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双去后山湖,到现在还没回来,我过去瞧瞧。”我跑得飞快,沈秀才很快就被我落下了一大截。
中途路过那棵大树,果不其然地就冲出一只大黄鸡来,我二话不说,抡起木棍照着它就打下去。大黄鸡受到惊吓,一下窜地老高,掉了几簇毛。落到地上时,已经没有了之前趾高气昂的模样。
“再有下次,我打断你的腿!”我骂了一声,继续跑。
跑了一阵子,便见到有条山路蜿蜒地通向山上,山路又窄又陡,旁边的茅草长了有半人多高,一路走得甚是艰难。此时沈秀才也已经追到了山下,毕竟是喜欢窝在家里的老宅男,这时候已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走了一会儿,又出现了两条岔路。我站定,不知道该挑哪条。
沈秀才远远地喊着让我往右,我心想:谁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若不是他跟我来,倒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从小路绕着山体一路走,越过一排树丛,突然感觉眼前一亮,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我终于见到了大小双口中的后山湖,开阔而幽蓝,在阳光的照射下,湖面上闪过一粼粼的波光,仿佛铺了一层金子的缎面。
我顾不得欣赏眼前的美景,急忙顺着土阶走下去。拢起手放在嘴边,喊着大小双的名字,但却一点回应也没有。
“怎么样?找到没有?”沈秀才问我,他刚才手脚并用才顺利从土阶上爬下来。
“没呢。”
“会不会他们去别处玩去了?”
我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感觉他们就在这里,就在这附近……这样的感觉让我很不安。
沈秀才突然大叫了一声,“咦,那是什么?”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水面上竟然有两条黑色的东西,浮上来又沉下去,沉下去又浮上来。
辫子,是小双的羊角辫子!心里猛地收紧,我几乎要尖叫起来。我用几秒钟时间将自己从慌乱的情绪中解脱出来,不管怎么样,先要把她从水里捞起来再说。
我飞快地跑到湖边,脱掉鞋子,将长裙团起来往腰间一塞。
回头看看沈秀才,见他已被我的举动惊地目瞪口呆。其实在西凤村,会水的女人占了多数,不过大概是我在他心目中的形象颠覆地太厉害罢了。
我对自己的水性不是特别有信心,以前在游泳池游泳的时候也就那水平了,这次下的却是个陌生的湖泊。
里面说不定有暗流有漩涡,跳下去之后也很有可能英勇就义,但时间不等人,我实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沈秀才,你别傻站在那里,快点回村里叫人去!”我回头朝沈秀才吼了一声,一边冲入水中。
毕竟已是秋天,水温已经变冷。水接触到皮肤的一刹那,我狠狠地打了一个冷战。
“小双小双,你坚持住,姐姐就来了。”我心里默默地念着。
我最早练的是蛙泳,这种泳姿游起来比较省力,但缺点是速度较慢,用在救人啥的上面实在是没那么给力。自由泳动力足,速度快,但游起来很费力,我以前在泳池练习完,通常都是浑身酸痛。
后来为了偷懒,我就很少练习游自由泳。以前学游泳只是为了保持身材,锻炼身体,哪里会料到还有救人这一出呢。
最糟糕的是我不会踩水,所以只能憋着气在水里扑腾,一路游过去,为了保持速度和体力,只能两种泳姿不停交替使用。但等游到了小双身边也已经感觉自己有些疲累。
我稳了稳神,伸手过去抓住小双的羊角辫,深吸了口气,拼劲了力气往回游。
快到岸时,沈秀才伸了根木棍过来帮了我最后一段。将小双从水里捞起来的时候,发现她的腰上拴了根布条,一拉,竟然拉出了一个大双。我当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如果这两个孩子都出事的话,我该怎么跟他们的父亲交代。
“快点把孩子背下山去吧。”沈秀才擦着汗,“村里有牛。”
我知道他的意思,以前的人们会把溺水之人放在牛背上,然后牵着牛一圈一圈地跑,将溺水的人喝进去的水都压出来了,这样人便能活过来。
但眼下,背到村子去还有一段路,怕是时间来不及。二来,我对这种用牛救人的科学性也持着质疑的态度。
我将两个孩子平放在地上,让他们的后颈尽量向后仰起,对沈秀才道:“你跟着我做。”
“做什么?”
“你跟着我做就是。”我说。
他茫然地点了点头。
我跪在小双脑袋一侧,先用手掰开她的嘴巴,然后捏住她的鼻子,深吸了一口气。对准她的口吹气,见她的胸部微微鼓起,便开始给她做胸部按压。沈秀才在一边傻愣愣地看着我,有些手足无措。
我手上一刻也不敢停,一边不停地催促他快点给大双做。
几轮动作过后,小双开始吐水,咳了几声便“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我松了一口气。见沈秀才一副笨手笨脚的样子,也顾不得哄她,跪爬着来到大双身边,一把将沈秀才推得人仰马翻……
秋日正午的阳光直射在皮肤还有些灼热,我四仰八叉地躺在湖边,看着几片轻薄飘渺的白云悠悠然地在我头顶飘过,听着孩子们无比悦耳的哭声,心情无比舒畅。
沈秀才在一边教训着龙凤胎,长篇大论地跟他们讲千万不能在水边玩耍的n歌理由。我身体轻飘飘的,之前下水救人几乎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但好在孩子们总算都脱离了险境。
后来大双告诉我,他跟小双到湖后就到处找黄鳝可以藏身的洞岤,结果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小双便提议到水草多的地方找找,不定黄鳝就喜欢躲在水草下面。大双正趟着水过去的途中,发现到湖里面有几条鱼正游来游去,一时兴起便起脚去追,一追一追地便滑到深水区了。
小双见哥哥有危险,急中生智,解下腰带扔给大双。两个孩子说好用腰带绑住自己的手,哪里知道湖是呈坡形的,水下又都是滑腻的烂泥,加上水流的作用,两个孩子在拉扯之间便齐齐跌进了深水里……
领着两个孩子回家的时候,我身上的衣服已经半干了,但发髻散了,湿答答地倒垂于鬓角一侧,我嫌着累赘便拆了,在脑后束起了一根马尾辫,清清爽爽的感觉很不错。
我从大树下大摇大摆地经过,守在树下的大黄鸡也只是装腔作势地低叫了几声,并没有实质性的行动。
入了村子,陆续见到几个村民,均是用很奇怪地目光呆呆地盯着我看。
沈秀才跟在我身后,屁颠屁颠的样子似乎还显得挺乐呵。
几天后江大统请了村里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辈过来吃饭,并当众宣布我跟他结为兄妹的事情。于是村里人把这两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串联起来,利用茶余饭后的时间分析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田螺姑娘眼光高,看不上鳏夫看上沈秀才啦。
江大统便很大度地笑笑:“没啥,妹子嫁得好,我也高兴。”
我也懒得去辩解,以为这种闲言闲语只要传过一阵就好了,但有人却当真……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我翻了个身,将被子拉过头顶蒙起来,这谁啊?一大早就叽叽喳喳的。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我一下子火大起来,心想这还有完没完了?
从床上窜起来,穿了衣服,趿拉着鞋往外走。竟见到院子外一身青色长袍的沈秀才正背手而立。袍角,袖口,还有绑在发髻上的青色发带均在风中飘啊飘,他仰着头,挺着胸,好像誓要把他那副瘦骨嶙峋的身板摆出一幅玉树临风的姿态。
我好一会儿才闭上因为惊讶而微张的嘴巴。
“沈秀才,你一大早的什么事情啊?”
沉默了一会儿,他竟然慢慢地转过身来……慢慢地咧嘴朝我淡淡地,微微地一笑。
人生,这抽筋似的一笑,犹如一道泛着白光紫光的闪电从头顶劈下来,瞬间便劈地我外焦里嫩。
“陈姑娘早。”
“沈先生知道早就好,以后要吟诗走远点,别打扰了别人睡觉才好。”
“非也非也,所谓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他一抬手,发出“咣叽”一声,我这才发现他手中居然捏了一把破扇子。随即他咧嘴对我又是灿烂一笑,带着三分天真七分烂漫,我这才隐隐地觉得他不对劲起来。
看来沈秀才将自己当成了君子,而将我当成了窈窕淑女……
而我却不厚道地联想起大话西游中那个周星驰扮演的三更半夜在桥上露出贴了狗皮膏药的小腿来勾引白骨精的那个孙猴子。
不过我没有白骨精的妖术,可以用三味真火烧孙猴子的爪子。
“沈先生别念诗了,我可没什么情调……沈先生要是喜欢我就直说,我可没时间跟人玩捉迷藏。”
他的眼中尽是惊诧,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道,“既然姑娘这么直爽,我沈某人也就不遮遮掩掩了,我……”
我叹了口气,打断他道:“其实静瑶已是有妇之夫,所以请沈先生不要再存这份心思。”我说这个倒并不是因为自己是刘锦的妃子而有什么压力,像沈秀才那种苦读圣贤书到有些痴呆程度的人,也只有搬出这样的理由,才能让他彻底死心。
沈秀傻愣愣地盯着我,脸色由白变红又从红变白,过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道:“我不信,你若是有丈夫,你离开那么久他怎么可能还不来找你?”
我摊了摊,“你不信是你的事情。”
说完,我转身进了屋,关了门后,坐在床上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经沈秀才一提醒,心里还真开始担心起刘锦迟早会找上门来的事情。
所谓好的不灵坏的灵,几天以后,我担心的事情便真的发生了。
那日跟大双小双拣田螺回来,见到沈大统家门口的树上栓了两匹马,当时心里一惊,脚下就开始犹豫了起来。
还没盘算过来到底是走过去还是躲起来,便见到江大统在院子里朝我拼命地挥手。
我咬了咬嘴唇,一手一个牵起大小双往回走,脸上表现虽然淡定,心脏却已跳得犹如打鼓。
不过让我感觉意外的事情还在后头,这次到西凤村找我的竟然是江南王刘潜。
“夫人,我们可终于找到你了。”他笑吟吟地看着我,依然是之前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他既叫我夫人,想必是不想被人知道我的身份。
“是皇上托江南王来找静瑶的么?”支开了江大统后,我跟刘潜沿着村口的小径慢慢地走。此时已是夕阳西下,倦鸟归巢之时,西边的天空堆满了旖旎的晚霞,赤的像金,红的似火。
他点点头,唇角泛着笑:“而傛华却似乎并不想被找到……本王猜得可对?”
我叹了口气:“如果江南王此行没能倒找静瑶多好。”
“江南王只找到了静瑶,却没找到大金的陈傛华,可好?”
我愣住,“江南王这是什么意思?”
他轻咳了一声,“本王没什么意思,本王到了西凤村,但并未找到陈傛华。”
“原来如此……”
我仰头迎上他的目光,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热烈庆祝199块金牌,大亲亲所有的人,爱你们!
87
第八十七章
西凤在吴中的境内,刘潜说如果不是为了找我,还发现不了自己的管辖境内还有如此幽静美丽的地方。(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刘潜提议我随他去江南王府,但被我拒绝了。这次是我跟他二次见面,他给我的感觉虽然不错,但我跟他非亲非故,去江南王府住着总有点说不出的别扭。
于是我跟刘潜提出自己想在西凤村再住上一段时间。
他想了想说,既然你喜欢这里,便住这里吧。
我们又随便聊了几句,刘潜便带着随从走了,临行前让我好好保重,说他过几日再来看我。
我回到江大统家里,他已经把晚饭给做好了。
见到我讪讪地笑,似乎显得很不自然,大抵是因为刘潜的出现让他觉得我的身份肯定大有来头,阶级意识的作用下,他跟我相处起来便没了往常的那份轻松自在。
“吃,吃饭吧。”他说,一边手脚利落地将碗筷摆放到桌上。
我点点头,坐了下来。
等了一会儿,也没见江大统和他的那对龙凤胎宝贝准备上桌吃饭的样子。
“怎么了你们?”我问。
“你,你先吃吧,我们等一会儿。”
“你们不吃,我吃个什么劲儿?”我朝大小双招招手:“过来,孩子们。”两孩子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我,又转头看看父亲。
江大统犹豫了好一阵子,总算点头答应了,大小双欢呼了一声,一溜地跑了过来。
大双说:“今天有鸡肉,我都好久没吃过鸡肉了。”
小双说:“爹说,鸡是给姐姐吃的,我们不能吃。”
“姐姐一个人可吃不了那么大一只鸡。”我笑着说道,给两人分别夹了一只鸡大腿。又拣了块鸡胸肉放到江大统的碗里,江大统自是连声推辞,对于西凤村的渔民来说,饭桌上若是有鸡肉,那么这一顿就成了奢华的大餐。
江大统对我的客气也让我觉得不自在,毕竟我坚持想留在西凤村的目的就是因为留恋这里的亲和自在,若是江大统把我当成了高不可攀多的贵客,那么就意味着所有的都会变质了。
想来想去,我决定跟江大统好好地谈一下,希望能够回去以前的那种感觉,我依旧当他是我的大哥,我帮他收拾整理家务,照顾孩子等等。江大统起先说什么也不同意,后来被我说着说着便慢慢地有些动摇,再做了一会儿思想工作,终于点头答应了。
但我知道,他的心里总归还是有些放不开的,不过总算是可以让我做回先前的那个自己。
过了两天,天气突然转阴了,到了午后还下了一场小雨。之后便感觉到气温比先前下降了好几度,身上有种湿漉漉的冷意。我正操心我往后的衣服被褥,没想到那日清晨刘潜便过来了。
他从马背上卸下包裹递给我,“这一包是平日里换洗的衣服,这一包是被褥……”他这次来竟然连一个随从都没带,所有的事情都亲力亲为。
他穿了一身素色的长袍,腰间系了根玄色宽腰带,相比起往常,显得朴素许多,大概是不想在渔村引起别人的侧目。
我哈哈一笑道:“谢了,先生真是雪中送炭呢。”为了隐瞒我的身份,他叫我名字,而我就称呼他为先生。
刘潜给我带的几套衣服颜色都很朴素,样式也中规中矩,很符合渔村的穿着打扮。先前因为刘潜的到来,村里对我的身份又有了新的猜测,但猜来猜去也猜不出一个所以然,问江大统也不说,于是便继续叫我田螺姑娘。
这时,刘潜抬头看了看天空,叹道:“真是天公不作美,原本还想去钓鱼来着。”
我笑道:“先生若是喜欢钓鱼,这些小雨丝也不至于吓退先生吧?”
“有道理……如此,不知道静瑶可有兴趣一起前往。”
“静瑶对钓鱼一向都缺乏耐心,不过既是先生邀请,静瑶自是欣然前往。”
我见刘潜拿出两幅做工精致的钓具,看来他早已准备妥当,刚才那番话恐怕也只是跟我客套一下罢了。我相信即使我对此事表现兴趣寥寥,他也定然会说服我同他前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海边,刘潜牵着马,我的手里拎了只准备装鱼的木桶,里面放了些钓饵。刘潜站在海边看了一阵,指着前面不远处一处礁石道:“去那里如何?”
他便将马栓在了路边的树上。
海边的风很大,将他的黑色的大麾掀起来在风中翻滚舞动,看起来就好像他的身后突然长出的一对巨大的翅膀。我有些冷,头发也被吹得四处乱舞着,发丝时不时地跑进嘴里,痒嗖嗖潮嗒嗒的,特别难受。
我嘴里没说什么,心里特别后悔自己怎么就答应刘潜跑这里来钓鱼。
礁石因为海水的腐蚀冲击,表面有些湿滑,踩上去的时候一定要格外小心。我之前没注意,刚踏上一步就出了状况,幸好刘潜出手扶了我一下,才不至于从上面滚下去。
而这时,他一手扶住我的手臂,另外一只手则轻揽着我的腰。一双眸子透着关切,轻声嘱咐道:“小心些。”
我脸上红了红,有些不太好意思,忙站直了身子,跟他道了谢。
“脚下先踩实了再走,小心些。”他说。
我“喔”了声,点点头。
刘潜递给我一张毡子,说礁石湿冷,让我坐下时可以垫一垫……他确实事事都想得很周到。海面上风很大,海水一**地涌向礁石,发出巨大的拍打声。
“看来今天是钓不上鱼了。”刘潜对着我苦笑。
“那……现在回去?”我赶紧提议,我实在感觉到冷了。
“你很冷?”
“有点吧。”我老老实实地答他,这样可以让自己少吃点苦头。
他笑笑,紧接着便解□上的大麾披到我的身上,将我裹了个严实。
“现在还冷吗?”他又问。
“不冷。”
“那便陪我在这里看一会儿海吧。”他又是笑笑,转过身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长长吐了口气。“我从小就喜欢大海,她平静的时候能够包容一切,狂躁起来又能摧毁一切……”他喃喃地说道,似是自言自语。
此时,天上的云层更厚了,低低地压着海面,让人渐渐觉得喘不过气来。
刘潜在江大统家吃完了午饭便告辞走了。
午饭是我做的,简简单单的几个小菜——清蒸海鱼,炒鸡蛋,另加一盘绿叶菜,我想这对素来锦衣玉食的江南王来说应该有些寒碜,好在刘潜吃得很香,还嘻嘻哈哈地装作和大小双抢最后一块炒鸡蛋。
大小双很喜欢他,他临走的时候,两个小家伙一人拉住他一只手不肯放开,后来他好说歹说才得以脱身。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却做得一手好菜。”我送他时,他如是说。
我笑笑,“先生吃得惯就行。
“自然自然,看来我以后要多来才好。”他顿了顿,从身上掏出一个锦囊塞到我的手里:“这些银两你拿着……在这里生活虽然惬意自在,但生活清苦了一些。”
“虽然清苦,但我能习惯。”我欲把锦囊还回去。
“你若是不要,也可以给点江大统,那一对龙凤胎挺招人疼。”他说:“就算你替他们收下我的一番心意。”
我想了想,也是,眼看着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也得给江大统一家添置点衣物。便道:“那就谢谢先生了。”
他笑笑,纵身上了马,骑在马背上回头又看了看我道:“对了,如果你要添置些什么物品,可以让江大统代劳,毕竟……县城里人多眼杂,恐怕有人能轻易就认出你来了。”
我说我知道了,他这才挥喝着马儿离去了。
回去后,我将新衣服穿在身上试了试,大小尺码刚刚好,被褥也是新做的,柔软暖和,大小双见了便吵着晚上要跟我一起睡。
到了下午,天色更加阴沉了,但雨却一直都没有下来,更令人憋得慌。
“爹爹怎么还不回来?”大小双一人搬了一把小竹椅坐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门口的小径。我也觉得奇怪,照理说江大统这个时候早该回来了,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成?
在海上作业的人原本就是靠天吃饭的,我想起刚才和刘潜站在礁石上看到海上波涛汹涌的景象,心里莫名地缩了一下。
“别急别急,说不定是你爹捕到了很多鱼,所以才迟了回家呢。”我安慰他们,转身进了屋去,想把已经凉掉的菜再回回温,却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
满身是血的江大统被几个渔民给抬了进来,七手八脚地放到了床上。
大小双被父亲的样子给吓得大哭了起来,我一边安抚着他们,一边询问几个渔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海大王做的孽!”他们答我。
“什么是海大王?”我问,一头的雾水。后来经过他们解释才知道原来所谓的海大王便是横行在这一带的海盗。
这些海盗神出鬼没,时常装作普通渔船的模样来拜托官府的追踪,他们在海上打劫当地的渔船,渔民稍有反抗就会被他们拳脚相加,还有些甚至被打死了直接扔下海去的。
江大统就是因为遇到了“海大王”不但当日的收获被抢光,还被他们加以暴打。
村民们陆陆续续地走了,江大统躺在床上痛苦地呻/吟。我烧了些水,替他清理身上已经干涸发黑的血污。
他的脸颊肿的很厉害,就像嘴里面塞了两团硕大的棉花。眉骨这边也破了,其中一只眼睛肿胀地睁都不睁。
他的手脚有多处伤口,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肋骨处一大片青黑色淤青,他的呼吸很急促,意识也不是很清楚。
大小双很害怕,趴在床边一边哭,一边唤着爹爹。
我安慰他们没事,有我在,我会照顾好他们的爹爹,好说歹说地哄着他们吃了晚饭,之后又安顿他们在我的房里睡了。
而我则一直都在床边守着江大统,他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好,尤其是肋骨处的那一处淤青,总让我觉得不安。
到了下半夜,江大统开始发热,并且不停地打哆嗦。我将新被褥拿过来替他盖上,又在上面顶上他原本的被子。
现在最重要的得给他找个郎中,可是三更半夜的,加上西凤村本身并没有郎中……要看病还得去县城里。
我烦恼地要命。
“桂花—桂花—我来了,你等等我啊—”这时江大统的手突然挥舞起来,嘴里面不停地念叨着,似乎疯魔了一般。
我不知道他口中的桂花是谁,但猜测应该是大小双的母亲。但她已经死了许久了……我想到这点,心里更加着急,看来江大统的情况真的不太好。
我跑回房间推醒了大双。
“大双,你告诉姐姐,村里谁家有马?”
他睡眼惺忪的看着我,意识还有些恍惚,“什么马?”
“骑的马。”我说:“没马的话,驴子骡子也行。”
“只有阿蛋家里有一头黑毛骡子。”他说。
“好孩子,你替姐姐看着爹爹,姐姐出去给爹爹找大夫。”我帮他穿好衣服,抱到江大统的床上,又细细嘱咐了他几句。
带上刘潜给我装有银两的锦囊,又解下挂在墙上的蓑衣箬笠,穿戴好了,便匆匆出了门去。
阿蛋和他老娘被我有些暴力的锤门声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
“我以为着火了呢。”阿蛋回头对他娘说:“没事的娘,是田螺姑娘。”
“阿蛋,你家的骡子借我用用。”
“借骡子做啥?”
我把江大统的事情跟他们简单扼要地描述了一遍,阿蛋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啥,你一个姑娘家半夜三更地上城里去,这不是扯淡么?”
“谁有闲功夫跟你扯淡!你说你借不借吧?若是耽误时辰,万一江大统有什么好歹,我可全都算你头上了。”
见我放起了狠话,阿蛋大概也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回头跟他老娘嘀咕了一番,终于将他的黑毛骡子牵出来交到了我的手里。
“谢了阿蛋。”
我翻身上了骡子,丝毫不敢停留,抽了一鞭子在骡屁/股上,骡子受了惊吓,撒腿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好冷,更得晚了些,谢谢亲们的支持,我爱你们!
正文
第八十八章
我想了想还是不放心,走了一段路之后,又吆喝着骡子掉头回去,拜托阿蛋去江大统家里看着,大双再怎么乖也只是个孩子,有什么突发状况话根本应付不过来。(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阿蛋让我放心,并说从西凤村到县城有好几个时辰,加上现在天黑路滑,一定要多加小心。
我跟他道了谢,呼喝着黑毛骡子再次出发。
大概是空中堆积了太多乌云,虽然这日是初十,周围却黑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四周围安静地诡异,只听到骡子踩在地上发出“踢踏”声和我自己粗重呼吸声。因为之前几天下了雨,路上不但泥泞,前面还时不时地出现一个蓄满水凹坑。骡子背上没垫什么可以缓冲物件,我坐了没多久便觉得臀骨那块开始隐隐作疼。
走了大概一个多时辰,天空突然下起雨来。要不是我预先披上了蓑衣箬笠,这时早就成了落汤鸡,但即便如此,两腿还是被雨水浇了个湿透,雨水打在箬笠上“噼噼啪啪”地响,耳边除了这些便什么也听不清了。
这一段路走下来,黑毛骡子大概也有些累了,脚下渐渐慢了下来。
我只顾着催着骡子,冷不防被路边树木伸出来枝条刮到,只觉得脸上一阵剧烈地疼痛,似乎被什么狠狠抽中了一般,头上戴箬笠也被掀到了地上。冰冷雨水浇了我一头一脸。
没了箬笠,我要一直淋雨行进,想想还是不妥当,便忙喝停了骡子,决定跳下来寻找。周围依旧是一片漆黑,这个时候我有点想念刘锦送给我那颗夜明珠。
路两边是茂盛草木,我也不知道我那顶箬笠究竟会掉在哪里。只能猜测着大概掉落位置,蹲下/身在路上一寸一寸地用手摸索。好在黄天不负苦心人,双手在经历了几次被植物藤刺给刺破剧痛之后,终于被我摸到了箬笠。
长吸了一口气,复将箬笠戴到头上,重新翻身爬上骡子赶路。
到达县城时,因天色尚早城门还未打开。城墙外已经聚了一些进城做买卖小贩,他们准备等城门一开涌进去,以便能在街上占到好位置。
我上去锤门,被看守臭骂了一通,我也不管,死皮赖脸地跟他们扯着。说家里母亲病重,再不请到郎中恐怕就一命呜呼了云云。
其中年长一点那个看守被我说得动了恻隐之心。
他拿了灯笼上上下下将我打量了一通,大概是见我人小体弱,浑身都是泥水一副狼狈样。便将城门打开了一条小缝,让我进去了。
这时之前跟我一起等着人们也想趁机挤进去,但被看守给轰了出来。
吹胡子瞪眼地骂道:“人家是家里老娘快要死了,你们挤进来干啥?你爹要死了还是你娘要死了,都给我好好等着!”
看守告诉我进城后一路往前,走一阵就能看到医馆。
雨势似乎比之前还大了些,大概是因为进了城,心里负担小了些,这时候才觉得浑身都不舒服起来。蓑衣里面衣服全湿透了,这时正湿答答地贴在身上,冷风一吹冷得刺骨。脸上有些痛,用手摸了摸才发现右边脸颊肿地很高,不过好在没血溜出来,大概皮肤还没被刮破。
街上一片漆黑,因为下雨,街上连一盏可以照明灯笼都没有,这无疑给我寻找医馆增加了难度。
走了不少冤枉路之后,东方天空也微微地开始泛白,街上景物终于朦胧地呈现了出来,当我发现前面不远处那家叫“仁妙”医馆时,开心地几乎要大哭。
稳了稳情绪,上去敲门。
过了许久,才听地里面有人应了声,又过了一会儿,朱红色大门“咿呀”一声开了个缝隙,从里面探出一张稚嫩正太面孔,此时他正一脸不耐烦地看着我,大抵是因为我打扰了他好梦。
“我找这里大夫。”我说。
他不满地嘟囔了一声,将门打开让我进去,随即又打哈欠又伸懒腰。
“我师傅还没起床呢,你等一会儿。”
“我家有人得了急病,怕是耽误不得,还烦请这位小哥帮忙通融一下。”
他回过头看了看我,嘴角泛起一丝鄙夷笑意道:“到这儿请大夫人都这么说,不过我师傅他老人家向来注重养生之道,平日里最讨厌别人无端端扰了他习惯。”
“医者父母心,你师傅不就少睡点么,我这儿可是要去救命。”
“你跟我说这些没用,你要是没耐心啊,出门往右拐再走一里地还有家医馆,不然你试试去?”
我气得要命,但又无可奈何,心想与其这样等着,倒不如听他建议出去找下一家。那学徒也不挽留,冷冰冰地看着我出了门,“呯”地一声关上门,我当时只觉得心头火气呼呼地往上窜,见到不远处有一小堆被贩子丢弃烂萝卜,捡起来全部扔到医馆里头去了。
听到学徒在里头大呼小叫声音,赶紧爬上骡子逃之夭夭。
学徒态度虽然恶劣,但倒是并没有诓我,朝着右边走一段路之后,真被我找见了一家“王氏”医馆。只是这家医馆店面有些破旧,规模也显得小了些,这样相比起来“仁妙”就是间大医馆,怪不得连学徒态度都这么不待见人。
我照例是敲门。
王氏医馆郎中是个胡子花白老大伯,见了人也笑眯眯,一感觉很不错。
“病人呢?”他问我。
“在村子里呢。”
“哦,远不远?”
“远是挺远。”
他又哦了声,干巴巴手捋了捋胡子,“多远?”
“去一趟大概要3个多时辰。”
“这么远!”他想了想,又道:“这样说来,老夫一天全部得耗在一个病人身上了,这……”
我马上领会了他意思,便说道:“只要先生愿意跟我走一趟,钱不是问题。”见他半信半疑样子,便赶紧翻荷包。
心想这老小子若是见到白花花雪花银总该闭嘴了吧。
可是……我几乎翻遍了全身,装银子锦囊却不见了!
天呐,关键时刻我居然把江大统救命钱给丢了,前前后后地将事情回想了一遍之后,确定锦囊应该是在之前找箬笠时候给弄掉。
姓王郎中这时候原本是准备好了收钱,听我说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