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慧,今后你必须提高警觉,别让这老鬼有机会蹑在你身后暗算,走在大街上他也可以轻而易举给你一针,不要再在外面乱跑好不好?”李季玉叮咛:“这老鬼的兵刃,不论长短都可以发射毒针,防不胜防。走,我们到太白居晚膳。”
经过怨鬼的马蚤扰,情欲之火早已烟消火灭,哪有心情继续偷欢?心疚的念头克服了生理的悸动。
“下次,哼!我一定毙了这老鬼,一定。”欧阳慧几乎要咬牙切齿了:“季玉,你千万不要上这老鬼的当。你更要小心防备他暗算你,跟我到汉府安顿好不好?”
“一点也不好,在汉府我算那条葱?走吧!”李季玉拒绝至汉府的心意极为坚决。
“以后再说。”欧阳慧显然无意放弃说服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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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白居酒店格调并不高,但在江东门已经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店了,三家门面,各有两进食厅。
左首一间,是高尚食客的宴会厅。
一则一进没隔开小间,有十余副雅座。
后一进设有厢座,密闭式的空间闲人匆入。
李季玉是太白居的常客,经常和朋友在这里宴会。
本来打算在厢座和欧阳慧安静地晚膳,不受其他食客打扰。
太白居的宴会,通常在夜间起更后开筵。
傍晚进膳期间,雅座与厢座甚少食客光临。普通食客只要求填饱肚子,酒足菜饱便不再逗留,犯不着多花银钱在雅座充阔老。
踏入嘈杂的店堂,他楞住了,进退两难,也进退不了。
左首雅座食厅门内,刚好踱出天地双杀星。
“好哇,小李,来得好。”天杀星一眼便看到了他,落在他身上的阴森目光,居然有阴森的笑意,话是向他说的,目光随即转落在假书生欧阳慧身上:“这边坐,两位是咱们的贵宾,不打不成相识,相识也该赏脸呀!对不对?请。”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欧阳慧不悦地拒绝:“李兄的一举一动,皆在你们的有效控制下,在这里摆鸿门宴等他,多妙的打算哪!李兄,我们另找地方晚餐,不上他们的当。”
“唷!有你这位汉府的欧阳小姐在,我们哪敢得罪你们呀!”地杀星陈忠也一反往昔的债主面孔,阴笑不再慑人:“本司已不再管小李的事,你用不着替他的安全耽心,是吗?一切有你撑着,天掉下来也压不到小李头上,除非你撑不住……”
“谁敢说我撑不住?哼!”欧阳慧受不了激,领先便走:“我在汉府地位并不重要,你们可以放心大胆把我打入天牢。而且汉王殿下在皇上身边,鞭长莫及远水救不了近火。”
斗心机,她比天地双杀星差了一段距离。
镇抚司虽然皇家特务,代表至高无上的权势,任何人也敢碰,包括所有的龙子龙孙皇亲国戚,都在特务们的有效控制下。
可是,汉王不但是皇帝的次子,更是皇帝的爱将,燕兵南下争皇位,以及北征大漠,汉王都是勇冠万军的急先锋,出生入死号称当代西楚霸王,威震天下的飞龙秘谍大半是他的部属。
汉府的家将与铁卫军,杀起人来有如砍瓜切菜。
镇抚司的人,见到汉府的人,有如老鼠见猫,被杀掉也无处呼冤。锦衣卫指挥使绝世人屠纪纲,唯一害怕的人就是汉王殿下。
欧阳慧是汉府的特殊人物,外界不明她的身世,在京都特别活跃,天不怕地不怕。镇抚司的人谁都敢碰,就是不敢碰汉府的人。
因此第一次在莫愁湖露面,镇抚司的人乖乖偃旗息鼓。
在大庭广众间,天地双杀星天胆也不敢碰她,她有恃无恐,气冲冲地踏入厅门。
这些人打扰了她和李季玉独处的聚会,心里生气便形于表面,再被激将法一激,她像是吃了一桶火药。
近走道的一桌,另有五个镇抚司的密探在座,其中有最残忍阴毒的白无常,五个人在品茗,酒菜还没上桌,五双怪眼阴恻恻目迎她入厅。
食厅空荡荡,只有这一桌有人,可能店伙计已受到警告,不许其他食之。进入。十余副桌面,这种大八仙桌可坐十二个食客。
“请坐请坐。”天杀星客气地请两人就上首主客座:“选日不如撞日,恰好碰上正好把酒言欢。太白居没有汾酒,用徐沛高梁冒充。小李是酒将,徐沛高梁正好合口味。欧阳小姐可饮女儿红,太白居的女儿红来自绍兴,真的不错,小李知道何处有好酒。”
“上菜。”地杀星向在一旁伺候的三名店伙下令。
“呵呵!诸位大概把我的底全摸清了,连我喜欢甚么酒也一清二楚。”李季玉一点也不介意身在虎狼的包围圈,豪迈地笑:“如果我所料不差,我曾经光顾的每一去处,包括教坊曲院,你们都查过了。诸位将爷如果有兴,咱们论碗拚徐沛高粱,把我摆平,就可以把我抬进镇抚司衙门了,呵呵!”
“得问我肯是不肯。”欧阳慧黛眉一挑,冷冷一笑:“七比一,哪能拚酒?要拚必须公平,他们七个人等于一个,你喝一碗,他们每人都得喝一碗。我监酒,不然就不许拚。”
“唷!你管他管得这么紧……”天杀星笑得暧昧。
“我是他的朋友,有事得替朋友主持公道,无所谓管与不管,不然要朋友干甚么呀?”欧阳慧不介意天杀星的弦外之音,落落大方把店伙送上的杯盘碗筷挪开,只留下一只碗:“一碗大概有五两左右,你们谁有三斤高梁的海量?以十碗酒为上限,有谁反对吗?”
李季玉首先表示要拚酒,天杀星也指出李季玉是酒将,因此她对李季玉有信心,公平拚酒,这些人必定奈何不了李季玉。
江南人不喜欢喝烈酒,三斤徐沛一锅头高梁烧,可以醉倒一条牛。拚酒,没有技巧可言,硬碰硬,每人面前倒三碗酒,互相逐碗喝光。
监酒的人注酒入碗,平碗面为止。
谁口角有酒流出,监酒的人立即执罚重新将酒注满。如此每次三碗,十碗酒足有五十两。谁先醉得坐不牢,谁就是输家。
所谓有海量千杯不醉,那一千杯酒绝对不是徐沛一锅头高梁烧。这种酒倒在碗中用火点燃,几乎可以烧得一滴不剩。
天杀星七个人傻了眼,七个人轮流车轮战逐一上阵,摆平李季玉绝无问题。七个人同时公平拚,可以预见的是,喝不了三五碗,至少有一半人醉倒。
“好了好了,咱们请客不是请客拚酒的。”地杀星出面打圆场,咱们真有事要和小李谈谈。”
“哦!要谈甚么?”李季玉说:“我要说的话早就说得一清二楚,态度也表明得一清二楚……”
“谈他们的事。”地杀星伸手向食厅门引。
欧阳慧第一个跳起来,手中的饭碗破空疾飞。
厅门大踏步进来了五个人,领先的赫然是瘦小干瘪的乾坤大天师,鸟爪似的怪手一抄,抓住了飞砸而来的饭碗,急退了两步,脸色一变。
饭碗没破,接碗的功力可圈可点。
但碗上的劲道出乎意外猛烈,竟然把乾坤大天师震退了两步,可知论真才实学,乾坤大天师占不了丝毫便宜,上次欧阳慧是被妖术制住的,与武功相差高低无关。
用妖术与药物制她的人,是不贪和尚与百万仙娘,这两个人,就跟在乾坤大天师身后,所以大天师首当其冲。
五个人是乾坤大天师、不贪和尚、百了仙娘、瘟神、和一个留了八字胡面目阴沉的中年人。
碗出手,她伸手拔剑。
仇人相见,份外眼红,这几个凶神恶煞想必是冲她来的,她也要找这些人出口怨气,先前所憋的一肚子火,可找到发泄的对象了。
“住手,他们来并无恶意。”天杀星急叫,她的剑已经拔出了。
“看他们怎么说,先不要生气。”李季玉拉住了她:“是镇抚司的人安抚他们来的。”
“那贼和尚我非宰了他不可。”她仍不肯罢休,但总算收了剑,狠盯着天杀星:“你如果耍花招,我会找你,你给我记住。”
天杀星还真怕她发火撒野,即使在无人目击的地方,也不敢招惹她,汉府的人都不好惹。
“他们恰好在这附近走动,所以我顺便叫他们来,以便当面通知他们一些事,确是出于好意。”天杀星满脸无奈,在气势上显然落于下风。
“你的好意有如酒里放了mh药。”她愤愤地坐下:“那个甚么和尚甚么仙娘,无缘无故谋害我,你最好把他们弄进天牢,不要利用他们在京都为非作歹。以后他们最好别让我碰上,哼!”
乾坤大天师五个人,脸色极为难看,在邻座落坐,目光在她和李季玉身上狠盯,敌意明显。
两名店伙慌忙替他们奉上拭手汗巾,送上茶水,低声下气请他们点酒菜,暂时缓和紧张的气氛。
“我找他们来,主要是让他们当面了解,捉小李的事取销了,不会再有赏金。”天杀星强忍恶气解释:“表明我的诚意,让小李安心。”
“无利可图的事,咱们不会去做。”乾坤大天师狠瞪着李季玉:“一千两银子没弄到手,十分可惜。李小辈,日后咱们之间,如果发生某些事故,比方说算过节,本天师可以保证,与赏金无关。喂!你知道怨鬼那些人,藏匿在何处龟窝吗?说出他们的下落,咱们的过节一笔勾销,如何?”
五个人都曾经被李季玉偷袭,整治得灰头土脸,因此把李季玉恨入骨髓,表面上不得不摆出怀柔面孔,打肿了脸充胖子仍不输气。
他们挨揍的事,当然不会灭自己的威风张扬,天地双杀星这些镇抚司的人,怎知所发生的变故?
以为抬出这些凶神恶煞,可以吓唬李季玉,却不知这些凶神恶煞曾经吃足苦头,没能发生预期的吓唬作用。
“我也在留意他们。”欧阳慧也不知道李季玉与符晓云救了怨鬼的事:“那老鬼打了我一枚毒针,我饶不了他们。”
乾坤大天师一怔,欲言又止。
当然不便将受到偷袭的事说出,以指证李季玉曾和怨鬼走在一起,李季玉的同伴曾中了怨鬼的毒针,此中大有可疑,真弄不清李季玉在弄甚么玄虚。
“这些事说出来就算了,今后希望不要发生冲突误会。”天杀星故意忽略乾坤大天师说过节的事,也表示双方有过节与镇抚司无关:“小李,今后你有何打算?”
“我是京都人,当然仍得在京都闯天下。”李季玉说:“你想重施故技逼我迁籍离境,休想。”
“重拾旧业?”
“资金还没有着落,暂时没有复业的打算,慢慢来,急不来的。可是……”
“甚么可是?”
“重拾旧业,这辈子没出息算是完了,所以我打算趁现在年轻力壮,在京都称雄道霸,打出一片天。你们能踊跃争名夺利,权势金钱两者兼有,我为何自甘菲薄?所以准备勇往直前,争取我的权势,有势有财,京都有我李季玉的地位。”
“你有争的本事吗?”
“不信你走着瞧。”李季玉傲然一笑:“就算没有本事争,在心理上也要争。有了权势财富,谁敢把李季玉踩在脚底下要打要杀?他娘的!我也想通了。”
“你想通甚么?”天杀星认为他被逼急了信口开河,争取权势财富岂是容易的事?有本事还得有好命才行。
“人不能没有权势,没有权势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古代法家大师李斯说:诟莫大于卑贱,悲莫甚于穷困。没有权势就卑贱,没有财富就是穷困。同一时代六国封相的大说客苏秦说:人生世上,势位富厚,可以勿乎哉?他不得意时,亲朋把他不当人;富贵时天下争聘,位极人臣人人捧承。你天杀星昂首阔步在京都行走,连王公大臣也避道让你顾盼自雄。你能,我为何不能?”
“那就投效本司呀!”天杀星没听出话中的讽刺味,欣然大声说:“本司无任欢迎。”
“我宁可投效汉府。”李季玉拍拍欧阳慧的手臂:“趋炎附势,必须往旺处着眼着手。”
“你可是当真的?”欧阳慧也笨得可以,喜形于色兴奋雀跃,她等这句话已等得太久了。
“呵呵!我只是作一比较而已,别当真。喂!天杀星,怎么酒菜还没上桌?你请客的诚意值得怀疑哪!”
“酒菜来了。”地杀星指指鱼贯而来,几名捧着托盘上酒菜的店伙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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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太白居,天已经黑了,街上家家燃了门灯,店铺更是灯火妹戳,正所谓华灯初上,夜市刚张。
无法回城了,欧阳慧一点也不介意。
李季玉已有了五七分酒意,但所流露的醉态并不明显,脚下沉实稳健,说话也没大著舌头胡一言口乱语。
他俩出店时,天地双杀星那两桌人还在品茗,饭后茶可帮助消化,吃的大鱼大肉太多了。
他往西走,大街西端正是码头繁华区。
“你是不是走错了方向,喝醉了?”欧阳慧也有了两三分酒意,不理会穿了书生长衫,挽住他的手膀,脸上红艳艳的面庞,晶亮又有点喜悦神情的明眸,增添了几分动人风华。
“没走错。”他拍拍挂在手膀上的小手:“江东门我熟得不可能再熟,闭上眼睛我也知道身在何处。你曾经说过,在汉府安顿时日不多,哪有我这老京都熟?”
“你的家在东面,你是东西不分哪!”
“我本来就往西走吁!逛街,制造让你脱身回城的机会。”
“脱身回城?我要住在你家里。”欧阳慧毫不含蓄挽紧他的手膀:“我有点醉了,爬城相当危险……”
“我家附近,最少有三种不同身分的人,像伺鼠的猫,留意一切可疑的动静征候,谁有勇气放心大胆安眠高枕无忧?,你汉府的几位保镖,就在巷子对面第三家潜伏。你神不知鬼不觉溜回城,监视的人肯定会疑神疑鬼,无形中增加你的威望,对你的评价提高了地”。”
“咦!你……你怎么可能知道的?”欧阳慧大感吃惊:“你是从小安德门绕回江东门的,沿途并没逗留,回家片刻我就来了,你……”
“小宝贝,别忘了我是京都的都城隍。”他往人丛中挤,放低声音:“有许多蛇鼠替我奔走,这就是你的汉府、镇抚司、江湖牛鬼蛇神等等各方人马,垂视我希望罗致我的原因所在。我这小神只与小鬼通消息,是不需面对面递送的。准备了。”
“准备甚么呀?”欧阳慧没能了解他的心意。
“准备跟我溜之大吉。”
心灵契合神意相通,不是容易的事。
男女之间眉目传情,是本能反应而已,与心有灵犀,仍有一大段距离。
男女或朋友之间,要达到默契圆熟境界,谈何容易?
他伸手拨开前面挡路的人,那人转身不悦地推他一把,他踉跄斜退,撞中另一名虎背雄腰的大汉。
“去你的!”大汉怒叫,一拳击中他的右后肩。
一声怒吼,他大旋身抓住大汉的左手,来一记过肩大背摔。
叫喊声大起,摔飞的大汉砸倒了几个人,街上大乱。
李季玉熟悉每一条街巷,知道该在何处制造混乱最为有利。
在人群大乱惊惶呐喊声中,往人丛中一钻,挽了欧阳慧快速窜走,消失在一家小店旁的小巷内。
跟监的人在人丛中追逐,制造更大的混乱,结果可想而知,根本不知道他俩是从何处走的。
眼线找到那间小店的伙计,伙计是最后看到他俩的人,只能指出他俩消失的小巷,小巷中行走的人早就不在巷中,哪能找得到目击的人?
小巷中段,岔出好几条小巷,巷中黑沉沉,不熟悉的人走进去,连方向也摸不清。
李季玉熟悉每一条小巷,所以往小巷钻。
在一段小巷岔路口,他突然止步,把欧阳慧抱住,在樱唇上亲了一吻,快速地像蜻蜓点水。
“你上屋走,赶快回城。”他一窜两丈:“我跳不上屋,引走他们。再见。”
“你……”欧阳慧一把没抓住他,急起狂追。
三转两转,他的身影消失了。
天太黑,小巷的路面不平。
欧阳慧不敢用纵跃术,也早已知道他窜走的速度极快,仅追了百十步,不知他往哪一条小巷钻走了,只好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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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慧并不需爬城返回汉王府,爬京城并非难事,京城的城狐社鼠们,都有爬城的门路。
汉王府在皇城内,爬皇城可就难了,城头禁卫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难以飞越。
有六位同伴与她同行,其中有贺二爷在内。
七个人向水西门走,一面走一面谈话。
水西门外大街与江东门大街之间,有一段街道房舍不多,不能算市街,天黑后这段路行人渐稀。
“你确定他真知道今晚的情势?”贺二爷听她说出今晚的概略经过,用郑重的口吻问。
“完全可以确定。”她的口吻坚决肯定:“他连附近有哪些人马跟监,也一清二楚。镇抚司与各方牛鬼蛇神的动静,他了然于胸。我认为他也知道我有人在附近活动,只是不加以点破而已。”
“这小子真的j似鬼,我们四面布桩也盯不住他。唔,确是超凡的好人才。”贺二爷用赞赏的日吻说:“机警绝伦,制造混乱的手段可圈可点。小慧,你想过没有?”
“哦!我想过甚么?”
“绝世人屠所网罗人才的方向,与我们不同。”
“确实不同。”
“我们只从上面发展,在权势人士中争取同盟,王公大臣以下的人发生了些甚么事,我们毫无办法掌握。绝世人屠恰好相反,全力打击权势人士,吸收各方牛鬼蛇神,鸡鸣狗盗城狐社鼠一概网罗,无孔不入掌握上下情况。小慧,这个小霸王,正是咱们需要的人才,甚至可用他来掌控绝世人屠的局面。多用些心机,务必把他置在控制下,可别让王千户先一步把他争取到手。”
“我不是在用心机吗?”她的语气流露出沮丧:“我比任何人都焦急,希望他能早些跟我入汉府,可是……我一直就没有和他真正相处的机会哪!以后,你们不要再跟监好不好?”
“不跟监,你出了意外,怎办?各方牛鬼蛇神,潜伏在一旁虎视耽耽。沈文度这混蛋已发出十万火急邀请函,邀请一些甚么侠义道高手名宿助拳,第一步便是派人打小霸王利用蛇鼠,查出千幻修罗的下落,夺回被劫走的十件无价珍宝。沈家派出的人,武功绝对比镇抚司的密探高明。你应付得了镇抚司的密探;应付沈家的江湖高手名宿就不容易了,我能放心?”
“我有把握应付得了沈家的人,他们的武当内家拳剑如此而已。”
“小慧,你可不要大意了。”
“我不会大意。上次在淡粉楼,我目击王千户踢死那个粉头,一怒之下破窗冲入,三个沈文度的保镖,也只能勉强挡了我一挡而已。当时我并不认识沈文度,只感到那三个人武功很不错。事后碰上一个叫周惹愚的人,才知道他们是武当的弟子,不怎么样嘛!所以我敢夜间前往沈家走动。”
“我还是不放心……”
“请放心啦!他们摆出天罡剑阵,仍被千幻修罗杀得心胆俱寒。而我,却能和千幻修罗拚个平手。不要你们管啦!我一定可以独自把小霸王引入汉府。”
“小慧,我哪能管得了你?”贺二爷无奈地叹了一 口气:“只是责任在身,你的安全最重要,可不要一高兴就独自溜走,把我急得一头汗。万一出了事,我可得灾情惨重。”
“如果真有了难以收拾的意外,就算你们就在我身旁,也来不及救应,是吗?”
“这……”
“所以我一个人活动方便些,当然我会小心。”
“我自有安排,不会妨碍你。”贺二爷有自己的打算,并没表示是否跟监:“你很可能与镇抚司的人,发生进一步的冲突。记住,不要过度刺激他们,毕竟他们仍有利用价值,世子殿下不希望逼他们提前走险。”
“哼!如果我不为大局着想,王千户哪能活得到今天?好啦好啦!你有完没有?”
贺二爷摇头苦笑,不再劝说。忠言逆耳,自命不凡的年轻人,通常听不进旁人不同的意见,说多几句便认为是唠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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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李季玉并不急于摆脱跟监的人,他有他的打算。
其实也没有摆脱跟监者的必要,不论是哪一方的牛鬼蛇神,跟监的目的,在于了解他的动静,注意他的接触面有多广,图谋他的意念并不高,所以没有急于摆脱的必要。
如果没有人跟监,他的把戏就没有要的机会啦!
摆脱欧阳慧,他却是存心如此的,因为他不希望欧阳慧涉入他的行动计画中,虽则欧阳慧也积极争取他投效汉王府,所用的手段采用柔性的,对他没构成任何威胁。
重要的是,他的确喜欢欧阳慧,一旦涉入她的行动计画,肯定会出现难以控制的局面。
从一条小巷钻出小街,便投身在逛夜市的人潮中。
夜市刚张,是江东门至码头一带,最热闹的时刻,傍晚登岸抵步的旅客,通常会在街上撩船忘返。
走了一段街,不久便重新钻入一条小巷。
几个从小街口跟来的人,发觉他失踪,立即分头寻找,回头重找踪迹,夜间在闹市跟踪盯梢,相当不易。
这是他计划中的重要步骤,忽隐忽现表现出他是在夜里活动的行家。
当然并非真的行家,所以始终不能完全摆脱跟监的眼线。
如果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就是真正的行家了。
按他在京都的身分地位和活动的情形,他应该不是真正的行家,虽然近期内开始混世玩命而且练武,当然不可能在短期间成为老江湖行家。
如果让对方看透他,灵猫戏鼠的游戏就玩不成啦!
留下一些线索,才能将盯梢的人引来。
不久,他出现在码头下游的一处河仓内。
河仓不太大,堆了许多货箱和竹箩盛装的货物,在一排木箱左右,共有五个青衣人迎接他,点起两支大烛,光度仍感不足。
箱上放置了四个大小不等的锦盒,外面用红绫包里,显得相当贵重,所盛的束西一定不同凡响,一看便知是中小型的珠宝盒或匣。
那位留了八字胡,气势相当悍野的中年人,言归正传,开始向他解说。
“平江土地在耍花招,或者认为绝世人屠不识宝。”中年人开始解最小的锦盒:“这四件所谓偷掘自吴宫的奇珍,经过我们的专家鉴定,全是骗人的,根本不是千余年前的吴宫故物。你看,这就是夜明珠。”
红绒盒内,一颗大如鹅卵|乳|白色的浑圆大珠呈现在眼下。
中年人取出,放在焰火旁片刻,走入左面发堆黑暗虚将珠托在掌心,珠线出|乳|输色的光影而非光芒,根本不可能照亮三尺以内的景物。
光影朦胧,在外行人眼中,的推掉乎其神,认为是奇珍异宝。
“呵呵!说是夜明也不算错呀!虽然不至放满仓生光,晕竟确是自行发光呢!”他笑吟吟无意仔细察看。
“如果事先不曾经过强光照射,是不会发光的。”中年人从暗处踱出,将珠放人盒中:“这是颇有名氛的金刚青磷石磨裂的,外面再加了一层磷光银粉再仔细抛光,便成了所谓夜明珠了,在行家眼中,价值不会超出三百两银子。由光度估针,裂造期不曾超过一百年。”
“这面照妖镜也不是吴王阖闾时代的故物古董。”另一位文质彬彬的中年人,打开另一个锦盒,取出一面八寸青铜镜。
八寸古铜镜,已可算是大型的了,古色斑烂,已长满了铜绿,但镜面经过良匠精精磨得匀称,新涂上了金银,光可鉴人。
中年人将镜就近烛火,镜将光反射到侧后方的墙上,像朦胧的月亮,看不到妖精的形影
“烛光不够强烈,所以看不到妖精现形。”中年人拈着镜纽,在镜背指指点点:“镜背缘刻磨了三条线条古朴简单的挟涡云虬龙,深浅各有不同。中间是半人半鬼的面孔,用泥墨填平。从镜面看,是看不到图形的。在强光的照射下,比方说,日光。由于图形刻磨的深浅不同,反射的光中发生极为不可思议的变化,光圈中隐约出现涡云虬龙与面孔的形影,在持镜人的巧妙移动下,所出现的形影变化多端,光在变,人的视线也在变。看的人以为是妖怪,所看到的就是妖怪。正确的说,这是俗称的魔镜,也就是变像的小型秦镜,所照的女人是好是坏,生死全控制在持镜人手中。秦镜,当然不可能出现在吴故宫中。玄门方士用来在深山行走降魔伏妖,那是骗人的,镜本身毫无魔力,魔由心生自己骗自己而已。用来骗人,价值就大了。”
“道理其实并不神奇深奥,只是懂的人不多而已。”留八字胡中年人加以补充:“道理与蝴蝶杯、美人杯、九龙杯大同小异,全是利用厚薄光影变化的技巧,在杯底与杯身作文章,精巧绝伦,不懂的人看到杯注入水,蝴蝶、美人、九龙似乎都是活的,便看成神物宝物了。”
“这是百余年前景德镇湖田窑某一大师的制品。”另一位中年人打开最大的锦盒,取出一座花台式,高约尺六的碧玉瓷灯台。彩绘的花树丛中,共有五名寸余高的唐冠美女,是立体的。
中年人点燃了下面的烛座小蕊,柔和的烛光放射出碧中带绿的光芒。片刻,立体的小美人徐徐开始旋舞,朦胧中似乎真的在舞蹈。
“景德镇在宋真宗景德年间,才把新平务地名改为景德镇烧制御具。制作此灯的大师,在第一株花树下留有他的圆中有川字暗记。”中年人吹熄烛:“景德镇御窑的制品,出现在一两千年前的地底吴宫,笑话闹大了。”
“这把鱼肠剑,也是仿古利器。”留八字胡中年人打开另一个锦匣:“是健钢百炼松纹匕首,吹毛可断,确是出于平江名匠之手,比传说中的鱼场瘪物,绝对好十倍。健钢出世不足两百年,当然不是吴宫故物。找到识货的行家大户豪强,卖一千两银子不会有问题。兄弟,要不要留作防身?练飞剑虽不可能杀人于千里外,百步外必中。”
“我用不着,也不便留用。”李季玉苦笑:“平江土地追求名利花招不少,咱们也上当了。你们走吧!依计行事。”
“好的。”中年人开始收拾:“如果所料不差,人将被引来了。”
“如果引不来,把戏就玩不成啦!”李季玉说:“你们留意平江土地那边的动静,务必小心,武当那些人你们应付不易,都是些身怀绝技的人物。”
“兄弟,为何要留意平江土地的人?”留八字胡中年人讶然问,将四个锦盒包妥。
“绝世人屠手下人才济济,拥有各方面的专家。他本人不但是争取权势雄才大略的枭雄,更是收集金银珍宝与美女的鉴赏家。我问你,这些吴宫故物膺品,能骗得了他?他手中那些鉴别专家都是饭桶?”
“这……”中年人一楞:“他那些鉴别专家,绝对比我们的专家高明。连我都可以看出是膺品……不是膺品,而是冒充的物品。”
“那么,平江土地为何敢冒被绝世人屠看穿,被杀头抄家的风险,用这些近代珍宝冒充吴宫故物?”
“你是说……”
“其中恐怕有阴谋,更可能真有故宫故物存在。”
“哎呀……”中年人脸色一变。
“很可能用这些珍宝,准备让千幻修罗夺取,真正的吴宫故物,便可安全无生心了。”
“唔!值得进一步追查。”中年人欣然说。
“不需操之过急,千万要特别提防反击。我会留意的,真正的宝物飞不了,哼!你们可以走了。”
“好,咱们走。兄弟,小心了。”
“放心啦!他们各方,都没有来硬的打算,我陪他们玩玩而已。”
五个同伴告辞走了。
他点燃了四盏灯笼,从货堆的箱缝中,取出早已藏在该处的一把长剑,插在腰带上,这才外出发出一声信号,留意四周的动静等候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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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码头大街,建了不少私营的河仓,和公营的塌房(也是货仓),货物的上下需大量的人手,所以天黑之后,这一带仍是乱糟糟人声嘈杂。
但街后的河仓附近,闭仓之后便很少有人走动了,仓前的广场暗沉沉,仓门外的一盏灯笼像鬼火。
三个青衣大汉,已经查过好几座河仓,逐渐接近这座一列三排的巨大河仓。
刚踏入仓前的广场,后面跟来的两个敞开衣襟的流里流气壮汉,脚下加快跟上来了。四五十步外,街上的人影人声清晰可辨。
这里不是禁区,人人都可自由走动。
如果碰上进货出货,必定嘈杂忙碌。
“你们也跟来了?”为首的大汉扭头问,口气不友好:“想干甚么?”
“呵呵!你们有你们的门路,我们也找我们的线索,各有神通,殊途同归走在一起平常得很呀!”身材特别魁梧的壮汉怪笑:“能一起找到此地来,表示咱们彼此道行相当,要干甚么,彼此心照不宣,是吗?”
“咱们只想侦查出,他到底有多少藏匿落脚的处所而已,并无进一步采取行动的意头,并不妨碍你们的事,是吗?”大汉大概知道两壮汉的来历,所以采取低姿势应付,虽则口气骨子里依然强硬。
“我们也没妨碍你们呀!彼此有志一同,各行其是。只要查出他的几处藏匿处,之后如何找出他的弱点,如何争取他合作,就得看彼此的神通啦!”壮汉也表示侦查的用意,无意用强硬手段引起纠纷:“诸位请便。这附近可藏身的地方甚多,在下建议各分东西,分头侦查各隐秘处所,诸位意下如何?”
“咦!阁下口气不对。”大汉警觉地退了两步,拉开安全距离:“两位不是镇抚司的人。”
“呵呵!我说过我是镇抚司的人吗?我还以为你们是镇抚司的人呢!显然彼此都弄错了。”壮汉显然对镇抚司的人不在乎,但也没有多少敌意:“如果阁下肯通名,也许不会有纷争。在下姓谢,谢长江。”
“是真名吗?”
“也许吧!”谢长江的答覆有调侃味。
“在下彭世昌。”
“也是真名?”
“也许吧!”大汉模仿谢长江的语调,维妙维肖。
在江湖混世的人,以绰号为主,极少使用真名实姓,说出来也不会引人注意。双方都有意敷衍,说姓名而不露绰号。
“那就各行其是,互不干扰吧!”谢长江表示让步:“咱们负责东面,赶快找,不然咱们就白来了。这小辈有狐狸般机警狡猾,摆脱眼线的花招真不少,确是窜到这一带来了,如果他不再走动,那就表示……”
“表示这附近,有他藏匿的所在。好吧!我们负责西面的一带房舍。”
仓门突然大开,狂笑声震耳。人影像潮水般涌出,刀光旋舞,剑气飞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