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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宜作为手杖用。

    两人轻快地接近,大大方方无意掩隐行藏,像是寻幽探胜的游客,远远地便拨枝发声引人注意。

    警哨油然兴起戒心,从树后闪出,将佩剑那至趁手处,双手叉腰相候,虎视耽耽,怪眼中精光四射。

    “有人把守。”壮汉在廿步外一面接近一面说。

    “盘问他。”老人信口说。

    “遵命。”壮汉双手一扭一拉竹杖,取出里面暗藏的一枝铁杆三尺二寸三棱锋尖短枪。尺长的三棱锋尖相当沉重,光亮耀目,一看便知这杆枪可作镖枪使用,近战搏杀极为灵活,可兼作刀剑发挥威力,威力绝不比大剑差多少,甚至更大些,将人挑飞轻而易举。

    警哨脸色一变,知道来意不善,发出一声警啸,警觉地一步一步后退,长剑出鞘隐作龙吟,随时皆可能挥出阻止对方冲上。

    “好像人真在这里。”老人在桃林前止步。

    “对,朋友的消息可靠。”壮汉也止步。

    “小霸王的朋友?”

    “是的。”壮汉欠身答。

    “他来吗?”

    “应该不会来。”

    “应该?”老人笑问,笑容相当令人害怕。

    “他仅练了几天武,拳棒不登大雅之堂。”

    “我听说过有关他的一些风闻。我问你,练了几天武,学了几天花拳绣腿的小伙子,能和镇抚司三四百名高手密探周旋,而且占尽上风,可能吗?”

    “这……弟子本来也生疑……”

    人影纷现,卅余名男女先后涌到,在防火地带列阵,盯着站在竹林前,谈笑自若的两位不速之客,不敢妄动,两人无视一切的气势相当慑人。

    师叔三个老人的目光,凶狠地落在老人的面庞上,突然脸色大变,挥手示意让平江土地靠近。

    老人的像貌,的确令人望之生畏。脸上的皱纹,以及脸型的轮廓,真像一头猛虎。不同的是,那双真正成三角形的阴森冷眼,与猛虎的火眼金睛迥异,胆气不足的人,被这种眼神一触,很可能彻底生寒。

    气色神情也不佳,简直可以称之为脸黄肌瘦。三角眼微张时,慑人的气势消失,看似老病奄奄,毫不起眼。三角眼一张,慑人心魄的气势,立即如狂涛涌发,像利镞迸射贯人心魄。

    形如病虎,天生嗜杀。这张面庞,京都几乎尽人皆知。这位老人,正是永乐朝第一大功臣,太子少师道衍和尚姚广孝。其实说他嗜杀,的确冤枉了他。

    永乐帝攻入京师,他在北平府燕邸。是他,恳求永乐帝不要杀方孝孺,是他,劝永乐帝疏远盖世屠夫陈瑛,说这人残忍刻薄,贪鄙冷血不可重用。

    结果,他两件事都失败了。他阻止不了永乐帝大开杀戒,连他的几位老朋友的命,也几乎被永乐帝夺走。

    十几年来,他很少露面。永乐帝也不想见到他,任他为太子少师,却又不许他接近太子。京都人士听说过这位活神仙或活菩萨,真正见过他本人的人并不多。

    平江土地住在苏州,从没见过这位大功臣,但一看像貌,便知道来的是甚么人了,难免心中暗惊,却没感到意外。

    符大小姐已经先透露了信息,所以看到姚少师出现,没感到意外,心理上早有准备,并没惊惶失措,反而胸有成竹更为沉着。

    像貌威猛的壮汉,在场的人并不陌生,正是护送符大小姐南返京都的何将军,济阳侯的心腹虎将。

    “原来是你,周乙飞。”姚少师的三角眼中,冷电四射,丢掉竹杖,从袍内取出一根紫芒耀目的鸠首杖,向那位师叔一指:“武当五龙灵应宫住持丘玄清的师弟,贵山本山派的七剑七子之一。很好很好,我找对人了。”

    “我不认识你。”师叔周乙飞沉静地说,但心中暗惊:“贫道三年前曾经来京都小住十日,认识贫道的人屈指可数……”

    “我就认识你。”摇辟师淡淡一笑打断对方的话:“当时你和另一位师兄同来,南岩天乙真庆宫的住持孙碧云。令师兄去年升任道录司右正一,目下在北京。我兼任僧录司左善世,管得了天下的和尚,管不了天下的道士,但我会找他,带着你去找,他快要回来了,你不必回武当啦!只有你,才有胆量劫持我的门人,很好,很好。”

    永乐大帝可能真有意作弄姚广孝,登上龙座之后,命令他还俗,却又任命他在僧录司任职。还了俗就不是和尚了,那能再管天下的和尚?

    同时任命他做太子少师,却又不许他接近太子。当时太子太师是第一武职功臣丘福,在永乐七年北征时,孤军深入不幸阵亡大漠。这是说,太子身边没有师长教授,永乐帝不喜欢这位太子,喜欢的是次子汉王。

    皇帝要他还俗,并赐名广孝,他怎敢不遵?因此身为僧录司左善世,却不敢正式穿僧衣。

    其实是否穿僧衣,他并不在意,他曾经改拜另一活神仙玄门高士应真为师,所以平时所穿的衣袍,非僧非道,这也是活神仙与活菩萨并称的由来。与人应酬,不自称老衲或贫道。

    口气强硬,三角眼怒睁,厉光四射,宽大的袖桩与袍袂,无风自张,双手左右一伸,似乎气流激荡,风起枝摇,四周半枯的野草,向外斜倾沙沙有声。

    卅余名男女,悚然后退。

    “贫道不知道少师在说些甚么。”周乙飞退了两步,手搭上了剑靶怪眼怒睁:“贫道这些人从武当来,不知道贵门人是何方神圣。武当名门大派,qiζuu朝野同钦,少师怎么无中生有,指称贫道劫持贵门人?请明白提出证据来,不要以莫须有的事指责贫道不法。”

    反打一耙,坚决否认,举手一挥,长剑出鞘。另两位老人也拔剑作龙吟,同时向前举步。

    三才阵布妥,显然阵兵相胁,胁迫对方拿出证据来,三比一显示实力,没把活神仙放在眼下,武当绝学敢向活神仙挑战。

    只来了两个人,没有甚么好怕的。

    左侧桃林中,出来了八个人,在右侧迅速列阵,八把绣春刀映日生光。

    为首的人是天地双杀星,不言不动屹立如山,似乎他们是袖手旁观的人,与双方无关,作壁上观只等结果。

    姚少师瞥了八人一眼,冷冷一笑。

    “看来,老夫今天难以过关。”姚少师一拂鸠首杖,爆发出一声气爆声,向前迈步。

    “弟子先和他们单挑。”何将军说,超越而出。

    “不,他们不会单挑。”姚少师伸手虚拦,何将军不由自主反向后急退。

    果然不错,对方也出来三个人,准备迎接何将军,也是三比一。

    何将军被拨退,对方出来的三个人并没退回原处,其中有平江土地。现在,是六比一。

    一声低喝,又抢出一个身材高瘦,年约花甲,像貌堂堂的人。

    七人齐动,七支剑光华夺目,一眨眼间,呈现外表参差,内部严密的天罡大阵。

    七比一,聚力一击将石破天惊。

    “如果我所料不差。”这人排列在天权位置,向姚少师沉声说:“千幻修罗定然是妙师的化身,今天无意中被咱们发现他的本来面目,天夺其魄,咱们的机会来了。他就是咱们武当弟子,在京都建山门的保证,奠领袖江湖群伦根基的阶梯,是时候了。”

    反咬一口,有镇抚司的人在场,天地双杀星成了证人,这一招相当狠。

    “余十舍,你的话当真?”天杀星果然站出来沉声质问:“你愿意作证人吗?”

    镇抚司的人办案,根本不需被告发的人任何口供,早已准备了罪状、证人、供词、证物,被告发人唯一可做的事是画押。

    再就是要家里的人,筹措巨额的财物打点,家产被榨干之后,如果镇抚司的人仍不满意,下一步就是准备上法场了。至于到底犯了甚么天条,那并不重要。

    如果有现成的证人,就不必预先准备证人了。余十舍如果挺身而出作证人,正好大家欢喜。

    “在场的人,皆可挺身作证。”余十舍声如洪钟。

    余十舍,沈万三的女婿,平江土地的姐夫。沈万三是张三丰的亲传俗家门人之一,直系俗家传承本支第一代,第二代就是余十舍。

    张三丰这位活神仙,可能已年届两百高龄,他这一生中,到底收了多少道俗门人,连武当本山派的门人子弟,也弄不清师门有多少支系。所知道的是,在已知的亲传第一代道俗弟子中,年龄差距极大,有些早就升仙作古,有些仍仅壮年。太和四仙,目下已是高龄近百了

    余十舍是俗家本支的第二代,已经年届花甲了。

    姚少师也是活神仙,而且兼活菩萨,年届八十,是否能修至肉体飞升,荣登大罗金仙行列,谁也不知道,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道。

    “很好。”天杀星的目光,落在姚少师身上,话却是向余十舍说的:“城内城外毫无动静,没有其他的人来了,你们放心办事吧!我等候结果。”

    意思很明显:已无顾忌,动手吧!

    姚少师韬光养晦深居简出的十年中,绝世人屠派有专人跟监,饮食起居言行作息,皆有详尽的调查记录。

    这是说,镇抚司的人,并不怕这位活神仙,只要永乐大帝有此表示,便会把这位活神仙弄入天牢。

    “天作孽,犹可违;人作孽,不可活。”姚少师一字一吐,声震林野,迈步向剑阵走:“又道是在数者难逃。老夫耄矣!神功未老,看今天是否能逃得过兵解大劫,得由上苍卓裁。”

    鸠首杖一拂,向天罡大阵闯去。

    一声长啸,天罡大阵发动了。

    第三十二章

    敌踪已现,仅来了两个人。

    屋内的人不怕零星前来路探侦查,仅在意是否有大批人马光临,警啸传到,屋内的人倾巢而出,屋外仅留有两名警卫,屋内也有两个,看管捆了手脚,丢在小室内的符大小姐。

    外围警哨尽撤,外敌恰好乘虚而入。

    虽说是一家农舍,但共有十余栋建筑并合在一起。住人的主宅也有三进,建筑群占地甚广,那能全部警戒?在这里目的是暂住待机,并非在此决战,派警卫意在阻止闲杂人等接近,防止踩探的人潜入侦查而已。

    农舍主人一家老少,被赶到第三进后院变像囚禁,紧闭上门窗,不敢理会宅中其他事故。任何一个三流鼠窃,皆可在这种错杂的宅院进出自如。

    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

    从屋后接近的李季玉和欧阳慧,神不知鬼不觉直贯中枢。

    ◇◇◇

    ◇◇◇

    ◇◇◇

    天罡大剑开始发动,七支长剑舞动各异其姿,七个人以沉静徐缓的多变步伐移位,每个人不论取代任何同伴星位时,剑尖定然保持聚合的方向。

    这是发起攻击的先兆,只等候对方人阵,便会猛然变化,威力万钧。

    本质上,态势上采的是守势,假使对方不入阵,那就有如祭神舞毫无用处。

    动势的剑阵,则是主动攻击,不等对方入阵,阵势急进如潮,像网般把对手裹入阵内,七剑齐聚迸发满天雷电。

    主阵的周乙飞毕竟有所顾忌,因此采守势候敌入阵。

    摇辟师接近的步伐,也沉稳缓慢,袍袂飞扬,浑身散发出阴森诡异的气氛,三角眼中冷电闪烁,斜举的鸠首杖闪烁着紫黑色的奇异光芒。

    一步步接近,三丈、两丈……

    天罡大阵的七支剑,舞动的速度也逐渐加快,但见满天剑光,风雷声逐渐加剧。

    响起一声怪异的沉叱,像是石洞中响起一声间雷,令人脑门一震,心似乎猛然向下一沉。

    袍袂飞扬体积似乎涨大两倍的姚少师,突然缩小形影依稀,以令人眼花的奇速,幻现在天罡大阵内。

    七支剑的光芒先是一敛,接着猛然聚合。

    七个人以令人难以置信的技巧,从七处星位聚合,星位距离远近不同,竟然在同一刹那到达,剑聚处风雷乍发,剑光幻化为迸射的电虹。

    刹那间的接触有如电光石火,快得目力出现盲点,完全凭本能的意志,发挥超能量的神意驭发攻击。

    金鸣声乍然爆发,火星飞溅,聚合的剑光急剧闪烁迸射,罡风剑气激起气旋,人影也四面翻飞,地面的野草迎风偃倒、飞散。

    姚少师身影重现,身形下挫,马步沉至最低,宽大的青袍出现几条裂缝,外伸的鸠首杖出现颤抖,三角眼中冷电不再炽盛,呼吸一阵紧,鬓角的汗水成串往下流,精力耗损甚剧的疲态相当明显。

    七个人飞散出两丈外,有三个摔倒滚了两匝。

    七支剑也断了三支,剑身皆碎了八寸锋尖。

    何将军一声虎吼,挺枪掠出,已看出姚少师将近力尽的背影不对,而天地双杀星八个人,正看破好机挥刀扑向姚少师,急怒中狂猛地掠出策应。

    铮铮两声暴震,冲得最快的天地双杀星两把绣春刀,被三棱短枪崩得连人带刀,斜震出丈外;同时响起何将军一声沉叱,一名密探的右肩被枪尖贯入,狂叫一声,被挑飞出丈外砰然倒地。

    另五把刀,立即围住何将军,展开猛烈的围攻,走马灯似的刀光飞腾你追我赶,恶斗如火如荼。

    五名平江土地的人,则扑向姚少师。

    侧方人影暴起,淡淡的身影似流光,先一刹那到了姚少省表侧。

    “先撤!”这人影低喝,架起姚少师的右臂,立即飞退,退势比来时慢不了多少。

    另两个人影也向这里飞奔,恰好接住退出的姚少师。

    周乙飞能站立稳下马步的四个,脸色泛灰大汗如雨,几乎站立不牢,双腿不住颤抖,耗竭真力的现象,比姚少师更为严重。

    另三个摔倒的人挣扎难起,其中有平江土地。

    七比一,仍然无法取得胜机。

    冲出的五个人,仅差一两步,如果能近身,定可把不服老逞强,全力一击而精力将竭的姚少师摆平。

    “去帮助何将军。”救了摇辟师的李季玉,退势未止便大声急叫。

    奔到的两个人是欧阳慧,和气色不怎么好的符晓云。

    符晓云手中,有一把夺自警卫的剑。

    真像两头雌老虎,扑向激斗中刀光飞腾的人丛。

    李季玉对她俩的武功剑术深具信心,所以让她俩接应身陷刀阵的何将军。

    他放下姚少师,瞥了鸠首杖一眼。

    “真壮观。”他向惶乱的人丛走去,嗓门特高:“真可怜,遭到甚么祸事了?”

    平江土地的人,正抢出七手八脚救回力竭的同伴。

    所有的人,都认识他小霸王,这期间,他一直就在城内外大摇大摆进出。

    ”小霸王!”相距最近的一个中年人,意似不信地讶然惊叫:“你……你还没有死呀?”

    “你老兄真会说笑话。瞧,大太阳当头,你不会把我看成鬼魂吧?鬼魂怕天火,成了老鬼不怕天火时,能白昼现形,据说是没有阴影的。我的阴影一清二楚,不会是你眼花看不见吧?来,再看看。”

    脚下有乱草,阴影不易分辨,这位仁兄很可能一时糊涂或好奇,果然迈进两步察看阴影。蓦地手一伸,有如电光一闪,食中两指尖到了李季玉的胸口七坎岤。

    同一瞬间,李季玉左手微抬,格开取岤的手,右掌一挥,叭一声给了对方一耳光,下面伸脚一勾,这位仁兄扭身便倒,在倒地之前,佩剑连鞘到了李季玉手中。

    “滚!”他将剑插在腰带上,一脚把倒地的人踢得滚了两匝。

    另一面,恶斗在欧阳慧冲入时,胜负便已决定了,第一剑便将一名密探刺倒。

    李季玉知道她剑上的造诣,她一剑便击伤了太虚玄女。有她加入,刀阵一冲便瓦解冰消,她的剑空前狂野而且诡变难测,切入有如摧枯拉朽。

    符晓云恨透了天地双杀星,自从玄武门外结怨之后,天地双杀星一直就不肯放手,掀起无穷风波,唆使各路牛鬼蛇神,支持那些人不断算计她和李季玉。

    这次,她几乎生死两难,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冲上便盯住了天杀星,剑一出有如电射星飞,无畏地放手抢攻。

    天地双杀星真不该贪心的,想乘机先把力竭的姚少师弄到手,没料到紧要关头,先有何将军出面,争取到宝贵的时间,然后来了女将军和母大虫,命运便决定了。

    李季玉不想乘乱冲杀,徐徐退回姚少师身畔。

    姚少师用站式运气吐纳,三角眼微张,目击李季玉轻描淡写,摆平了一个武当高手夺了剑,颇感诧异。

    从这位武当高手的惊讶叫声中,知道是京都众所周知的小霸王;小霸王仅是江东门豪少,怎么可能轻描淡写便把一个武当高手摆平了?

    平江土地的人,正在分派人手。周乙飞七个人并没受伤,碎了剑精力竭而已,只需片刻的调息行功,便可恢复精力。

    共有卅六个人,除了一个震伤右膀无法运剑的壮汉,退在一旁休息之外,卅五个男女列出五座天罡大阵。

    不同的是,每一阵的星座间隔,皆缩小至两人的剑尖,可形成交又攻击的近距离,因此比标准的天罡剑阵,缩小了两倍,七剑一伸,便可形成一道剑屏。

    对付劲敌,缩小的剑阵威力最大,但个人的技巧,却难以发挥,每一剑阵,皆是一个战斗体,五阵一合,形成统合的威力倍增大剑阵。

    不知道天罡七星排列形状的人,从剑阵外围察看,看不出异处,只看到一群人零星的排列,每个人所面对的方向都不同,持剑的姿势却是一致的。

    剑身由于与日照的角度方向各有不同,剑不断作轻微的转动,但旁观的人,可看到不住闪烁的满天霞光,与绵绵的剑吟,具有令人惊心动魄的震撼威力,敢闯进去的人,需有超人的勇气。

    “你要进去吗?”姚少师呼出一口长气,汗水已收,扭头向他问,左臂肘碰碰李季玉的手膀。

    “进去干甚么呀?”李季玉嗓门震耳,有意让摆阵的人听清:“他们正在向真武大帝祝祷,祝祷你这位敢闯阵的老前辈,再一鼓作气冲进去,祭他们的剑。这剑阵不是对付我的,我这个京都小霸王虚有其表,并没真有霸王之勇,不会要我进去,我何必自讨没趣?”

    “我问你敢不敢进去?”

    “不敢。”他大声答:“蚁多咬死象,他们想倚多为胜,丢尽张大仙的脸。武当还没正式开山门,还没打出旗号,刚偷偷摸摸在江湖露面,就摆出这种阵仗灭自已的威风,实在很可怜。”

    “依你的意思,该怎辨?站在这里大眼瞪小眼看热闹?或者……”

    “他们还在这里等多久?不被大太阳晒昏才是怪事。所以,他们一定会发动阵势向我们推进。你瞧,我们退入桃林,他们的阵势还能保持完整吗?”

    “呵呵!把所有的桃树砍倒,就可以保持阵势的完整了。”姚少师大笑,精力恢复了七八成。

    “哈哈!”他也大笑:“总不会让你我两人,先帮他们砍树吧?”

    传来一声厉叫,最后一名密探,被何将军一枪贯入右肋,狂叫着被拨得向侧飞摔。

    欧阳慧第一个奔到,往他身边一靠,错半肩挡在他面前,保护他的意图明显。

    “季玉,你笑甚么?”欧阳慧问:“搏斗是我的事,你不要管。”

    “笑那些摆阵的人是呆头鹅,眼巴巴地等这位老前辈入阵。”李季玉说:“这位老前辈不服老,很可能一咬牙就冲进去拼老命。”

    符晓云在何将军的相伴下,到了李季玉身旁。

    “季玉哥,老人家是我的师父。”符晓云拉拉李季玉的衣袖,怕他说出些不中听的讽刺话。

    一听符晓云亲昵的称呼,欧阳慧哼了一声,移位挤入两人中间,信手将符晓云推开。

    符晓云极不情愿地移开,满脸不高兴。

    “不要说你不知道老夫这个人。”姚少师盯着他笑,笑容令人害怕。

    “知道而已,从未谋面。我这种市井小民,生活的圈子小得很,何况少师大人位极人臣,却隐晦逃世深居简出,连那些公卿贵戚,也不易见到少师大人的金面。很抱歉,恕小可无状。小可的用意,是激他们发动,看吧!他们来了,退……”

    阵势动了,卅五个人步伐整齐,一个个宝像庄严,手中剑也整齐划一,以朝天一柱式挺进,真可用万笋朝天的剑林来形容。

    退了几步便接近林缘,他却突然斜冲而出,速度惊人,身形一晃便在三四丈外幻现,与剑阵的左外角接触。

    太快了,人影幻现,狂叫声乍起,人影暴乱,然后是一声金鸣,火星飞溅中,他已重新幻现在原处。

    暴乱的人影迅速恢复平静,三个人抱起三个受伤呻吟的同伴急急后退,另一个挣扎着以手掩住右肩井,鲜血从指缝中流泻而出,吃力地退至一旁。

    迅雷一击,刹那问击溃了一座小剑阵。

    剑阵停顿,一个个惊骇莫名。

    欧阳慧张口结舌,呆住了。符晓云先是一怔,然后摇摇头苦笑。何将军目定口呆,似乎仍然不相信所见的事实。姚少师淡淡一笑,似乎并没感到意外。

    平江土地的人,每一个都是高手名家,在江湖极有声望,内家拳剑震惊武林。这时阵势发动,每个人都以神御剑,从剑上的光芒与剑吟声可以看出,真力早就注入剑身,护体神功已经外发,就算劲敌快速突袭,也不可能破阵伤人,甚至不能冲破阵外缘。

    姚少师仅击溃一座剑阵,便已精力告竭贼去楼空。当然,所攻的剑阵是实力最强的一座。

    “不能怪我偷袭。”李季玉拂动着沾血的长剑,神情泰然自若:“你们人太多,我必须用手段逐一蚕食。冲过来吧!咱们在林中决战,我小霸王是打烂仗的专家,我要用各种阴毒的手段毙了你们,以报一记致命碎心掌的仇恨,来吧!我等你们。”

    “周乙飞,你是武当七剑的七子之一,已获张三丰真传,位高辈尊。对付老夫,你可以卑鄙地撒谎耍赖。对付小霸王,你得保持名门大派位高辈尊的身分声望。”姚少师用鸠首杖,指向远在三四丈外人丛中的周乙飞沉声叫:“你说,小霸王刚才是偷袭吗?”

    怎么可能算是偷袭?谁也可以看出,这是百分之百的威力万钧强袭,武功与体能发至极致的雷霆一击。

    “你想怎样?”周乙飞拒绝回答。

    “老夫不会原谅你歹毒的打算,你居然打算摆布老夫,诬指老夫是千幻修罗。你绑架符家小丫头,她是老夫的寄名弟子,老夫本来打算不要惊动其他的人,劝平江土地放手,凭老夫的声望,你们应该知道利害。没料到你们狼子野心,连老夫也计算在内了。”

    “你无法分辩你不是千幻修罗的事实……”

    李季玉举步迈进,沾血的剑徐升。

    “你这老狗不要脸,想耍嘴皮子等天黑,天黑就可四散逃命。”他用剑向周乙飞一指,摆出泼皮像:“狗也比你高一级。我要你交出打我一记碎心掌的人,我小霸王放你们一条生路,不然……”

    站在剑阵最前面的两个人,暴怒地倏然冲出,双剑同发狠招七星倒悬,但出手却是箕斗相反,自然形成太极光圈上下聚合,蓦地光芒迸旋,风雷乍起。

    一招七剑,连绵急袭,如果势尽,该攻出十四剑,迸射十四颗旋转激射的星。

    两颗星、四颗星……

    “铮铮!”第五第六两颗突向外迸。

    李季玉的第三剑乘隙贯入,然后是第四剑,一气呵成,像是同一瞬间的切入、吐出。

    “呃……”两人跟路后退,腰带上方胸骨下方,鲜血像涌泉,退入原处哀嚎一声,蜷曲着摔倒。

    “一剑一个,绝不留情口”李季玉脸一沉,泼皮像消失,虎目神光似电,威风凛凛,这才是霸王形象,沾血的剑发出隐隐龙吟。

    “屠光他们!”姚少师发出震天怒吼,天生嗜杀的老毛病被激发了。

    当年在燕京,名义上他是谋臣,不兼武职,亲手策划夺江山的龙飞在天大计,暗中调兵遣将按计进行。接着将秘密训练的飞龙谍队,派至天下各地活动。

    初期,他与武功道术皆修至炉火纯青的知交术士袁珙、金忠,分赴各地指挥飞龙谍队,进行分化、收买、屯粮屯械、离间暗杀、建立地下武力等等活动。对付拒绝的人,他的唯一对付手段是杀,毫不留情,因此有人指他天生嗜杀。

    后来正德年间,山东响马白衣军起事,所组织的飞龙秘谍,就是吸收他的用间策略而组成的。

    他是文职谋臣不兼武职带兵打仗,因此虽然实质上是第一功臣,但文职官员例不封公侯,他的封爵仅是伯。伯的地位比公侯低,所以第一的名位,不得不让给淇国公丘福。直至永乐十六年他去世,死后才晋封荣国公。

    丘福名列第一功臣,永乐七年征漠北阵亡。

    似乎岁月倒流了,这位旋转乾坤翻天覆雨的天才,像人间主宰一样,向部属下达无情冷酷的屠杀令。令必须彻底执行,军令如山。

    第一个勇涌如山冲出的人是何将军,这位老军人也雄风再现,军人服从的本性重生,毫不迟地挥抢直上。

    仍然晚了一步,前面狂叫声大作,剑光狂舞,剑气飞腾,李季玉已像猛虎发威贯入人丛,人丛波开浪裂,剑劈掌飞当者披靡,一冲便摆平了四个人,像一把尖刀贯入鱼肉,猛扑主阵的周乙飞,剑发狠招指天划地。

    一声震耳金鸣传出,周乙飞封住了攻上盘的第一剑,身形斜飞而起,摔落时撞翻了两个同伴。这位名气震江湖的武当七子之一,仅接了半招。

    两位大小姐也比何将军快些,从李季玉身后左右超越,大发雌威剑如电耀霆击,退不及的三个人应剑而倒,与李季玉配合得天衣无缝,让缓过一口气的李季玉,再从中间豪勇地冲进。

    主将也禁不起一击,人群潮水般向后退,惊怖地扭头狂奔,奔向农舍藏身,兵败如山倒。

    一冲便溃,草丛中摆平了十四个人,另三个胁助中剑的人,躺在地上挣扎求救。

    李季玉盯牢了平江土地,飞越一座屋脊,前面身材已发胖的平江土地,正跃向邻屋的屋顶。

    欧阳慧也上来了,符晓云轻灵地随后跃升。

    “不许你跟来。”欧阳慧转身横剑堵住,站在屋脊上凤目睁圆:“我救了你,不欠你甚么了。走开,去和你师父会合。”

    李季玉不知道身后所发生的事,已经消失在屋上,跳落屋下穷追平江土地去了

    上次符晓云受贺二爷所托,找李季玉营救欧阳慧,以后的情势发展,谁也不知道,只知道出乎意外的结果。欧阳慧心不甘情不愿去找符晓云道谢,仍然声称符晓云是多管闲事,口气虽然强硬,心里不得不承认欠符晓云一份情。这次和李季玉营救符晓云,就是还这份人情债的具体表现。

    “谁也不欠谁的,你不要管我的事。”符晓云大声拒绝,向侧绕走。

    “不许走!”欧阳慧伸剑阻挡:“我再次警告你,离开季王远一点……”www奇qisuu書com网

    “休想,你……”

    “要你好看。”剑光一闪,吐出一朵剑花。

    “你算甚么?”符晓云移位反击,剑光斜掠对方的左肋。

    一旦出剑攻击,本能的反应是有你无我,双方各展所学力争上游,谁也不愿输气。

    欧阳慧气势如虹,强攻猛压锐不可当;符晓云正好相反,诡奇钻隙无孔不入,变招极为迅捷神奥,会突然变招折向切入。

    剑光迸射,剑气飞腾,附近已无人踪,两人在屋顶展开猛烈的恶斗,瓦片一团糟,两人皆先后失足下陷,险象横生,最后跳落院子,你来我往逐渐打出真火。

    第一个出现的人是何将军,手中的三棱短枪血迹斑斑。

    “不要再打了,大小姐。”何将军在一旁焦急地跳脚:“小霸王不见了,也许被妖道们打断了腿啦!”

    第一个冲出的人是欧阳慧,一剑逼退符晓云,不假思索地跃上瓦面,一闪即逝。

    符晓云也想上屋,被何将军拦住了。

    “我得去接应他。”符晓云仍想上屋。

    “谁能禁得起他一击?你以为他真是只会花拳绣腿的豪少?”何将军说:“没有人能打断他的腿,等候机会杀死他的人却多。小姐,你要慎重处理。”

    “我……我不知该……该如何是好。”符晓云不安地狠拂着长剑,表示心中紊乱。

    “他不会离开京都。”

    “我知道。”

    “我们杀死了八个镇抚司的密探。”

    “这……”符晓云总算知道情势严重。

    “不可能杀光武当的人灭口,消息早晚会走漏。”

    “我不怕,错不在我。”

    “我怕。大小姐,我担不起风险。这两天急死我了,除了速返北京,别无他途。”

    “我去找他,要他和我一起走。”

    “你明知是不可能的事。”何将军苦笑:“京都是他的天下,他跟你到北京做甚么?他不是军户,能有机会在沙场建功立业?在北京他人生地不熟,想创下像这里的局面,最少也得花三五年时间,他还有几个三五年好闯的?小姐,不要让我再担天大的风险。”

    符晓云长叹一声,手中剑坠地,以手掩面,心潮起伏。

    屋上檐口传来一声轻咳,两人火速备战。

    “你们赶快返城,早作打算。”屋檐上站着姚少师:“这里的事要守口如瓶,我会处理。小霸王死里逃生,仇恨之火要藉杀戮发泄。与镇抚司的抄家仇恨更难解,他会在京都掀起狂风暴雨。我得跟去看看,希望不要发生大劫方兴的灾祸。”

    “师父……”

    “快走!”声落,人已失踪。

    ◇◇◇

    ◇◇◇

    ◇◇◇

    最近的农舍,在右面百步外。

    这座农舍,才是武当长老级的人安顿处。周乙飞就是主事长老,与从武当来押运黄金的弟子住在一起,有事才到平江土地所住的农舍处理。

    周乙飞道号玄真,武当七子之一。七子号称武当七剑,是武当对外交涉的主力人员。武当突然以内家拳剑开创武林新局,与被称为外家的少林分庭抗礼,在武林与江湖,皆引起轩然大波,各种不同的声音,在江湖议论纷纷,自然有人怀着歧见,上武当踢山门。

    武当七子,负责应付牛鬼蛇神的挑战,艺出祖师张三丰真传,名号日渐响亮。

    武当山千余年来,一直是玄门修真之士的参修洞天,几位真仙级的玄门高人,皆曾经在这里参修,其中包括阴长生、吕纯阳、陈傅老祖,最后才是系出全真一脉的张三丰。

    元末明初,武当山几乎成了瓦烁场,千余年来所建的宫观,十之七八毁于兵祸。张三丰重整武当,弟子们居住在幸免于火的宫观内,宫殿大部份残破,仍可安居清修。五龙宫与南岩诸宫观,便是劫后余生的殿堂。

    永乐帝大修武当,卅余万丁夫山上山下同时动工,把毁了的简陋宫观,平均增建廿余倍,甚至百倍。原本只有十余间殿堂的宫观,扩增至三四百座建筑。比方说玉虚宫,从原有的廿余间殿堂,增建为两千余间殿堂楼阁,增加了一百倍,成为武当最辉煌的圣地。

    工人赶工,并没干扰到武当弟子向外发展的活动,他们在幸存的宫观中,埋首调教道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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