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关灯
   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牢记备用网站无广告
    知道姑姑与巫叔叔彼此相爱,她还来不及同姑姑分享他们之间美丽的爱情,悲剧便发生了。

    虽然她不知道巫叔叔为什么会死在寨外,但她知道,巫叔叔死后没多久,姑姑便服毒自尽。

    之后,爹爹把两人的棺木带进“努拉怀洞”里,便绝口不提这段往事。

    当年她仍处在懵懂的年纪,即使问了千百万回,还是没人可以给她答案。

    她期待,巫循可以给她答案。

    “那不是小姑娘该知道的。”莞尔地瞅着她期待的表情,巫循拧眉,扯出微微苦笑地打破她的希望。

    她蹙起眉,表情有些懊恼、有些理直气壮。“我今年满十五岁,不再是小姑娘了。”

    一瞬间,巫循被她的表情逗笑了。

    “不要笑,我是真的想知道姑姑和巫叔叔的故事,只是……没人肯告诉我。”

    巫循闻言,兀自沉吟了片刻才不疾不徐地启口。“当年的事,我知道的没有你多,只知道,他们之间是遗憾……所以我一定要拿回我二哥的遗骨,这是我爹娘的心愿,你能帮我吗?”

    雪蝶儿虽然有些失望,但却管不住地对他展露笑靥。

    同他在一起,情窦初开的少女情怀被激荡起前所未有的悸动。

    转了转灵活的魅眸,她有些淘气地开口。“三日后是寨里的『跳月祭』,你来一找我,我就带你见我爹爹。”

    巫循淡淡哼了声,唇角淡淡上扬,不明白她打着什么主意。

    “见你爹做什么?”

    唇边淌开灿烂的甜笑。“你会知道的,不过你千万要答应我,不要再回努拉怀洞,如果让别人发现,是绝不会轻饶你的。”

    “雪蝶儿姑娘——”

    巫循深深瞧着她,想问个明白,她却急忙打断他的话。

    “我就当你允了我,有什么话,咱们到时再说。”一阵银铃流逸,她起身,别有深意地瞅了他一眼。

    “为什么?”巫循轻蹙浓眉,脸上尽是不解。

    雪蝶儿没给他答案,只是指着不远处的小径。“天色晚了,我真的该走了!直走到底有间小客栈,你可以在那儿落脚。”

    她脚步轻盈,当巫循抬起眼瞧她时,银铃流逸的声响已远,瞬间,她已离他好大一段距离。

    “巫循,你记得要来『跳月祭』喔!”突然间,雪蝶儿又定下脚步,微微偏着螓首,笑容嫣然地提醒。“我等你!”

    巫循瞅着她的窈窕的背影,有一种模模糊糊的认知冲击着他的思绪。

    他们之间,因为巫劲产生了足以情系一世的牵扯……

    “跳月祭”是“努拉苗寨”最重要的节日。

    是循苗族的古老传说,让青年男女在“跳月”中,相互寻找心上人,倾吐爱慕之情的活动。

    雪蝶儿打晌午开始便在苗寨前唯一的入口徘徊,心里有些着急,不知道她所等的人会不会出现。

    就在她兀自思索之时,忽地,有一双玉臂由她身后探来。“蝶儿、蝶儿你等谁呢?”

    雪蝶儿回过神,眼底映入桐普晴俏丽脱俗的面容后,才嗔喃着说。“臭桐桐,为什么吓人!”

    她吐了吐舌,巧洁下颚就抵在她肩上,神神秘秘地问。“翩翩还在女真,铁定赶不回来参加祭典,你等谁呐?”

    在云贵地区,最有名的便是被称为“边域之花”的雪蝶儿、洛翩翩、苗千月及桐普晴。

    四人情同姐妹,除了洛翩翩为瑶族姑娘外,其余三人皆为苗族姑娘。

    “没、没等谁。”她媚眸闪烁,却掩不住娇颜上轻染的晕红。

    见她面露娇怯,桐普晴心中的疑惑更深。“难得见你魂不守舍的,等哪家情郎啊?”

    “没有、没有。”

    雪蝶儿嗔了嗔,心里却管不住失落。

    难不成巫循因为拿不到他二哥的遗骨,所以离开了?

    霍地一抹悠然清逸的笛声传来,桐普晴遂道。“瞧瞧!千月唤着咱们,快回去打扮、打扮,跳芦笙选情郎呐!”

    桐普晴出生在是“努拉苗寨”里制作芦笙的世家,年纪轻轻便成为寨内一等一的制作芦笙高手。

    因为四人情比姐妹深,却常处在不同地方。

    为了联络方便,桐普晴制作了雪玉笛,编了属于她们的特定音律,佩带在身上,成为彼此互通信息的暗号。

    洛翩翩甚至把雪玉笛拿来当鹰笛使用。

    听到笛声,雪蝶儿愈想愈是懊恼,一股烦躁尽往眉间深攒。

    巫循真的走了吗?

    在桐普晴开开心心拉着她离开时,她幽幽的眸却不愿面对现实地落在前方,迟迟不肯放弃……

    天色晴朗,巫循步伐略顿,人未到苗寨,耳边便传来木鼓与银铃交织的乐音。

    该赴姑娘的约吗?

    打三天前,姑娘从他眼前离开后,巫循便不断问着自己,该不该赴姑娘的约,好拿回兄长的遗骨,早早回家乡再续他四海远游的梦。

    几番思量,在矛盾当中,他似被一股魔力牵引,被一条隐形的线拉扯地进入苗寨。

    巫循的脚步愈往前,蓊郁林意的苗家寨与幽幽矗立的吊脚木屋,霍地跃入他眼帘。

    处在与江南雅致小筑截然不同的苗家风情之中,巫循的视线落在被层层环绕的木鼓广场,被眼前热闹的气氛给吸引了。

    广场中,精心打扮过的苗家姑娘们已经云集在其间,跳起轻快的木鼓舞。

    虽未亲身参与,他神俊的眸,也像场中的姑娘般,忍不住随着鼓声时儿向前、向后、向左、向中地翻转。

    苗家姑娘们亮丽的身材与容貌,在鼓音与迷人的歌声中,伴着千百银角摆晃,银铃叮当交织,奏着磅礴宏大的乐曲。

    “巫循!”雪蝶儿一发现巫循出现在踩鼓场的身影,连忙扬手唤着。

    鹤立人群之中,他着一袭藏青色衣衫的颀长身躯,出众地让她一眼就发现他的存在。

    雪蝶儿的轻唤,让广场中跳舞的姑娘,皆好奇地将视线落在黑发随意成束,负手立在她们前方的俊挺身影之上。

    “噢!雪蝶儿的阿哥好俊。”寨里的小姑娘澄橘儿附在雪蝶儿左耳取笑着。

    “晚上就把五彩姐妹饭送给俊阿哥了。”澄橘的好姐姐敏儿也打趣地说着。

    听不出是羡是妒,雪蝶儿瞬间赧红了脸地嗔道。“你们取笑我!”

    “不取笑你,我们要继续跳舞了,不睬你!”两个姑娘同时掩唇低笑,继续跳着舞,让身上的银铃串晃成醉人清音。

    耳畔落入雪蝶儿率真的呼唤,巫循的视线却有掩不住的惊艳。

    雪蝶儿穿上了绣花衣和百褶裙,在百褶裙外套上精心绣制的花条裙,头戴着银角、银钗、银帽,身披银袍、银片、银铃,缀着铃铛的耳环及银手圈,在她走动时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她的笑颜随着她身上的银片,在暖阳的映耀下,似一道炽人的娇艳,绚烂地闯进他心口。

    “我知道你会来的。”雪蝶儿一对眼儿直勾勾凝着巫循深邃依旧的朗眉俊目,笑得灿烂。

    许是因为开心的唱歌跳舞,她蜜颊嫣红地似颗刚熟的蜜桃,让人心失控地几乎要迷失在她的笑容之中,差点忘了来苗寨的目的。

    在理智沦陷前,巫循衡量态势,蹙眉便道。“你知道我为何而来?”

    “我当然知道。”灿笑依然,她答得理所当然。

    巫循松了口气。“那我几时可以见你爹。”

    “天色暗下后,族村寨里每家每户都会设宴酬宾、饮酒作乐;爹爹是寨老,会亲迎贵客,届时你们就可以见面了。”

    他微颔首,思绪方转,便觉一双柔嫩素荑拉住他的手。

    “巫循,我们一起跳舞!”

    俊眉微皱,巫循不假思索道。“我不跳舞。”

    “现下不跳没关系,你就看我跳舞吧!”朱唇噙着一抹淡笑,雪蝶儿意味深长地说。

    “好!”扯出温朗的笑,巫循眸光落在似道眩目银光的雪蝶儿身上,心已在不自觉中跟随她轻盈的步履而去。

    暮色渐浓,花场中央点起了熊熊的篝火,苗寨男女在时而激昂、时而悠扬的芦笙曲中,有人自由起舞、有人促膝密谈,气氛热闹至极。

    “没想到你们的『跳月祭』这么热闹。”

    耳边悠扬的笙乐随着银衣音律翩然踏行,那热络的乐音重复叙述着他所不知道的古老传承。

    雪蝶儿看着他,软嫩水唇慢慢地、缓缓地说。“那是当然的,芦笙响,大家就要随芦笙翩然起舞,之后会藉机挑选意中人,在跳完舞后,在月下幽会,这就是我们的跳月活动。”

    巫循点点了点头。“苗寨的一切美的像梦……”

    他终于有些明白,为何二哥会对雪蝶儿的姑姑一往情深,深陷不可自拔。

    无需蛊毒,他已在不自觉间被蛊惑。

    突地,一阵银铃晃逸,雪蝶儿往一名老者走去。“爹爹!”

    巫循顺着她的方向,发现一名笑容可掬的老者正双眸细眯地打量着他。

    “爹爹!他就是巫叔叔的弟弟,名唤巫循。”雪蝶儿贴在父亲身旁,柔声开口说道。

    “巫劲的弟弟……”宛若藏在远古中的记忆,雪啸天震了震,原本热情的双目在瞬间陡峻。

    与巫家失联多年,他没想到巫循竟会在此刻出现……

    感觉到热络的空气凝结,雪蝶儿不解地瞅着父亲,呐呐地开口。“爹爹?”

    雪啸天霍地回神,连忙端出牛角酒。“欢迎巫公子,请随意尽兴。”

    巫循抱拳作揖,幽深瞳底诚恳至极。“晚辈此回是想要……”

    “巫循,同我跳舞!”雪蝶儿蹙起秀眉,直接便打断他的话。

    现下她才发现,这男子重承诺却又老实的紧,明明是浪漫美丽的欢乐夜晚,偏偏要提这让人感伤的话题。

    巫循心中讶然,因为姑娘突如其来的拉扯沉了沉眉。“我话还没说……”

    “有什么话明儿个再说。”边荡开单纯的笑弧,她说得自然。“我想同阿循哥跳舞。”

    “还跳舞?”巫循扬眉,实在佩服她的好体力。

    看她身上华美的银饰,少说有二十来斤,她却似被施了咒语的舞娘,由他进苗寨开始,笑容不断,身上银铃流逸也不曾间歇地在他耳畔回荡。

    “当然!不跳舞,蝶儿怎么同阿循哥在月下幽会。”一旦确定心中的感情,她毫不矜持地附在他耳旁,说出心里的感觉。

    听闻她热情的告白,巫循一瞬不瞬地瞅着她,感觉心头的震撼如万马奔腾。

    营火映红在雪蝶儿美得炫目的容颜之上,忘了该有的坚持,巫循无法拒绝地眩惑在她绝美的容颜当中。

    失控的心失了序,在他踏入苗寨那一刻起他便知道,在冥冥之中,他与巫劲一样,走上同一条情路……

    “爹爹,我同阿循哥跳舞去。”

    雪啸天意味深长地望着两人的背影,视线有些蒙眬。

    他几乎就要以为自己看到了妹妹及巫劲……

    笛子、芦笙乐音不断,雪啸天紧蹙灰白的眉,仰望缀着点点寒星的若墨天际,喃喃对往生许久的妹妹问道。“凝儿……这真的是你的安排吗?”

    第三章

    “苗家迎客不握手,捧出弯弯牛角酒,进了苗寨心连心,醉在苗乡不想走(注一)……哟、哟,芦笙起,情郎对眼溜溜……嘿嘿、哟的哟的、蝴蝶恋水波,妹心映枫红……哟、哟……”

    传统唱喝在芦笙及银铃流逸的伴奏下,有着浓浓的苗家风情。

    巫循握着雪蝶儿软腻的手心,看着她摆动罗裙、踩着轻盈步履、翩翩起舞的模样,他心一凛,觉得自己笨拙地似被操控的人偶。

    “好玩吗?”迎向他的视线,雪蝶儿笑得灿烂如花。

    他浓眉陡挑,好一会儿才开口反问。“你认为踩脚的游戏,好玩吗?”

    银铃笑声逸出,雪蝶儿被他逗得笑花频绽。“这才不是踩脚的游戏呢!”

    巫循耸肩,一脸不置可否。

    “那什么才是阿循哥专精的?”她好奇地问,为他怦然心动的心想知道更多、更多的他。

    原本随她飞扬的思绪骤变,他温和俊朗的神情蒙上一层阴郁。“我是大夫,专解蛊,那才是我专精的领域。”

    “解蛊?因为巫叔叔的遗憾吗?”雪蝶儿不假思索地开口。

    巫循眸底掠过一丝讶异,没想到她会一语击中。

    “其实除了巫叔叔以外,世上因中蛊而死的男子,泰半是因为负心所付出的代价……”雪蝶儿的叹息,被热络的乐音模糊成嗫嚅。

    她的嗫嚅,将巫循紊乱的思绪拉出了条清明的思绪。

    “你刚刚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完?”他深深吐纳,连忙将胸口那莫名的郁抑压下。

    雪蝶儿抿了抿唇,灵眸转动,笑意渐浓地轻斥。“今天是姑娘选情郎的『跳月祭』,你别坏了气氛。”

    他拧紧双眉,才想开口,一个不留神,却又踩着雪蝶儿的脚。

    雪蝶儿不以为意地频频笑出声,难掩兴奋情绪的飞扬笑花,在雪颜上反覆收扩着。

    两人贴得极近,近到鼻尖几乎顶着鼻尖,属于她诱人馨香,夹杂着彼此呼出的温热气息,逼得他心脏猛地跳动,几乎就要迷醉在她的笑颜之下。

    巫循稍稍一愣,睨着她爱笑的模样,在她澈亮的眼底发现,自己眼底映着两簇火光的情迷。

    今晚的她似乎连笑容都被施了魔咒,而他莫名地被她牵引。

    想说的话,全让她每个巧笑倩兮所吸引……若让情势这么发展下去,今晚他甭想由她身上问出个所以然。

    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他轻叹了口气,拉着她匆匆离开花场中央。

    “阿循哥,我们要去哪?”雪蝶儿错愕跟在他身后问,感觉紧扣着她纤腕的力道并不温柔。

    “不跳了,我们得谈谈。”

    她怎会不明白他想谈的事是什么,只是想不到看来脾气甚好的巫循,也会有如此执拗的一面。

    唉!雪蝶儿叹了一口气,难得柔顺地跟着他的脚步,任由他领着自己往花场外走。

    要扫兴就扫得彻底吧!

    远离人群、乐音渐歇,溶溶月色拉长了两人并肩而行的背影。

    好半晌,雪蝶儿才开口回了巫循半刻前问的话。“其实我没跟爹爹提起你,因为姑姑和巫叔叔的事我了解得不够透彻,我甚至不知道,爹爹把巫叔叔的遗骨置在『努拉怀洞』的真正心意是什么?”

    “为什么不问?”他对她投以不解的眸光。

    她幽幽开口。“我说过,他们的爱情是遗憾,姑姑的死更是让爹爹心寒……今天又是族里重要的节日,我不想让大家都不开心。”

    瞬间巫循懂了她的贴心,“所以你才故意拉我去跳舞?”

    迎入他深邃如渊的瞳中,雪蝶儿俏皮地轻语。“当然,你不知道爹爹生起气来好吓人的。”

    “你不说我不明白。”清了清喉咙,巫循有些赧然,为误会她而愧疚。

    雪蝶儿眨了眨眸,天真地说出心里的话。“蝶儿也说了,今晚阿循哥跟我一起跳舞,是我的情郎了。”

    巫循心一凛,胸口陡热,姑娘倾慕的心思说得如此自然,一时间竟叫他不知何以对应。

    苗家姑娘的率真,与受礼教约束的汉族女子果然不同。

    “都是你急着拉我出来,跳完舞后,我还想送你五彩姐妹饭呢!”她垂眉,语气有些惋惜。

    瞧着她的模样,巫循有些啼笑皆非。“我肚子不饿。”

    “大木头。”她轻啐了声,侧过娇颜,语气微嗔地瞅着他。“在我们寨里,五彩姐妹饭里会夹带着信物,是拿来送给心里的阿哥、情郎的,阿循哥你到底懂不懂啊?”

    思维错综复杂,这旖旎心动的情怀来得又浓又急,一时间竟让巫循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两人并肩而走,苗家吊脚楼渐稀,直到林荫尽头,景致豁然开朗,眼帘映入一道潺潺清溪。

    潺潺溪水温和似个性沉静温柔的女子,在月色朦胧下,溪水耀着银光,也像一条闪闪发亮的银带。

    雪蝶儿坐在溪边,二话不说地踢掉莲足上的绣花鞋,赤足浸在溪水中轻轻撩拨着。

    黑夜勾勒出她窈窕身段,而她身上的银饰在如脂月光下,耀映着皎洁的银光。

    垂荡的银铃相互撞击,发出清脆声响,为宁静的夜添一点清甜的可人气息……巫循看着她,有些恍然。

    “以汉人来说,是男子同女子说情话,你懂不懂?”巫循揉了揉眉心,突然间不知该怎么同她解释。

    这是民族性的不同,无谁是谁非。

    她自小在苗寨长大,自然无法了解汉人的想法。

    “喜欢就是喜欢,为什么非得男子才能同女子说情话?”雪蝶儿努唇,媚眸中还是不解。

    巫循愣了愣,突然觉得她的说法也不是没有道理。

    “那……在阿循哥眼里,会喜欢像我这样直率大胆的姑娘吗?”她凝脂玉腿踢着水,登时水花大溅地溅了巫循一身湿。

    瞧着他不及反应的狼狈模样,雪蝶儿咯咯笑出声。

    “会着凉的。”他没好气瞅着她,并没因为她胡闹的举动生气。

    “芦松溪水是寨里的生命之泉,它不会让我染风寒。”她玩上瘾,往溪中走了几步。

    未多时,乱了节奏的银铃声便随着她蹦跳地踩出一朵朵水花。

    巫循看着她,微冷的空气抚平了她脸上被篝火及放肆跳舞染上的娇红,此刻月光镶在她凝脂般的肌肤上,泛着柔光,嫩得似能掐出水来。

    此刻的雪蝶儿美的像月光仙子。

    “别玩了,万一受了风寒,可有你受的!”他回过神,嗓音里有着提醒。

    直接略过他的提醒,雪蝶儿不死心地叨叨絮语。“在我们的五彩姐妹饭里,如果里头放有一双筷子,表示姑娘想和男子成双成对,放树叉则表示我们今生没有缘份……阿循哥你要不要猜猜,蝶儿在里面放了什么给你?”

    雪蝶儿水般艳眸带着点愉悦、带着点顽皮地等着他开口。

    其实她哪里不知道汉、苗对感情的不同看法,只是管不住想知道,像巫循这流着汉人血统的男子,会不会爱上像她这样的苗家姑娘?

    “上来再说。”

    巫循看着她在溪里又笑又跳,胆战心惊地想直接下溪拉她回岸上。

    双眸如泓地注视着他,雪蝶儿固执地非要一个答案。“蝶儿要知道阿循哥的答案。”

    “别胡闹。”他绷着嗓怔怔望着她,这样的雪蝶儿完全跳脱他所能掌控。

    唉!对她,他无法冷漠待之。

    “我没胡闹。”雪蝶儿知道,巫循对她不是无动于衷的。

    只是面对这般温沉的男子,她就快没辄了。

    巫循矗在原地,以一种复杂的神情看着她。

    见他文风不动,雪蝶儿漫不经心地挪动着脚步,踢着水,晶莹闪烁的眸霍地闪过一丝狡黠。

    “唉呀!”低唤出声,她缀满银饰的娇躯在溪中摇摇欲坠。

    艳眸在瞬间泪花乱转,看来可怜兮兮,格外惹人心疼。

    “小心!”巫循心一凛,眼底映入她发白的脸色,以为她被溪底的石子伤着,二话不说,便直接踩进溪中扶住她。

    感觉到腰间多了一股力量,雪蝶儿倾身向他,脚底却踩着溪底长着青苔的石,她一个踉跄便直接扑进巫循怀里。

    巫循没站稳,因为她身体压住他的重量,两人同时跌进溪水当中。

    溪水不深,雪蝶儿双掌贴着巫循忍不出轻笑出声。

    “你没事吧!”见她还能笑,巫循浓眉舒展,终是松了口气。

    雪蝶儿扬手抚去巫循脸上的水渍,顺手划过他被月光朦胧的五官。“真好,每一回都有阿循哥当我的垫背。”

    溪水是冷的,她的指也是冷的。

    但莫名的,被她的指划过的五官却漫过火般的炽热……

    彼此的视线交集,巫循只觉自己的心仿佛掉进一泓蜜般的甜浆当中,他无法再抵抗,只能沉溺。

    终于,他上身往前微倾,情难自禁地轻轻撷吻住她透着嫣红的朱唇。

    雪蝶儿怔了怔。“阿循哥……”

    她又密又翘的眼睫,轻轻骚动他的脸与心底深处的悸动。

    “嘘……”巫循张口含住她的软唇,舌尖悍然闯进姑娘的檀口,沾染了她嘴中蜜般的香气,加深了两人的接触。

    彼此陌生的灼热气息,让两人的心跳没来由地加速。

    属于他的气息与力量,狂烈地淹没她残存的理智,像一簇带着火苗的吻,点燃彼此压抑许久的情火。

    在潺潺流水当中,她身上的银铃晃逸,两条玉臂缓缓攀住巫循的颈,雪蝶儿有种浸在甜酒里的醺然。

    他的阿循哥有一张温朗的俊颜,虽然总是冷静自持,秉持着中原的礼教约束,但终教她激出他眼底极力压抑的情愫。

    在月神的庇护下,她找到她的情郎……

    夜渐深,不知名的虫儿在四周唧唧叫着。

    除了溶溶月色,点点星子缀在黑夜苍穹当中,闪烁着明亮的光。

    “阿循哥,我好冷。”拽着男子的衣摆,雪蝶儿湿透的身体在地上拖出一道水痕。

    巫循莫可奈何地瞅了她一眼,直接便将她揽入怀里,“抱着会温暖一点吗?”

    “不会!你身上也是湿的。”她努起唇,索性蹲在原地不肯走。“阿循哥,我的脚好痛。”

    巫循叹了口气,定下脚步柔声道。“早让你别玩水了,还拖我下水。”

    她好生苦恼地轻咬下唇。“谁知道会踩着青苔石嘛!”

    “我也认了!”他垂敛目光,背对着她蹲下。“上来吧!”

    她那艳眸瞧着他认分的举止,瞬间亮了起来。“你要背我?”

    “难不成你背我?”没好气地转身推了推她的额,巫循才背着她,张开手催促道。“上来吧!我们快点回寨里。”

    “嗯!”雪蝶儿欣然趴在男子厚实的背上,半边雪颊贴在男子温热的颈肩后,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要站起身前,他细心提醒着。“抱紧喽!”

    玉臂轻轻圈住男子的颈,修长纤细的腿儿夹着他健壮的腰,雪蝶儿轻声地问。“阿循哥,蝶儿很重吧!”

    “你会愧疚吗?”突生起的念头让他想捉弄她。

    她抿了抿红唇,认真思索着。“要不,我身上有一壶糯米甜酒,我请你喝一口暖暖身。”

    “才一口?蝶儿怎么这么小家子气?”

    “小小一瓶,只够喝一口。”她嚅声,银铃清嗓听起来好不委屈。

    巫循扬笑出声。“同你说着玩的,其实加上你身上那些银饰,你也不过一袋米重。”

    她如花般的气息在耳边吐息、厮磨,少女软嫩的娇躯,隔着银衣毫无距离地贴在背上,像无形的羽毛,若有似无地在他心里骚动着。

    这段回苗寨的路,瞬间变得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雪蝶儿不经问。“阿循哥,你会留多久?”

    他乐于转移注意力,要开口的瞬间却犹豫了。“多久……”

    “是不是拿回巫叔叔的遗骨,你就要走了呢?”勉强扯动唇角,雪蝶儿压下胸中波涛汹涌的未知情意,清柔的嗓染上些许低幽。

    曾经,她对爱情嗤之以鼻。

    但遇上巫循,她却彻底沦陷。

    这段感情,是她求来的,她不敢奢望会天长地久,更不会似其他苗家姑娘用蛊毒来牵制、控制她所爱的人。

    只是话一问出口,她便后悔了。“不、不,你要走时,还是别告诉我了……”

    “为什么?”不知为何,巫循心里微乎其微地掠过小小的失落。

    淡淡的夜风夹有凉意,她本能地紧圈着巫循的颈,贴靠着他身体的温暖,嚅了一句。“我不知道……”

    巫循怔了一怔,似感觉到她情绪里的波动。

    是一种强烈的吸引,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但他不可能为了雪蝶儿久留。

    他还有梦未能实现……娶妻对他而言还太早。

    依雪蝶儿聪颖的思维,他想,她该是想到这一点,才会如此不安吧!

    巫循思索了半刻,不自觉就开口了。“其实这回来苗寨取回我二哥遗骨的并不是我。”

    雪蝶儿十根葱白玉指,难掩紧张地抓着巫循的衣领,静静听着。

    “来苗寨前,其实我正打算找一艘货船,历游四方。听说海外有许多先进的医术与药草,或许还可以瞧瞧洋人是用什么方法来医人。”

    因为憧憬,巫循的嗓音透着丝难掩的期待。

    她生在苗家,长在苗家,从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广,巫循的想法让雪蝶儿蓦地一惊。

    乘货船游历四方?巫循所说的世界,是她未曾想过的地方。

    “那一定很远、很远吧!”她不自觉地暗自思忖着。

    “嗯!外面的世界很广阔,当初我爹、娘瞧我急着走,才会特地指派我出这个任务。”

    如果今日来苗寨的是三哥、四哥或五哥,那么遇上雪蝶儿的会是他们其中一个吗?

    思及这可能性,他的心不由得一紧,对雪蝶儿莫名的占有欲来得太强太急。

    “那……阿循哥会去多久?”双眉轻皱,她沉吟了半晌才问。

    背着她,他瞧不见雪蝶儿的表情,但似乎可以由她的语气想像,她轻染忧郁的脸庞有多少让人不舍的情绪。

    “那——你会留我吗?”

    娇容绽出涩然笑花,雪蝶儿扬唇贴在他耳畔轻叹息,柔声低语。“阿循哥,我不留你。”

    听见雪蝶儿刻意压低的语调在耳畔响起,巫循内心一震,因为她意外的答案,脚步滞了滞。

    瞧着巫循暗暗收下讶然的侧脸,她似自语般地呢喃。“我们苗家姑娘在六、七岁开始就会学习服饰制作的工艺,一件贴绣的上衣,光是是彩色片折叠的小三角就有一万七千多个。

    每一件绣衣就是一个苗族姑娘一生所绣的精品,当姑娘把自己的绣衣缝完,姑娘也到了出嫁的年龄。

    所以,每件姑娘的绣衣都凝聚了个人的聪明、智慧,也是宝贵与财富。“

    当她同他娓娓道来时,巫循抑不住地闷笑出声。

    “阿循哥,你笑什么?”伏贴在男子身上,雪蝶儿感觉到他的宽肩因笑意而上下起伏。

    沉默片刻,巫循浓眉微扬地轻勾唇道。“雪蝶儿真的是一丁点含蓄都不懂?”

    她既聪明又坦率,透过属于苗家的传统,一一言明了她对他的期许,他想不懂都难。

    “这本来就该说的嘛!咱们两情相悦、你侬我侬,就像蝴蝶与水波、水清姑娘和月亮。”

    “蝴蝶与水波、水清姑娘和月亮?”不用说,一定又是苗族里的传说人物了,巫循微挑眉,笑声又不自觉由喉间滚逸而出。

    雪蝶儿双颊嫣红,撒娇般地轻语。“再过两年,我的贴绣上衣就可以完成了,我不管阿循哥去多久,雪蝶儿只等你两年。”

    她会等他……

    雪蝶儿的清嗓柔软又固执,缠绻的情意盈满言语之间,让巫循的心整个暖了起来。

    会等他的人不只有她,为何由她口中听到这样一句话,他竟是那么感动。“你不怕我不回来。”

    爱情初萌芽,谈起的却是未来。

    两年的时间如此漫长,谁能保证呐!

    “船开得再远,总是得靠岸的,而且世界好大,我希望我的阿循哥回到我身边时,可以告诉我他的所见所闻。”

    她嫩白的柔荑轻轻伸往巫循的心脏,不疾不徐地将手心贴在那胸口感受它的跃动。

    “我不学其他姑娘对她的情人下蛊,只要你的心还会跳动,就会想起蝶儿曾经这样靠着你、爱着你……”

    情难自禁地将手覆住她落在胸口的小手,巫循因她坚定又单纯的语气久久无法自己。

    渐渐的,芦笙乐音与歌唱的声音不歇地落入耳底,热络驱散了原本静谧的气息。

    巫循怎么也想不到,雪蝶儿会在他身上种下相思情蛊……

    注一:“苗家迎客不握手,捧出弯弯牛角酒,进了苗寨心连心,醉在苗乡不想走。”此句取于两千零四年国立自然科学博学馆——“蝶舞。枫红。话苗年”特展资料。

    第四章

    乐音渐歇,情人间的细语呢喃,取代平日的虫鸣,为寒星点点的夜增添一股甜蜜的气息。

    雪啸天敛眉,坐在堂屋前的回廊凭栏远眺,对月小酌。

    独坐不到半刻,他便看见巫循背着女儿回到自家吊脚楼前。

    心一沉,他的身子下意识往内挪了一些,心绪千回百转。

    难道这真的是雪家姑娘的宿命吗?

    爱来得太快、心给得太早,最后的结果……他实在不敢妄自揣测呐!

    妹妹的爱情,给他太深太沉的打击,他不希望女儿最后也沦得如此下场。

    “爹爹!”

    不知自己暗自沉思了多久,雪啸天循声瞥过头,女儿欣然的脸庞落入眼底。

    “怎么一身湿?”

    她吐了吐舌,玉臂由后揽着父亲的脖子。“我和阿循哥到芦松溪玩。”

    “这么晚了还到芦松溪玩?蝶儿别失了分寸!”他板起做爹的脸,郑重地开口威胁。

    雪蝶儿盈盈的笑,举手投足间尽是小女儿姿态。“知道了,爹爹要变碎嘴的爹爹了。”

    握了握女儿软嫩的小手,雪啸天微微笑着,半晌才回过身看着女儿。“告诉爹,你真的喜欢巫循吗?”

    “爹爹,你为什么这么问?”心一凛,雪蝶儿晶灿的眸流转着紧张的情绪。

    深深瞧着女儿的表情,雪啸天的心在瞬间凉了一半。“感情,是要一点一点加深,要细水常流、慢慢酝酿的,懂吗?”

    “不懂。”她努起红唇,水般艳眸闪着直率。“喜欢便是喜欢,何必一定要慢慢来?”

    雪啸天扬唇轻笑,但笑容却没达到眼底。

    “难道爹爹不喜欢阿循哥?”

    抚着她光滑的脸颊,雪啸天脸在笑,语气却语重心长。“宝贝,爹只是不希望你受伤,希望你找到的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对象。”

    “阿循哥很好。”雪蝶儿不假思索地开口。

    雪啸天怔了怔,耳畔想起了妹子的话。

    大哥,我把蝶儿许配给巫劲的小弟,巫劲是个好男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