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你说,这是不是天意?上苍果然还是公平的,即便他东方睿快刀斩乱麻地跟我分了手,老天爷也没有让他如愿,它还是让你们错过了,一错就是六年。”
滔滔不绝的胡桃说累了,停了下来,瞧向始终一言不发的芙蓉。
木芙蓉已经从最初的震憾中恢复过来。她没有理胡桃,她歪着脑袋,低眉顺眼地盯着脚下踩着的鹅卵石,专注地想着自己的心思。
原来,一切早有端倪。是她自己不曾在意。
十六年前,她在百合咖啡馆第一次见到东方睿时,东方睿就说过,他被人耽误了。
他说:“我爱上了一个女孩子。可是,她没给机会我,让她爱上我。”
他说:“其实,当年我爱上她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她是哪家的宝贝女儿。只知道她是山大的一名在校学生,叫什么名字啊是哪一个系的啊哪一届的啊,统统都不知道。当年我花了整整两个星期的时间,从早到晚没日没夜地泡在山大的学工部,从电脑里调阅了全校3万多名学生的信息卡,将偌大的山大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将她翻出来。然后我就一直被耽误到现在。”
她开诚布公地质疑:“不会吧,师兄?你该不会是在告诉我,当年你爱上了一个你不知道姓甚名谁家庭住址何处,人品如何性格如何的山大女生,而且一爱还爱了六年?这也太离奇太不靠谱太不理性了吧?我不相信的。换谁,谁都不会相信的。”
他于是似笑非笑:“倘若我再告诉你,这个
女生是你木芙蓉,你恐怕更不会相信吧?”
她当时花枝乱颤,笑得酣畅淋漓:“我信你……才怪。我根本就从来都没见过你。你爱上我?我一无财,二无色,你会爱上我?师兄,别拿我开涮了。”
往事历历在目。
她甚至还清楚地记得,那天相亲最后,他意味深长地对她说:“六年的战线委实也拉得太长了点,也是到了该了结的时候了。”
这世上的事情,果然是有因才有果。
她终于明白,她和杜仲为什么会被牵扯进东方睿和胡桃的爱恨情仇中去了。
“你认为我是你和东方睿分手的罪魁祸首,你觉得东方睿跟你分手,纯粹是因为遇到了我。所以后来,你不择手段拆散了我和杜仲,又再接再厉地拆散了姜傲和东方姹。你真是,你真是……”木芙蓉以手抚额,深感真相有三分无奈,更有五分狗血。
她居然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当了人家的第三者。
胡桃有些得意地笑了,爽快地点头承认道:“没错。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否认的。我就是抢走你毕业实习指标的那个杀千刀的。你们以为我会什么都不做,就任由你们潇洒快活吗?那你们就大错特错了。在小树林里看到你的第三天,我去你们外院大楼,在一楼大厅看见你们赴京毕业实习的通知和名单。然后我去找东方姹,我说我有个山大外院的小师妹,她快毕业了,想要一个这批赴京实习的指标,让她帮帮忙。我又去杜仲他们系里,弄到了杜仲实习的单位地址和行程安排,然后我向学校请假,去了北京。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一切都很顺利,比我预想的都要顺利。惟一令我意外的是,我真是没想到,你和杜仲青梅竹马这么多年,竟然纯洁得什么都没有发生……”
胡桃将这些秘密烂在自己肚子里这么多年,也着实有些憋屈。难得今天有机会一吐为快,反正是木芙蓉自己找上门来的,也怨不得她不厚道,要落井下石,多踩一脚。
她再也懒得去顾忌后果,索性竹筒倒豆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其实,东方睿还有个秘密,我相信你也有兴趣知道,你也有权利知道。那个……”
“胡桃。”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大吼,及时阻止了胡桃下面要说的话。
这声音如此熟悉,胡桃和木芙蓉双双面色一变,循声望去。
几米开外,惨无人色的杜仲两腿发软,摇摇晃晃地站在路灯下。
“杜仲,你怎么来了?”胡桃惊惶失措,脱口问道。
杜仲没有回答她。
他甚至都没有看胡桃,他眼神呆滞地看向木芙蓉,嘴唇嗫嚅着,想说什么,又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半小时前,他在楼上照顾杜衡洗了睡了,看胡桃迟迟未归,遂出来接她。谁知晴天一个霹雳,他听见了,他什么都听见了。
木芙蓉望着面如土色的杜仲,想着多少年前,自己和他的命运在毫无知觉中,被他的枕边人翻云覆雨,肆意玩弄于股掌之上,仓猝间,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惟有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木芙蓉这口气还没来得及咽下肚子,瞥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杜仲身后慢慢地踱了出来。
“这么巧,这么晚了,大家都在这儿。”东方睿淡淡招呼,他蜻蜓点水地扫了木芙蓉一眼,抬头瞅了瞅青色的夜空。末了,面无表情地盯着顿口无言的胡桃,慢条斯理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夜月白风清,合家团圆,的确是不可多得的抚今追昔,促膝谈心的好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大结局!
☆、分居
合欢发现她的闺密芙蓉最近越来越黏家了。
以前下了班,芙蓉还隔三岔五地跟她们一去看看电影逛逛街吃吃饭,跟她们过过三人世界。
今年夏天,芙蓉完全脱离了群众和组织,成了独行侠。每天一下班,人就失去了踪迹。你一个电话追过去,她要么永远是不痛不痒的那句“我回家了,不想出来,你们自己去玩吧”,要么干脆关了机。
八小时之外,你要想见到芙蓉,那真是比登蜀道还难。
宁合欢于是逮着中午大家在食堂吃饭的机会,义正严辞地批评她:“芙蓉啊,你现在这个兆头很不好啊,你怎么就那么离不开你的那个小家啊?小茴香平时都住在她奶奶家,根本不需要你管,东方睿也成天忙他的公事,你每天下了班就慌着往家里跑什么?难不成,你是怕人家东方睿回来见不到你的人,你时刻在家里候着东方睿不成?啧啧啧,不是我说你,你和东方睿结婚都快十年了,你们是锡婚,不是新婚啊,怎么还越来越黏黏乎乎的。真是的,依我看,你们夫妻俩也恩爱得有些过分了……”
合欢啰哩啰嗦地还没说完,埋头吃饭的木芙蓉猛地抬起头,没好气地打断合欢:“是啊是啊,我就是爱往自己家里跑了,我就是成天在家候着他了,我们夫妻俩就是恩爱了就是黏黏乎乎了,那关你什么事?宁合欢,难不成你见不得我好,见不得我们夫妻俩好啊?难不成你是羡慕嫉妒恨啊。”
木芙蓉素来说话语速就快,她噼哩啪啦地一口气说完,起身端起桌上没吃完的饭菜匆匆地走了,扔□后被噎得一愣一愣的合欢半天没反应过来。
苏叶瞪着芙蓉的背影,亦不明所以:“芙蓉这是怎么了?最近脾气见长啊。”
合欢和苏叶不知道的是,恩爱夫妻芙蓉和东方睿已经分居三个多月了。
木芙蓉已经有三个多月没见到东方睿了。
上善若水的小家里,每天只有她一个人吃饭,看碟,睡觉。暄姨每天做好饭就走了,她孤零零地连一个讲话的人都没有。
三个多月前的夜晚,在上善若水中心花园的小径上,遭遇晴天霹雳的杜仲,最终一个字没说,踉踉跄跄失魂落魄地走了,大惊失色的胡桃赶紧跟着追了上去。
剩下木芙蓉和东方睿面面相觑。
相较于失态的杜仲,东方睿觉得眼前风和日丽的芙蓉平静得那才叫不正常。
东方睿宁愿她哭,她闹,甚至她动手打他,他都可以接受。
那是女人正常的反应。
可是,芙蓉没有。
她只是平静地,认真地,仔细地望着他,仿佛从来不认识他。
一如十年前,他们在百合咖啡馆相亲见面的那天,她第一次见到他时,认认真真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
东方睿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芙蓉,全神贯注地捕捉着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神情,没有说话。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处心积虑地防着这一天。生意人东方睿自负地以为,只要胡桃不说,只要他不说,那么这世上没有人会知道那些阴差阳错不堪回首的往事。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
这一天,到底还是来了。
现在,他已经被动了。
木芙蓉审视了他几分钟,微微抬头,目光越过他的肩膀,沉默地看向他身后的夜幕。
饶是他跟她同床共枕了十年,此刻,他居然挫败地发现他根本看不出来她心里在想什么。
想起她一贯的执拗和认死理,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和风细雨地开了口:“芙蓉,想听我解释吗?”
他以为芙蓉不会理他。芙蓉生气的时候不喜欢搭理人。谁知芙蓉很快地摇摇头,轻声道:“东方睿,我现在只想知道,胡桃做的这些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是十六年前,还是十年前?”
他不假思索,笃定地回答:“十年前,在和你相亲前几天,我无意间才知道的。”
十六年前,东方睿干净利落地与胡桃分手后,就再也没有和胡桃有过任何联系,对她的所做所为,自然一无所知。
六年后,东方睿偶然得知木芙蓉的下落,欣喜若狂的他为避免再次丢失芙蓉,请了私家侦探全面调查芙蓉,不料拔出了萝卜带出了泥,误打误撞地将胡桃在1995年那个多事之秋干的好事全部挖了出来。
他才惊诧地知道,原来他跟胡桃分手后,她竟然兴风作浪地弄出了这么多事来。
他真是高估了自己,小瞧了胡桃。
东方睿回答完芙蓉的问题,发现芙蓉明显微松了一口气。不过,俯仰之间,她又皱了皱眉,缓缓道:“东方睿,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吧。”
木芙蓉没有忘记,不久前,东方姹告诫过她,人生苦短,一定要珍惜眼前人。
“永远不要因为误会和流言,与你的爱人分手,那是最不值得的。当你们的感情遭遇到挫折和考验的时候,当你困惑、摇摆和不自信的时候,你一定要相信你的爱人。你一定要给他一次机会。你给他机会,就是给你自己,给你们的感情一次机会。你一定要心平气和地听他解释,听他说完他想说的话,再做最后的决定。
”
木芙蓉知道东方姹的话没错,是过来人的经验之谈,是真理。
然而,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一回事。现在,她真的不想再听东方睿解释什么。胡桃刚才爆的料已经够多了。
这世上,有时候,不知道比知道更幸福。
东方睿骤然面色一冷,他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一会儿,方追问道:“芙蓉,你刚才说什么?”
她刚才说什么?要和他分开一段时间?她竟然连他的解释都不愿意听,就草率地决定和他分开一段时间。
芙蓉望着影影绰绰中苍茫的夜色,声音缥缈而遥远。她说:“东方睿,我现在最关心的是杜仲。在整件事情中,最无辜受牵连的人,是他。你刚才也看到了,他受到的打击多么大。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你说。倘若杜仲这次没什么事,也就罢了。倘若他有个三长两短,那么我……”
木芙蓉没有把话说完。
东方睿不可抑止地怒了,他蹭地一声往前疾走了几步,迅速地站到了木芙蓉面前,双手拽着她的胳膊往自己怀里一带,几乎脸贴脸地,恨恨道:“那么你就怎样?永远不原谅我,和我离婚吗?是不是?芙蓉,你看着我的眼睛,看着我的眼睛。”
她可以生他的气,可以骂他打他,但是她怎么可以轻易说出这种话。她置他,置他们十年的婚姻于何地。
木芙蓉转过脑袋,避开东方睿咄咄逼人的脸,倔强地,纹丝不动地望着远处,保持沉默。
婚后他一直宠着她,贯着她。她在他面前一向是嬉笑怒骂张扬跳脱惯了的,即便偶尔板着脸耍小性子,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也始终带着隐匿不住的笑意。少有这般横眉冷对的绝情模样。
而这一切居然是为了杜仲。
在她心目中,到底还是她的青梅竹马更重要。
痛彻心扉的东方睿忽然笑了,他放开对芙蓉的束缚,往后退了一步,怫然作色:“你不想听我解释吗?也好,事情发生到今天这种地步,其实我也没什么可解释的了。只不过有一件事,就是胡桃刚才没来得及说完的我的那个秘密,我觉得还是由我亲自告诉你比较好,免得将来有朝一日,又有人跳出来拿来作文章……”
“不,你不要说。”木芙蓉惊慌扭头,开口阻止他。
“我为什么不说?时至今日,我还有什么需要隐瞒的吗?”心灰意冷的东方睿,破釜沉舟道,“芙蓉,你为什么不让我说,你怕什么?从在我们的结婚典礼上,你第一次遇到陆英那天开始,你一直都不喜欢陆英,抵触陆英。其实你心里早就有了
答案了吧。”
东方睿盯着低着脑袋默不作声的木芙蓉,顿了顿,残忍地继续道:“是,你是对的。我跟陆英之间并不单纯。我在issc的时候,她是我的领导和上司,那时我们还是很单纯的。后来我离开issc,和孟也出来单干,她摇身一变成了我的情人。其实说情人并不准确。我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我东方睿本来就是绝情寡义之人。何况,我这辈子全部的感情都给了一个女人,那个十六年前我在管院后面的小树林里遇到的女人。陆英嘛,准确地说,只能算是我从前的性/伙伴而已。我和她,不过是一时寂寞,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罢了。”
六月初夏,花木扶梳。死一般的沉寂中,中心花园外,小区的马路上隐隐有小车经过,摇曳的车前灯光一晃而过。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中传来木芙蓉心如死灰的声音:“东方睿,你骗了我。”
十年前,在青岛,他们洞房之夜的前一刻,东方睿扶着她的肩膀说:“我和陆英之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和她是认识很久,但是我们从头到尾都是合作关系,没有其它。”
当时她相信了他。她还郑重其事地对他说:“东方睿,我这一辈子,最恨的就是别人欺骗我。这是我的底线。你可以做错事。但是你绝对不能欺骗我。倘若你骗了我,有本事你就一辈子都不要让我发现。一旦我发现你骗了我,我是一辈子都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十年后,东方睿冷冷一笑:“没错,我是骗了你。我原本还打算骗你一辈子。你不是要和我暂时分开吗?好,我如你所愿。”
东方睿嗖然转身,决绝地,毫不迟疑地,大步流星地离去。浑然不觉在他身后,一直低头的木芙蓉缓缓抬首,脸色苍白地,一瞬不瞬盯着他远去的背影,泪流满面。
人精东方睿更不会知道,彼时木芙蓉心里百转千回的是,东方睿,你为什么要说出来?胡桃都没来得及说出来的秘密,你为什么要亲口说出来?你不是打算要骗我一辈子吗,我宁愿你骗我一辈子。这样,至少我可以自欺欺人地骗自己,你和陆英真的不过是单纯的合作关系。
等全身冰凉的木芙蓉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单元门栋门口,发现家门口的车位里,东方睿的路虎已然不知踪影。
东方睿搬出了上善若水。
迫不及待的他,甚至都没有拿走他的日常用品和换洗衣服。
结婚近十年,从来没吵过架红过脸的恩爱夫妻东方睿和木芙蓉,一夜之间,分了居。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不好意思,估算错误,要收尾的事情有点小多,又不想虎头蛇尾,所以,大结局要等到下一章了。
祝亲们元日快乐!新年好运!
☆、较劲
分居后的木芙蓉如常上下班。
几天后,周末的晚上,她如常开车去山大婆婆家吃晚饭,打算接回小茴香,星期天的下午再把小茴香送回山大上幼儿园。
去山大的路上,她颇有些惴惴不安,担忧公公婆婆问起东方睿,她该如何应对。要知道,婚后东方睿再怎么忙,周末总还是会抽出时间去山大,跟她一起陪着父母吃一顿饭。
芙蓉多虑了。
生意人东方睿深谋远虑,即便在盛怒之下,也早已未雨绸缪,将所有的事情提前打点妥当。
木芙蓉去接小茴香的前天晚上,东方翌和麦冬夫妇接到儿子的电话,说自己要去深圳跟一个项目,最近一段日子都不在山姜,不能回来看他们了,让他们好好照顾自己。
“小茴香,你们二老就多照顾一点,我怕芙蓉一个人应付不来。”挂断电话之前,他对自己父母如是嘱咐。
“芙蓉啊,既然小睿出差去了,短时间也回不来,我看你还是回山大来住吧,免得带着小茴香跑来跑去地麻烦。”在东方校长家的饭桌边,麦冬苦口婆心地劝木芙蓉。
出差么?短时间不回来?木芙蓉心里苦笑。他是打算跟她避而不见,打持久战了么?
她原本是心寒他和胡桃两人,携手在她眼皮子底下演了十年的戏,所以一时意气提出来暂时分开,冷静一下。
做错事的人,明明是他。
结果,理直气壮以实际行动迅速坐实分居事实的人,亦是他。
他倒比她更生气似的。
木芙蓉拒绝了婆婆的提议,坚持一个人住在上善若水。每个周末,她驱车奔波在山大和上善若水的路上。
和小茴香朝夕相处的两天双休,是她惟一的安慰和希望。
小茴香很乖,乖巧得根本不象三岁的宝宝,她从来不在她面前要爹地。芙蓉几乎疑心她是不是知道父母在冷战。
她终于有一天忍不住问小人儿:“宝贝,你不想你爹地么?”
小人儿从动画片里抬起头来,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想啊,妈咪。我天天都在想爹地。我想死他了。”
她更奇怪了:“那你为什么不找妈咪要爹地呢?你连问都没问一声。”
小人儿一本正经地摇头,说话头头是道:“爹地早就跟我说清楚了,他有事出远门了,我暂时不能见到他,但是他会让我经常听到他的声音。爹地还说了,倘若我想他的话,就把他放在心里,一个人静静地想,不要让别人知道。爹地说,他在外面也会这样想我的。喔,对了,爹地昨天还说,
周末的时候他不方便,不能给我打电话,让我乖乖地等到星期一回奶奶家,就可以听到他的声音了。”
木芙蓉恍然大悟。
他东方睿在和自己老婆冷战期间,并没忘记自己的宝贝女儿。他每天都给小茴香打电话。
他对她却不闻不问,不理不睬,莫说一个电话,连一条短信,一句问候都没有。决绝冷漠得仿佛从这个地球上消失了一般。
结婚十年,木芙蓉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东方睿的冷酷无情。她原以为,他对胡桃绝情,对陆英绝情,那是因为他从来没爱过她们,情有可原。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也会对她绝情如斯。即便他口口声声说,他早在十六年前一见钟情地爱上了素不相识的她。
生意人东方睿果然薄情寡义。纵然你曾经是他手心里的宝,一旦你触了他的逆鳞,他照样翻脸不误,弃如敝屣。
心灰意懒的木芙蓉画地为牢,八小时之外,足不出户地蜗居在上善若水的小家里。
东方睿和木芙蓉不愧是多年夫妻。
不希望闹得满城风雨鸡犬不宁的两人,心有灵犀地,低调地,悄无声息地分着居。
木芙蓉在单位食堂对合欢发飙后没多久,国庆长假后的第一个周末,不怕死的合欢以绝交相威胁,将正准备下班的木芙蓉从单位办公室直接绑架了,生拉硬扯地拖到了吉尔国际广场。
她们在七楼吃了简餐。然后去六楼买床上用品。
宁合欢想给宝贝儿子北斗根买套好的蚕丝被,非拉着木芙蓉当参谋。
她们俩很快选好了被子,谁知结帐的时候,宁合欢的卡大概消了磁,无论她怎么刷,商场的pos机都没反应。
木芙蓉在一边看着着急,干脆从自己包里摸出一张卡递过去,不耐烦道:“快点快点,刷我的,我还要赶着回山大接小茴香。”
她们拎着蚕丝被,去坐直达电梯。路上,事多的宁合欢扭头问芙蓉:“唉,你那卡上还有钱吗?我这卡太不给力了,借我一点现金。北玄参他们同事明天去澳门,要帮他带部手机,说好了明天早上给钱人家的。”
心不在焉的木芙蓉点头:“喔,好,没问题,正好一楼有取款机,等下我取给你。”
五分钟后,楼下atm机前,宁合欢瞠目结舌地瞪着眼着的屏幕,难以置信地问木芙蓉:“芙蓉,这是你的卡吗?”
“是我的卡啊。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木芙蓉疑惑地反问合欢。
合欢伸出食指在屏幕上点了点,嘴里喃喃道:“个,十,百,千,万
,十万,百万,千……”
宁合欢的声音越变越小,蓦地大吼一声:“木芙蓉。”
她咬牙切齿地转身,张牙舞爪地扑向木芙蓉,气急败坏地嚷嚷着:“芙蓉你这个死女人,你居然……你居然有这么多钱,那你每天还装模作样地上什么班啊?早知道你们家东方睿有钱,没想到你这个死丫头也这么有钱。刚才要你开车来,你还心不甘情不愿,唧唧歪歪地抱怨说汽油又涨价了,国广的停车费又贵。唉呀呀,你简直太可恨了,为富不仁,为富不仁啊……”
宁合欢手舞足蹈地蹦达得正欢,木芙蓉皱着眉头推开她,一声不吭地站到了取款机前。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片刻,退出了银行卡。
手里捏着薄薄的卡,她下意识地想起十年前,在青青竹海的16号别墅,有人拿着这张金光闪闪的银行卡向她求婚,说什么要拿钱砸她,就是不知道砸不砸得动。
这张卡后来被她收在书房的一本小说里。她对金钱的欲/望事实上并不是很强烈,婚后她也根本不缺钱花。
她记得这张卡的密码是她的生日,但一直都不知道这张卡里到底有多少钱。
这些天,她一个人在家百无聊赖,收拾了一下书房,这张卡也被翻了出来,又被她信手塞进了皮夹。
托合欢的福,这张沉睡多年的卡今天终于得以见天日。
如此一大笔巨款。
十年前,他对她可真是大手笔啊。
木芙蓉正胡思乱想着,身边有人笑着招呼她:“芙蓉,你在这儿做什么?”
孟也和陆英十指紧扣,双双出现在她们面前,郎才女貌,再般配不过。
芙蓉朝孟也笑了笑:“是你啊,孟也。我和合欢逛街,买点东西。”
孟也举起和陆英相携的右手晃了晃,满面春风道:“这么巧啊,我们也是来国广买东西的。对了,老大应该跟你说了吧?我和陆英10月30日结婚,请柬发给老大了,芙蓉,到时候你一定要来,我和陆英等着你们。”
芙蓉微微一怔,瞥了一眼一边亭亭玉立且笑不语的陆英,对着孟也笑容可掬道:“10月30日啊,恭喜恭喜啊。”
孟也和芙蓉说笑了几句,和陆英手牵手地走了。
合欢在d&m的聚会上见过几次孟也,对孟也印象深刻,颇有好感。她望着他和陆英的背影欣羡道:“两人蛮般配的嘛,貌似感情也挺好的。”
木芙蓉百味杂陈,没有接腔。
她知道孟也对陆英情有独钟,一直执著地,锲而不舍地追求陆英。孟也等待和付出了这么多年
,现在终于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芙蓉真心为孟也高兴。
至于陆英,她这辈子都不会喜欢陆英这个人。只要想起陆英曾和东方睿是那种关系,她就忍不住觉得恶心。
木芙蓉匆匆开车将合欢送回家,等她火烧火燎地过江赶到山大,已经晚上九点了,东方翌和麦冬夫妇带着小茴香已经睡下了,不速之客海龙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海龙关了电视,站起身,开门见山地招呼她:“嫂子,我等你很久了。我想跟你谈一谈。”
木芙蓉换了拖鞋,倒了两杯茶,坐在海龙对面的沙发上,洗耳恭听。
“嫂子,我知道你和老大最近在闹矛盾。”海龙简洁明快,直奔主题,“我也知道,你们的事,老大并不希望我插手。但是,有些事情,我还是觉得你应该知道。老大和陆英之间的事,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实,老大看似洒脱不羁,但是骨子里实际上是很传统的。他在山大读书期间,跟身边的那些女生是有分寸的,始终不曾越雷池一步。更何况后来,1995年11月,他在管院后面的小树林后面遇到了你之后,他转头就跟胡桃分了手,也散了身边那些女性朋友。没多久,他从issc出来单干,生意场上免不了一些交际应酬,他也一直很自律,没有放纵自己。他后来之所以跟陆英……唉,说起来也是因为你。
“嫂子,你不知道,当年老大在山大学工部闹了那么大的动静,没找到你的信息,但他并没有放弃。其实后来,他断断续续地一直在找你。我都陪着他,不知去了多少次管院后面的小树林。还有多少次,他好端端地走在山大的校园里,猛地抬脚就去追前面的女生,以为是你。
“2000年的平安夜,他在外面应酬完回山大,走到管院门口的草坪时,看见前面有个骑自行车的女生背影特别象你,他喜出望外地拔腿跟着就跑。他跟着人家跑出山大校园,追了两站路才追上,结果不是你,依然不是你。那天距离他在管院的小树林里遇到你,已经整整五年了。说出去,都没人会相信,d&m杀伐决断心狠手辣的老大,单恋一个素不相识的女生已经整整五年了。那天是平安夜,他本来就喝了不少酒,看着满街如胶似膝成双成对过节的情侣,神思恍惚的他顿觉绝望,他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找到你了,他错过你了,永远地错过了。他蹲在地上欲哭无泪。他知道自己回家了也睡不着。他干脆拦了辆车,去了平时应酬常去的那家酒吧,想一醉方休。也是命运弄人,他在那儿遇到了过平安夜的陆英。
“你也知道的,陆英是d&m的有功之臣。她对d&m一直很照顾和提携。尤其是十年前d&m成立之初,还是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时,陆英利用自己在issc的职务之便,私下给d&m介绍了不少人脉,创造了不少机会。老大对陆英一直是心存感激的,他也知道陆英对他的心思并不简单,但老大一直装聋作哑视而不见。陆英也是聪明人,见他没什么反应,也一直隐忍不言。直到平安夜的晚上,喝醉了酒的两个人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当然了,那个时候,老大根本不知道孟也一直喜欢着陆英。否则,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跟陆英搅和在一起的。”
海龙苦笑着摇摇头,继续道:“说起来,老大的确有些冷酷无情。他跟陆英发生了那种事之后,醒来的第二天早上,他对陆英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我对你不是认真的。我们都是成年人,昨晚不过是逢场作戏。’他还说,他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不会爱上她。老大那时是彻底死心了,以为这一生再也不会见到你了。他自暴自弃地对陆英说,如果大家纯粹是玩玩,他可以奉陪。倘若她陆英要和他谈感情谈真心,那就罢了。陆英不由分说地答应了他。就这样,两人若即若离地保持了大半年的情人关系。然后,一年后,老大意外得到了你的音讯,为了顺其自然地接近你,他通过你的堂姐木棉花牵线搭桥,与你相亲,与你重逢。
“嫂子,不管你怎么想,我反正认为,在老大和陆英这件事情上,老大确实有些错。他自己后来都非常后悔,常对我说,他都为你守身如玉那么多年了,为什么到了最后一年,反而把持不住前功尽弃了。他错归错,但毕竟是发生在重新遇到你之前的事了,你又何必死死纠住不放呢?你说呢?嫂子。胡桃做了那么多坏事,你都可以原谅她,为什么你对老大就耿耿于怀,始终不肯原谅老大呢?”
木芙蓉抬头看了海龙一眼。他倒是消息灵通,知道她原谅了胡桃。
她也是看在杜仲的面子上。
上善若水中心花园的那一幕发生后的第四天中午,杜仲约她去外面吃中餐。彼时,杜仲已经雨过天晴,恢复如常。
他说,他原谅胡桃了。
他说:“抛开她以前对我和你做的那些事不谈,她一直是个称职的妻子,一名合格的母亲。”
她给他生了活泼可爱的儿子杜衡。
她将他们的三口小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这么多年来,她对他悉心照顾和付出,对他母亲黄暄小心翼翼地忍耐和刻意逢迎,他始终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又岂
能视而不见全盘抹杀。
杜仲并不知道芙蓉和东方睿分了居,他仍然语重心长地劝她:“人总是要往前走的,过去了的,就过去了。以后,我会一心一意和胡桃好好过日子,芙蓉,你也和东方睿好好过日子吧。”
海龙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嫂子,你知不知道,老大跟你吵架的当天晚上,就开车去了机场,坐了最快的航班去了深圳。那里我们是有一个项目在谈,但是根本不需要他亲自出马的。好吧,他去就去了,现在一晃四个多月过去了,项目早已经尘埃落定,敲定下来了,谁知他还呆在深圳死活不肯回来,连国庆长假都孤家寡人地耗在那儿。昨天,我去深圳给他送孟也的请柬,他竟然说孟也的婚礼他参加不了。那怎么成?你也知道的,老大跟孟也的感情非比寻常,是一起同甘共苦,经历过风雨的。孟也的婚礼,老大怎么能不去?孟也还等着他做主婚人的。我都瞒着孟也不敢讲。”
海龙看着无动于衷一脸淡然的木芙蓉,急得站起来不停地搓着手转着圈:“嫂子,算我海龙求你了,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