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库的右后角有去往二楼客房的楼梯,在楼梯的第二个台阶上设置着地毯式开关,只要踏上去,车库的卷帘门就会自动放下来。当然,车库内其他地方也有开关,都能自由地开关卷帘式铁门:“
“这么说因为车库的其他三面都是混凝土墙壁,所以只要闭上铁门,包括二楼的客房都将处于一种密室状态了吧。”
“啊,是这样的吗?”
杉冈露出了有点儿难堪的表情,然后低下了头。
搜查科科长猜出了其中的缘由。从1972年10月到同年12月,在全国范围内颁布了都、道、府、县条例,对这类旅馆在选定地方时所要求的条件及构造设备等方面制定了新的政策,其中特别规定:车库与客房要单独隔开;车库的门要容易开关且要透明,等等,并限定在一年之内对现存的旅馆进行改造。但是,实际上即使想改造而因地盘狭小或资金不足而没有改造的情况不断出现,还有的业者起诉说这一规定是违宪的。结果,这一政策在短时期内没能彻底执行。
搜查科长不想涉及这一问题。
“——客人进入客房后一切都是靠电话联系的吧?”
“是的,估计客人上了二楼稍微安顿下来之后,就由前台给客人打个电话,再问一下车牌号及预住日期。”
“对昨晚的14号室的顾客也是这样做的吗?”
“是的,卷帘铁门落下后,又过了五六分钟,我就打了电话。接电话的是个男的。首先询句了他的车牌号,他的回答与服务台里的电视屏幕上显示的号码相同。关于预定日期,对方回答说打算住到第二天早晨,不过还没有确定下来离店时间。因此,我就请他们在离店时再给服务台打个电话,然后就挂了电话。”
搜查科长又问起那人的声音及谈话方式,杉冈说这些都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
“从那之后直到今天上午10点半发现死尸之间,再也没进行任何联系吗?”
“对,好像是吧。我今天早上6点和八代交接完了班后就回家了。”
据此,大致可以确定:中谷浩司昨天夜里10点半带着一个女人,让她坐在副司机座上,进入了“阳光花园”的14号房间。因为中谷的死亡时间据现在推算是凌晨之前,那么他是在入室后大约一个半钟头的时间内因废气中毒而死亡的。
首先设想为过失死亡,那将会是怎么个情景呢?中谷将车开进车库后,忘记关上发动机便上了二楼,并且打开客房的门后一直敞着,结果房间内充满了汽车的废气致使他死亡。女方因种种原因幸免一死,因担心会牵连到自己于是就溜走了……
一年多以前就在大阪的一家类似的旅馆里曾发生过类似的事件。客人没有熄灭发动机就喝起酒来,然后就睡熟了。当时房间内有二人,车内有二人,总共有四个男人因中毒而死亡。
其次,自杀或强迫情死的看法好像也成立。假若中谷想一人自杀,那么可以认为他先让那女的回去了。假若是情死的话,那么可能是该女人拒绝了她的旅伴,当气体未充满房间之前便逃走了吧。
然而,与过失、自杀的嫌疑相比,他杀的嫌疑程度最深。当然,这是考虑到中谷与畑山案件的关系,他是作为重要嫌疑人而被通缉的对象。不仅如此,就是单从现场情况来看,如果解释为过失死亡的话,那么死者既要忘记关掉发动机,又要一直敞着房间的门,很显然这样解释未免有些牵强。搜查科长再一次仔细地向杉冈询问了从服务台往房间打电话时对对方的印象,杉冈回答说对方回答时的语气极自然,也觉不出是醉酒的样子。
作为自杀来解释也有许多不可思议的地方。一般来说,中谷如果打算一个人自杀的话,那么就不必特意带着个女人进旅馆。与此相比,两人计划情死而结果女人逃掉了这种可能性倒是存在。即使这样,从两人准备强迫情死到男的单方死亡顶多只花了一个半小时,这个速度只能让人摇头。
那么,视为他杀的话将会怎么样呢?
看来还是视为该女人行凶杀人最为自然。假定中谷与该女人结伴进入14号室时,女人已决定杀他,那她可能让中谷喝下了安眠药之类的东西;然后打开汽车发动机,再敞开客房的门便逃之夭夭了。
无论怎么说,那个女人是背着旅馆工作人员悄悄地从现场溜走的。
“我想问一下同来的那个女人逃脱的路线。”
搜查科长又向杉冈接连发问起来。
“你刚才说也能用里面的开关自由地开闭车库的卷帘门对吧?”
“是的。不过一般情况下,接到客人要离店的电话后,服务台就会用遥控器给打开车库门的。”
“噢,不过这次对方没跟服务台联系吧?”
“对,我也一直在想……是不是那个女伴不是打开车库门出去的,而是从二层的窗户上直接跳到汽车道上的呢?……”
在谈话时,杉冈那看上去耿直的表情显得很紧张。
“嗯?你能不能说说理由?……”
“卷帘铁门的开关设在车库的内侧,开关的速度很缓慢,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先将门全打开,然后再按下关闭键,接着马上钻出来,当然也是能办到的。不过,本店的车库门都很旧了,启动时声音很响。因为已颁布了新的条例,最近打算改造的。——因此,若开关铁门时服务台肯定能听见门响。偶尔也出现过客人忘记了给服务台打电话而自行打开铁门出去的情况。每当这个时候,服务台听到铁门的响声就作好了结帐的准备。所以,我想昨天夜里如果14号车库门打开过的话,我会发觉的。”
“有道理。虽说是二楼,不过就那么高,跳下去也并不太费劲吧?”
因为一楼是车库,所以房顶比一般的要低得多。另外,据八代说,对着汽车道那头的玻璃窗在发现时虽然关闭着,但并没有上锁。
“姑且视作凶犯是从二楼的窗子里跳出去的,那么又是如何从旅馆里出去的呢?一般情况下应该是通过服务台前台的入口和出口这两个门出入的吧?”
“是的。不过,平时两个门都关闭着。当有车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入口的卷帘门则会自动卷起。除此之外,若不经服务台操作就打不开。”
看来难以想象那个女人是轻松地打开出口的门溜出去的。
“那么,是不是沿着草坪的斜坡逃跑的呢?”
“对呀!要不然就是从后门跑的,后面有一排房子,是工作人员的食堂兼宿舍,那里有个后门,晚上也常开着……”
“是吗?”
关于那个女伴的逃跑路线到此为止也基本有了固定看法。
为慎重起见,搜查员又向中谷他们入店时与杉冈同在服务台的另外一名值班人员以及旅馆的其他职员单独询问了有关的情况,他们所谈的与杉冈的话没有出现什么矛盾。
另外也向住在本店职工宿舍的两名客房女服务员了解了情况;她们都说昨天夜里没见到可疑的人影经过后门或坡上的草坪。不过,据说她们两个都于昨晚11点多干完客房里的活儿之后就立刻回宿舍睡觉了,因此她们没觉察出什么也不足为奇了。
另一方面,从验车证上可知,开进来后一直停在车库里的那辆黑色的凯迪拉克是“丰岛区长崎三段安宅康信”的车。
当天中午过后,朝霞署的水谷刑事部长带一部下走访了位于西武池袋线东长崎站旁边的“商安房地产股份(有限)公司”。从汽车的仪表板上发现验车证后,搜查员便立刻给安宅康信打了电话,结果从一名年轻的职员的回话中得知:安宅是商安房地产的经理;因为公司和安宅的住宅是紧靠着的,所以白天的电话要往公司里打;从车牌号来看那辆凯迪拉克确实是安宅的。不过,对方还回答说当事人安宅不在公司里,预计中午前后能回来。
商安房地产位于车站前的一条单行道商业街的尽头。这类公司在东京近邻的私营地铁站周围等处到处可见,一般建在两旁林立着商场或小商店的狭窄的街道上。商安房地产就是一家位于这类街上的结构小巧而整洁的公司。在两层灰泥结构的办公楼后面有一幢老式的木质结构的住宅楼,两座楼之间建了一个混凝土结构的车库。现在只有一辆50cc的小型摩托车塞在车库的一个角落里。
当水谷刑警他们伸手去推那扇玻璃刚被擦过的双动自止门时,后门正好被打开了。一位尖下巴、红脸膛、50岁开外的男人走进了办公室。他一看到进来的两位刑警,立刻迈着慌张的步子迎了上来。
他就是安宅康信,他回来之前先打电话大体了解了一下情况。
但是,当水谷再次将今天上午在朝霞市的旅馆里发现了中谷浩司的尸体,而且中谷浩司是驾驶着安宅的凯迪拉克去旅馆的这些情况告诉他时,安宅从那双躲在黑边眼镜后面的眸子里流露出了无法表达的沉痛的目光。
“果然是这样的吗?……”
安宅嗓子里就像卡了什么东西似地低声嘟囔道。他极其艰难地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后一屁股坐在身旁的椅子上。
他自己立刻解释了“果然”的意思。他说:中谷浩司是他的异母兄弟,昨天晚上中谷央求了两三个小时才把他的车子给借走的,到了今天早晨还没信儿,他就担心是不是出事了,他正准备派人去打听呢。
4
“要说中谷浩司,从户籍上看他与我是毫无关系的人,而实际上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且是我唯一的弟弟……”
安宅康信目不转睛地瞪着他那双眼皮松弛的小三角眼,带着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时断时续地谈了起来。西荻洼署刑事股长和栗坐在他的对面,注视着他的表情。
这里是受委托解剖中谷浩司遗体的埼玉医科大学法学系的一间空教室。时间是下午3点多,四周静悄悄的。这座古老的校舍的窗外茂密地生长着一些梧桐,树上那仍然郁郁葱葱的叶子透过窗户将影子投进室内。
解剖的结果几乎可以确定属于他杀,因为不仅从体内检验出了少量的安眠药,而且,尽管现场是旅馆里的一个密室,却看不出有过性茭的迹象。死因果然是因汽车废气而造成的一氧化碳中毒。死亡时间也与外观推断时间相同,即在10月14日晚上10点到12点之间。
事件发生在朝霞警察署的管辖内,朝霞署在埼玉县警的协助下成立了“旅馆杀人事件”专案组。
而另一方面,被害人又是西荻洼警察署设立的“私人银行家凶杀案”专案组作为重要嫌疑人所通缉的对象,可见他的死恐怕与前面这个事件不无关系。因而,两个专案组今后需要密切合作,和栗也就来到了埼玉医科大。安宅在这里辨认了他弟弟的尸体,和栗随后向他打听了有关的情况。
“浩司吗……总的说来是小老婆生的孩子,这小子从小就是个倒霉的主儿,最后死得也那么惨。”
安宅将视线落在了自己紧握在膝盖上面的拳头上。刚才和栗听说他才刚好40岁,虽说是异母兄弟,但既然是26岁的中谷的哥哥,充其量也就这个年纪吧。可是,一眼看上去他比实际年龄大得多。他面庞清瘦,就好像瘦削的河马一样。架在鼻子上的那付眼镜样式选得很漂亮,却与他的容貌不相配,反而倒显得怪里怪气。
透过眼镜可以看到他眼眶上现在还有点儿发红,一看就知道刚哭过。
“你们俩是在同一个家庭里长大的吗?”
和栗用平淡的语调直言快语地问道。他转过脸来,仍然板着那副浅黑色的面孔,用严厉的目光审视着安宅,给其一种不可接近的感觉。
“不……浩司和我相差14岁,直到浩司上小学三年级之前,‘我从来没见过他。”
这些情况可能朝霞署的刑警已经问过了。不过,安宅并不嫌麻烦,相反,他倒是饶有兴致地谈了起来。好像他认为多谈谈浩司的情况也算是对死者的一点供奉似的。
“停战后,我父亲仍然在三鹰经营房地产。浩司是父亲跟一家小饭店里的一名女招待生的孩子。可是,浩司出生后不久,父亲便因脑溢血而淬死了。因此,浩司一直没有得到认领,我们俩就在各自母亲的怀里被分别扶养长大。因为我们家里多少还有些父亲遗留下来的积蓄,所以我不必打工就上完了大学。而浩司呢,好像他那个在小饭店干活儿的母亲也体弱多病,所以他从小就品尝了生活的艰辛。这些情况我都是后来才知道的……”
据说浩司首次出现在安宅的面前是浩司上小学三年级时,当时安宅23岁,是他上大学四年级的那年秋天。当时他父亲死去足足有九年了,不过安宅和他母亲仍住在三鹰,用出售上地挣来的钱新建了公寓,靠公寓的收入生活。
浩司在其母亲病死后,由他母亲生前的一位朋友领着前来投奔安宅的家,好像是他母亲生前一再恳求过她的老朋友这样做的。
“我母亲好像也从父亲那里听说过浩司的情况。不过,当浩司被领进家里来时,她还是吃了一惊,露出非常为难的表情。也许这也是情理之中的吧。不过,我还是说服了母亲,让她收留了浩司。其实这并不只是看在死去的父亲的份上才这样做的,只不过因为当时我们家还有力量扶养浩司。而且,在我和母亲二人生活的家庭里,我已到了感到苦闷的年龄。”
安宅的母亲也于七年后去世了。当安宅在30岁结婚的时候,浩司也上了商业高中一年级。那时,他们一家已经搬到安宅现在的住处。那时安宅已经大学毕业并已上了三年的班了,从那时起他开始自己做起了现在的生意。
“但是,我妻子多惠子和浩司的性格总是合不来,可能是在家里住得没意思吧,浩司从高中三年级的那年春天前后就开始结交了一些流氓团伙,从此夜不归宿。本来这家伙就生性懦弱,一旦加入了团伙就无法从中逃脱出来,且越陷越深。”
同一个时候,安宅也在即将新盖办公楼时,被一个品质恶劣的同行所欺骗。他一心忙于业务上的事,一直焦躁不安,所以与浩司也争吵过多次。这可能使浩司更加增加了厌烦心理,他在高中毕业前夕就离家出走了。
“我觉得他误入歧途我自己也有责任,所以就千方百计地找他,结果却去向不明……这期间我有了女儿。后来出现了房地产热,生意开始好转,我就全身心地忙在业务上,不知不觉地就把浩司的事情给放到脑后了……”
这个浩司再次突然出现在安宅面前是在前年夏天的一个晚上,这是他离家出走后的第六个年头。据安宅说24岁的浩司从相貌和谈话等方面都已像个名副其实的大人了,不过安宅只和他谈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发现他的性格一点儿也没有改变,还是那种与生俱来的孤僻、懦弱的性格,一旦认准了某件事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盲干。从家里出走后,他在神户、大阪等地干遍了各种职业,后来他的一个亲友进京到一家建筑公司来工作,好像是以此为契机,他才突然打算重返东京的。
“作为我来说,想让他再次住进家里,不过我妻子担心会给刚人小学的女儿带来不好的影响,就不同意我的意见。因为从那时起,我妻子身体就开始不好了,所以我也没强烈坚持自己的观点。再说浩司本人好像也并不希望和我们生活在一起。……不过,现在想起来,如果当时硬让他和我住在一起的话,也许就不致于发生今天的事了……”
安宅摘下眼镜,用叠着的手帕拭了下眼角。
“那么中谷住在哪里呢?”
“刚回到东京的时候,住在位于池袋的一座公寓里,是我帮他找的。从今年春天起,他搬到了同一个公司的一位朋友居住过的一座公寓里,该公寓位于中野本町,据说他那个朋友回老家了……”
“他一直在松冈建筑公司上班吗?”
“是的。”
“就是分开生活,他也常到你家去吧?”
和栗联想起那个公寓的房东说过的话。房东说中谷好像有个哥哥住在东长崎,不过因为一到他哥哥家去就挨训,所以很怕他哥哥。
“大约半个月来一次吧。因不上班而缺钱花啦,或者星期天要和女孩子去兜风来借车啦,只要他愿意来他就来……”
“最近10天来,没有什么不正常的情况吗?”
畑山事件发生于8天前的10月7日。在中谷作为重点人——已被专案组定作重要嫌疑人正要被通缉时,发现了他的尸体。这一情况还没有告诉安宅。和栗打算尽量推迟将这一情况告诉他的时间。
“这个……”
安宅瞪起小眼睛盯住窗外。
“到昨天晚上为止,我想大约有一个月他没露面了……不信的话,你可以向我公司里的人打听一下。”
“他是不是经常到你公司里去?”
“不、不,本公司虽小,却雇着一名职员和一个女孩子。可能是浩司有点发怵吧,他基本上都是晚上到我家里去。”
“那么你不在家时他是否去过你家?这只要问一问你的夫人就行了吧?”
“不,我妻子现在不在家。我有一个上小学二年级的女儿一般在家里看家……”
安宅轻轻叹了一口气,将视线落在地板上。稍许,他觉得和栗以沉默来催促自己,便抬起头说:
“我妻子从8月初就一直在住院,住在车站附近的井上医院妇产科。——是子宫癌,一年前动过手术,好过一阵子,这次不知怎么又……”
他露出更加痛苦的表情,把头歪向一边。
“那可不好办呀!”
和栗觉察出眼前这个与自己大约同龄的表情严肃的男人在脑子里装着各种各样的心事。但是,自己一开口语气却很冷淡。他本想掩饰一下,却反而又急忙问起来:
“那么就是说自8月份以后,家里就你和孩子两个人吗?”
“对,我妻子的姐姐偶尔从千叶来帮帮忙。”
“那么,你和浩司到昨天夜里为止有一个月没见面了?”
“对。”
“你说因为他到今天早晨也没和你联系,所以你很担心,以前没出现过他借走你的车子一晚上不回来之类的情况吗?”
“是的……”安宅又痛苦地绷紧了嘴。据他说——
中谷浩司于昨晚8点左右溜达着进了安宅的家,说了一会儿闲话,就提出想借车用一下。
对于房地产经营者来说,在做生意时汽车是很重要的交通工具。白天离了车子就无法行动,所以在这之前,只限于星期天才借给浩司。昨晚浩司见安宅不答应借车,便约定过两三个小时后一定将车送回来。不过,当问他干什么用时,他含糊其辞地给岔开了。
安宅虽然不痛快,但是被浩司缠得没办法,只好把钥匙给他了。9点半左右,他开着这辆日产高级车出去了。
随后安宅就打发女儿睡了觉,接着去了车站旁边的井上医院妇产科看望妻子。他在妻子身边呆到12点左右,然后就回家了。
浩司还没回来,安宅坐着等到了夜里2点。这期间,浩司连个电话也没打来。
“我今天早晨7点来钟醒来,立刻去车库看了看,见车还没有给开回来,总觉得心惊肉跳。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浩司是那么心软,照理说他不会真心想惹我生气的。因而我担心莫非是出什么事了吗?由于他住的公寓里没有电话,且10点我和客人有个约会,所以没办法,我就从本公司的(木通)口君手里借了一辆轻四轮出门了。11点半左右就有电话从外面打到了公司里。据说在朝霞市的汽车游客旅馆里发现了我的车,好像是出了什么事。我吃了一惊,就赶紧返回来了……”
安宅那黑里透红的脸上倦意更浓了。他将情况大致地说了一遍,中间曾多次地唉声叹气。
不过,就和栗到目前为止所观察到的情况来看,安宅好像对中谷在畑山事件中被通缉一事一点儿也不知道。
和栗身为西荻洼署的刑警却在插手这起发生在朝霞市的案子。他决定再推迟一会儿向安宅解释其中的理由。不过,在这一点上,安宅好像还没转过弯儿来。
“我想你已听说解剖的结果了。因为从体内检验出了安眠药,所以这很可能是一起他杀案件啊!而且他的那个女伴已躲起来了。”
“……”
“那么在浩司日常交往的朋友里面,男的也好,女的也好,有你认识的吗?”
“啊?这个我一点儿也不知道。因为他说过带女孩子兜风之类的话,所以可能有女朋友吧,不过我从来没见过。……”
“你认识有个叫林奈津实的女人吗?”
“不。”安宅面不改色地摇了摇头。
“连名字也没听说过吗?”
“不是……想不起来了。”
“嗯,……那么,男性朋友方面怎么样?最近没有和他交往很熟的人吗?”
“是最近吗?
安宅开始用一种言外有意的语调又重复了一句,然后把手放在额头上沉思起来。
“你想起来没有?”
“没……其实——”
看样子他还有点儿犹豫。
“其实……我刚才说过从昨天晚上就不知怎么的觉得心惊肉跳的……”
“对。”
“浩司好像从今年夏天开始迷上了赌博性的自行车赛。从大阪回来后好歹好好干了一年,本来照这样下去的话,我就可以放下心来了,可……”
“参加自行车赌博比赛的话,那得有朋友吧?”
“是的,那是跟一个在赛车场上认识的叫木原的人学到的赌法。他好像很佩服这个人,认为只要按他说的做就绝对不用担心会吃亏。……可是,浩司仍然还是生活得紧巴巴的。”
“木原……安宅先生也见过那个人吗?”
“不,9月初我只是从远处望见过他一次。有一天傍晚他们俩一起来到我公司附近,后来分手后那个人好像单独去了什么地方。”
“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眼看上去是个50岁上下的矮胖子……”
“住在什么地方呢?”
“哎呀,现在想起来,当时再多问一句就好了……”
安宅又带着踌躇而忧郁的表情绷上了嘴。过了一会儿:
“实际上浩司向我暗示过他和那个木原正打算开始干一起大事业……”
“你说的最近,具体来说是啥时候?”
“浩司向我透露的时候,是我看到木原的9月初。浩司当时好像很来劲儿,他说自己也不打算长期干土木活儿,而木原又希望他作为一个得力的助手。不过,他们究竟打算干什么大事业,我一点儿也不清楚,我也没尽心去问……浩司今天到了这个地步,所以我又奇怪地想起那件事来了。……总之,由于我刚才没想到这件事,不知道给您添了多么大的麻烦,实在对不起了。”
安宅顿时沮丧地对着和栗低下了头。
在这之后,和栗终于将中谷浩司作为8日前在杉并区善福寺发生的私人银行家凶杀案中的重要嫌疑人而被通缉的事实告诉了安宅,理由是在杀人现场捡到了患有圆形脱发症的头发,并且还发现了被害者畑山欣造的情妇林奈津实和中谷有交情的迹象等等。
果然,安宅露出了遭遇晴天霹雳般的惊愕的表情。他辩解说他知道浩司患有圆形脱发症,但从不记得听浩司提过畑山欣造、林奈津实的名字,所以不认为有什么关系。他认为可能是跟谁把名字搞错了吧。不过,刚才安宅自己所说的“木原”这个人物及浩司和该人在做什么计划之类的话也在安宅自己心里投下了复杂的阴影,这一点和栗已从他那胆怯似的口吻中觉察出来了。
基于这一听取的情况,专案组对中谷在赛车场上结识的那个50岁上下的“木原”开始了搜查,同时也开始了对安宅康信的调查。这本来是应该交给朝霞署的“旅馆杀人事件”专案组做的工作,不过,西荻洼署也单独开始了调查活动。
这是因为自中谷浩司的尸体被发现后,从对他身边进行的调查来看,大致确定了他就是杀害畑山欣造的凶手。其理由是:第一,在现场所采集到的圆形脱发症的头发的血型、毛质等与中谷的情况非常一致,也就是说可以断定是他的头发。第二,在畑山家会客厅的茶桌上留下的指纹中,发现了中谷的指纹。第三,自事件发生后隔一天即10月9日以后。没有人在中野区本时的公寓里看见过他,从中可见他有意躲藏起来的迹象,等等。
另外,9日早晨在富士见池袭击久藤恭太的那个年轻人也很可能就是中谷,因为恭太所描述的犯人的体型特征很像中谷。不过,因为当时犯人戴的鸭舌帽和墨镜把脸给遮住了,所以即使让恭太看中谷的照片,他也不能断定确定是这个人。但是恭太说犯人说话时带点儿关西方言)可见就是他没错。
如果畑山凶杀案是由中谷单独行凶的话,那么这个事件到此为止基本上就结束了。但是,随着对中谷的调查的进展,越来越觉得另外还存在着同案犯。
其中最大的理由是:在中谷的身边没有发现从畑山保险柜里偷走的材料和相当数额的现金。材料可能会被立刻销毁了,保险柜里面也可能没放那么多的现金,不过,很难设想一点儿也没有。实际上畑山的情妇林奈津实说过他好像经常在保险柜里存放四五十万日元的现金。
然而,从中谷的公寓里只搜出区区不到2000日元。当他被杀死时他的上衣口袋里也只装了3万日元。也许中谷外出时全部带上了从保险柜里偷来的现金,当他被杀死时凶犯将钱给抢去了。那么,凶犯给他留下3万日元这一点却无从解释。
与其这样考虑,倒不如这样假设更自然一些:在杀害畑山时除了中谷之外还有个同案犯,而那个人拿着从畑山保险柜里抢走的赃物。进一步来推想,中谷是不是被他的那个同案犯给灭口了呢?
中谷打算杀死恭太这一点也在暗示另有同案犯的存在。恭太说在富士见池遇到的那个想杀死他的人是他从来没见过的,这就更加表明畑山事件发生的那天早晨恭太在现场附近所遇到的是中谷之外的人了。
那么中谷为什么要杀死恭太呢?——是不是因为中谷认为恭太目击过他的同伴,一旦自己的同伴被恭太检举出来,自己就逃脱不掉了呢?或者是不是中谷受到了同伴的指示要他封住恭太的口呢?
西荻洼署同时进行对“木原”及安宅康情的调查,就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对于“木原”的调查一开始就料到了不会顺利,因为不但不清楚中谷主要到过哪里的赛车场,而且单就在哪里结识的那个50岁上下又矮又胖的人这一点也太缺乏线索了。但是既然安宅说中谷和那个人在计划一起“大事业”,那么“木原”就很可能是同案犯,所以就倾注了大批的搜查员,开始了切实的侦探调查。
另一方面,在发现了中谷死尸的翌日,也对安宅本人进行了大致的调查。
“商安房地产是一家小型的房地产公司,主要经营都内及周边地区的宅地的买卖或公寓的租借等业务,好像几乎由安宅一个人从中周旋。”
直接担任侦探调查的和栗向警视厅的平井警部这样汇报道。然后他又接着说:
“另外还雇着一个叫(木通)口的年轻职员和一个女孩儿。通口因患神经官能症休学三年后,去年总算大学毕业了。就业也不如意,经熟人介绍进了安宅的公司。好像安宅只安排他做一些料理公寓之类的简单的工作。在人品上,他倒是个看上去很老实的小伙子。那个女孩子也只会干点儿沏茶倒水的活儿。因此有关公司的业务内容,当前只好去问安宅。据他所讲,公司运用自家资本和从信用金库等的贷款,每月平均约有1000万日元的营业额,基本上还算可以。由于近来经济不景气,无论什么买卖都不好做,而自己手头上有几间别人委托自己管理的低廉的公寓,这地方反而备受租房者的青睐,每次都能收到一笔手续费,据此每天都有一笔很可观的收入。”
“他和畑山之间有关系吗?”
平井习惯性地带着稍微性急的口气问道。
“安宅说他连那名字也没听说过,通口和那个姓佐佐木的女职员也是只摇头,看不出有什么隐瞒的迹象。——我顺便绕到就近的一家类似的房地产公司一打听,他们果然知道安宅这个人。但是好像在他们同行之间并没有什么关于安宅的传闻,也没有人谈过安宅从畑山那里借钱之类的话。”
在畑山这一边的记录本上,也没有发现安宅或商安房地产公司的名字。
但是,由于保险柜里的材料几乎全部消失了,所以单靠这一点也不能断言安宅与畑山之间没有借贷关系。
“无论如何还是有必要查一下他是否有做案时间的吧?”
“对,这也大体查过了。”
和栗淡淡地回答道。他谈话时的表情和语气还是那么冷淡,在上司面前也是这样。
“关于畑山事件我首先问了他本人。当我突然问起8日前的上午6点到7点之间他在干什么时,他左思右想了一会儿,然后说:过去的事一下子想不起来了,不过妻子住院后自己习惯于每天早晨快7点时起床,接着便准备早饭,叫孩子起床,然后送孩子上学去。所以那天可能也会是这样过的吧。他上小学二年级的女儿上学去了,若问她的话,也只能和他父亲说的一样吧。”
“他说过中谷被杀的那天晚上他到妻子住的医院里去了吗?”
“对,浩司借他的车出去后,他就打发女儿睡了觉。10点左右去了医院,在那里呆到12点前后。我于是到井上医院妇产科转着看了看,发现晚上12点之前常用门一直开着。因为出入病房的人很杂,没有人肯定那天晚上10点安宅来过医院。……”
“他妻子怎么说?……”
“不,除了家人之外一概谢绝会面。我去的时候已给她打过止痛针,她正处于昏睡状态。”
“那么严重吗?”
“是的……于是我便向护土打听了10月14日晚上的情况。据说有人于11点15分左右在走廊里看见过安宅,并且还有人证明就在常用门关闭之前他从医院里回去了。所以从中谷进入旅馆到最后死亡的推定时间来看,就是说当成10点半到12点来考虑的话,那么至少11点15分之后安宅已确实出现在东长崎的医院里。”
假设中谷10点半刚一进入“阳光花园”的14号房间安宅就设法闯了进去,接着让中谷喝下安眠药后再排放废气使其中毒死亡,然后就逃了出来,那么这期间至少要用15分钟,而从旅馆到东长崎的医院就是开车也得3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