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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设法破了此阵。

    当下双掌一分,直向那高僧奔去。他哪里知道此阵法的奥秘之一,就是诱引敌人攻击主持者,各小铜人阵乘机东包西抄、南围北夹,敌人便是落入重重包围圈中。郭天啸只奔出七八步,立时觉得情势大为不妙,背后压力剧增,两侧更是如同潮水一般攻了过来。

    他待要转向右侧,正面十八铜人手中长棍同时击向他身体十八处要害。这十八棍方位拿捏的无不恰到好处,封住了他周身各大要害岤道,叫他闪无可闪,避无可避。

    李青青见了,立时惊叫了起来,喊道:“臭小子,小心!”只见她满脸惊恐之色,想必心中甚是着急,恨不得冲上去替他挡上这么一招,只是心知肚明,自己武功远不如他,贸然闯入阵中,只会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让他不得不分心照看自己。

    郭天啸身处险境,心下却并无畏惧,只是怒气渐盛,心想:你们纵然误会我是什么小人恶贼,但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怎地招招下的都是杀手?难道非要了我的性命不可么?又说什么‘少林寺不伤赤手空拳之人’,现下难道我就有兵刃在手么?

    忽地斜着身子窜跃出来,右脚飞出,左手前探,将一名小和尚踢了个翻身筋斗,同时将他手中的长棍夺了过来,眼见右腰十余根长棍便要点到,他左手挥了出去,只听见一声“咔嚓”大响,那十余根长棍尽数从中断成两截,他手中的长棒却是完好无损。

    郭天啸从那小僧手中夺来的长棍,与他人并无二样,也并非手中藏有兵刃,只是他内劲运到了棒身,使得对手数跟长棒一齐震断。

    那群僧人惊得脸若土色,只呆了一会,旁边的两个铜人阵立时转上,长棍挥出相护。郭天啸见这三十六人各以左手扶住身旁僧人右肩,手中长棒相互交叉并成一个棍网,三十六人的力气已联成一体,心中稍作思量:吸取了那么多高手的内力,自己的功力到底精进到了何种地步?不如借此机会,且试下一试。

    当下挥出长棒,插入众僧人组织的棍网之中。那群僧人急向里夺,欲将郭天啸手中长棍夺回,哪知他手中的木棍便如镶焊在铜鼎铁炉之中,其余三十五名僧人各自运足劲道,要合众人之力将敌人的扯力化解开。郭天啸正要引各人合力,一觉得手上夺力骤增,大喝一声:“小心了!”右臂猛地一振,咔嚓嚓一阵亮响,三十六根长棒尽皆折断。

    那群僧人无不惊骇,急忙跃开。郭天啸心喜:这春阳融雪功果然厉害,短短数月时间,便让我的功力精纯到如此地步。李青青在旁更是欣喜若狂,不停地为他鼓掌喝彩。

    这么一来,众僧人心中更多了一层戒惧,出手更为稳重,三十余名僧人虽然失去了兵器,但运掌如风,威力并未减弱。郭天啸适才那招震棍,让他信心倍增,但又感到敌方守得越加坚稳,心想不知这阵法还有什么厉害的后招,若是对方忽出高明变幻,自己难以拆解,只怕不免落于下风,到时再行解救便难了。

    此时,只听得李青青大声叫喊道:“臭小子,不用在给这帮秃驴留面子,他们几乎杀了你,须得先下为强。”李姑娘这般说法,正迎合了郭天啸心意,当下大声喝道:“各位大师,再不让路,莫怪在下不留情面了。”

    那高僧颇为自负,只觉得己方已稳占上风,郭天啸技止于此,听他这般叫喊,脸上露出微微冷笑,叫道:“纵使你将我们一百零八跟木棍尽数震断,也休想脱出少林寺的罗汉大阵。”当下棒子一挥,将阵法催得更加紧了。

    郭天啸攸地蹲下,忽地窜到东北角上,但见西南方的铜人阵如影随形的跟上,当即手中长棍抖动,眨眼之间连点了十八下,这十八点几乎同时扑出一般,每一下都点中了一名僧人右腕外侧的“阳谷岤”。

    这是很平凡的一招棒法,正是郭天啸观看上官帮主施展打狗棒法习来的,但他不懂心法,也只得随心而欲,意动手动,随意发挥,只是他内力忒为浑厚,运棒如风似电,落点也是精准无比,众人还来不及闪避,已被他点中。

    他出手甚轻,每个僧人只是觉得手腕上一麻,手指无力,十八跟长棍一齐抛在地上。各人惊骇之下,急忙后跃闪开,察看手腕伤势,但见阳谷岤上微显红痕,一点鲜血也没渗出,这才知道对方竟以棒头使展点岤功夫,劲道浸透岤道,却没损伤外皮。

    众僧人暗暗吃惊,均想这恶贼虽然卑鄙无耻,倒还不算毒辣,若非手下留情,要打断我们手臂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如此算来,已有半多数僧人手无兵器了。那高僧大是愤怒,明知郭天啸未下绝手,但此时少林寺实在是颜面无光,何况若让他如此强手闯入寺中,后患定是不小,当下连连发令,收紧阵势,料想这一百零八名僧人四下合围,将你挤也能挤死了。

    郭天啸心想:这些和尚实在是不知好歹,说不得,也只好狠狠地挫挫他们锐气。立下左掌斜引,右掌向左边推出。一个铜人阵的十八名僧人转上接住,郭天啸急忙奔到此阵弱位“玄武虚宿位”,可是第二个铜人阵跟上攻了过来。

    此时共有六个铜人阵,郭天啸无分身之术,自是无法同时占住六个铜人阵弱位。他使展轻功,刚占了第一个“玄武虚宿位”,立即又转到第二阵的“玄武虚宿位”,如此转得几转,阵法一显现纷乱之象。

    那高僧见形势颇为不妙,急忙传下号令,命众人远远散开,站住阵脚,以逸待劳,知道各人若是跟随郭天啸乱转,他奔跑迅速,必能从缝隙间找出破绽,即使他不捣乱阵势,众人内力始终远远不及,这般下去能坚持一时半会,但要是再转过几个时辰,众弟子定然不战而败。

    但是若固守不转,以静制动,六个铜人阵相互之间离远些,郭天啸身法再快,也难以同时抢占。

    第五十七章 大雄宝殿

    郭天啸暗暗喝彩,心想:这位高僧精通阵法要诀,果然见机变幻得快。他们既然站立不动,我便携手青青前往大雄宝殿。转念又想:啊,不好,多半方丈大师与枯叶大师他们不在寺中,否则我等在此打斗了这么久,他们岂有不知之理?

    抬头向上望去,忽地听见宝殿中传来一声吼叫,直震得耳膜嗡嗡作响,郭天啸吃了一惊,寻思:有谁这么大胆,竟敢到少林寺中猖狂?看来今晚之事,其中定有蹊跷。正要赶去瞧个明白,那六个铜人阵顿时又逼近了过来,而且愈缠愈紧。

    郭天啸心中着急,右手长棍一挥,径直扫向右边铜人阵,左手猛地推出一掌。但见右边三铜人阵被他这般一扫,立下联手相抗,哪知他这招确是虚招,只见郭天啸将长棒掷出,双掌自左向右一转,骤然向左边僧人推去,登时一股奇热无比的劲浪席卷而去。

    他左手用掌,右手用棒已是极难,哪知还能中途变幻招式,众僧人惊骇不已,对此等斗法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此时,郭天啸两掌劲道已至,左边五十四名僧人立下奋力相抗,却不料郭天啸忽地收住劲道,高高跃起十余丈,众人合力径直朝右边五十四名僧人袭去。

    左边僧人登时大惊,可是他们的功力不如似郭天啸一般收发自若,收不住劲道,只听得砰的一声响,右边僧人,或是棒折臂伤,或是鼻青脸肿,更有三十余人被合击之力冲撞摔倒。

    主持阵法的高僧虽然闪避得极快,未为左边僧人所伤,可是也已是狼狈不堪,盛怒之下,连声呼喝,急忙整顿阵势,见郭天啸拉着同他一道的美貌女子朝山脚下的大水池子奔去,当即带着十八铜人小阵直追了上去。

    少林寺的罗汉阵法讲究清静无为、以柔克刚,主持者动怒,正是犯了此阵法的大忌,他心浮气虚之下,已说不上什么审察敌情、随机应变。

    郭天啸二人奔到大水池边,但见眼前一片水光,右手长棍挥出,击向大水池中,登时大片水花荡起数丈之高,只见他左掌一拍,当下水花朝追赶的众僧人飚射了过去。众僧人纷纷舞动手中长棒,抵御来袭的水花,差之毫厘失之千里。郭天啸二人早已趁机,纵跃到了水池对岸。

    他们二人摆脱众僧人的纠缠,提气向大雄宝殿奔去,忽听得钟声镗镗响起,正是从宝殿中传出。钟声甚急,似乎是传警之声。郭天啸抬头看时,只见大雄宝殿前院火光冲天而起,宝殿之内也是烛光通明,不禁一惊:“原来少林寺今日果然有敌大举来袭,须得赶快去瞧瞧。”

    紧拉着李青青的手正欲疾奔而去,但听得身后众僧人齐声呐喊,蜂拥而至,郭天啸这才明白:这些僧人定是将自己当做和敌人一路的,现下少林寺危急,他们更要和我拼命了。当下也不去理会,径自与青青二人往大雄宝殿奔去。

    他们二人都展开身法,虽然李青青内力逊色不少,但有郭天啸右手相提,登时觉得身轻如燕,不到一盏茶工夫,便即奔到大雄宝殿。只见大殿前院数处点着火堆,烈焰滕吐,浓烟弥漫,火势甚是炽烈,但一眼便看得出,此乃少林僧人为照亮所为,再往殿内望去,此刻已聚集了数百余名僧人,各自行辈排列,人数众多,稍显混乱。

    这时,大殿之内本来明晃晃的点着数十枝巨烛,只是前院的火光照射进来,已将烛光压得暗淡无光。李青青忽然惊呼出声来,似乎看见了让她惊愕之人,郭天啸顺眼望去,瞧见西夏皇帝李元昊竟然也在殿内,登时也是一惊,心想:李元昊竟然率领西夏高手先大将军赶到少林寺,势必也是担心大举进攻引起朝廷注意,况且身边有如此之多的武林高手,已足以对付少林僧众。

    事已至此,郭天啸也无须再向少林方丈通风报信。他们二人踏入大殿,便悄然走到众人身后,不露半点声色,唯恐西夏众人发现。此时,李青青见到父王虽然红光满面,但须眉微白,比之前分手之时,着实苍老了几分,心中甚是悲伤,忍不住眼泪便要夺眶而出,急忙低下头去。

    只见他坐立在大殿右侧宾客席上,身旁站立着李大、竹竿等人,那清瘦老者自然也在其列,除了数十名番僧之外,此次还多出了两名生面孔,都是和尚,其中一僧高鼻碧眼,头发鬈曲,身形甚是高大,一看便知是名番僧。另外一位居然和李元昊并坐首席,这僧人约莫七十来岁年纪,身形相比显得颇为矮小,双目炯炯有神,顾盼之际极具威严。

    正当青青粟粟畏惧之际,又听得钟声三响,诸位僧人齐声宣佛号:“南无释迦如来佛!”郭天啸转眼一瞧,枯叶大师正凝视着对面的西夏番僧,此时大殿内人数众多,根本没有人注意到郭天啸和李青青两人。

    枯叶大师身前的金色袈裟高僧,想必是少林寺方丈枯木大师,而他们身后的四名高僧定是无字辈的无色、无味、无我、无情圣僧,坐着轮椅之上自然是枯花大师。郭天啸虽然未曾见过这些高僧,奇qisucom书但却听从江湖之士说起过。

    李元昊伸手向着身旁的两僧,朗声说道:“这位是来自天竺国护国寺的神僧,法名可摩尼大师,这位是他的师弟可莫若大师。”说着,少林众僧人当即双手合十,深深行了一礼。那两名天竺僧人合十还礼,那可莫若大师说道:“少林寺好大,这么多的…老和尚、中和尚、小和尚…”

    他说得中原语音调不正,什么“中和尚、小和尚”,也有些不伦不类的。枯木方丈说道:“两位大师都是佛门有德高僧,今日同西夏皇帝同时驾临,实是本寺大大的光荣,但不知深夜来访所谓何事?”

    那可摩尼大师道:“不敢当!”他虽身形较师弟显得矮小,但话声竟然奇响,远宏亮于师弟,众少林僧人不由得都是一惊,但他既不是放大嗓门叫喊,亦非运使内力,故意要震人心魂,乃是本身如此声音,天生的说话高亢。

    他接着道:“小僧当年来到过宝刹求经,却被拒之于门外,四十年后重来此殿,已是面目全非,可叹啊可叹。”众僧听了,心中都是一震,他仗着西夏人撑腰,说话颇有敌意,此次深夜上山定是来寻仇生事。

    枯叶大师说道:“原来神僧昔年曾来少林寺出家。天下寺院本是一家,现下神僧出家天竺护国寺,凡我佛门弟子,无不敬仰。当年少林寺未敢接纳,得罪了师兄,小僧恭谨谢过。但师兄因此另创天地,弘法普渡,有大功德于佛门。当年之事,也未始不是日后的因缘呢。”当即深深使了一礼。

    那可摩尼大师道:“小僧当年来贵寺求经,固然是仰慕少林寺数百年是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武学渊源,更要紧的是,天下传言少林寺戒律甚严,处事公正。”突然双目一翻,精光四射,仰着头望着佛祖金像,冷冷的道:“哪料世上传闻竟然名不副实。早知如此,小僧当年也不会有少林之行了。”

    少林数百名僧人一齐变色,只是少林寺近日来重整寺规,戒律更是严厉,虽然人人愤怒,竟也无半点声响。枯木方丈道:“神僧何处此言?敝寺上下,若有行为不正之处,还请大师明言。有罪当罚,有过当改。但大师一句话抹煞了少林寺数百年来的清誉,未免太过了罢。”

    可摩尼大师道:“请问方丈大师,佛门寺院,可是官府、盗寨?”枯叶方丈道:“小僧不解师兄言中含意,还请赐示。”可摩尼大师道:“官府逮人监禁,盗寨则掳人勒赎,事属寻常。可是少林寺一非官府,二非盗寨,何以擅自扣押外人,不许离去?请问师兄,少林寺干下这等残凶霸道的行径,还能称得上‘佛门善地’四字么?”

    枯木方丈一听,心下隐约已明众人齐上少林的原因,说道:“神僧指摘敝寺‘强凶霸道’,这四字未免言重了。”可摩尼大师望眼如来佛像,说道:“我佛在上,‘妄语’乃是佛门重戒!”转头向枯叶方丈道:“请问方丈,贵寺六十年前可是扣押了一位天竺高僧?这天竺高僧正是小僧师叔,他可是给少林派拘禁在寺,数年不得离去吗?”说话时神色严峻,语气更是咄咄逼人。

    第五十八章 天竺僧人

    枯木方丈转头向无字辈四位高僧望去,问道:“各位师叔,这位可摩尼大师所言是否属实?但师侄从未在寺中见过被拘禁的天竺僧人?”四位无字辈大师一齐点头,枯叶大师等人无不惊愕诧异。

    沉寂了片刻,其中一名无字辈高僧向前走了两步,郭天啸二人这才看清他的面目,只见他脸色黄如槁木,脸颊深深凹陷,瘦得全无肌肉,但目光映着烛火,显得烁然有神。他朗声说道:“六十年前,天竺高僧孟罗星大师光降敝寺,合寺僧众自前任方丈无色师兄以下,皆大欢喜,恭敬接待。孟罗星大师言道,数百年来,天竺国外道盛行,佛法衰微,佛经大半散失,因此护国寺主持大师派他到中华来求经。

    无色师兄言道:敝邦佛经原是从天竺国求来,现下上国转来东土取经,那是莫大的因缘,我们得以上报佛恩,少林寺深感荣幸。无色师兄当即亲自陪同孟罗星大师前赴藏经楼,说道本寺藏经甚是齐备,源自天竺的经律论三藏译文,以及东土支那高僧大德的撰述,不下七千余卷,梵文原本亦复不少。若有复本,孟罗星大师尽可取去一部,倘若只有孤本的,本寺派出三十名僧人帮同钞录副本。

    无色师兄又道,此去天竺路途遥远,经卷繁多,途中恐有失散。孟罗星大师取经回国之时,敝寺当派十名僧众,随同护送,务令全部经典平安返抵佛国。”枯木大师向身后色无色圣僧作了一揖,合十道:“善哉,善哉!无色师叔此举真是莫大的功德,可与当年鸠摩罗什大师、玄奘大师先后辉映。”无色大师欠身道:“此举是应有之义,枯木师侄赞叹,愧不敢当。”

    那枯黄高僧继续说道:“这位孟罗星大师便在藏经楼翻阅经卷。本寺无味师兄奉方丈师兄之命,督率僧众帮同钞经,不敢稍有怠懈。岂知四个月之后,无味师兄竟然发觉,这位孟罗星大师每晚深夜,悄悄潜入藏经楼秘阁,偷阅本寺所藏的武功秘笈。”

    听到这里,郭天啸已然猜出枯黄高僧是无字辈哪位圣僧?无我大师排行老大,又听他称无色、无味两位大师为“师兄”,他便是无情圣僧。

    枯木、枯花、枯叶三僧不约而同的都惊噫一声。无情圣僧续道:“无味师兄禀告方丈师兄。方丈师兄便向孟罗星大师劝谕,说道这些武功秘笈是本寺历代高僧所撰,既非天竺传来,亦与佛法全无干系,本寺数百年来规矩,不能泄示于外人孟罗星大师既已看了一部分,那也罢了,此后请他不可再去秘阁。

    孟罗星大师一口答允,又连声致歉,说道不知少林寺的规矩,此后决不再去偷看武功秘笈。哪知道过得几个月,孟罗星大师假装生病,却偷偷挖掘地道,又去秘阁偷阅。待得无味师兄发觉,已是在数年之后,孟罗星大师已偷阅了不少本寺的武学珍典,无味师兄出手阻止,交手之下,更察觉孟罗星大师不但偷阅本寺武功秘笈,更已学了本寺七十二项绝技中的三项武功。”

    枯字辈三僧都是“哦”的一声,同时瞧向可莫若、可摩尼,眼色中都露出藐视之意,上梁不正下梁歪,师叔已是这般卑鄙,弟子自然好不到哪去。无情圣僧又道:“无色师兄当下召集辈高僧人会商,大家都说,我少林派武功虽然平平无奇,但列祖列宗的规矩,非本派弟子不传。武林中千百年的规矩,偷学别派武功,实是大忌。何况我中土武功传到了天竺,说不定后患无穷。

    这位孟罗星大师的所作所为,决非佛门弟子的清净梵行,说不定他并非释家比丘,却是外道邪徒,此举不但于我少林派不利,于中土武林不利,而且也于天竺佛门不利。当下众位师兄弟提出诸般主张。

    无色师兄言道:我佛慈悲为怀,这位孟罗星大师的真正来历,咱们无法查知,就算是外道邪徒,也不便太过严厉对付,还是请他长自驻锡本寺,受佛法熏陶,一来盼望他终于能够开悟证道,二来也免得种种后患。几十年来敝寺对这位孟罗星大师好好供养,除了请他不必离寺之外,不敢丝毫失了恭敬之意。”

    枯叶大师等人微微点头。可摩尼大师却道:“这位前辈的话,只是少林寺的一面之词,真相到底如何,我们谁也不知。但少林寺将师叔扣押在寺,六十年年不放,总是实情。在天竺数年不得师叔音讯,敝国护国寺主持放心不下,派了两名弟子前来少林寺探问,少林寺却不许他们和师叔相见,此事可是有的?”

    此时,无我圣僧早已直眉瞪眼,抢了出来,向着可摩尼大声说道:“是又怎地?此贼人既然已偷学了我派武学,敝寺势不能任由他将武功转传他人。当年若不是无色师弟拦阻,老衲早已将此人的武功废掉,何来今日如此麻烦?”四位圣僧当中,以无我大师最为焦躁,这么多年修行,却发现他的脾气未得丝毫收敛。

    可摩尼哈哈一笑,声震屋瓦,连大殿之上的大钟也嗡嗡作响,良久不绝。无我圣僧见他神色傲慢,哪能受得了,登时暴跳如雷,问道:“有何可笑?”可摩尼微微有些心悸,说道:“武功高下,全凭各人修为,拳经剑谱之类,实属次要。要是有哪一位英雄好汉能来到天竺护国寺中,盗去了敝寺的拳经剑谱,小僧除了自认无能,更有什么话说?难道人家瞧一瞧你的武学法门,还能要人家性命么?还能将人家关上一世吗?嘿嘿,那也太过岂有此理了。”

    无色圣僧担心无我师兄将局面弄得更糟,当下抢先说道:“倘若这些武功典籍平平无奇,公之于世又有何碍?但贵派的拳经剑谱内容精微,武林中素所钦仰,要是给旁人盗去传之于外,辗转落入狂妄自大之辈手中,那未免贻患无穷,决非武林之福。”

    这几句话虽然语气平和,但“狂妄自大”四字评语,显然是指可摩尼大师。各人都听了出来,郭天啸二人更是差些笑了出来。可摩尼一听,登时脸色大变,无色圣僧这几句话,正说中了他的心事。

    当年他师叔在天竺也算是武学中的绝顶高手,与人动手,受了挫折,想起素闻东土少林寺有七十二绝技,便心生一计,前来少林寺以求经为名,仗着自己记心奇佳,便将绝技强记于心,企图盗取武功绝技。哪料被无味圣僧揭破,并被少林寺拘禁了起来。

    数十年之后,可摩尼从护国寺高僧口中得知此事,不由得心里痒痒,几日筹思,便打定了主意:将师叔从少林寺中索要出来。少林寺中高手虽多,但天下之事,抬不过一个理去。少林派是武林领袖,又是佛门弟子,难道真能逞强压人么?待师叔出来,他定会感激不已,还愁他不吐露少林寺的武学秘要。

    他和小师弟来到东土之后,径直向少林寺进发,途中却遇到了西夏皇帝。李元昊怕他们二人泄露先机,当下令人将他们两人拿下。不过可摩尼师兄弟武功不弱,与众人斗了半响,都未见败象,李元昊心喜是个人才,当下细细询问,可摩尼见他态度忽变,便说师叔来到中土,往少林寺挂单,不知何故,竟为少林寺扣留不放。

    李元昊一听,心中便打算着:今日我等这般硬杀上少室山,定会引来中原武林不满,甚至会惊动大宋朝廷,若是以索要可摩尼的师叔为由,便可名正言顺前往少林寺,待寻找机会挑起事端,即可将少林僧众一并拿下。

    此刻可摩尼也寻思着:有西夏皇帝他们一同前去,少林方丈非讲理放人不可。这便携着师弟可莫若随同西夏高手们一齐来到少林寺。

    第五十九章 达摩祖师

    这时,可摩尼听得无色圣僧语带讥刺,勃然说道:“我师兄弟二人万里东来,难道方丈大师连我们师叔侄相会一面,也是不许么?”枯木大师暗暗叫苦,自他当上少林主持,还从未有天竺僧人来到过少林寺,更别说已被敝寺拘禁了。

    无我圣僧朗声说道:“你要见他也是不难,只是看你舍不舍得去会他一面?”可摩尼惊讶问道:“此话何意?”无我圣僧道:“那贼人居心不良,早已被打下十八层地狱了。”

    可莫若、可摩尼齐声惊呼道:“什么?师叔死了?”可摩尼心想:倘若师叔真已逝世,那我等二人岂不白来了么?正待他们两人黯然伤心,巴克摩忽地心念一动,朝他们走来,安慰道:“贵师叔虽被怀疑盗取少林武功秘籍,但都是少林僧人的一面之辞,不足为信,纵然真盗取了武功绝技,也罪不至死罢。这群少林和尚真是心狠手辣,想想达摩祖师也是天竺人,他将武功带入中土,他们不感恩图报,反而囚禁了你们师叔,现下倒好,干脆恩将仇报,将你们师叔给杀了,来个一了白了”

    无我圣僧勃然大怒,骂道:“他妈的,哪来的老杂毛,在这胡说八道,那贼人咎由自取,最终郁郁而终,又何来我们杀害他一说?”巴克摩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大师该不/奇/会说话欺骗/书/我们吧,反正人死不能复生,已是死无对证,随你怎么说都可以。”

    少林高僧一时无言反驳,那巴克摩从旁教唆,一口咬定乃少林寺所杀,此时少林众僧并无证据在手,更何况事过多年,知道此事的人少之又少,实难洗清少林清白。可摩尼见少林高僧无言以对,更是深信不疑,之前还觉得自己理亏,现下反而觉得错全在少林寺。

    无色圣僧眉头紧皱,口宣佛号:“阿弥陀佛!”却不知以何言辩驳。

    突然身旁风声微动,黄影闪出,一人呼的一拳向巴克摩后心击去,这一拳迅速沉猛,凌厉之极。拳风所至,正对准了巴克摩后心的至阳岤要害。

    这一招来得太过突然,似乎难以解救。巴克摩立即双手反转,左掌贴于神道岤,右掌贴于筋缩岤,掌心向外,掌力疾吐,那神道岤是在至阳岤之上,筋缩岤在至阳岤之下,双掌掌力交织成一片屏障,刚好将至阳岤要害护住,手法巧妙之极。

    大雄宝殿上众高手见他这么一招配合的丝丝入扣,倒似发招者故意凑合上去,要他一显身手一般,又似同门师兄弟相互拆招,试演上乘掌法,忍不住都大喝一声:“好掌法!”

    巴克摩双掌之力将那人来拳挡过,那人跟着变拳为掌,斩向巴克摩的后颈。这时众人已看清偷袭之人是少林寺中一名中年僧人。这和尚变招奇速,等巴克摩回头转身,右掌跟着斩下。巴克摩左指挥出,削向他掌缘。那僧人若不收招,刚好将小指旁的后豁岤送到他的指尖上去,其时巴克摩全身之力聚于一指,立时便能废了那僧人的手掌。

    这一指看似平平无奇,但部位之准,力道之凝,的是非同凡俗。又有人叫道:“好指法!”那僧人立即收掌,双拳连环,瞬息间连出七拳。这七拳分击巴克摩的额、颚、颈、肩、臂、胸、背七个部位,快得难以形容。

    巴克摩无法闪避,也是连出七拳,但听得砰砰砰砰砰砰砰连响七下,每一拳都和那僧人的七拳相撞。他在这电光石火般的刹那之间,居然每一拳都刚好撞在敌人的来拳之上,要不是事先练熟,凭你武功再高,那也是决不可能之事。

    七拳一击出,巴克摩蓦地里住手,向后跃开。那中年僧人却也不再进攻,缓缓地退开三步,合十向枯木方丈行礼,说道:“小僧无礼,还请方丈师叔恕罪!”

    原来这中年僧人是枯木大师的师侄,法名玄苦,武功既高,性情亦复刚猛,较无我圣僧有过之而无不及。听巴克摩出言污蔑少林,心中怒火难压,便向他出掌袭击过去,以挫其锐,也顺便让他知道少林寺千百年来威名所在。

    巴克摩哼了一声,说道:“这位大师,难道你想杀人灭口么?”少林众僧人一听,均有怒色,只是玄苦大师确有出手伤他之意,只得暗暗叫苦。那巴克摩续道:“少林派的武功源自达摩祖师。达摩祖师又是天竺僧人,梁朝时自天竺东来与梁武帝讲论佛法,话不投机,于是他驻锡少林,传下禅宗心法与绝世武功是天下皆知之事。

    那少林寺的武学也自当算是天竺国的武学,摩尼大师的师叔前来拿去属于本国的武学秘籍,又何来盗取一说?定是他老人家发现了少林寺有不可告人之秘,你们索性栽赃他盗取武功秘籍,然后将其灭口?你们心思如此歹毒,简直侮辱了佛门圣地,少林寺从此也改名叫住屠门圣地罢。”

    少林僧众听了无不勃然大怒,再也无法忍受,纷纷骂道:“恶贼,休要胡说!”此时,无色圣僧却仍不动声色,缓缓走上前来,说道:“本寺佛法与武功都是传自达摩祖师,那是一点不假。来于天竺,还于天竺,原也合情合理。

    天竺僧众只须明言相求,本寺原可将达摩祖师所遗下的武经恭录以赠。但般若掌创于本寺第八代方丈元元大师,摩诃指系一位在本寺挂单四十年的七指头陀所创。

    那大金刚拳法,则是本寺第十一代通字辈的六位高僧,穷三十六年之功,共同钻研而成。七十二绝技之中更有五十三门绝技系中土武功,与天竺以意御劲、以劲发力的功夫截然不同。当年七十二绝技却尽数被他翻阅抄录,莫非这不是贼盗行径么?

    后来,贵师叔久病缠身,最终难以救治而亡,也绝非少林所杀害,少林寺数百年来自诩对得起‘光明正大’四字,有罪必罚,有错必改,无须隐瞒于天下。阁下一再出言毁我少林清誉,到底居心何在?”

    那巴克摩微微一笑,说道:“大师所言,当然高明,不过在下颇觉有两点不是之处。其一,在下所言句句属实,并无任何不良居心;其二,大师未免有一点故意分别中华与天竺的门户之见。其实我佛眼中,众生无别,中华、天竺,皆是虚幻假名。

    日前巴克摩大师与在下讲论天竺中土武功异同之时,也曾提到般若掌、摩诃指、和大金刚拳的招数。因而,单凭大师一人之言,也难以让人相信,那些武学秘籍便是中土武功?”

    无色圣僧微一沉吟,说道:“枯叶师侄,烦你到藏经阁去,将这三名武功秘籍,取来让他们瞧一瞧。”枯叶大师道:“是!”转身出殿,过不多时,便即取到,交给无色圣僧。大雄宝殿和藏经楼相距几达三里,枯叶大师在片刻间便将经书取到,身手实是敏捷之极。外人不知内情,也不以为异,少林寺僧众却无不暗自赞叹。

    那三部经书纸质黄中发黑,显是年代久远。无色圣僧将经书放在方桌之上,说道:“诸位请看,三部经书前面数页各自记载了创功的经历。诸位便不信老衲的话,难道这经书也会妄语欺人?又难道早料到有今日之事,在数百年前便先行写就了,以便此刻来强辞夺理?”

    第六十章 过眼不忘

    巴克摩装作没听出他言外之意,将《般若掌法》取了过来,一页页的翻阅下去。可摩尼大师便取阅《摩诃指秘要》,可莫若大师取阅《大金刚拳神功》。他们二人好生欣喜,不远千里来此无非就是为了这些武功秘籍,眼下有机会翻阅,当下恨不得瞬间将它全数记住,只可惜自己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那巴克摩看的更是认真之极,一页页的慢慢翻阅,不漏掉任何一句,显是在专心在寻找其中的破绽疑窦,要拿来反驳无色圣僧。一时之间,大殿上出了众人轻声呼吸之外,便是书页的翻动之声。巴克摩翻阅完《般若掌法》,接着与他们交互看《摩诃指秘要》和《大金刚拳神功》。

    少林群僧注视巴克摩的脸色,想知道他是否能在这三本古籍之中找到什么根据,作为强辩之资,但见他神色木然,既无喜悦之意,亦无失望之情。眼见他一页页的慢慢翻完,合上了最后一本《大金刚拳神功》,双手捧着,还给了无色圣僧,闭眼冥想,一言不发。众人见他这等模样,倒是莫测高深。

    过了好一会儿,巴克摩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篇梵语,跟着说道:“这是那日可摩尼大师所说的天竺佛门般若掌的内功要诀,翻译成中原文便是:却将纷飞之心,以究纷飞之处,究之无处,则纷飞之念何存?返究究心,则能究之心安在?能照之智本空,所缘之境亦寂,寂而非寂者,盖无能寂之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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