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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他自己宰了自己。

    然后,线人带着他的人,走了,只留下许三多一个人,悬吊在空中,只有一双脚尖触到地面上。一枝手枪,被固定在地上,枪口对准着许三多。牵着扳机的一根钢丝连接着许三多被吊着的手腕,这样,只要他稍有放松,那枝枪就会被扳动。

    许三多的汗水,在一滴滴往下掉。

    许三多的眼睛,在死死地盯着那个枪口。

    许三多的脚尖只要微微地发抖,扳机也在一点点地绷紧。

    许三多最后一次估算了一下那根绳索的距离,咬了咬牙,他猛地一跳,那扳机也猛然扳紧了,但是,许三多已经抓住了绳索。他在空中微微地摇晃着,他极力地安定自己,然后一只手吊着绳索,一只手慢慢解开绳结。终于,许三多完成了这个耗尽心力和体力的动作,等他把那只手也解开时,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他首先把枪拿到了手里,在原地躺了会歇了口气。

    他给勒出了血痕来的手腕过了过血,然后,起身离开了营帐。

    营地里空空荡荡的,那些人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像是座鬼营。这一切足以让许三多困惑,但不能让他放松警惕。当他闪到营地里的一顶帐篷时,翻身一跃,猛地蹿入了丛林。

    从昼至夜的一通折磨,已经让许三多耗尽了体力,他一边摇摇晃晃地穿过丛林,一边从树上撸下一些可食的枝叶,啜吸着上面的露水,咀嚼着苦涩的枝叶,以补充自己的体力。

    他已经快站不住了,一根横伸出来的枝干,将他绊得摔出了三四米。

    刚要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许三多忽然停住了,他听见有人的声音。

    他看到几个小小的人影,在丛林边缘的山道上,正往这边过来。就着月光,他看见前边两个被下了枪的人,一个是齐桓,一个是他的队友。后边几个荷枪实弹的,正是那线人和他的同伙。

    许三多屏息宁神地躺在树后,他等着他们从他的身边经过。

    他一个一个地数着他们的脚步,他们很快就断定,除了齐桓和队友,一共只有四个敌人。

    许三多检查了一下枪里的子弹,他愣住了,枪膛里一发,弹匣里一发,他要共只有两发。

    许三多在紧张地思考,或者说,他在紧张地决定。

    齐桓的身影刚刚从树丛外闪过,许三多猛地跃了出去。

    许三多第一个撞倒的就是齐桓,他夹在那名队友和毒贩的中间。

    他的喊叫是随着枪声同时发出的,对着最近的一个开了枪,然后对着第二个人也开了枪,第三个被他撞到了线人的身上,他正将那人锁喉里,他的手被线人用枪挡住了。他随着用肘就是一砸,在对方踉跄后退时,箍住了对方的脖子,然后一个甩手,就要拧断对方的颈骨。

    然而,与此同时,他几个人从后边抱住了,他刚摔开了一个,又一个扑了上来……忽然,许三多愣住了,拖他的人,正是齐桓和那队友,被他摔开的人是本应死在他枪下的第一个人。

    齐桓和队友都笑了,那几个人也都笑了。许三多被他们的笑声弄得很茫然。茫然中,那几人已经一个一个叠罗汉似地压在了他的身上。

    欢迎新家伙!

    欢迎你入伙!

    死老a,出手太狠啦!

    下次俺再也不演毒贩啦!

    许三多连打带踹地狠揍着压在他身上的那几个,直痛得他们一一闪开。

    齐桓也狠狠着了他两脚。

    怎么回事?许三多问:怎么回事?

    齐桓不觉嘿嘿地笑了。

    其实我们也不想,队长非得这样。是测试,许三多,最后一次,我保证是最后一次。

    许三多一个个看周围的几个人,被他看到的人都讪讪地笑着。

    那位扮线人的仍在揉着自己的胸口。

    许三多忽然跳了起来,对着那几位一通拳打脚踢,那几人刚开始以为是开玩笑,痛得受不了只好闪开。

    齐桓只好阻止道:干什么?干什么?

    那位线人上来阻拦,被许三多被一掌推开了。

    你们害得我去杀人!你们让我以为真的要杀人!许三多沮丧而又愤怒,几乎要哭了出来。

    旁边的人愣了,不知如何才好。齐桓轻轻地搂住他,说:对不起。只有这样才相信你,才能把全队的命交在你的手上。

    那几个人上来一个一个地将许三多搂住。

    月夜下他们抱成了一团。

    直升机就停在林地边,旋翼缓缓地转着。

    参加这次测试演习的几个人,正在整理着自己的装备,准备登机。

    袁朗在直升机边等候着,周围不断有三三两两的部下归来,有的面沉似水,显然,那是没有通过这次测试的家伙了;那些嘻嘻哈哈的,都是一些大功告成的。

    当许三多蔫头耷脑地走过来时,袁朗愣住了。

    他问齐桓,他怎么啦?

    他以为他没有通过,他的脸上在为此感到惋惜。

    报告!老六差一丁点就死在他手上!

    袁朗又是一愣。

    那他这是怎么啦?

    他是……他是怪我们骗了他,害他为了我们准备去杀人。

    袁朗看了看许三多,几近欣慰地叹了口气。

    这时,一个得意中略带三分愤怒的家伙过来向他敬礼:报告队长!您说不再骗我们啦!

    这是吴哲。

    袁朗又开始无赖:兵者诡家之道也。你跟我三个月,还不了解我这作风吗?

    他很有些奇怪地看看吴哲背后那位扮毒贩的同僚,两人相视着就是一下苦笑。

    喂,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袁朗好奇地问道。

    报告队长,咱们对他的刑讯根本进行不下去。说我是越南人,他就跟我说越南话;说其实我是长居泰国的,他立马换了泰国话。下次再有这种军事外语专业的您派给别人吧,这活我接不了!

    袁朗看看吴哲,说这怎么说?你这不能算通过测试吧?

    吴哲跟着也是一种无赖的笑,他说报告队长,耗子妈妈和小耗子碰见一只猫,让猫给追荒了。耗子妈妈回头对猫说:汪汪!猫吓跑了,耗子安全归队。

    你胡扯个什么?

    你知道耗子妈妈怎么对小耗子说吗,她说这就是多学一门外语的好处。

    袁朗不觉一阵大笑,一脚就踢在了吴哲的屁股上:滚上飞机!瞧往后我收拾你!

    吴哲和许三多被一帮队友拍着脑袋捶着胸脯塞上了飞机,许三多忽然看见成才和两位队友从丛林里出来。那成才无精打采的,那两名队友也没精打彩的,三人间拉了段很长的距离,看起来彼此间比来的时候还要冷淡。那两名队友径直就上了飞机,只有成才还在飞机边的空地上愣愣地呆着。

    许三多朝成才挥挥手,成才没有看到。

    走吧。袁朗登机时又喊了一声。

    成才登机时几乎避开了所有人的眼神,然后拄着枪坐着。

    地面在旋翼之下离得越来越远了,最后将那片丛林扔在了身后。

    铁路和袁朗,还有几名基地军官,他们坐在桌前,在给参与测试的士兵们评估打分。成才面红耳赤地坐着,显然,答辩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你的意思是你发现了这只是一场演习,因此你相信几名被俘的队友没有生命危险,于是你独自离开了战区。是这个意思吗?齐桓的火药挺浓的。

    成才的回答是:是的。

    演习中就允许抛弃队友吗?演习中你会离开战区吗?是什么让你发现这只是演习?

    成才有点语塞,他说:没有什么……只是感觉。

    是感觉还是一种侥幸心理的暗示?我说得白点,是逃避。齐桓说。

    成才说我不知道。我想……就算是真的,应该有人归队通报。

    你的队友在敌人的枪下走过你面前,你想的是如何归队通报他们的死讯?可是他们并没死,如果他们是正被敌人押赴刑场呢?

    成才说我来不及想那么多。

    对,我也相信一个人的性格早注定了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他看着成才的眼神,如判了死刑,他看看袁朗,示意他的问话结束。

    袁朗沉思了一下,轮到他问话了。他说士官同志,你的表现一向不错,军事技能评分很高,在这次演习中表现优秀,大多数人撑不住的刑讯你撑了过来。说真的,临阵脱逃没什么可诧异的,因为你们这是第一次面对真正的战场。可我不喜欢你给自己找的理由。

    成才受不了袁朗那温和的眼神。

    成才说我没有找理由,真的没有。我觉得我没错!你们常说的话,战斗就是生存,生存就是战斗!我知道这事情已经无法解决了!我保住了生存的机会,留给下一次战斗!这有什么不对吗?

    袁朗和铁路互相看了一眼。

    袁朗反问道:我们?你不是我们中的一员吗?

    成才有一些狼狈,他说当然是。

    袁朗摇摇头,他说士官同志,你说得也没什么不对。作为一支军队,当然不能一次拼光了血本。铁路接着说道:可作为队列中的一名军人,我随时准备为我的战友挡住子弹,因为我相信他甚至会为我挡住炮弹。他的话有点斩钉截铁。

    袁朗却依旧地平和着,他说作为平民,你无可厚非,可作为军人,你脱离了这支队伍的轴心。

    成才一直不肯屈服,他在困兽一样的目光,指向最高的领导铁路。

    他说我不服,我相信我是对的!我对自己的生命责任就是对队伍责任!

    铁路没有回答。一旁的袁朗又开了口。他说你说得对,如果这真是你心里想的,我要为你拍案叫绝。可是成才同志,你告诉我,为什么要策划这次高度拟真的演习?

    当然是为了测试,虽然我没有好好地表现,但是……

    不要急于辩护了,你只说出了一小部分的目的。成才同志,你应该知道任何战役中伤亡最重的总是初次参战的新兵,杀敌最多的却是出生入死的老兵。我们不希望你们面对实战的时候还是第一次,所以费尽心机为你们设计出第一次。因为……经历过生死关的人会明白很多事情。现在你告诉我,成才,你明白了什么?

    从成才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在紧张地思考。

    袁朗说今天进行答辩的每一个士兵,都要回答这个问题。一千个人有一千个说法,但回答得让人满意的,总是那些打算为别人牺牲的士兵。成才,不要想了,我问的是你的切身感受,可这件事情你根本没有经历过,你逃开了这一关,你缺了对军人最重要的一段经历。你放弃了,你也输了。

    成才恼火地站了起来:你可以不要我,可你不能说我放弃!我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放弃!

    有些人因为现实放弃理想,有些人因为理想放弃现实。成才,你是因为聪明而放弃了愚笨,我不能说你有什么错。但是成才,谁告诉你穿上了这身军装的人还应该为自己做出选择?你看看这次因为愚笨而成功的人,那不是侥幸。你凭心而论,他们哪一个不是比你更有信念的人?

    成才舔舔干燥的嘴唇,嗫嚅着,一时无话。

    袁朗看看旁边的铁路,铁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袁朗反而犹豫了一下:我觉得很遗憾。其实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狙击手之一。

    说完,他在成才的名字后边,画了一个叉。

    成才显得很无助。

    办公楼里出来的成才,大步流星,无比的沮丧。一直等在外边的许三多,赶忙追了上去,他说怎么样,成才?成才没有停下来,他满嘴的愤怒。

    他告诉许三多:打回原形!

    许三多一时没听懂,愣了,他说打回什么?

    a大队,完了!我回老团队,红三连五班,一落到底,结结实实!

    许三多不追了,许三多二话没说,掉头就急急地走。成才感觉到了什么,忽然停下了脚步,他望着风风火火而去的许三多,大声地问道:

    许三多,你去干什么?许三多,你站住!

    许三多没有站住。许三多大声地告诉他:我去跟队长说!

    站住!

    成才奔跑着追了上来,他很认真地看了看许三多这瞬息已急得出汗的脸,说:别去了……没有用的。许三多望着成才,有些不知所措,他说:他不知道你多喜欢这,你为这事使了多大劲,费了多少的脑筋!

    成才好像听到了心上去了,他说我大概就是为这事费脑筋费得有点过多了,许三多,你别去,我现在觉得有点后悔……。许三多有些惊讶地看着成才。他看见成才的脸上,几乎都愧疚与内疚。他说告诉我实话,你……平常信任我这个战友和老乡吗?

    成才说当然信任!

    成才说,我一直觉得你的运气比我好,其实不是,是你比我会信任人。你跟他们是一个整体的,我是自个儿一个……许三多,我现在自个都不信任自己。我跟他们争了一上午,争得筋疲力尽,争得声嘶力竭,可说真的,……真的,我从战场上逃开那会,我就明白一件事,我不配在这支部队呆下去,我也不配在任何部队呆下去……

    成才已经欲哭无泪,他可几次哽得自己也说不下去了。他说完了就掉头走了,整个一个悲哀的背影,走得十分的沉重。

    许三多回头叫了一声成才!可成才头也不回,他只说你别去跟队长说!什么也别说!他什么都明白!

    成才就这样走了。

    训练的老a们,在口令声中从楼下跑开了。成才一直等到四下无人时才从屋里出来。那些训练与他已经没什么相干了。他背上了自己的背包,头也不回地走了。当他走到许三多门前时,门开了,许三多站在里边。

    成才略有些诧异:你怎么没去训练?

    许三多说:我请假了,送你。

    成才说:犯不着。

    许三多说:得有人送。

    成才心里有激动,他不再坚持。

    许三多将手上的一个长条盒递给他,说这个是给你的。

    什么?

    瞄准镜。

    成才这回是真愣了,愣得真的激动。他打开盒子,里边真是一具六倍率的光学瞄准镜。他有些惶然地看许三多,许三多同样惶然,他说我昨天买的。你喜欢狙击枪,回五班,没了狙击枪。我只好买了个瞄准镜,运动器材,比咱们枪上的差好些,可是总比没有好。

    许三多,我谢谢你。

    成才珍而重之地把那只瞄准镜揣进怀里,长长吁了口气。

    送送我吧,许三多,我真没有勇气一个人走出去。

    许三多点点头,走出了房门,带上。成才忽然就搂住他的肩头。

    他说许三多,你越做越好了,我一直担心你忽然就不是许三多了,可你永远是许三多。

    许三多说:我……我当然是我自己。

    成才说:我一直特想做你这种人,许三多,可我关键时候就是做不到,如果我没有做钢七连的逃兵,如果选拔时我没有扔下伍六一,如果最后的测验中我准备为别人去死,我就做成了你这种人,可我做不到。现在我回去,我重新去做。

    许三多相信他,他说我知道。

    不是打回原形,是回到起跑线。

    我知道。

    成才这才放开他,很想用一种义无反顾的步伐开步,但是他站住了。因为他到了一个人在楼道口站着。

    那就是袁朗。

    成才愣了一小会,因为袁朗的目光在看着别处。他明明是冲他来的,可他却有点像是看不见他。袁朗真是袁朗!

    队长。成才远远地先叫了一声。

    袁朗的目光炯炯的,他说我忍不住想来看看你,说两句话,可我发现你已经都明白了。

    是的,我明白了。

    士兵,生存不仅仅是要人明白生存的手段。

    是的,还要明白生存的目的。成才一字一句回应着。

    袁朗点点头,并示意他走吧。

    从袁朗身边走过的时候,许三多停了一下,像是要问他我可以送送他吗?但他没问袁朗就知道了,他什么也没说就转过身去,那意思像是说,现在的你已经是自由的。

    许三多跟着成才直直地往外走去。

    送走了成才之后,许三多忽然觉得有一种孤寂的感觉,这种孤寂,是他一个人在七连时都没有的。路上有很多的雾,孤寂的许三多,在雾气中大步地往回走。那天,他一直在想一件事,他想成才班长伍六一还有连长,这些陪他渡过了那一段时光的人,他们忽然一个都不属于他了。

    剩下的十一个人里,如今已经淘汰得只剩下七个人了。

    他的死老a的日子,也就在朋友们都离开的那一天正式开始了。

    睡在许三多对面的齐桓是个兵器狂人,全班的人都有可能成为他发难的对象,甚至袁朗都说小子【被替换,请使用文明语言】活像军事间谍。许三多是齐桓喜欢的较真的老实人,所以千奇百怪的问题会铛铛铛的连发一个晚上。

    齐桓对着墙上的枪械图问道:枪型?

    以色列,伽利尔突击步枪。许三多回答说。

    错!伽利尔狙击步枪。齐桓坏笑着:以色列军工不生产专用的狙击步枪,他们习惯从批量生产的突击步枪中,挑出一枝精度最高的改装成狙击步枪,因为他们是一个战斗的民族,所以你也很容易弄混。

    可许三多将信将疑,他想评论几句有关以色列的话,却被齐桓阻止了。齐桓教训他:军人对军人首先得有一种职业上的尊敬,这样你才能学到他们的长处。这个?他指着墙上的图,不停地往下问。

    这是一张绘制很精细的坦克图纸。

    ……梅卡瓦三?不,勒克莱尔没有主动防护,有点像98,反正不是艾布拉姆斯……没见过。

    china2000!你认出来就有鬼了!齐桓大叫着,像个小孩似的。

    袁朗在门外敲了两下,走了进来。他问他们玩什么?又是纸上谈兵?

    齐桓有点不好意思,他说我给许三多挑几个图认认,认出来这星期我打开水。

    本来我就说我打开水的。许三多说。

    你这人就这点没劲,啥也不争。齐桓对许三多甚是不满。

    袁朗笑了笑:我想跟许三多谈谈。

    齐桓连忙站了起来,他说那我去找吴哲比划比划。袁朗却摆摆手,让他别动。他说我跟许三多出去谈谈。你坐着吧。

    袁朗说着就和许三多出去了。

    皎月当空,几个路口的明哨雕像一般。袁朗示意许三多在空空落落的运动器械边坐下,许三多看着有些形单影只的家伙,很想立刻把他塑成心里的模样,可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他许三多就是他许三多。

    你这家伙总是会有些莫名其妙的心事,跟我说说如何。

    袁朗想许三多唠唠家常。

    许三多却说没有。

    真没有?我瞧你白天打靶时有些心不在焉。

    许三多抬头看了看袁朗,终于问道:队长,咱们下一步干什么?

    什么下一步?

    下一步的任务……如果您不方便说可以不说。

    你是急着要展望未来?

    也不是。

    袁朗说,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很需要一个目标。我跟你一样,刚从步兵转到a大队的时候觉得已经冲顶了,冒尖了,特茫然,不知道该干什么好。

    许三多点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袁朗说:那说说你的。

    许三多说:我觉得……我的人生是这样的,军队不断给我新的目标,我跑,冲刺,通过,我喜欢这样。我喜欢军队的原因是因为军队给我目标,别的人肯定没有这么明确的目标,别的人也不会去追求这样的目标,现在……我急着知道下边的目标。

    袁朗觉得怪有意思地看了他一会,说:我知道了,你急着接受新的训练?

    许三多期待着望着袁朗。可袁朗说:你已经受训完毕了,剩下的你得自己学,小兄弟。这三个月你们跑了九千公里,耗掉了几万发子弹,你们的军事外语已经相当四级水平,而且这些训练你们都是在全负荷三十公斤的情况下完成的。这三个月你们已经发挥了最大的潜能,我保证你一辈子也没这样学过东西,你们连睡觉时也在学东西。

    许三多一时显得更加茫然,有些欢喜有些哀伤。

    当然你还得学更多的东西,是你独立的学,不打仗的时候,军队就在学习。现代人太懒惰,大家都习惯一知半急地卖弄自己的皮毛,我们就只好玩命地学习。你如果能坚持这样学下去的话,我相信你也许会成为全世界最优秀的士兵。

    许三多说:我觉得……我觉得我还是有很多东西都不懂。

    你这是小顽固,可你也是个聪明人。

    袁朗在裤袋里掏了掏,拿出一个臂章给许三多:拿着,恭喜你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许三多看看臂章上的那个狼头道:这个我已经有了。

    袁朗颇有些不好意思:你们那只狼是闭着嘴的,这只狼才是张着嘴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们还没进来。

    许三多的眼睛一下就大了,他愣愣地看着他。

    袁朗嘿嘿地笑了:有点缺德是吧?为了让你们不那么提防我,只好随时搞些小骗局。

    许三多很谨慎地看看袁朗,很谨慎地把那个臂章放进口袋里,又很谨慎地看看袁朗,很谨慎地摸摸口袋,像是生怕那东西在口袋里掉了。

    袁朗说:从此以后你就是老a许三多了,实际上应该叫小a,因为我们这个团体还很年青,很多人远不是那么沉稳。我们大家是当你小兄弟,但很希望你这个小兄弟能把你在钢七连守护的那种东西带给我们。

    许三多终于点了点头。

    袁朗这回没有骗他,从此以后的许三多是真的老a许三多了,这不光是有好几套作战服好几枝枪,来来往往乘坐直升机和战车,带着狼头的肩章,扣着数字化头盔,身上挂着五花八门不知用途的各种装备。

    许三多要做空降兵,解开降落伞可以落在地上,可以消失在丛林中。许三多要做海军陆战队队员,潜伏在滩涂里数天……总之,像袁朗说的,有很多的东西要学习,有很多很多目标要实现。

    钢七连教会了许三多做人是应该自豪的。在这里,许三多又明白了人还有一种叫骄傲的东西……,老a能做出很多常人做不到的事情,老a让你没法不觉得骄傲。

    草原上车队轰鸣着驶过,有时候许三多也夹在其中一辆古怪的机动车里,这时他对着装甲车上那些年青士兵年青而好奇的脸,知道自己在别人的眼里他是一个异类。

    他尽量去让人觉得大家都是一样的,可人看人不一定会看眼神,所以许三多也知道,他和他的同志注定要做异类。

    老a许三多这时已经参与过两次任务和演习中的渗透,这支专业找碴的部队,袭击了对手的油库和防空基地。

    这一次,是丛林战教练,许三多所在的战斗小组要对付一个精锐的侦察排。

    这对许三多来说,当然不是什么大事,追赶他的虽然有足足一个加强班的人马,但许三多在丛书中跃过一条沟坎后,就突然消失了。那名正不抱什么希望射击的班长停了下来,做了个手势,枪声顿止。

    他和几名士兵在望远镜里寻找了半晌,却仍没见许三多出来。

    打中了?和老a已经较量了两天之久的侦察兵不敢做如此的奢想。

    几名士兵跟着班长往那条沟坎匍匐过去,将近沟沿时,忽然砰的一声枪响,一名士兵的脑袋顿时冒起了白烟。

    那是齐桓和吴哲的远距离射击,三个人设伏了这一个加强班的人。

    许三多从沟里坐了起来,又是一个点射,几个冒失鬼被逼了回去。

    丛林里应和的枪声响得全无犹豫,清脆的点射声中,暴露在丛林边沿的人一个个倒下。潜伏在丛林中的齐桓和吴哲,有条不紊地在瞄准镜里搜索着已经被引进绝路的对手。

    那位班长竟然往后退去了,他和另一名士兵翻进了沟里。他没想到,沟里的许三多在等着他们。许三多反身就撞倒了那名士兵,用手枪把对方打冒了烟,那位班长扑上去,却被许三多把人给摔倒了,手上的枪迅速地顶住了对方。

    许三多的眼睛忽然一愣,他发现枪下那位士官抹着迷彩的脸上尽是不忿,手里抱着一枝机枪,极似了一个人。

    六一?许三多突然喊道。

    那位士官莫名其妙看着忽然大喜过望的许三多,猛挣了一下,想反败为胜。但许三多及时地将他制住了,他友好地笑了笑,一枪后扯下他了胸口的名牌。那位士官冒着烟,泄气地看着许三多猿猴般跑开。

    又一摞名牌摔在袁朗面前的弹药箱上。

    齐桓十个,吴哲十个,袁朗说许三多,坐地分赃,快交你的那份。许三多笑笑,把他那摞交了过来。吴哲一看就知道比他们的多,十二个。

    吴哲说:三多最牛,剩下那些全是他干掉的,有三个居然是被他一把刀给挑了。

    许三多却摇摇头,他说队长的记录是一百三十八个,咱们赶不上。

    但袁朗还是在许三多的脸上看到了有种老实人的得意。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谦虚!给你们一把好枪,碰上个好环境,你们谁都拼掉一百多个,可别看这虚的,到动真格的时候,你们也许会被一个真正的杀人犯用菜刀就剁了。

    几个兵都讪笑着摇头,意思是没那种可能。

    袁朗有些认真地向这些不知死活的小子问道:你们一个月得干掉近万发子弹,可你们真对人开过枪吗?小子们,第一次动真格的时候,脑子是不转的,你能答出一加一等于几就算不错了。

    吴哲的回答是:一加一等于几本来就是个很大的命题。

    齐桓却认真了,他说不是玩笑,你们听队长的没错。

    袁朗看看有些发怔的许三多,笑笑说:我知道,吴哲会想想我说的话,可许三多是不信的。

    许三多有些意外,他说我是真对人开过枪的。就你们骗我那次,我还差点徒手杀了人。

    袁朗说还是不一样的。许三多,你有勇气,而且你是为了你的战友,这说明你很善良。善良是好事,可每一个善良人对着一个恶人都会不知所措,哪怕要付出再重的代价,因为他从来没想过要伤害别人。我说得罗嗦,是想让你长记性,明白了没有?

    许三多老实地说:道理上算是明白吧。

    袁朗苦笑着挽起衣袖,露出在机步团跟许三多和成才炫耀过的枪疤:我要你现实中明白。记得这个没?许三多点头:记得,m16打的。

    袁朗和齐桓都会意地笑了。

    齐桓突然盯住袁朗的伤疤喊道:屁呀!他这是军警联勤时,让一个不入流的小混混用改锥捅的!许三多以为是真的,但他不信,他说不是啊,m16a2,ss109弹,惯穿型伤口!……队长,你还有多少事蒙我们的?

    袁朗笑着说:大家都是军人嘛,还不让吹吹牛咋的?

    许三多又仔细看看那个伤口还真像枪伤,而且就像m16a2,ss109弹,惯穿型伤口。那肯定是队长让人打了个措手不及,然后又没带枪。

    许三多十分有把握的想。

    错了。袁朗似乎猜出许三多的想法:我全副武装一样不拉,他第一下是突然袭击,可没扎透我的防弹衣,第二下就是这个。

    你为什么不开枪?

    忘了。袁朗似乎真的又回到那时那地,停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枪不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东西,所以一犯蒙就只记得用手挡。我现在很庆幸忘了开枪,因为照当时的慌张劲就肯定把他打死了,那人才二十朗当岁,不会一辈子做坏事。

    所有的人都沉默下来,吴哲将一块压缩饼干递给许三多。

    分队的野战电话机忽然响了起来。

    当天下午,老a们坐在直升机上,离开了那片丛林。

    第三项任务和第二项任务几乎是连在一起的,许三多和战友们当天晚上就赶往边境,协助武警的缉毒行动,一个全套美式装备的武装马帮,想凭借强大火力穿越边防,和他们手上的m4卡宾枪、榴弹发射器相比,武警的冲锋枪确实是不堪重负,那根本是老美的装备水平。

    许三多一直在看齐桓和袁朗的神色,看得齐桓如芒刺在背。

    袁朗说你老看我干什么?你以为又是在骗你啊?许三多,这次不是演习。

    许三多看着袁朗的脸琢磨了半天,他确实不该怀疑,应该相信一场真正的战斗就要爆发。

    但齐桓几个却显然是司空见惯了。

    用了足两天的时间侦察和潜伏,这让许三多觉得似乎又是一次演练,即使是终于趴在理想的狙击阵地上,那种似假非真的感觉仍然挥之不去。

    这是许三多遇到的最茂密的森林,只有在极近的距离,才可能看到那些完全为树叶和灌木所覆盖的潜伏者。四下里鸟语啁啾,显然晨鸟也没发现在丛林里等了整整十四个小时的这小队人马。许三多调整着枪上的瞄准镜,让远处的丛林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

    等的时间太长了,有点无聊。

    吴哲慢慢摁住了脸上正叮咬的一只虫子,然后把那团血亮给齐桓看,然后小声问道:

    老兵,这叫什么?

    牛虻。

    太好了,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牛虻咬到呢。回家得给它写进日记。

    吴哲兴奋的声音显然更大些,周围立刻有了几道责难的目光,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那只虫子珍重地夹进小本里。

    这个闷湿的夜晚算是过去了。

    袁朗在各个哨位前匍匐行进,检查着每一个人的潜伏状况。

    最后,他停在了许三多的面前。紧张吗?他问道。许三多轻轻地点点头。袁朗把望远镜递给他:用这个看,倒过来看,怎么样?现在目标就算到了跟前也离你很远,怎么样?

    许三多看着那忽而远得的不着边际的边境线,不由笑了。袁朗说好笑吗?许三多说不好笑。袁朗说这有用吗?许三多说一点用也没有。

    袁朗说对了,根本用不着骗自己。许三多,你们三个人干掉一个侦察排,而一个班全歼这些人都绰绰有余,只要你们发挥出平常的水平。

    他看着许三多那张还不知善恶的脸,暗暗的总有些担心。

    齐桓忽然轻轻地吹来了一声鸟叫。

    袁朗一个警醒。他们等待的目标终于到来了。

    远远的丛林里,从边境线那边晃出几个不祥的身影。从瞄准镜里,可以看到那些被露水打湿的马脊,和他们携带的武器:明晃晃的弹链,茶杯般粗大的榴弹,甚至还有一具无后坐力的火箭发射器。

    吴哲小心地调整着狙击步枪,小声地跟旁边的齐桓嘀咕道:隔壁这国家怎么啦?敢情他们烟摊上就能买到机枪?超市里摆着榴弹炮?齐桓冷静自若的看了看吴哲,做个预备待击的手势。

    吴哲知道自己的毛病,说:你知道我一紧张就话多。

    还是没人搭理他,其他的老a也先后打出了同样的手势。

    瞄准镜里的每一个十字环,都已经套准了一个马帮毒贩的额头。

    许三多微微发颤的手指扣上了扳机。

    最后一名士兵也锁定目标时,袁朗拿起了话筒压低声音命令道:基地,林枭入巢,猎手就位只要他们过界,就能在一分钟内做到全歼!看看那些正巴巴地等待着射击命令的士兵,袁朗的心中不禁为他们骄傲,也为这种骄傲隐隐的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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