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打得不成样子了,要是出了人命,他们可不是被参那么简单了!只怕当官生涯就到头了,闹不好小命也要赔进去,于是逃得没剩几个的官员再也顾不得会不会如同凶神恶煞的误伤,一起涌了上去,抱腰的抱腰,抓胳膊的抓胳膊,更有人伏在地上将那刘小虎往外拖,所过之处,留下一道血迹。
外边看热闹的人见此哄得一声炸了窝,喊着杀人啦,乱跑开了,将闻讯赶来的开封府衙役挤得东倒西歪,几乎以为京城里也出现了廖恩起义事件,顿时如临大敌,将那手中的棍棒乱打,整个刘家酒楼乱成一锅粥。
位于浚仪桥西侧汴河北岸的开封府,大冬天里一头汗的推官在梅花堂里坐立不安,目光不时落在门外戒碑上那醒目的“尔俸尔实禄,民膏民脂;下民可虐,上天难欺”十六字上,但依旧不能平利嘈杂的心情,换做谁此时也不可能平静,因为现在他的牢房里,刚刚锁回来一群聚众闹事之徒,这些顽徒个个都是从六品以上的在朝官员,他可以想象,明日的朝堂该是怎么样的一番热闹。
第一百三十章 众朝臣紫宸殿论罪
熙宁十年末,过了腊八迎来了一个入冬来最明媚的一日,尽管天气依旧寒冷,有阳光照在身上还是觉得温暖又柔和。但此刻站立在紫宸殿的大臣们却并没有感受到这温暖,没有人抬头,被龙床上皇帝阴寒的目光看的从心里往外的散着寒气。
邓绾低着头,半句不言,听殿前李定口吐金戈铁马之声,那一句句“…言事反复,专为诋欺…貌存朴拙,心秉j邪…先有纳私娼之罪,后有逐妻之劣,再有虐母之嫌,今有失仪之行…邪物出世,雷霆震之……刘彦章失德失礼,依律判刑,请陛下罢黜。”
他这话音刚落就有人出列道:“大人所言不妥,那刘彦章不过是酒后失言,是那李蓉动手在先,儒家刘彦章尚在救治,李蓉先辱其妻,后出手伤人,敢问谁人不怒?臣以为依律当重判李蓉为是,念刘大人被激…”
“刘家宋氏乃私娼,嫁入官家为妻是为恶逆,罪无可恕,李大人何错之有?倒是刘大人为此愤愤,究竟是不知情还是意图掩盖?”李定历声打断他道,一面将那人从上往下打量几眼,哼了声道,“你可是刑部的?据说昨夜城中马车来回奔驰有几十辆之多,往来于各府之上,不知大人收的是哪一家的?”
这位年近五十的侍郎,登时脸红脖子粗,喷着口水几乎要打到李定身上,道:“你血口喷人…”数着几乎哭起来像皇帝道:“陛下,臣要奏同知谏院李定胡乱攀咬,污臣清白,臣少年进士今日已…”
他的话没说完,皇帝已经无法隐藏怒气,将几案上的奏折砸了下来,吓得四周侍从以及大臣纷纷垂头,半句不敢言,大殿里陷入一片寂静。
“如今我朝连连受灾,尚有无数灾民无法安置,尔等有多少大事要办?如今却将这闺门私事闹到堂上来了!御史御史!这御史如今清闲到如此地步?”皇帝站起身来,望着站在下方的各位大臣,因为愤怒话音都微微颤抖。
“陛下,这绝非闺门私事,据李蓉言,那刘家宋氏实乃私娼……”,李定涨着脸,丝毫不惧依旧开口道。
邓绾此刻出列了,躬身道:“陛下请息怒,御史风闻言事,原本事无巨细,”这句话算是给了李定台阶,但换来的只是李定冷冷一视,听他接着道,“臣以为此事不过是酒后盛怒之言,也未必是真,如今一干官员都被关押,必要引人议论,不如私下逐个审问,此事实在不宜张扬。”
他这话不止李定听了不干,蔡确带着几个人也站了出来,冷笑道:“中丞大人说笑了,李蓉刘彦章等人聚众闹事与市井之前,如今全京城都沸沸扬扬了!大人与其相瞒不如早做决断,以正视听!”
邓绾的目光悄悄瞄了眼皇帝,见他神色冷峻,嘴角下垂,不由暗自摸了把汗,事到如今圣意难测啊。
站在队伍最前列,一直默然不语的两位宰相此时互相看了眼,吴充一脸沉重的低声道:“大人对此有何看法?”口中问着心里却没有指望这老家伙说句有用的话。
但今日的王珪却端着一脸沉重,道:“且不论刘彦章是否以私娼为妻,但如今御史之言其虐母之嫌,今有失仪之行,确无大臣之体,不宜更在朝中。”
他这话声音不大不小,让身边的人已及龙床上的皇帝都恰好听到,一向随大流不表态的三旨相公竟然如此说,让所有人都吓了跳。
邓绾汗腾地就下来了,这老头的意思是要将刘彦章外放?或者说,罢黜?不由瞪大眼睛看向王珪,难道刘彦章可曾得罪过他?竟然说出这样的狠话?
皇帝此时除了愤怒,更有一丝难过,眼扫过满朝,竟然不见任何一人言辞灼灼的为刘彦章说句话,他的耳中满是李定那纳私娼逐妻虐母失仪,目光落在地上那凌乱的奏折上,其中一个隐隐可见是开封府的文案记录,那上面记录的当时闹起来说的话,更是让他双目灼痛。
看错了?皇帝有些颓然的坐下来,还记得那一日,那个踏入大殿瘦小的少年带着几分怯怯而又倔强之气。
“此乃酒后失仪,不当用风闻言大臣事,责中书省查明,再奏。”皇帝略带疲惫的挥了挥手,打断朝中议论,中书省忙接旨,皇帝如此说,邓绾便松了口气,看来皇帝还是想要偏袒这个时运越来越不济的刘彦章。
而身在开封府大牢里的一干人虽然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判决,但也能猜出朝堂上如今必是热闹的很,这些一向衣着鲜亮的官员们,还是头一次进牢房,看四周牢房里真是饮食与尿痛之类共处一室,空气中弥漫着酸臭之味,虽然开封府优待将他们单独安置,但依旧能听到其他地方囚房们的呼号,掩了鼻小心翼翼的寻了一地坐着。
“你家的钱送了去没?”有人互相低声询问,“怎么还没消息?”引来一片叹气声,就有人颤声道:“不过是醉酒打架失仪罢了,还不至于真的判刑?”这话引来有一声低叹,“失仪?你忘了他们打架的后果么?”
“我可没说出去,我只当没听见!”众人忙纷纷道,恨不得将耳朵拿下来藏起来。
“我们不说?那开封府的衙役是傻子啊?只怕早问了周围的人,报到朝堂上去了……”中,一面靠在阴潮的墙上,叹道,“大家各求多福吧。”
这句话让众人立刻乱了起来,纷纷跑到门前,喊着衙役,要求见家人,想着便是倾家荡产也要送礼送到位。只有两个人此刻安静不动,似乎置身事外。
刘小虎被抬进开封府大夫诊治,断了根肋骨,旁的倒无甚大碍,包扎好灌了药又被抬进牢房,开封府优待与他,特意给安了张大板床,铺了厚被子,刘小虎便趴在上面,此时面向里不知是睡还是醒。
李蓉已经换了衣裳,只不过脸上还带着青紫,显得有些狼狈,他就在刘小虎的木板床前了,靠着墙假寐,看到刘小虎的脚微微动了下,便嗤了声,低声道:“我就不明白,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傻子?”说着又是自嘲的一笑,“竟然也有我这样没运道的…原来具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刘小虎将头转了转,出一声闷笑,道:“这就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绕你机关算尽,终成空。”
话音刚落便吃痛地呼,原来李蓉一拳砸在他的腿上,听他冷笑道:“终成空便如何?我还尚未求的,而你,注定是求不得……守着你那娼妓过去吧……说来你那好内人,怎么也不来探探你?该不是又去找了新恩客了吧?”
这句话让刘小虎咳了两声,口中道:“你……”似乎要起身,李蓉便撩起衣站起来,攥紧拳头,却见刘小虎复又吐了一口气,喃喃道:“其实…不干她的事……”
李蓉有些意外,走近几步,推了推他,刚要问不是死了吧,就听到刘小虎似是带着哭意隐隐道:“……蒲苇一时韧,便作旦夕间……”
“你……”李蓉站起身来,甩手走开了,复又转身过来,低声道,“旧事就罢了……你日后莫再惹我便是……”
三日之后,中书省的判决下来了,因众人一起作证,都说吃醉了酒,因前些日子关扑输了些钱,便起了纠纷,至于那些骂的话,谁也不提,中书省也只用了一句酒后乱语气急胡骂了了,皇帝便批道身在政府,人前失仪,各降职一等,李蓉刘彦章罚俸禄一年,余者罚俸禄半年,此事便过去了,受了这无妄之灾,众人虽然庆幸之后,便对那刘小虎颇为不满,自此再无人敢邀其吃酒,只怕又惹祸上身。
刘小虎自回到家就昏睡,只听得耳边盈盈哭声,心里不耐烦便醒过来,见宋玉楼也不梳妆,哭的脸蜡黄,见他醒了,哭声更甚,只说到:“二郎,却是为了我遭这些难……”
刘小虎也不说话,怔怔看着她,宋玉楼被他看得心里毛,那日酒楼里的话多多少少也传了出来,她心里打鼓,正思付着要不要收拾东西回大名府去,又见刘小虎放出来了,只不过降了一职,还是朝廷里的大员,忙打整心思,要拢住他的心,便接着哭道:“自你被抓了去,这个说要杀头那个说要杀头,我一个妇人家吓也吓死了,咱们又没个亲戚里道,我只得跟了那些夫人,她们往哪里送我就往哪里送,只让张四去看你,我带着丫头也不怕丢了脸,往那管事的人家里走去……”
刘小虎打断她,道:“娘不知道吧?”
宋玉楼一愣,忙道:“只说你外出去了,不敢让她知道……”还要再说什么,就见刘小虎将脸扭向里,淡淡道:“我累了,你且去吧。”听得宋玉楼愣了一刻,便起身轻轻走了出去,门一开一关,临年下的寒风便趁机进来,天已近傍晚,满屋子阴沉沉下来,不知何时起了风,在船外的树上号叫,卷着屋顶往街上去了。
林赛玉裹紧大红妆花通袖袄儿,一手压住被风吹的乱摆的娇绿缎裙,踮着脚几步跑上台阶,两个白绫袄丫头闻声打起厚帘子,一股热气便喷红了林塞玉的脸。
“好冷,好冷。”林塞玉在屋内跺了两下脚,接过小丫头手里的热茶吃了,身子才缓过来,就听里间咚的一声,接着就是啪啪的乱响。
“祖宗唉,又怎么了?”林塞玉顾不得净手,几步走了进去,见坐在炕上的写字的全哥,正将满炕桌的笔墨纸砚往地下乱搡,撒了墨,沾了一褥子,不由喝道:“该打!看你胡闹!”
全哥被她一喝,吓了一跳,迎上她带着怒意的脸,便哇的一声哭起来,指着道:“坏人,坏人,你要害死我好霸着我爹。”
林塞玉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栽过去,回身就去瞪那两丫头,见她们面色尴尬慌张的就往外去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冬闲无事林赛玉哄孩训奴
林赛玉先顾不得问丫头,几步过去将干打雷不下雨的全哥拎起来,往炕上一扔,瞪眼道:“不许哭!再哭让老妖怪把你叼去,别想再见你爹!”
这句话效果好过蜜糖,全哥惊吓的闭住了嘴,一脸的愤慨,滴溜溜的眼瞪着林赛玉。
林赛玉哼了一声,先将地上收拾了,心里愤愤道早就知道留这么一家子人在这里要惹麻烦,偏苏老夫人跟打了鸡血一般,好吃好喝的留下一群亲戚,在家斗鸡遛狗,好容易劝走了,又留下一大群婆子丫头,一个个在家里晃来晃去,看的她心烦。
“全哥,我问你,你不跟我好了?”林赛玉收拾完,坐在全哥身旁,正色问道。
全哥站的紧绷绷的,听见问哼了一声扭过头,林赛玉也不急,从炕几上抓了一把瓜子,一面嗑着一面道:“我还以为咱们多要好呢,原来你已经不喜欢我了。”
全哥听的瓜子响,咽了两口吐沫,却依旧不说话,听身边这个不哄自己的女人接着絮叨:“……往日跟在身边一口一个姐姐叫的多好,我给你做好吃的,带着你玩,还帮你跟人打架,这才几天,你就这样了……”再忍不住,转过头喊道:“你不是姐姐了,你是我后娘!他们说了,后娘是坏人!”说着他自己的眼圈都红了。
林赛玉放下瓜子,跟他面对着面,缓了脸色道:“全哥,我来问你,对你好的姐姐是我,做你后娘的也是我,前后都是我,怎么我就成坏人了?你爹爹疼你,我也疼你,你不想要多一个人疼?你疼你爹,我也疼你爹,你不想多一个人疼你爹?”
对于才三岁的全哥来说,这话有点难以理解了,眨着眼有些愣愣的,林赛玉便拍了拍手,道:“你若是不喜欢跟我玩了,也没什么,等你看着我不像坏人了,再来跟我玩吧。”看了看天,“不过,饭还是要吃的。”说着取过炕上的红官缎袄,拉着往外走去。
两个丫头在外听见脚步,忙打开帘子,陪笑道:“已经摆了饭,正要请夫人。”
这老儿村的宅院,还跟以前的一样,只不过苏锦南将他们的住房搬到右边的院子,当年他跟李氏是住在左边的,如今没安排人住。
如同那边一样,院子里有两边厢房,三间客坐,一间梢间,如今将客房改了当作睡房,因为林赛玉不习惯在起居室用饭,又不能像在家那样在院子里吃,便将梢间就改成了餐厅。早有四五个穿红戴绿的丫头在门口站着,见她们过来笑着迎上来,口里夫人少爷好,林赛玉只觉得心烦,带着全哥进去,丫鬟们围了上来布菜的递饭的挤了一圈。
“下去,下去。”林赛玉挥挥手,看丫头们都愕然的看着她,便咳了一声道:“等吃完再来伺候!”
丫头们你看我我看你,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穿着蓝绿褙子罩着白绫对衿袄,长的端正喜气,笑着说道:“夫人,奶奶走时说,夫人是个爽利人,咱们但凡哪里不对,夫人自管说,务必不能让夫人觉得生分。”
林赛玉看了她一眼,认得是苏老夫人身边的一个大丫鬟,叫什么……
“婢子玉梅。”丫头笑嘻嘻的说道。
“我不喜欢这多人围着我,你们下去吧。”林赛玉只说道。
玉梅便忙笑着应了声:“婢子们就在外边候着。”看林赛玉点头忙带着人下去了,听外边似乎隐隐有吃吃的笑声,但随即掩了下去。
“烦人!”林赛玉低估道,看全哥干坐着不动,便给他盛了饭,“吃吧,”见全哥一塌嘴便瞪眼道,“别告诉我你不会自己吃!有手有脚的,非学废人一般!”说着一面点着桌子上琳琅满目,“这些金蛋想吃还吃不到,要是他来了,早抢着吃着去了。”
“那让他来呗,我要去吃大娘烙的饼!”全哥嚷道,一面不耐烦的看着眼前浓浓的香喷喷的粥,银丝鱼,精致的鸡蛋薄饼,“我要吃猪头!”
林赛玉便笑了,在他头上一点,道:“放着山珍海味不爱,偏要吃粗食!”说着自己也皱了眉,一面催着全哥吃,一面哄他明日带你去大娘家吃,自己也放开肚子,只吃的打饱嗝桌子上的饭菜还剩一大半,还要喊全哥,全哥跳下去,站在一边掀起袄,拍着滚圆的肚皮嚷道:“我不吃,已经熟了!”原来在家林赛玉总拿金蛋的小圆肚子打趣,被全哥记下了,逗得她哈哈笑了。吃过饭唤了声玉梅,玉梅笑应着进来了,身后丫头捧着热腾腾的铜盆手巾,林赛玉自己净了手,又拽过想往外跑的全哥洗了,见丫头们正往外收拾,便问道:“玉梅,这一个月多少开销,你给我说说。”
玉梅听了便道:“这个月包括丫头们的月钱在内,总共一百两银子……”话音刚落,就见林赛玉瞪眼看向她,问道:“一百两?这钱谁出?”
玉梅再忍不住扑哧笑了,忙又收住,低头道:“这其中不包括老夫人以及姑奶奶等亲戚们的吃穿用度,老夫人自己付了,余下这些自然是夫人你的……”
娘哎!林赛玉忍不住叹道,院子里这么多人是在喝她的血啊!恨不得立刻赶出去,玉梅看出她的惊讶,暗道果真跟老夫人猜的一样,憋着笑,道:“夫人,可有什么吩咐?”
林赛玉愣了愣,随即笑了笑,道:“无事,你下去吧,将账目整理好给我拿来。”玉梅便应着亲自打起帘子送林赛玉全哥出去。
冬日天短,已经蒙蒙黑了,风停了,院子里依旧干冷。
“哎,我爹啥时候回来?”全哥在下拽了拽她的手,问道。玉梅听见了忙道:“少爷,不得对夫人不敬,要喊娘。”
林赛玉便是一笑,暗自将全哥的手握了一下,也没说话,全哥便有一种两人之间不为人知的秘密一般,带着些许兴奋,哼了一声,也不理玉梅。
“夫人,全哥年纪小,婢子会好好教他……”玉梅忙又冲林赛玉道。
“无妨。”林赛玉笑了,一面算着苏锦南回来的日子道,“明天,后天,最多再有三天就回来了。”
进了屋子,两个丫头立刻又上前来为她宽衣,被林赛玉赶了出去,跟全哥玩了会绳,哄他早早睡了,自己取过纸笔在桌子前坐了,一会想想家事一会想想果园,听得玉梅在外轻声道:“夫人,不早了,歇息吧。”便揉揉酸的脖子,唤她进来,将一张纸递给她,道:“玉梅,传下去,让厨子接着做。”
玉梅放下灯,笑盈盈道:“幸好婢子也认得几个字。”一面接过看了,见上面列了每餐饭菜的数量规格,暗自笑了笑也不说话待要告退,听林赛玉笑盈盈的道:“你明日叫了所有人,留下两个看门的,都给我出趟门去。”
玉梅一怔,抬头看着眼前这个散了头,披着袄的女人,问道:“夫人要去……”话没说完见林赛玉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忙垂了头道,“婢子知道了。”
二日一大早,几天的风刮的天展晴,却是干冷,玉梅带着丫鬟婆子站了一院子,见林赛玉穿了貂鼠皮袄袖着手,身后跟着一蹦一跳的全哥戴了八吉祥帽儿穿大红氅衣儿,忙低了头。
“老夫人既然留你们在这里帮我,今日我就劳动大家一趟,”林赛玉笑嘻嘻的说,一面喊玉梅,“车可准备好了?”
玉梅忙应了,林赛玉便拉着全哥走下来,一行道:“那么都上车吧,跟我到果园子里去。”说着自行去了,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到底唱的哪一出。
“姐姐,夫人这是要做什么?”几个年纪小的丫头忙拉着玉梅低声道。
玉梅笑了笑,道:“跟着去不就晓得?”众人见问不出什么,只得跟着走了,当下丫头婆子挤了三车,跟着林赛玉的大车,向十方村去了。
因今日天好,卢氏将老娘抬在院子里晒,自己坐在一旁看着丫头们喂鸡,忽见林赛玉从车上下来,忙迎了过去。
“女婿还没回来?”卢氏问道,一面喊丫头搬凳子给大姐儿坐,又见外面还停着三辆车,探出好些头看来,不由道,“想吃穷你娘我?光一个全哥还受得住,怎的将家人都带过来?”
话没说完,见全哥就跳过来,忙伸手接住,听她嘎嘎嚷道:“大娘,我要吃烙饼和猪头!”
卢氏拍了他一下,道:“还叫大娘,该叫姥娘了!”金蛋早听见动静,从后院跑出来,全哥见了忙从卢氏身上下来,二人唧唧咕咕说了几句便向后院去了。
“我给你钱!”林赛玉从身上拿出一袋子,卢氏接了掂了掂,“烙饼,烧些茶就好了,送果园子里去。”
卢氏咦了声,又看向那车,笑道:“从哪里雇来的人?”
林赛玉嗤了声,低声道:“家里的闲人,吃的多用的多,不干活岂不是赔了。”引得卢氏嘎嘎的笑,道:“这才是,你用完了,借我用用,家里还有几间屋子没扫呢。”
林赛玉只道:“娘给钱不?”卢氏哼了声不言语,看着林赛玉上车带着人往山上去了。
“这冬天呢,树进入休眠期,就要做些清园防冻防虫的工作,大家也知道,我家里还有大棚菜,村里佃户也少,忙不过来,既然老夫人留你们给我,家里活地里活自然一样要做。”林赛玉站在果园里,将下车探头乱看的丫头婆子召集站好,才笑着说道。
这话一出口,底下像炸了窝一般,乱哄哄起来,林赛玉便将脸一沉,道:“怎么?是我安排的不对?使唤不得你们?”
众人这才不说了,一个个面色不好,其中一个婆子大胆道:“奴婢没做过这个,只怕坏了夫人的树……”
林赛玉嘿嘿笑了,摆手道:“没什么难的,你们就跟日常一样,闲聊着话就能做的!”
这话说的众人缩了缩脖子,见她们不言语了。林赛玉便随手点着,将众人老幼搭配,分了三组,一一指着道:“你们去将剪下来的枯枝落叶扫在空地上烧了,你们去将果树下培土,你们几个去打水浇树……”
说着话,山下的佃农送来了铁耙等工具,都瞪眼看这些穿着打扮完全不同于自己的人,只看的这些丫鬟婆子羞惭惭的,也不敢再说话,低着头只得按照说的做去了。
“大姐儿,这些我们做就行了……”佃户看这些人那僵硬的动作,白嫩的手指,不由吐舌头道,“按照大姐儿说的,都整形修剪完了,清园也不过一两天的事……”
林赛玉嘿嘿笑着,打断他们道:“无妨,这些人闲着也闲着,省的闲出病来,劳动劳动健康嘛。”
佃户们听得互相看,闲还能闲出病来?一面听林赛玉道:“我这年下怎么也得回江宁去,最早也得开春才能回来,清园之后,就没什么事,如果天气好,升温快,你们记得及时扒了培土,将猪圈的肥施了,浇好萌芽水,旁的事等我回来再做。”
佃户们忙用心记了,点头让大娘子放心,林赛玉让他们去了,自己到吴寡妇屋里换了衣裳,也到果园里忙活,让有些想要偷懒打滑的人也没了胆子,这样连续做了三天,苏家那养尊处优的丫鬟婆子们都不成*人样。
这一日中午,卢氏送过饭,就在吴寡妇屋子里跟林赛玉说话,一个婆子噗通跪进来,叩头道:“夫人,老奴知错了。”
将卢氏与吴寡妇吓了一跳,林赛玉依旧嚼着大饼,漫不经心的道:“这位大娘,你有什么错?”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两旧人新夫妻温情脉脉
林赛玉下手将猪蹄拿起来,两下撕开放到盘子里,全神灌注着吃去了,玉梅看着她油乎乎的手,强忍着没有皱眉头,继续说道:“老夫人是大房,下头还有两个兄弟,都早早没了,各留下一个儿子,这老奴本是二老夫人家里的,因做的一手好菜,老夫人便要来了,往日也是好的,也不知怎地失心疯了,乱嚼了舌头。”
林赛玉又撕烂一块猪蹄,端起来冲玉梅一笑道:“姐儿尝尝不?我娘做的很好吃,我好容易才带回来两个。”
玉梅待要摆手,想了想便笑了笑,道了谢伸手捡了一块吃了,看林赛玉洗了手,忙递上帕子,道:“婢子疏忽,不知道她教坏了少爷……”
林赛玉便扑哧笑了,回头看着她被风吹了几日皱了的脸,道:“教训也不小……”
玉梅便摸了摸脸,苦笑道:“奴婢还算聪明,二日就带了头巾裹了,还有更惨的……”林赛玉掩着嘴笑了几声,摆头道:“不过你们这些人家的人都怪聪明的,这么快就知道我要问什么,果真一个个人精一般。”
玉梅苦笑一下,想到这几日熬的这些除了针线就没拿过旁的东西的大姐婆子,一个个红了眼一般,统共就这么几个人,那婆子如何躲得过?
“夫人这法子,可比打骂苦多了……”玉梅笑道,看林赛玉在炕上坐下,便将桌上的猪头收拾了,一面听林赛玉闷闷道:“真没意思,我才懒得费那心思。”
“夫人,要怎么罚那婆子?”玉梅问道。
“卖了吧。”林赛玉说着,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盒子,里面放的是这些人的卖身契,这一趟留下的具不是家生子,想起老夫人走时将着盒子放到她面前那摸样,摆明了满是嘲笑,“大娘子,拿好了,这是卖身契!卖身契!可别当纸钱烧了!”
林赛玉就撇撇嘴,已经连骂了一个月还不过瘾,犯了一次错,就一辈子也翻不了身了啊?
“卖什么?”一个男声骤然响起,苏锦南掀帘子进来了,带进来一股冷气,玉梅还没迈步,就见林赛玉三步两步过去了,差点挂在苏锦南身上,慌得她忙转身出去了。
“我算着今日就该回来了。”林赛玉咪咪笑着,一面帮他解下绿绒瞥氅衣,看着欢喜之情流露的妇人,苏锦南忍不住心中一荡,就要伸手将她拢在身前,却听全哥一声爹爹,打外跳进屋子来,忙垂下手。
“吃了茶再抱,你身上还带着冷气。”林赛玉递给他热茶,一面忙拿手巾给全哥擦了满手的油。
“爹,你给我买了刀儿、枪儿、棋儿、马儿了没?”全哥搂着苏锦南的脖子,忙忙的说道。
苏锦南一笑,道:“原来是想这个!”一面刮了下他的鼻子,全哥嘟嘴道:“金蛋就有、我没有,打仗只让我当子里只剩他们两人,林赛玉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看着苏锦南笑,苏锦南也看着她笑,在外这段日子,那满腹的相思意,到了跟前,却一句也说不出来,憋了半响,才道:“你胖了些……”林赛玉便扑哧笑了,横了他一眼道:“被这多人供起来,不胖才怪。”话刚说完,就被苏锦南伸手拉在怀里,在腰间摩梭,一面附耳低声道:“……我看看胖了多少……”,不由羞红了脸,忙伸手推搡他,道:“大白天的,家里这么多人,好没羞!”
果然听外边有脚步声,苏锦南忙松开她,有丫头在外轻声道:“夫人,给老爷的汤来了。”
林赛玉恩了声,看着那丫头低着头端进来,放下忙忙的走了,看着苏锦南端着吃,忽地幽幽叹了口气,道:“好烦人,我竟跟个废物一般……”
苏锦南放下汤,走过来将她揽着坐在椅子上,含笑道:“我知道你好手艺,如果不怕累,就打她们走可好?”
林赛玉便笑开了,道:“当真?这其中可有你可心的人儿,我好……”话说一半,见苏锦南脸色微变,才意识到可不能用这个打趣苏锦南,那些丫头姨娘可是他的心病忙吐舌头,用手捧了他的脸道,“该打该打,我说错了,你别恼我。”
苏锦南换了脸色,将她在身前抱紧了,低声道:“以后不许再说!”林赛玉忙点头,一面又问他在外吃可好睡得可好,说了没一时,就觉得苏锦南的手先是在自己腰间摩梭,不知何时穿过衣裳进去了,带着些许凉意的大手滑过她的肌肤,不由战栗,忙挣着起身,红脸道:“没羞!”
“娘子,”苏锦南揉捏着那温润肌肤,心神动荡,哪里舍得,附耳软语相求,林赛玉被他炙热的呼气吹在耳朵上,一身鸡皮疙瘩,连手指都要哆嗦起来,一颗心“嘭嘭”的跳着,血液在血管里加流动,再一迟疑,苏锦南的唇已经吻了下来,那冰冷的润润的唇在他唇上游移,吮吸,她的手不由揪紧了苏锦南的衣襟,苏锦南的大手已经越过腰肢抚上她裹着素绸的胸,另一手托在身后,以免她跌了过去。
“再等一时就天黑了……”林赛玉趁着换气,将头拼命仰了后去,避开他的索取,喘着气道,一面按住他逼近的脸。不知怎地,她总觉得外边有人走动,这个家里的人太多了,几乎没有一处闲地,后院有婆子们的洗刷声,门口有前,似乎总有轻轻地脚步声。
察觉到她的紧张,苏锦南深吸了几口气,按下那涌动的情欲,扶她离开自己,道:“好,你说怎样就怎样。”
林赛玉松了口气,看着他喘息不已的胸,再看他红涨的脸,忍不住笑了,在他脸上印下一吻,引得苏锦南又抓住她的腰,忙推开跑开道:“我去做饭。”她这在临出门前的回头一笑,让苏锦南几乎忍不住抓她回来,却慢了一步,那妇人已经笑着出去了。
这一顿饭吃的是心不在焉,全哥一面扒着饭,一面摆弄一桌子的惟妙惟肖的缩小般的刀儿,枪儿,马儿,不时杀杀锵锵的嘟囔着。
“全哥,吃完再玩!”林赛玉给他添了饭,说道。
“我吃饱了!”全哥就要往下跳,一面搂着自己的宝贝。
“不行,才吃了半碗!”林赛玉瞪眼,“要不然不许你玩这些!”
全哥皱眉冲一旁无心下咽饭菜的苏锦南一指,道:“爹就吃了半碗!”让苏锦南差点呛了,就见林赛玉似笑非笑的看向自己,忙大口吃起来。
“我再吃一点。”全哥不情愿的看了看林赛玉,林赛玉想了想点点头,他便欢呼一声,忙做好大口吃起来。
好容易吃完了饭,苏锦南觉得时间怎么过的这么慢,看着那妇人先是看了玉梅送来的账目,说了一番节俭开支,又有个婆子来哭,说自己是老夫人的人,夫人你卖不得,被林赛玉摔了茶杯,说道:“可是笑话,我自己的家我都做不得主,还算我的家吗?别说你是老夫人的,你就是天皇老子,来我这里,我也卖的!”见男主人在一旁一脸不耐烦,半句话不说,候在一旁的婆子们便有了计较,忙进来将婆子拉出去。
“玉梅,我累了,今日不许再来回事。”苏锦南再也忍耐不住,沉脸说道。
玉梅忙收拾本子,忍者笑红着脸出去了,听得外边脚步声响,人都远去了。
“让丫头们怎么看你!”林赛玉红了脸,苏锦南早几步过来将她抱起往里间去了。
“我在外十几天了,你就不想我……”二人跌在软软的大床上,面贴着面,苏锦南低语道,一面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