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威胁仍是威胁,双方都不想发生这种局面。
而且真正不要命的人并不多,跑路逃灾避祸,是最佳的选择,留得青山在,何愁没柴烧?
总之,任何一个称豪道霸的人,都不希望其他豪霸在自己的地盘内走动,不容许外人进出势力范围内耀武扬威,一旦有所发现,就会严加提防,以免权利受损,或者对方打并吞的主意。
当李季玉出现在小东门大街时,哮天犬的爪牙颇感紧张。李季玉与各方龙蛇搭线的事,早就引起各方龙蛇的密切注意。
这是发现的第一步骤,先套上交情,下一步便是择肥而噬,远交近攻逐步壮大。
小东门指钟阜门。
京师的城池不是四四方方的,外型如瓮,北(上)小南(下)阔,钟阜门就在瓮口的侧方,因此是门向东开的,向东直行便是金川门,因此俗称小东门,与城东的朝阳门正阳门不一样,虽然都是门向东开。
李季玉昨天在石城门外市街,半公开地与几位朋友盘桓小聚,并不知道欧阳慧失踪的事,更不知道欧阳慧找他半途被人诱擒弄走的。
他并没留心那两乘小轿的来龙去脉,离开时仅交代同伴留心注意,事后小轿并没前往石城门,而从江东门原路撤走了。
天黑城门关闭之前,他从清凉门入城,行动极为隐秘,没有人知道他身在何处。
次日午后不久,他在小东门大街露面,立即受到哮天犬的爪牙监视,他成了注目的目标。
他这个新崛起的小豪霸,野心勃勃胆大包天,公然与锦衣卫镇抚司叫阵周旋,早已成为众所注目的亡命英雄,不但城内的七狗八彪深怀戒心,连城内城外的各路特权人士也留意他的动静。
纵横裨阖,各展神通。
他的出现,有如一头刚成长的豹子,闯入另一头豹子的猎食地盘。
任何人皆可在街市行走,他当然也不例外。
如果因此而引起特殊的反应,他概不负责。
四名大汉突然从他身后接近,先头两人从左右超越,一左一右挟住了他。两人身材高大像门神,架住了他的双臂,像金刚挟住了小鬼。
“借一步说话。”右面的门神冷冷地说,脚下略为加快。
“咱们认识吗?”他无意挣脱,脸上甚至涌起怪怪的笑意。
他穿了宽大的粗灰布长衫,布裹住的剑藏在衣内,外表不易看出,平民百生在京城内佩剑,相当犯忌极为危险,随时皆可能被治安人员逮捕法办。
“这岂不是认识了吗?”大汉的话带有浓浓的江湖味:“识相些,彼此心知肚明。你小霸王那点点不成气候的能耐,识相些就彼此省了不少麻烦。”
“哦!诸位是……”
“不久自知。”
“很好,很好。”
他当然知道对方的来路,不想点破。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如无伏虎的能耐,岂不白白做了老虎的食物?这种情势是他意料中必定发生的事。
折入一条小街,高广宏丽的裴家大宅在望。
这里是三品大员裴大人裴侍郎的家宅,不是官舍,所以大院门外没有丁勇把守,只有一名护院在门外张望,留意往来的行人,防止陌生人闯门。
院门开处,出来四名打手,将四名大汉迎入,四双怪眼凶狠地打量神色泰然的李季玉,嘴角有不屑的表情。
他实在没有霸王的气势,更没有三头六臂让人看了害怕。
身材中等修长,比四大汉的身材差了一截,一比一他也应付不了,怎么看也不像一个豪霸。
这三年中,他只是一个少有人知,默默无闻的小豪少,认识他的人聊聊无几。
城内的人对他更是陌生,谁也不知道他是老几,与镇抚司周旋,这才一鸣惊人,受到各方龙蛇的注意,认识他的人逐渐增加。
哮天大有一大群打手爪牙,也只有几个人见过他。
这几个人显然没把他看在眼下,神色上等于说小霸王如此而已,浪得虚名。
偏院的小厅相当广阔,是招待次要宾客的地方,堂上设主客座,堂下两侧也各有两副附茶几的座位。
堂上主客座高坐着主人哮天犬裴浩,身材中等,尖耳突腮其貌不扬,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大官的少爷,倒像一个在街头鬼混的瘪三,穿的花缎子长衫显得更为可笑。
另一位是七狗排名第三,地盘在西面凤仪门的四眼狗于钧,眉毛生得特殊,眉头的毛成圆形特别长,远看神似另一双眼,与一般俗称四眼狗的家犬有点相像,这就是绰号的由来。
京都七狗八彪都不是好东西,是市民诅咒的坏胚子,也都是大官的儿子,权贵人物的不肖子孙,在京都横行霸道巧取一豪夺,保镖打手进出成群结队,地盘内的蛇鼠都是他们的爪牙。
当下的左右廊,也有八名雄纠纠气昂昂,高大健壮神态不可一世的打手,随时皆可保护堂上的主人。
进了厅,四打手和四大汉,先前保持的两分客气消失了,脸一沉四面一围,立即缴了他的剑,和佩在腰间的小匕首。
他神色从容,没加反抗。
八个人把他围在中间,两廊的八打手也跃然欲动。
两狗所摆出的阵仗,显示出强大的实力。
“人带到了。”先前和他打交道的大汉,欠身大声向堂上禀告。
“你就是江东门的小霸王李季玉?”哮天犬坐在大环椅内,怪眼在他身上乱转:“少见少见,不怎么样嘛!能算小霸王?”
“不错,我就是小霸王李季玉。你裴二少爷少见过我,我却见了你许多许多次。”他毫不紧张,在八个高手的挟持下神色从容:“小霸王的绰号,是最近才获得的,以往我在江东门……”
“我知道,你是江东门的豪少,盛昌梭的小东主,船场那些吃水饭的人,认为你的水性很不错,给你取绰号为闹海夜叉。你有了几个绰号,小霸王的绰号最令人难以忍受,可以称为混蛋绰号。”
“裴二少爷,你不喜欢?”他笑吟吟语带嘲弄味:“他娘的,其实我喜欢称我闹海夜叉,或者都城隍。称小霸王实在不怎么妙,铁定冲犯了某些心里有称霸独尊念头的人,处境相当危险,肯定会成为被打倒的对象。你要打倒我吗?”
“混蛋!”哮天犬气得几乎要跳起来,嗓门提高了一倍,还真有点像犬吠:“打倒你?我随时都可以宰掉你。问题是有人不肯,要找你办事。该死的混蛋!你到我小东门,像大爷般逛来逛去,你在转甚么混蛋念头?想在我这里称霸王?去你娘的!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说真的,还轮不到你宰我。如果我肯替那些打算要我办事的人报效,你不但不敢动我一根汗毛,而且得晨暮三叩首,早晚一炉香,求老天爷诸天神佛保佑,保佑我不找你,求神佛不要让我把你裴家一门老少,送上两花台刑场下地狱。喂!你派人绑架我来,有何用意,可否三言两语说清楚?”
“你不要死鸭子得张嘴硬。”哮天犬气势急剧沉落,色厉内荏恨恨地说。
“是吗?抛开你顾忌的话不谈,凭你哮天犬这些打手爪牙,也吓不倒我。我小霸王如果没有三分颜色,岂敢开染坊?把绑架我的理由说来听听,看我能不能找出原谅你的理由,好吗?”
他反而提出威胁,抢先把对方咬定套牢。
汉府、镇抚司、苏州来的平江土地,都在争取他投效。不管他投入任何一方,京城内外的龙蛇狐鼠,都不敢在他面前充人样。
镇抚司的王千户、天地双杀星、白无常……城内外的龙蛇猎鼠,谁也不敢在他们面前充人样,除非活得不耐烦不要命了。
“我要郑重警告你。”哮天犬仍然嘴硬。
“警告我甚么?”他却一脸轻松。
“休想把你的地盘,扩展到城里来。”四眼狗看出哮天犬已落在下风,赶忙帮腔提高气势:“你已经把城外的牛鬼蛇神,用合作的手段诱使他们就范,连外埠的龙蛇,也被你着手入网进罗。你今天在这附近看风色,入城扩展的意图昭然若揭。你说吧!你愿意安份地在城外鬼混,从此不在城内活动吗?”
“如果我拒绝呢?”
“趁早在你羽翼未丰之前,毫不留情埋葬你。”哮天犬厉声说:“剁碎了埋在后花园做肥料,没有人知道你的下落。”
“算了吧!你们迫不及待绑架我,再三说这些恐吓威胁性的话,我不想计较,姑且认为是情绪性信口说的大话,不能当真,可以原谅。”
“没有人敢不把我的话当真。”
“正许吧!你裴二少爷谁不怕呀!我郑重告诉你,我来小东门找朋友,与你无关,我绝不会夺你的地盘,也无意打倒你取代你的权势地位,我不配,也不想,你可以安心了吧?我要走了,告辞。”
“把他拖至地牢剥了他。”哮天犬终于暴怒得从大环椅内跳起来:“这种不知死活的小泼皮,居然能受到各方的重视,实在奇怪,你们是不是认错了人?”
在哮天犬开始咆哮时,左右两大汉已手急眼快同时动手,扭臂搭肩牢牢地把李季玉擒住压低上身,毫无反抗解脱的机会。
名家身手非同小可,手一动便将有效地制住了。
“二少爷,不会认错人,就是他,咱们的眼线认识他,不会走眼。”右面的大汉肯定地说:“他已经承认了,错不了。”
“我怀疑其中另有隐情,很可能是汉王府故意放出来的媒子,制造敌对的假象,进行某一种阴谋。”哮天犬并不暴躁,暴躁只是摆威风的表面假象,骨子里却精明阴狠:“给我澈底盘出其中秘辛,弄清了再送他上路。”
“请放心,铁打的人进了地牢,也将溶化毁灭,一定可以把他的底细盘出。”大汉向同伴用眼色示意,押着李季玉往后堂走。
有后花园的巨宅,必定房舍众多,加建地牢不会建山止在主宅地底,偏院深处发生任何罪恶事故,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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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两大汉挟住李季玉,跟在两名打手后面,进入一间密室,眼前一暗。
密室在堂奥深处,外面的房舍本来就光线不足,罕见有人走动,密室更是门窗窄小,关闭得密不透风,大白天也需点起灯笼照明,在房舍内弄不清查夜,分不出东南西北。
这些房舍的作用,本来是婢仆的屋室,以及积存物品的地方。
目下裴大人携妻带妾,住在御街的官舍,在官舍五更天上朝方便,也必须住入官舍,带走不少婢仆,留在大宅的人不多。
留在大宅当家的裴二少爷,成为横行京城的作威作福龙蛇,不便让婢仆揭发为非作歹的罪行,因此把心腹以外的婢仆家丁,打发至城外的小农庄私宅安顿。
城内这座大宅只有三二十名心腹,不时接待地盘内的蛇鼠,安顿一些猪朋狗友,偌大的巨宅,其实没住有多少人,大白天各处罕见有人走动,阴森诡谲鬼气冲天。
连正宅的五进厅院,有许多房舍都是昼夜上锁的,除非是打扫期,才会启锁打扫整理。即使在这里举行人肉大宴,也没有外人知道。
大汉不需灯火照明,由打手启锁进入密室,拉开一座壁柜,露出一座地道门。另一名打手,这才用火折子点燃一座单柱烛台,进入黑暗的地道。
地道窄小,不可能两人挟持,改由一名大汉,用锁臂术制住李季玉,走在最后。
降下地道末端,便隐约嗅到怪味,腥臭刺鼻,是从地牢门隙透出来的。
地牢门也有锁,打手一掌烛一启锁。走在第三的大汉,无意中扭头回望,突然大吃一惊。
扭臂制人的同伴,应该走在李季玉的右后侧的,所看到的景象刚好相反,同伴走在前面,目定口呆像是白痴。
走在后面的李季玉,一手扣住同伴的后颈,一手反扭同伴的右臂,脸上有怪怪的笑意。
刚想叫喊,刚要扑上,李季玉急降而至,右脚疾飞,快逾电光石火,扫中大汉的左耳门。
两大汉同时摔倒,铁掌光临两名打手的天灵盖和耳门,两打手根本不知道身后所发生的事,打击如迅雷疾风,被打昏也不知道打击从何而来。
烛台掉落,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许久许久,派来讨消息的人,发现四个昏迷不醒的人中,有两个已成了白痴。另两个被救醒,说不出被打昏的经过,当然不知道是被何人打昏的。
合宅大乱,所有的人全出动了,搜寻失了踪的李季玉,人心惶惶如临大敌。
人手不足,想得到必定白费劲。
◇◇◇◇◇◇◇◇◇
青天白日,在大街闹市掳人,必定有人目击,不可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裴家那些爪牙、打手、护院、帮闲,市民们一清二楚,把他们看成毒蛇猛兽,碰上了争相趋避,所以目击的人为数不少,但却不知道被掳的人是谁,也不会有人关心被掳人的死活。
掌灯时分,终于有人登门光临。
天地双杀非常精明能干,京城内外发生重大事故,他俩十之八九会出现在现场处理,处理的雷霆手段,会让京都的市民做恶梦,所以把他俩称为杀星。
由于两人合作无间,像是公不离婆秤不离砣,很少独自出动办案,所以称为天地双杀星。
这两个杀星出现的地方,附近的人保证心惊胆落,深恐祸从天降,被这两个杀星指为罪犯。
至于是否真的犯了法,只有这两个杀星有权决定。
两人带了两个随从,出现在裴家宏丽的大厅。
晚膳已过,宅中不再忙碌,厅中灯火辉煌,点亮了所有的灯火接待贵宾。
比起天地双杀星来,哮天犬还真不配与两人平起平坐,镇抚司所掌握有生杀大权,没有人敢向这恐怖的特权挑战,裴家算甚么玩意?
四眼狗不在,早已返回凤仪门去了。
哮天大是主人,在威风凛凛的天地双杀星面前,把豪霸的嘴脸完全丢弃,换上了卑谦谗媚的狗样神情。
“许多人跑遍城内城外,找寻小霸王的踪迹,难怪毫无所获,原来是你把他弄到手藏起来了。”天杀星一口就咬定了他,脸上的阴笑令人心中发毛:“裴浩,你与他井水不犯河水,据我所知,你不认识他,他也没在你的小东门向你的权势挑战,你把他弄到手,实在不聪明。”
“杨大人是为了他而来的?”哮天犬心中有鬼,心中发慌仍强作镇定。
“是呀!”天杀星皮笑肉不笑,喝了一口茶:“本司与他订了口头上的承诺,不追究他以往所犯的罪行。你把他弄到手,他那些死党和朋友,很可能误会是本司的人所为,说不定不知死活向本司的人报复。我来,一方面希望知道经过,另一方面是了解他目下的处境。哦!你没早早把他埋了吧?”
“杨大人明鉴,我并不认识这个小霸王。”哮天犬心中叫苦,他怎知道李季玉目下的处境:“午后我的人在大街,的确捉了一个疑似小霸王的人,目下不在我手中……”
“你说甚么?”天杀星怪眼怒睁,拍着茶案要冒火了:“疑似小霸王的人,目下不在你手中?你是说,本司所获的消息是假的?本司的人无能?”
“杨大人请息怒。”哮天大直冒冷汗,脸色泛灰:“事情的经过非常顺利,但还没经过拷问,不曾证实他的身分,便失去他的踪迹……”
“胡说八道。”天杀星又拍茶案。
“我怎敢胡说?两个亲信重伤,两个超等高手成了白痴废人。迄今为止,搜遍全宅也毫无所见,不知道这个疑似小霸王的人,是如何失踪或如何被人救走了,把他押往地牢的四个人,说不出所以然来……”
他横定了心,一口咬定提的人疑似小霸王,以掩饰他向小霸王施暴的事实,不负挑起火拚的责任。
“把你那些受伤的人叫来,我要盘问经过。”天杀星不再冒火。
“好的。”哮天犬如释重负,立即命人去抬受伤不轻的两个人。
最后连成了白痴的两个人也抬来了,结果可想而知。两个受伤的人可说毫无所知,只知道突然被人从身后重击,糊糊涂涂失去知觉,更无法指出是否另有人跟至地牢。
当然,哮天犬的人众口一辞,坚称擒住的人,并没招出姓名,押往地牢审问,在地牢门口失了踪。
按理,袭击的人不可能是这个疑似小霸王的人,两大汉两打手,确将这个人有效地制住,一定是有人把他救走的。
浪费了不少时间,最后天地双杀星失望地走了。
◇◇◇◇◇◇◇◇◇
能派上用场的爪牙全召来了,裴家大宅戒备森严,布下严密的防卫网,如临大敌。
小霸王可能来讨公道,不成气候用不着害怕。
但救走小霸王的人可就令这些人胆寒啦!青天白日居然深入宅内,来无影去无踪,刹那间神不知鬼不觉,击昏了四名武功超绝的高手护院,夜间谁还禁得起一击。
哮天犬简直坐立不安,改在秘室住宿,邻房与房外,共有八名保镖,不眠不休刀剑出鞘,随时皆可一拥而上保护他的安全。
小霸王早晚会来找他的,今后日子难过。小霸王羽翼已丰,朋友日增,连镇抚司也束手无策,任由小霸王壮大称雄。
如果大群亡命光临裴家,他这些权贵子弟组成,只敢欺凌良善耀武扬威的组合,禁受得起几次袭击?
小霸王在城内马蚤扰锦衣卫官兵的眷属,打击无休无止,治安人员也无可奈何,袭击裴家必定非常暴烈,很可能见人就下杀手,不再遵守不伤老弱妇孺的禁忌。
他真的害怕了,后悔无及,真不该小看了小霸王,以为一个小豪少容易对付,为了保护自己的地盘,最佳的手段便是先发制人。
打蛇不死,报怨三生;没能迅速杀死小霸王,是最大的失策,今后小霸王不会放过他的,向他报怨理直气壮,他将付出代价,代价可能让他承受不了。
三更的钟声从钟鼓楼传遍全城,各地段的更夫立即改变更柝声。
黑影出现在三进院的厅廊,两盏门廊灯同时被打碎熄灭,踹了沉重的中门一脚,转身退出廊到了阶下的方砖地广场,静候变化。
表明了登门公然闹事,等候里面的人启门外出,不屑偷偷摸摸侵入屋内,等候主人率众出来决战。
孤家寡人深入内院要求决战,这份胆气就有震撼人心的威力。
裴家不但自身的防卫坚强,紧急召来相助的朋友甚多,蚁多咬死象,怎能在开阔处等候决战?
人影纷现,附近潜伏的人出来了。
中门大开,也出来了五个人影。
“京华女魅!”最先抢到的人脱口惊呼。
是一个穿灰色紧身夜行衣的女人,曲线玲珑一看便知,星光朗朗可看清轮廊,确是女人。
灰帕包头,灰色的蒙面巾,剑系在背上,腋下有百宝囊。
京华女魅第一次出现在淡粉楼,向王千户行刺失败,但伤了不少人,几乎要了王千户的命。
之后,京华女魅的名号正式轰传。
另一次轰动的事件,发生在皇城外的御河旁,京华女魅夜斗千幻修罗难分胜负,造成更轰动的爆炸性消息,奠定了神秘女超人的地位。
真正看清京华女魅面目的人,得未曾有。
所以有关的消息,都是来自猜测,人言人殊。
有的人说是像鬼怪,有的人说像妖魅;其实谁也没见过鬼怪妖魅,全凭各人的想像各说各话。
千幻修罗的幻象,也人言人殊,每个人的形容都不一样,没有代表性的一致看法。
这些人早就被京华女魅的传闻所震慑,自以为是认为来人是京华女魅。
京华女魅出现是最近的事,口碑并不佳,毅誉参半,令人无法把她定位在某种人。
行刺王千户,获得市民的喝采和赞扬;夜斗千幻修罗,受到市民们咒骂。
千幻修罗是京都良善百姓心目中的报应神灵;江湖朋友心目中的超级英雄好汉;官府与j恶人士中的神秘剧盗,保镖护院心目中的杀神。
有人叫出京华女魅的绰号,其他的人自然而然地认为是京华女魅光临了。
千幻修罗在京都没碰上敌手,杀孽甚重剑下无敌。
京华女魅与千幻修罗拚成平手,这些爪牙们怎敢冒失地拔刀剑逞英雄?
八个打手三面一分,堵住了三方。
厅内出来的五个人,则迎面堵住挺身打交道。
“谁是哮天犬裴浩?站出来说话。”女夜行人抢先发话,嗓音怪怪地,一听便知是用假嗓变声说话,并不怎么悦耳。
“二少爷不会和你说话。”中间那位高瘦的佩剑人,权充主人挺身打交道:“你真是京华女魅?二少爷不可能认识你,不可能和你结了仇怨,你来有何用意?我是裴家的黄总管,有事冲我来。”
“好,冲你来就冲你来。”女夜行人说:“不要问我是谁,我也不认识你的二少爷哮天犬裴浩。”
“那你……”
“我来带走小霸王李季玉。”
“咦!你与他……”黄总管大感意外。
“废话少说。白天你们当街行凶掳劫他,他只练了几天武,逃不脱你们的毒手。有人目击你们共有四个人,把他掳入尊府,把人让我带走,万事皆休;如果不,后果你们去想好了。”
“裴家可是官宦世家,不会在大街掳人。”黄总管硬着头皮否认:“二少爷与小霸王无仇无怨,也不认识他,没有掳劫他的必要。你不要听信谣言,跑来裴家撒野。镇抚司的将爷也被谣言所播弄前来讨人,查无实据不再追究。你走吧!我们不想招惹你京华女魅,镇抚司出了甚高的悬赏捉你,你最好赶快走。”
“如果镇抚司的人来了,就表示查明有据。你们没让镇抚司把小霸王带走吧?”女夜行人徐徐拔剑,嗓音一变:“我唯你们是问。”
镇抚司的密探,从不理会查明有据无据,非常狠毒地捕风捉影罗织引人入罪,以便敲诈勒索坑害所有的人。
任何风吹草动,也会上门搜索查缉,有罪无罪得看受查的人是否聪明识相,有否证据无关宏旨。
一方说查无实据,一方却指称查明有据,南辕北辙认定完全不同,没有交会点,各说各话必定谈不拢,势将各走极端。
女夜行人撤剑,已明白表示必须走上武力解决的道路,唯他们是问,不达目的不会善了
“我再郑重告诉你,我们不认识甚么小霸王,我们从没见过这个人,更不可能在大街劫持他。”黄总管态度渐变,不再示弱,知道势难避免冲突,干脆保持豪霸气势:“本宅已布下天罗地网,捉到人立即解送镇抚司。你最好见机全身而退,不然将永远后悔。”
举手一挥,十三个人完成包围,刀剑出鞘指向女夜行人,气氛一紧。
十三比一,暗中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埋伏等候,女夜行人的处境恶劣,公然挑战的确愚蠢。
七狗八彪虽然只能算是京城内的小豪霸,但实力相当雄厚,有权贵人士明暗中支持,豢养的打手豪奴中,不少是天下级的高手名家,足以应付外地的各方龙蛇。
对付入侵的强敌之些高手名家们,是不会按武林规矩,逞英雄为声誉而单打独斗的,一拥而上不算丢人现眼,这不是个人声誉名头的斗争。
雇主花重金请他们保镖护院,不是请他们来为自己扬名立万逞英雄的。
“不将小霸王交出,你们才会永远后悔。”女夜行人没看出危机,继续施压:“如果人已让镇抚司带走,我和你们没有甚么好说的了。”
“我明白了,你也是打算和小霸王合作的人。”黄总管自以为是遽下定论:“你京华女魅出现京都没几天,仅露了两三次面,并没做出甚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取的绰号只能唬人而已,所以你也想利用小霸王,助你在京都建立你的权威。打的主意并不妙,小霸王自身难保,哪有助你的能力?你的名号唬不了咱们这些人,既然你撂下狠话,咱们有权以牙还牙,把你先弄个半死,再交给王千户剥你的皮。上!”
“我先把她弄到手快活快活。”右首那位身材特高,手中有一把盘龙护手钩的人,怪腔怪调语带邪味,独自迈步扬钩逼近:“这鬼魅身材玲珑透凸,必定年轻漂亮,抱在怀里压在床上,一定销魂够味……呃……”
人影乍合,快如电光一闪,剑光现便已及体。
女夜行人是如何接近的,可能四周的人也没看清,天色黑暗,移动又太快了。剑拍中这人的右耳门,一击即倒,幸好没用剑锋,用拍而非挥砍。
可能脸颊和嘴唇都受伤不轻,一剑惩戒吃足苦头。
“必要时,我会开杀戒。”女夜行人幻现在原处,轻拂长剑语气阴森:“你们这些人不是下九流泼贱,说话最好像个人样。嘴上说下流话,是你们的祖母或亲娘所教的?简直无耻,有娘养没娘教的坏种。”
被击倒的人失去知觉,仅手脚仍在抽搐,立即被同伴扶起上身,探索伤势一时无法行紧急抢救。
这番话份量不轻,可能伤了所有的人的自尊。
一声怒叫,两个激怒得快要发疯的人,左手发射暗器,右手剑起风雷,随暗器猛然冲进抢攻。
怒叫声是发起攻击的信号,但冲势过急,其他的人来不及同时发动,慢了一刹那,只能随后跟进,显然在协同一致上不够周全,因而有先有后。
女夜行人并没看到暗器,但同时采取出手攻击的行动,不理会抢先冲进的两个人,人化流光,剑虹迸射扑向黄总管。
速度似乎比先前增加了一倍。
暗器射错了方向,但最外侧的一道光芒,掠过女夜行人的左后肩,擦过剑鞘的异响清晰可闻。
黄总管的剑本能地扭身,急封射来的快速剑虹,慢了一刹那,剑身撞及剑虹,但剑虹的尖端,已先一瞬击中右上臂,割裂一条五六寸长的血缝,肌肉绽开,可以看到猩红的臂骨,伤势不轻,惊叫一声向后飞退。
左右两名打手一分一剑,也慢了一刹那,来不及向女夜行人聚合。
包围圈因黄总管中剑暴退,而出现缺口。
围攻用来对付超一流的高手,成功的机会不大,除非所有的人武功修为相差不远,而被围攻的人武功高得有限。
否则就算围了三重,也会让被围攻的人猛然突破一点,一冲便可破围而出。
黄总管的武功,比女夜行人差了一大段距离,一剑也没封住,几乎毁了握剑的右臂,惊骇中本能地后退,包围圈破裂。
女夜行人甚至比他更快,破围后立即大旋身回头反击,剑光分张,人影依稀,两个负责围堵的人,连人影也没看清,一断手一断脚,狂叫着摔倒。
伤人而不杀人,女夜行人仍没开杀戒。
断脚的人摔倒的同时,掷出左手暗藏的飞刀。
这次,女夜行人看到飞刀了。
这种中型的单刃飞刀体积不小,发射时急剧旋转,幻化为光团,体积便会在视觉上造成大体积的感觉,容易看到。
“铮!”这次她不得不挥剑拍击飞刀了,相距太近,也不得不用剑拍击,反应出乎本能。
刹那间的停顿,立陷危局。
刀剑急聚,共有五个人拥到,刀山剑海汇聚,她不可能用剑架住三剑两刀。
身后突然幻现一个人影,抓住她的后腰带,她感到身躯突然离地,像是倒飞而起,三面乍合的三剑两刀,锋刃几乎贴上她的胸腹,刀风剑气反而把她的身躯加快送走,惊出一身冷汗。
飞退了两丈左右,双脚刚沾地,抓住她腰带的手一松,耳中听到熟悉的低喝:“跟我来。”
她兴奋得跳起来,一跃三丈,跟在那人后面,再一纵便登上门阶,冲入黑暗的大厅。
“人逃入一厅去了,追!”身后有人大叫。
◇◇◇◇◇◇◇◇◇
全宅大乱,分组穷搜宅中各处角落。
全部人手动员,也仅有六十余名,要搜大小上百间房舍,真够累的。
搜了半个更次,人仰马翻,一个个疲劳不堪,怨声载道,逐渐松懈提不起劲,戒心降至零点。
人早就跑掉了,搜索根本就多此一举。
所有的人心中有数,京华女魅如果没走掉,搜的人肯定会遭殃,三五个人绝对禁不起一击,搜到的一组人很可能全军覆没。
伴同女魅撤走的另一个难以分辨的黑影,武功绝不可能比女魅差,定然是接应女魅的同伴,更不易对付。
搜不到这两个人,是福不是祸,因此搜得并不积极,仅在主人焦躁的催促下,不得不虚应故事在各处走动而已。
斗转星移,四更将尽。
搜的人纷纷歇息,不再作徒劳的努力。
两组穿夜行衣的蒙面人,每组六个,有男有女,分从左右邻入侵,窜高纵低轻功火候精纯,侵入的速度甚快,直捣中枢。
从右邻入侵的六男女,根本没有隐起身形的打算,从偏院的房舍屋顶接近,纵掠如飞,甚至故意踹破屋瓦,发生足以惊动屋中人的声音,有意引人外出。
裴宅占地甚广,房舍叠栋连厢,但没建有楼房,可能原来的宅主不喜欢居住高楼。
入侵的蒙面人在屋顶如履平地,不需下地便可进入主宅的内院范围。
已就寝的人,纷纷惊起抄兵刃抢出,先后有人跃登屋顶,所策定的埋伏计划全乱了。
四名打手刚跃登屋顶,劈面碰上沿屋脊飞掠而来的六个蒙面人。
“甚么人?”第一名打手扬刀急问。
看到模糊的人影,一眨眼人影已疾掠而至。
“你们谋害了小霸王,杀!”最先掠到的蒙面人怒吼,狂野地扑上了。
打手不假思索本能地挥刀,急架迎面点来的棍形兵刃。刀不是对付棍的好兵刃,除非棍是木制的。
“铮!”刀架住棍,刀身突然折断飞起。
是铁棍,单刀不堪一击。
棍凶猛地乘势探入,毫无阻滞地贯入打手的小腹,一声沉叱,打手的身躯被挑飞三尺高,砰一声摔落丈外的瓦面,在瓦碎声中,发出一声惨号向下滚。
不是棍,是枪,那种扁嘴的鸭舌枪,刺入人体创口宽有寸余,膂力足可将人体挑飞,因为挑的受力面积大,普通的花枪挑人时会滑脱。
随后而至的五个蒙面人,无意与对手贴身肉搏,闷声不响双手连扬,飞刀、钢镖、袖箭、枣核镖……暗器似飞蝗,铁雨钢流淹没了另三名打手。
对面远处,黑暗的房舍屋顶,也传出令人心向下沉的狂号,另一组蒙面人也开始攻击了。
全宅大乱,惨叫狂号声,把街坊居民惊醒了,有人外出察看,有人奔走叫喊,犬吠声一阵比一阵紧,巡夜的了勇叫喊着沿街向裴家大宅飞奔。
大搏杀如火如荼展开,两组蒙面人以暗器为主攻,尽量避免贴身拚兵刃,以狂风暴雨似的快速行动,击溃所有登屋拦阻的人,在主宅的四进院屋顶会合,直杀至后宅,这才从后花园快速撤出,消失在小街巷内。
强盗式的袭击,有如原野乍起的旋风,来得快,消失也快。
这种强攻方式,对付骤不及防的目标,十之八九会成功,所付出的代价也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