快开开门,是我,江大统!”
我跟秀才都愣住了。
“开不开门?”秀才问我。
我深吸了口气点点头,既然江大统刚才已经放了我一马,这时过来肯定不是耍回马枪。
江大统见了我之后,一句话便是:“他们已经从西凤村撤走了。”他看了我一眼,显得很惭愧,“妹子,都是我不好,害得你东躲西藏。”
秀才挖苦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当初还不是你贪钱财把人给卖了。”
“不是不是,是……先生对我实在有恩呐。”他顿了顿,又看了我一眼,“先生很久之前就跟我说静瑶你这里有点不太正常,总是幻想自己被人追杀,发作起来时候就会从家里跑出去。”他指了指自己脑子。
我冷笑了一声,没想到刘潜防备工作竟然做得这么好。
“那后来你怎么就没将我交给他们?”我问。
“不知道,等我将你行踪告诉他们之后,心里就已经开始后悔了,后来看他们查找架势,倒觉得像是在抓逃犯,便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我江大统虽然是个大老粗,不过分辨是非能力总还是有点。”
“谢谢江大哥相信我。”我感激地冲他笑笑。
“不过你还是要尽早离开这里。”他说,“今晚就走,你好好准备一下。”
我一听他要帮我离开这里,一时间又惊又喜。
江大统离开后,沈秀才又旧话重提,让我带着他一起离开这里。
我有些哭笑不得,我说:“秀才,我是去逃难又不是去玩,再说你在这里都生活了那么多年,真舍得走啊?”
“要走,不然一辈子都是个井底之蛙。”
我看着他一脸认真,嘴巴动了动,再也想不出拒绝他理由。或许,他能出去闯一闯确实是个不错人生经历呢。
一整天,秀才都在忙碌着整理自己东西。本来还想带上他祖传下来药酒,在我劝说下才很不舍地放弃了,后来终于打定主意将坛子埋在了后院,说等有一天再来取。
江大统再次出现时候,天已经黑了很久。
“走吧。”他见沈秀才恋恋不舍地望着自己破屋子,忍不住地拉了他一把。
秀才感慨万千地抹了把眼角,锁了门,背上包袱……从开始了跟我一起逃亡日子。不过好在这样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这是后话。
这天夜里天气并不算好,抬头望着天空半天也没看到有什么星光,大概是因为云层太厚关系。海上风有些大,不过江大统说刮是顺风,是老天在帮咱们呢。
江大统站在船上用长长竹竿往岸上用力一撑,船便慢悠悠地离开了海岸。
我吁了口气,心想这段旅程终于就这样告一段落了。而我,真要去找刘锦么?非去不可么?我在船舱里斜躺了下来,秀才正盯着漆黑海面发呆,唇角有种很淡笑意。难道他对自己未来充满了憧憬么?我轻叹了口气。
船一摇一摇,耳边一片安静,只有船桨划开水面时候发出哗哗声,我最近几天都没有睡好,这时候才觉得眼皮重得就好像坠了铅似……
迷迷糊糊中听到一阵嘈杂声音,随着几声沉闷“咚咚”声,船身剧烈地摇晃起来,我心里一个激灵惊醒了过来,刚想着莫非我们遇到风暴了。便听到外头又传来一阵吵闹声,似乎船外边一下子来了许多人,便想着大概是刘潜派人追上来了。
“是海大王,我们遇到海大王……”秀才话音未落,身子已经被人拽出了舱外。我缩在舱内,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有个身材矮小男人朝舱内看了一眼,紧接着便扯着嗓子大喊了起来:“老大,老大—船上还有个姑娘!”
“啥?姑娘?”
我一听这声音,立时就傻了,这不是上次到西凤村偷猪贼声音么?这次我若是落在他手里,旧账新账一起算,恐怕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啊哈哈,原来是你啊?”海盗老大那双眸子阴沉沉地打量着我,嘴角带着一丝冷笑。不过眼底深处却并没什么什么杀气,总觉得那副样子就是装出来吓吓人。
所以,我倒并不怕他。
于是冲着他咧了咧嘴笑了笑,又咳了一声道:“嗯,是我!不是冤家不聚头不是?”
“你还敢笑。”
“不打不相识嘛,一回生二回熟,我们也是熟人了,见了面打个招呼也应该。”
海盗老大呆了一呆,大概是被我整地脑筋有点转不过弯。
末了,大手一挥道:“把这几个人,还有这艘船统统带回水寨去。”
我,秀才,江大统三个人被绑了,坐在船尾,旁边有几个人看守着。江大统闭着眼睛,神情很镇定,秀才哭丧着脸,显得有些沮丧。
“秀才,你别太担心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他点点头,咬着嘴唇道:“我没保护好你,你会不会怪我?”
“当然不会了。”
“我……”
这时看守人被我俩嘀嘀咕咕声给弄得不耐烦起来,在秀才脑袋上打了一巴掌。秀才“呀呀”地叫了起来,说些君子动口不动手之类理论,因此而又多挨了几巴掌。
我看不过,也跟他们吵了起来。那些汉子恶狠狠地瞪着我,手掌倒并没落到我身上。后来秀才说:大概是因为你长得好看,所以那些大老粗舍不得打你。
海盗口中所说水寨不大,建在一座小岛上,小岛四周围布满了暗礁,如果不熟悉这一带水域,就很有可能触礁而导致船只破损。
这也应了我之前猜想—那个偷猪海盗老大大概落草为寇时间并算长。在路上,我也偷偷地问过江大统,这些海盗是不是之前打伤他那些人。江大统回答说并不是,打他那些海盗比这帮人不讲理多了。
我听后暗自松了口气,心想总算还有逃出去希望。水寨人事结构相当简单明了,偷猪男人是海盗老大,大名何炮。老二杜子宗是个不太爱笑年轻男子,除了脸上肌肉板地过于紧之外,其实看上去还算顺眼。
老三叫许友,只是个半大孩子,我估摸着也就十二三岁样子。他之所以能当水寨老三是因为在这群人当中唯有他读过几年私塾,算得上是个识字。
这三人手下有虾兵蟹将三四十个人。这些人多数均是拖家带口,这水寨看起来倒更像是一个村落。他们正职是海盗,兼职打鱼。
不过照我几天观察,他们好像把正副职颠倒了过来,大部分时间他们是在打鱼。打了鱼上交,然后让人统一拿到街上去卖,卖了钱按每家每户人口平均分配。
而上次到西凤村去偷猪是因为老大何炮老娘要过六十大寿。当然,这些情况我也是后来才知道。
何炮跟我说,把我抓了是要给他们老三当老婆。
我说:“那你还绑着我们干什么?”
“不绑,你会逃走。”
“这四周围都是水,我逃到哪里去?”
何炮挠了挠头,想想也是,就招呼他喽喽帮我们三个松了绑。
“你得把他给放回家去。”我指了指江大统。
“干啥?”
“他家里还有两个才5岁大孩子呢。”我说,确定何炮还是很好忽悠,“他妻子过世了,孩子不得有人照顾么?你把他关起来了,孩子怎么办?”
“那不行,他要回去报官怎么办?”
“报官?”我笑了笑,把他拉到一边道:“我跟秀才不还在你手上么?你跟他说,如果他敢报官就把我们杀了不就好了。”
“这法子你也想得出来?!”何炮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啊—对啊。”我点点头,“我们被你押在这里,总比把人家小孩子饿死了好对吧?”
他呼哧呼哧地喘了几口气,看着我道:“让我先好好想想。”
我们三人暂时被关在了破房中,门外有几个人轮流看着。
“你说,他们把我们关起来干嘛?”秀才摸着下巴道,“不会是想让我们做苦力吧。”
“你可以给他们做账房先生。”我说:“以你学识肯定比他们老三强多了。”
秀才有些沾沾自喜,但马上又沉下脸,装腔作势道:“士可杀不可辱。”我睨了他一眼,苦笑,背靠在椅子上,闭起了眼睛。
有些头痛地想:该怎么办?怎么样才能逃离这里?
二天下午,海盗们决定释放江大统。我跟秀才也被分开关了起来,不知道秀才情况怎么样,但至少他们是给我换了一间比较干净房间,难得房里面还有一套像样家具。
大概因为我是许友未来媳妇儿。
我被他们在屋子里关了两天,闷地发慌。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何炮终于答应让我在有限时间,划定区域放放风。
许友便是我在放风时候看到。虽说只有十二岁,但样子看起来蛮老道,虽说只读过几年私塾,但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书卷气。
我很难把他跟何炮等人联系在一起,总觉得这样孩子出身应该是书香门。
“你叫什么名字?”他背着手,定定地看着我,他个子稍微比我矮了一些,相貌普通,不过身上那种淡漠气质和老练眼神倒让人暗暗称奇,好像已经经过了多年人间沧桑一般。
“陈静瑶。”我说,“你呢?”
“许友。”他说,然后甩了甩袍角,兀自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双眸望着前方海面,微微蹙着眉头。
“原来是水寨三当家,幸会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过脸继续看海。
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听说他们把我抓来是让我给你当媳妇……不过我已经是有妇之夫,恐怕并不适合你。”
“他们总喜欢擅做主张。”他又睨了我一眼,轻轻地咬着嘴唇,“不用担心,我会让他们放你走。”
“真?”
他点了点头,只是这次并没有看我。
“那什么时候能放我走?”我又问。
“等我说通了他们。”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慢慢地走了。
许友是个爱耍腔调小正太……这是我一次见到他之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