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翦西烛
文案
清晨的小树林安静极了,空无一人。
头顶着茂密的参天大树,呼吸着山姜初秋新鲜的空气,宿醉一夜,渐渐神清气爽灵台清明的东方睿,踩着蜿蜒的带着晨露湿气的鹅卵石小径,悠闲地一步步向小树林深处走去,浑然不知自己正在走向他一生的宿命。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木芙蓉,东方睿 ┃ 配角:苏叶,宁合欢,石韦,北玄参,杜仲,胡桃,小茴香 ┃ 其它:锡婚,上善若水,山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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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仰久仰,幸会幸会
东方睿推开“百合”咖啡馆的玻璃门,慢条斯理地迈步进去的时候,木芙蓉正恹恹地坐在临窗的卡座上,百无聊赖地一手支腮,一手蘸着咖啡托盘边缘的水,缓缓地在桌子上划着圆圈圈,嘴里兀自喃喃自语:“八百七十八,八百七十九,八百八十……”
听见门口风铃“叮当”清脆敲击作响,她条件反射般,迅速抬起头,往这边望过来。
东方睿的视线就这般,不动声色地,与木芙蓉第一次重逢了。
他的心脏久违地,不受控制地,欢快地跳动起来。
一如六年前小树林里那蓦然回首的惊鸿一瞥,从此成了他后来刻骨铭心深入骨髓,多少次午夜梦回都会不知不觉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永远无法忘怀的一幕。
2001年10月14日,周日,台历上显示黄道吉日,宜出行,宜会亲友,宜嫁娶。
下午三点差三分。
十米开外,东方睿记忆深处那张魂牵梦萦的容颜终于丝毫未变地重新呈现在他的面前。
那是一张巴掌大小,青春灵动狡黠聪慧的脸。
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看样子,不过将将二十岁出头。东方睿却清楚地知道,她今年已经足足27岁,算得上是大龄剩女了。
巴掌脸上的五官,精致,小巧,玲珑。黑白分明清澈的眼眸,灵活地飞快地左顾右盼转个不停。未抹口红却鲜艳欲滴稍稍启齿的唇。
不算绝对漂亮,但绝对是个性鲜明,过目难忘的一张脸。
木芙蓉飞快地往这边瞥了一眼,又事不关己地飞快地埋下头,继续慢悠悠地数她的圈圈:“八百八十一,八百八十二。还差三分钟。本姑娘再等三分钟,三分钟不到,我就开路闪人。nnd,本姑娘这辈子最讨厌等人了,而且,还是等一枚素不相识从未谋面的陌生男人。唉,早知道根本就不该来的,上了一个星期的班,好不容易才逮着一个宝贝星期天,我不在家睡觉看碟子,我傻不拉叽地相信那该死的木棉花的话,跑出来相什么亲啊。更见鬼的是,我还居然真的听了死丫头的话,跑到街边的书摊上,买了本《读者》来当接头暗号。唉,旧时天气旧时衣,只有情怀,不是旧家时啊。我木芙蓉没看《读者》已经好多年了啊,真是事是人非啊……”
木芙蓉话音未落,就感觉头顶有一片阴影扑天盖地地笼罩下来,不请自来地挡在了自己面前。
“谁啊?谁啊?究竟是谁啊?”木芙蓉不耐烦地嚷嚷着,再次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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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见刚才推门进来的那枚陌生男子顷刻间站在她面前,静静地俯视着她。
既然人家都自动送上门来了,视觉动物木芙蓉也不客气,大大方方上上下下,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将对方打量了一番。
一个长得非常养眼衣着亦非常养眼,十分有品味十分讲究挑剔,显然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有着良好的经济条件和社会地位,对自己要求颇高,对身边的人要求只会更高的品质男人——一分钟后,八卦女人木芙蓉在心里,默默对此人鉴定完毕。
一切都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抛开那出类拔萃不同寻常的衣着外相皮囊不多说了。
细节处见真章。
单从来人那一丝不苟修整得恰到好处的鬓角,还有那修长干净骨节分明的手指,木芙蓉就一眼看出主人不同寻常的气质品味,以及苛求细节追求完美的独特个性。
此刻,品质男充分发挥和利用他的身高优势,一言不发地由下至上地俯望着木芙蓉,宛若古井的眼眸尽头波澜不惊,一派风和日丽的祥和。
真是个万里挑一的男界极品,千里挑一的人间祸害啊。木芙蓉心里暗自腹诽着,面上早已皱起了双眉,有点不耐烦地开口道:“请问,先生,你有事吗?”
对方丝毫无视她显而易见的不耐烦,淡淡道:“我能在你对面坐下来吗?”
“不能。”木芙蓉直截了当地一甩手,不由分说地拒绝道:“这个位置已经有人了。拜托你还是移步,另去别处吧。”真是的,男人长得再养眼也不能不讲道理不是?这家咖啡馆空位置这么多,他干嘛偏偏要挤在这张桌子上?这不是明显的有病吗?
再说了,要泡妞的话,后面那几张桌子,坐的可都是闲着无聊喝咖啡发呆的单身女人,他尽管去找她们去啊,跑到她这里来凑什么热闹啊?
看男人一动不动,没有半点要走的架势,有正经事的木芙蓉毫不客气地直接开赶了:“不好意思,先生,我在等人。”
想了想,她干脆对面前明显只会有一面之缘的男人推心置腹地又补充道:“其实,倘若换个时间,换个场合的话,我还是很乐意和非常养眼的陌生的你勾搭勾搭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勾搭完了,出了这家咖啡馆,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但是,遗憾的是,我现在忙得很。准确地说,我是半小时前被一通从天而降的电话从温暖的被窝里召唤出来,连滚带爬地,刚刚赶到这里来相亲的。而且,
据我亲爱的热心快肠的介绍人一再强调,对方是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事业小成的男人,他百忙之中,今天终于有时间紧急接见我了。听见没有?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事业小成的男人唉,不嫁白不嫁,嫁了不白嫁。事关一个女人一辈子的终身大事。我懂,你懂,我们大家都懂的。所以,麻烦你哪里好玩哪里去,别在这儿添乱。”
站着的男人也不再废话,直接一屁股在她对面的沙发卡座上坐了下来:“正好,我也是来相亲的。”
然后,隔着一张桌子,朝木芙蓉伸过来一只手,干净利落地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东方睿。就是那个你亲爱的热心快肠的介绍人一再强调的,百忙之中,今天终于有时间紧急接见你的,那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事业小成,不嫁白不嫁,嫁了不白嫁的男人。”
木芙蓉目瞪口呆,死死盯着自己眼前,咫尺间伸过来的那只修长干净骨节分明的男人的手,霎时石化了。
面部表情石化了的木芙蓉,脑袋却没有石化,反而高速地运转着。
她暗自佩服道,这厮不仅皮相不是一般的好,记忆力更不是一般的好啊,居然能够将她刚送给他的那番话,反应敏捷地提炼出精华,眨眼间,又一字不落地还给她。
木芙蓉想起半小时前,堂姐木棉花火烧火燎地打来的那通噼哩啪啦的电话:“芙蓉,你还在睡觉啊?都什么时候了,还睡什么觉啊?快起来,快起来。还记不记得上次我跟三婶说的,那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事业小成的男人,就是山姜大学你的校友,高你一届的师兄,山姜大学计算机硕士毕业,后来下海经商做生意,联系了几次都一直忙着没见上面的那个?我一直帮你惦记着呢,三天两头地,死皮赖脸地电话骚扰人家,帮你在人家面前加深印象。可巧了,人家今天凌晨从海南风尘仆仆地飞回来了,刚才通知我,现在有空见你一面。我告诉你一个地址,半小时后你们俩自己见面,去了直接报自己名字就行。你记好了,人家男方叫东方睿。复姓东方,睿就是睿智的睿。你赶快啊,别磨蹭啊,可别又象上次那样,放人家男方的鸽子。我可跟你说清楚了,这次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啊,人家男方的条件不知道有多好,我牵了几年的红线,还从来没遇到过条件这么出众的男人,不嫁白不嫁,嫁了不白嫁。芙蓉啊,你真是上辈子三婶给你烧了高香了,竟然遇到这么一个出色优秀的男人……”
木棉花还在电话那端啰哩啰嗦地刮噪个不停,吵得木芙蓉耳朵嗡嗡直响,木芙蓉将话筒远远地搁在了床
头的柜子上,唉声叹气地,心不甘情不愿地从自己温暖的床上挪了下来。
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事业小成?切,木芙蓉一边对着镜子换衣服,一边不屑一顾地嗤之以鼻。吹吧,木棉花,你就可劲地吹吧。
打死木芙蓉也不会相信,倘若男方真的是如木棉花所说的一表人材英俊多金的话,那他还相个屁的亲啊?这样的极品男人,是个女的,都会趋之若骛飞蛾扑火,抢得头破血流地,还会让他成为漏网之鱼,放他沦落到要来相亲的地步?
木棉花这个女人,真是当兼职红娘当久了,主次不分了,还以为自己执着教鞭,站在山大附中教室的讲台上教中国近代史啊,动不动就口若悬河,舌灿莲花,简直是吹牛不打草稿不上税,骗死人不偿命啊。
木芙蓉大伯的独生女儿木棉花,堪堪长木芙蓉四岁,在山姜大学附属中学当历史教师。
与大大咧咧,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在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当惯了甩手掌柜的堂妹木芙蓉大相径庭。眉清目秀的木棉花心细如发多才多艺,是天生的贤妻良母的料。烧得一手人人叫绝的好菜不说,还擅长插花缝纫各类女红,经常就着买回来的时装杂志,自己在家剪剪裁裁,亲自操刀做成衣,穿在身上走出去,一准被路人拉住不放,死活追问是在哪家专卖店买的。
可惜的是,木棉花大学毕业那年,不知受了什么打击和刺激,拍完毕业照回来,就言之凿凿地发毒誓,说什么这一辈子不婚不嫁,独身到底。
更为蹊跷怪异的是,哭着喊着自己要独身的人,三年前又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被点了什么蛊,一夜之间迷上了当红娘,成天为张家儿子李家女儿这些不相干的剩男剩女们,操心着急,牵线搭桥。真正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三年来,单身红娘木棉花撮合了不少,失败的更不少。有对她大恩不言谢,感激她成丨人之美,非拖着她做自己将来的儿子或女儿的干妈的,也有恨她乱点鸳鸯谱,成天追着撵着嚷着要拿刀砍她的。
大伯大伯母也不拦着她,由着木棉花去折腾,私下里悄悄地对一众亲朋好友说:“让她去,让她去,说不定她在推销别人的过程中,顺带就把自己也推销出去了。”
而自从半年前木芙蓉结束了那段轰轰烈烈伤筋动骨的恋爱后,木芙蓉的父母就郑重地将木芙蓉托付给了自己的红娘侄女木棉花,拜托她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自己的宝贝幺女儿木芙蓉迅速安全稳妥地推销出去。
毕竟,要想彻底地忘记和
结束一段旧的感情,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迅速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了。
新的来了,占了地,旧的无处容身,自然就乖乖地走了。
人嘛,都是喜新厌旧的动物。
此刻,仰着酸涨的脑袋望着面前这个凌晨刚从海南风尘仆仆飞回来的新的,木芙蓉张口结舌地开腔了:“这家咖啡馆里坐了几个单身女的,你怎么知道跟你相亲的一定是我……”话未说完,木芙蓉想起了什么,匆匆扫了扫手边的接头暗号,桌上放着的那本刚买的崭新的《读者》,连忙又狼狈地闭上了嘴。
nnd,你是来相亲的东方睿,你怎么不早说啊?白白浪费本姑娘这么多时间和口舌。枉我刚才还封你个品质男人的雅号。
真是品质男人坏毛病多啊。
木芙蓉故作从容地端起自己面前桌上那杯氤氲着袅袅热气的拿铁,优雅地送到嘴边抿了一口,顺便利用这个时间差,仓猝地收拾抚平好自己乱七八糟的心情,然后仪态万方笑不露齿地伸出手去,悬空与对方虚握了一下,根本连对方的手指都没沾上半点,又迅速地忙不迭地将手收回来,嘴里咬文嚼字道:“东方睿啊?嗯,久仰,久仰。你好,我是木芙蓉。”
对面的男人倒是毫不介意地收回了自己徒劳伸了半天的手,微笑着略微颔首,同样文绉绉地回应道:“木芙蓉啊?嗯,幸会,幸会。”
作者有话要说:被晋江抽了,重新上传
☆、东方睿的前半生
东方睿,现年30岁,土生土长的山姜本地人。
其父东方翌,现任山姜市一类本科--山姜大学校长,掌管山姜排名第一的著名高校十年之久,人脉之广,关系之多,根基之深,勿庸讳言。
其母麦冬,原系山姜大学重点学科微电子与固体电子学专业的资深教授,一年前年满退休,赋闲在家。
东方翌和麦冬夫妇这辈子生了三女一男。
东方睿是他们最小的孩子,亦是东方家三代单传的宝贝疙瘩,金贵得不得了。
出生书香世家,家学渊源的东方睿全面继承和遗传了东方翌夫妇的优秀基因,天资聪颖,从小在山大校园长大,得天独厚,一路风雨无阻顺山顺水。
1995年7月,山大计算机硕士毕业的东方睿,顺利跻身全球某知名电脑公司在山姜的issc,即山姜子公司。
英语粤语都不在话下的他,凭实力很快在issc站稳了脚根,独挡一面不说,而且前途无量风光无限。
令许多人大跌眼镜的是,东方睿在issc待了没几个月,竟然自己主动辞职,转行下海从商了。
俗话说做生不如做熟。下海后的东方睿,充分发挥和利用他的专业和特长,拉了几个志同道合的合伙人,白手起家,投资成立了家电脑公司,专攻应用系统软件的开发、维护和管理,做的还是他的老本行。
必须承认,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有实力的人,无论走到哪里,无论做哪一行,都一样罩得住,玩得转。
顺山顺水的东方睿改行经商后,照例风生水起,以令人不可思议的速度和效率,很快赚到了第一桶金,迅速地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打下了一片天下。
据有幸和东方睿做过生意打过交道的人心有余悸地回忆,东方睿这厮看上去风度翩翩温文尔雅貌似无害,实质上,骨子里却是个心狠手辣吃了骨头绝不吐渣的厉害角色。他可以在觥筹交错称兄道弟中抢了你的单,也可以在谈判时飞灰烟灭挖了你的角。至于踩踩那同行同业新近崭露头脚的小公司,踩着踩着,踩烦了踩腻了,干脆一脚高高抬起再重重落下,彻底灭了它,让它永无翻身出头之日,更是东方睿这厮三天两头没少干的缺德事。
一晃六年过去,曾经的山大高材生计算机硕士东方睿,改头换面,摇身一变,成了山姜市小有名气有头有脸身家不菲的生意人。
当然啰,这里面是否借鉴和利用了其父东方翌的关系就不得而知了。
要知道,连任山大两届校长之职的东方翌,原为山大管理学院资深教授、学科带头人兼博士导师,执教近三十年,真正的德高望重,桃李芬芳满天下。再加上积年累月,科研成果和学术成就硕果累累,斐然不群,绝
对的令人高山仰止望尘莫及。
东方翌的不少高足爱徒,在山姜市各行各业都是赫赫有名的重量级实权人物。属于那种要么不轻易说话,要么随随便便说一句话,众人脚下踩着的山姜坚实的大地,即使不象遭遇八九级强震那般天崩地裂,至少也会如被四五级余震殃及池鱼般地,抖三抖,晃两晃地。
单身红娘兼八卦女人木棉花对自己的三叔三婶,也就是木芙蓉的父母委托自己的重任是前所未有的重视和卖力。
身为山大附中历史教师的木棉花,罕见地动用了自己在山大的所有关系网,民间的也好,官方的也罢,凡是牵涉到东方睿的点点滴滴,都被木棉花大浪淘沙,不遗余力地搜罗汇总回来了。
至于东方睿的情感史,这个,得重点八一八。
据山大附中老师的线报,东方睿在山大附中的六年,一直是一名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充分让老师放心,让家长放心的两心型宝宝。
彼时已经出落得玉树临风鹤立鸡群的东方睿,收到女生的小纸条小情书啥的,拆都不拆,看都不带看一眼的,绝对是尘归尘,土归土,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统统面无表情二话不说地,要么直接现场还给对方,要么通过老师还给对方。被东方睿打击的那些情窦初开的女孩子的芳心啊,哗拉拉碎了一地。一如十几分钟前,无聊的木芙蓉在“百合”咖啡馆桌上划的圆圈圈,真是一时间数也数不完。
1989年,18岁的东方睿不费吹灰之力,一举拿下了山姜当年高考的理科状元,以超出录取分数线八十多分的高分,轻松考进了山大最热门的专业——计算机系统结构。
两支脚迈入象牙塔后的东方睿,终于从书本堆中,抬起了他经年累月不可一世的高傲睿智的脑袋,看大千世界花开花落,看天下美女云卷云舒,就此翻开了他人生多姿多彩招蜂引蝶的的新篇章。
山大东方校长公子身边环肥燕瘦的莺莺燕燕来来去去不说,还有一个比他小两岁的女孩子,多年来始终如一地晃荡在他屁股后面。两人经常毫不避嫌地,惟恐天下人不知地,成双成对地坐在山大正门马路对面的露天茶馆的大太阳伞下喝茶聊天,男才女貌,一对璧人,吸引了不少路人惊艳的目光。山大不少人都有幸撞见过的,消息绝对可靠真实。
东方睿花团锦簇热热闹闹的感情生活,到1995年那年,他从山大硕士毕业进入issc工作,没几个月又从issc主动辞职后,就变得扑朔迷离,有点小悬念,小诡异了。
似乎一夜之间,单身红娘木棉花的情报网还没神通广大到能够准确提供是哪一夜,反正就是1995年东方睿从is
sc辞职后的某一夜之间,山大人惊讶地发现东方校长家的公子身边陡然冷清安静了许多。从前走马灯般的那些棵花花草草不可言状地消失了不说,从前的那个光天化日之下,隔三岔五陪着坐在露天茶馆喝茶聊天的璧人也无缘无故地失踪了。
忙忙碌碌的东方睿似乎一夜之间转了性,将自己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身到了下海经商他的新事业上了。
即便是后来对于那些主动找上门来,热心快肠地要为东方校长的公子的婚姻大事牵线搭桥的好心人,东方睿亦是每每以一句“先立业,再成家”,委婉又坚决地一口回绝。
有些不到黄河不死心的人使出三寸不烂之舌,不甘心地游说东方睿:“凭你现在的身家,立业早已经绰绰有余了。”
东方睿摇首,丝毫不避讳地敞开心扉,吐露真言:“哪里,哪里。我还要赚钱,还要赚很多很多的钱。”
前仆后继络绎不绝,多次碰壁后的山大人一传十,十传百,最终恍然大悟地下了结论,原来东方校长的公子爱美人更爱金钱。
木芙蓉将木棉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辛苦搜刮回来的东方睿短暂的前半生快速地温习了一遍后,皱着眉头,对号入座地,望着对面那个好整以暇靠着沙发卡座,悠哉游哉品着蓝山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事业小成的男人,纠结地暗自问自己:“nnd,现在都是什么世道啊,这样的男人,不出来祸害别人家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别人家的父母都要偷笑了,他还跑出来凑什么热闹相什么亲?这厮纯粹是严重扰乱相亲市场秩序,对别的相亲男完全是不公平竞争嘛。”
看木芙蓉一脸严肃,望着自己默不作声若有所思的样子,对面的东方睿放下手中的杯子,一双深沉的双眸盯着她,漫不经心地开腔了:“听你堂姐木棉花说,你也是山大毕业的?怎么我在山大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你?”
木芙蓉霎时忘记了自己的纠结,“扑哧”一声乐了:“这个啊,说来就话长了。”
☆、我们都被耽误了
木芙蓉大学四年是个特立独行剑走偏锋的另类。
放眼整座山大,本地生也好,外地生也罢,全校3万多名学生都循规蹈矩地无一例外地在住读。惟有她,外语学院法语系92级的一个活宝,霸占着资源紧张的女生宿舍的一张下铺不睡,偏偏还每天不辞辛苦地,江南江北早出晚归地走读。
其实,木芙蓉初上大一的时候,也是铁了心要融入集体这个大熔炉,安心过过集体生活,锻炼锻炼一下自己的。
不曾想军训完回到学校,正式开学还没一个星期,铁了心要锻炼锻炼的某女就忍受不了了。反正法语系下午课少,基本上就是写作和听力啥的,课一上完,某女就偷偷地顶着一双黑眼圈和两个肿眼袋,背着书包,鬼鬼祟祟地溜出了校园,在校门口挤上公汽坐回了江北的家。
实在坚持不下去了。
木家娇生惯养的三女儿木芙蓉从小就有择床的坏毛病不说,小小年纪的她还患有严重的神经衰弱,对睡眠环境的要求那不是寻常的高。
不仅要安静,绝对的安静。一丝一毫的声响都不行。而且还要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这些,山大92级新生的女生集体宿舍一个都达不了标。
有人翻身,有人打鼾,有人呓语,有人不开灯就睡不着觉,有人晚归,有人早起,有人……
唉,再这样锻炼下去,木芙蓉怕自己神经衰弱是没有了,直接一步到位,神经错乱了。
于是乎,大一正式开学上课伊始后的那几天,木芙蓉死皮赖脸地天天跟在宿舍管理员大妈屁股后面,成天“张妈”长,“张妈”短的,喊得亲热得不得了。帮张妈打开水,帮张妈做女生宿舍一楼值班室的清洁,帮张妈买她最喜欢嗑的恰恰香瓜子等等,投其所好,成功地与不苟言笑的张妈套了近乎,搞好了关系。
调头,木芙蓉又主动请缨,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张罗着替年轻的法语系辅导员出谋划策另辟蹊径,火速帮他如愿以偿地追到了惦记已久未果,始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外院德文系的冷艳辅导员。帮自家帅哥辅导员搞定德文系美眉辅导员的同时,顺便一搭两就地帮自己搞定了自家辅导员。
从此,在宿舍管理员张妈和系辅导员两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潜规则的默认和特许下,从初中开始就跑惯了月票的木芙蓉重操旧业,每天起早贪黑,江南江北地走读。
起初,跟她一起考进山大的杜仲还义气地陪着她跑了两个星期,两个人每天结伴风里来雨里去的,跑得不亦乐乎。
两个星期后,同样是娇生惯养的杜仲跑不动了,告饶了。在征得木芙蓉的同意后,很不义气地抛下了一根筋,固执己见执著不悔的木芙蓉,自己一个人住校了。
于是乎,山大女学生木芙蓉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舟车劳顿风尘仆仆地赶到学校。下午上完课,又马不停蹄屁颠屁颠地往家里赶。山大女生宿舍5号楼三楼306室那张奇货可居的下铺床,纯粹成了木芙蓉午休小憩,闲着躺着翻翻报纸看看小说之所在。
学校、系里还有班上的课外活动也好,集体活动也罢,她是鲜有参加出席。山大隔三岔五召开的那些个名目繁多大大小小的各类比赛晚会联谊派对啥的,木芙蓉同学最多也就是露个脸报个到点个卯,眨眼人就消失不见了。
她没那个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啊。
她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全部都浪费在山姜江南江北的交通上了。
大学四年,除了上课和考试,她不是在家里,就是在回家的路上。
习惯了晚睡晚起,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幸福地在山大住了二十多年,上学放学上课下课从来都是步踱来步踱去,足不出山大,从来没挤过公汽跑过月票的东方睿,哪还有什么机会在山大的校园里遇见她啊。
木芙蓉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地介绍完自己在山大四年的走读生活,但见对面坐着的东方睿满脸的若有所思,末了恍然大悟,面色复杂地盯着她。
“怎么了?师兄,你的表情好奇怪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木芙蓉好心好意地关心道。
东方睿摇摇头,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只不过忽然间想起了一些遥远的往事而已。”
木芙蓉善解人意地点头:“是啊,人年纪大了,就开始变得渐渐喜欢回忆过去了。我也是,最近老是莫名其妙地想起一些老掉牙的陈年旧事。不过,师兄,我真的很有点好奇耶,象你条件这么好的成功男士兼实业家,怎么也跟我一样,拖到现在还单着,还没解决个人问题?这不太合乎常理啊。”
东方睿倒也爽快,对木芙蓉颇有点交浅言深,直言不讳地道:“因为我被别人耽误了。我爱上了一个女孩子。可是,她没给机会我,让她爱上我。”
女人都是八卦的。相亲的女人更八卦。
“啊?”木芙蓉立马整个身子都扑到了桌子上,流光溢彩的眸子里八卦的小星星闪个不停,显而易见,幸灾乐祸地追问道:“师兄,谁啊,谁啊?是哪家的宝贝女儿,这儿彪悍,居然敢让我们山大第一公子吃瘪?简直太令
人敬仰和膜拜了。改天有空,你一定要介绍我认识认识。”
该不会是和你一起坐在山大对面的露天茶馆喝茶聊天的那个璧人吧?不是传闻你已经勾搭上了吗?怎么又成了她没给机会你,让她爱上你?nnd,东方校长公子的感情世界也忒复杂纠结了一点吧?
东方睿淡淡一笑,身体往后靠了靠,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坐姿,深思了一下,干脆轻描淡写地娓娓道来:“其实,当年我爱上她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她是哪家的宝贝女儿。只知道她是山大的一名在校学生,叫什么名字啊是哪一个系的啊哪一届的啊,统统都不知道。当年我花了整整两个星期的时间,从早到晚没日没夜地泡在山大的学工部,从电脑里调阅了全校3万多名学生的信息卡,将偌大的山大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将她翻出来。然后我就一直被耽误到现在。”
木芙蓉偏着脑袋,狐疑地一眨不眨地盯着东方睿,开诚布公地质疑:“不会吧,师兄?你该不会是在告诉我,当年你爱上了一个你不知道姓甚名谁家庭住址何处,人品如何性格如何的山大女生,而且一爱还爱了六年?这也太离奇太不靠谱太不理性了吧?我不相信的。换谁,谁都不会相信的。”
“倘若我再告诉你,这个女生是你木芙蓉,你恐怕更不会相信吧?”东方睿似笑非笑,目光如炬,死死地注视着满脸不置信的木芙蓉,半戏谑半认真地继续爆猛料下猛药。
木芙蓉怔了怔,随后反应过来,花枝乱颤笑得那个酣畅淋漓哟:“哈哈哈,师兄,我信,信,信……”
木芙蓉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半响才缓过气来继续接着道:“我信你……才怪。我根本就从来都没见过你。你刚才也说了,你在山大也从来没见过我。你爱上我?我一无财,二无色,你会爱上我?师兄,别拿我开涮了。不过,人不可貌相,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花花公子的师兄你,原来骨子里还蛮长情的嘛。敢情你也曾经暗恋过人?啧啧啧,我还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别人暗恋你的份。”
太解气了,太解气了。谁啊,谁啊,究竟是谁家生养的宝贝闺女绝代佳人?魅力真不是一般的大啊,居然将我们堂堂山大校长的公子勾引得五迷三道七荤八素的,绝对是朵名副其实不同凡响的奇葩,奇葩啊。
嗯,这么重要劲爆的八卦,怎么木棉花的情报网没有掌握?失职失职了啊。回头我得好好地批评批评木老师。
东方睿不动声色地在心里唉声叹气,意味深长地对木芙蓉说道:“是啊,我也没想到自己会暗
恋别人,而且一恋就是六年。这战线委实也拉得太长了点,也是到了该了结的时候了。”
“是啊,是啊。人不能老是在一棵树上吊死。该放弃的时候,就应该放弃。该忘记的时候,就应该忘记。天涯何处无芳草。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轻松上阵。了结了好,了结了好。”木芙蓉明显会错了意,忙不迭地点头附合着。
心理终于平衡了的木芙蓉感慨万分道:“真是巧巧的妈妈生巧巧,巧得不能再巧了。我也是被别人耽误了。我们俩都被别人耽误了。同道中人啊。我原来以为只有我这种一无财二无色的大龄剩女会被耽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象师兄你这般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事业小成的品质男,竟然也会被人耽误。真是造化弄人,天不遂人愿。噢,对了,瞧我这记性,我差点忘记了。”
感慨天意的木芙蓉蓦地飞快抬手看看手腕上的表,然后抬头对东方睿道:“师兄,不好意思,四点差五分了,我还有事。昨天就跟别人约好了的。我要迟到了,我得先走了,不跟你多聊了。”
话音未落,急性子木芙蓉已经一手抓着坤包站了起来。
东方睿陷在沙发里岿然不动,皱着眉对她道:“你就这样走了?你不找我要手机号?”
木芙蓉扭头看他,笑着打趣道:“我为什么要找你要手机号?师兄,是不是经常有相亲的女孩子找你要手机号啊?”
东方睿淡定地白她一眼,不疾不徐道:“的确有女孩子经常找我要手机号,不过不是相亲的女孩子。因为今天根本就是我第一次相亲,好不好?”也将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相亲。都是因为你。
东方睿慢条斯理地又道:“我以为,相亲的男女交换手机号是基本的礼仪。”
木芙蓉“扑哧”一声又乐了,摇头晃脑,一字一顿道:“我以为,相亲的男女不随便交换手机号才是基本的礼仪也。不过。”木芙蓉停顿下来,她想起自己出门前,木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