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荣大仔,你刚才说用枪出了问题,是什么意思呢?」木松问。
「我意思是如果用枪出状况之后被警察抓去,甚至于被判刑都必须自己承担。这是基本的江湖兄弟道义。」
「喔!我了解。」木松轻轻点头说。
「不过,各位不要担心,我不是笨蛋,大哥与我会尽全力保护你们,当然,你们自己也要尽量小心谨慎,不能鲁莽。另一方面,有风险就应该要有更多的收入,所以,从这个月开始,你们的薪水与保险都加百分之五十,这样了解吗?另外,为了方便管理,由保全公司调来的五位兄弟亦全部纳入管理中心,食宿都在此,跟我一样。」
「了解。」一群人异口同声说。
「还有,各位一定要了解,首先你们必须完全封口,不要让别人知道我们有枪,凡事保持低调,即使是你家人也不要说。言多必失,懂得守口如瓶是当黑道兄弟必备条件之1。凡是有需要,我会事先配枪给你们,任务完成后,枪枝子弹必须全部归还,由我统一锁在管理中心的储藏室。知道吗?」
「没问题,阿荣大仔,我们听你的就是。」阿财说。
又过了两天,瑞荣求见何议长。
「大哥,我们的征信社给了我这份报告,我总觉得仍然不够详细,以后有机会可以再补足。」
何议长看着这份报告,前后翻来翻去,似乎看不出重点,
「我们以后用枪的机会多吗?」
「大哥,我们不会主动用枪,但我担心的是我们被迫用枪,甚至被逼到必须大规模用枪。」
「喔!说清楚一些。」
「大哥,你看这份报告,苗栗以北的黑道兄弟有近五百支手枪,彰化以南则约有三百支,实际数目绝对不止如此。可怕的是,这些枪枝很多都是个别拥有,小弟有枪,大哥不一定知情。台北社子岛老大就是被自己小弟拿枪干掉的。当几个有枪枝的年轻人聚在一起就可能形成新的集团,到处游荡,杀人抢劫。前天,忠义堂堂主民哥很感叹地说,他手下的人表面上虽愈来愈多,但是愈年轻的愈凶狠,江湖道义的观念愈淡薄,不容易带领,只会比狠比拳头,不会用智慧。」
何议长频频点头,
「阿荣,你说得没错。我们必须注意。」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上次就提到,台湾的黑道组织除了国荣集团之外,其余的都不够正典,没有企业化的管理机制,当他们财务出了状况,唯一的一条路就是耍狠,暴力取财。大哥,我在猜,国荣集团或许是很多亡命之徒心中锁定的猎物,因为谁都知道,何大哥目前是台湾黑道教父,人多钱多,人脉广。所以,自从上次被开枪之后,我才会特别注意大哥的人身安全。」
「阿荣,辛苦你啦!大哥会支持你。」
第一卷-民哥遇难掀波涛,紧急事求见大哥
凌晨一点钟,忠义堂堂主民哥带着两名手下阿灿与阿辉从国荣集团自己经营的酒店巡视后,顺路到旗下的电动玩具店视察,在店里绕了一圈之后,三个人进入二楼办公室与会计小姐清点帐款。
「今天又进帐一百二十万,不错。电动玩具店实在是金鸡母。」民哥笑嘻嘻地说。
会计小姐离开之后,三个人在办公室内喝茶聊天。约莫十分钟之后,有人敲门,
「进来。」阿灿喊着。
「民哥,你好。」
「喔!好久不见,阿华,是你啊!请坐。另外这两位是不是介绍一​​下。」民哥很客气地招呼着。
「民哥,这两位是我北部三重埔的朋友,他叫小钟,这位叫阿富。」
「欢迎,欢迎,请坐,请坐。阿辉啊!倒茶。」
民哥招呼来客,
「阿华,我有两个月没看到你了,听说你现在不当警察了,现在何处高就?」
「民哥,当警察不好赚,工作又烦又累,所以就辞掉了。看来看去,还是干你们这行最好。」
「你太客气了,混口饭吃而已。」民哥笑道。
民哥话刚说完,小钟与阿富立刻站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腰间掏出手枪指着民哥,
「民哥,钱拿出来,我知道这里有钱。」坐在一旁的阿华以非常严厉的口气说。
「阿华,我们认识那么久了,你一定要这样吗?」民哥口气颇为镇静。
「民哥,不好意思,情非得已,我在你们这里输了不少钱,最近手头很紧,我要讨回来。」
「愿赌服输,怕输还来干什么?」一旁的阿灿插嘴大声说。
此时,阿华从容不迫也掏出一把枪指着阿灿的额头,
「阿灿,你不服气?」
阿灿火冒三丈,想出手夺取阿华手上的枪,但是一切发生得太突然,
「砰。」阿灿头部被子弹贯穿,当场毙命倒地。
紧接着,小钟与阿富也对阿辉与民哥各开两枪,两人应声倒地。阿华急忙中打开抽屉,拿走一百二十万现金装在旅行袋中,三个人夺门而出,跑步扬长而去。
电动玩具店里的声音吵杂,枪声并未惊动任何人,但阿华三个人夺门而出的跑步动作让一楼出口处服务生觉得奇怪,快步往二楼查看方知,民哥、阿灿、阿辉三人已倒在血泊之中。
瑞荣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开车带着秀吉匆匆赶到现场,只见警车穿梭来往,民众好奇观望。阿灿、阿辉已无生命迹象,民哥腹部中弹,伤及大动脉,血流不止,但意识仍些微清楚,被抬上救护车前,瑞荣与秀吉贴近民哥的担架,
「民哥,撑着,拜托。」瑞荣握着民哥的手说。
民哥右手稍微举起欲拉着瑞荣的手,瑞荣知道民哥有话要说,于是将耳朵靠近民哥的嘴巴,
「四公司的阿华,北部三重埔的小钟、阿富。」民哥以微弱的气息说完即昏了过去。
寂静的深夜,救护车呼啸的声音,令人倍感凄凉。
瑞荣与秀吉跟随着救护车赶往医院,两人在开刀房外守候。
凌晨四点十二分,医生宣告民哥因失血过多急救无效。瑞荣右手放在秀吉肩头,眼眶泛红。秀吉两手拳头紧握,眼泪直流。
「走,我们先回去。」瑞荣轻拍秀吉,轻轻地说。
瑞荣开车载着秀吉,一路上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不到三公里的路途,似乎遥不可及,瑞荣呼吸急促,脑中仍一片昏暗。终于回到管理中心,瑞荣叫醒夜宿在此的兄弟到楼下客厅集合。
一群被叫醒的兄弟仍两眼惺忪,秀吉则静坐一旁,不发一语。
「各位兄弟,不好意思,天未亮就把你们叫醒,因为民哥出事了。」
「喔!出了什么事?」木松眼睛睁得很大。
瑞荣思索片刻,眼睛看着秀吉。
「民哥还有他两名手下,阿灿、阿辉,在他的电动玩具店被开枪,三个人都走了。」
瑞荣说完,忍不住又眼泪直流,客厅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大伙都带着惊讶的表情。
「是谁干的,我们去找他算帐。」山本以愤怒的口气说。
「有三个人,四公司的阿华,还有北部三重埔的兄弟小钟、阿富。」
「走啊!阿荣大仔,我们去干掉他们。」阿财说。
「阿财,被你猜中了,北部的人杀过来了。不过,大家先不要急,这三个人迟早要纳命来。等天亮,我必须先向何大哥报告。」
「阿荣大仔,那三个人找到之后能不能交给我处理?」秀吉一字一字地说,面部表情似带有深仇大恨。
「秀吉,我给你保证,那三个人如果被警方抓到算他们命大,如果被我找到,哼!绝不会是一枪毙命那么轻松。」
客厅中又陷入一片寂静,瑞荣来回走着,突然想到前阵子征信社交来的报告,
「阿财,你上三楼到我办公室,桌上有一份征信社交来的资料,把它拿下来。」
阿财以飞快的速度把资料拿下楼,
「木松,倒一杯威士忌酒给我。」瑞荣说。
「阿荣大仔,一大早空腹喝酒好吗?」
「没关系。」
「三重埔有个名叫钟进成的兄弟可能就是小钟。还有一个名叫林良富,另外一个叫黄添富,这两人其中一个可能就是阿富。哼!误打误撞,这资料果然有用。阿华,以前在四分局当警察,他是台中人,我对他还有印象。哼!恶劣的公仆,为赌杀人。」
瑞荣稍加思索,约经过十秒钟,突然大声说:
「秀吉,拿纸笔来把这些姓名抄下。」
秀吉从沙发上跳起,拿了纸笔,快步走向瑞荣,
「这个钟进成可能就是小钟,还有,这两个人,林良富、黄添富其中一个人可能就是阿富。抄下来,记好。」
「太好了,这些人如果让我找到,看我怎么大开杀戒。」秀吉忿恨不平地说。
「秀吉,先暂时忍一下,我可以体会你的感受。」瑞荣轻拍秀吉的肩头。
「阿荣大仔,是不是该出发去抓人?」阿茂说。
「大家等一下先用早餐,用完餐后我先去向何大哥报告,等我回来再决定如何行动。」
「好吧!先吃早饭再说。」
一顿乏味的早餐,气氛异常低迷,十一个人坐一圆桌,每一个人都非常沉默。
早餐后,瑞荣大声吼着:
「阿财,备车。秀吉,你跟我一起去。」
早上七点钟,阿财开车载着瑞荣、秀吉,直奔何议长位于大坑的家,三人急速下车,踏进庭院,帮佣老陈正在打扫庭院,
「老陈,早安,议长起床了吗?」
「阿荣,这么早就来啦!议长还没起床,你们在客厅先坐一下。」
「好,好。」
三个人在客厅坐着,瑞荣交待阿财到庭院外信箱把报纸拿来,
「这里,篇幅好小,可能是因为凌晨一点多发生的事,来不及排版,所以,篇幅才这么小。」瑞荣说。
三个人在客厅沙发坐着,阿财翻阅着报纸,秀吉的香烟一根接着一根,瑞荣似乎非常心急,坐立不安,频频看着手表。
约四十分钟之后,何议长身着睡袍从二楼下来,瑞荣等三人立刻站起来,
「大哥,早。」
「喔!阿荣,这么早就来找我,来,大家坐,坐。」何议长很客气地招呼大家。
「大哥,不好意思,这么早就来打扰你。」瑞荣轻声说。
「阿荣,我看得出来,一定有重要的事发生,你慢慢说。」何议长表情瞬间变得严肃。
「大哥,民哥出事了。」瑞荣哽咽说着,眼泪由眼角流下。
一旁的秀吉与阿财也跟着哽咽,何议长站起来,走到客厅的角落,拿了一盒面纸递给瑞荣,
「阿荣,你慢慢说,有大哥在,不要怕,有事大哥会鼎着。」何议长绝对威权式的口吻让大伙深感窝心。
「大哥,民哥的店被抢,民哥还有他两个手下阿灿跟阿辉总共被开了五枪,阿灿、阿辉当场往生,民哥送到医院急救,失血过多,也走了。」瑞荣说话略有颤抖声。
何议长双手拳头紧握,久久说不出话。
「大哥,我们一定要为民哥报仇。」秀吉说。
何议长起身,挥手示意秀吉不要再讲下去,缓缓走向客厅角落的圆桌,拿起电话,
「喂,张局长,我是何议长,……。谢谢你。」
何议长又坐回沙发,
「警方目前还没查出是谁干的。」何议长说。
「大哥,我们已经知道是谁干的。……」瑞荣把经过非常详细地跟何议长报告。
「哼,到我地盘来撒野,钱拿了就算了,还杀了我的人。」
何议长怒不可遏,面孔整个扭曲,在沙发后面走过来又走过去,突然又开口道,
「阿荣,交待下去,封锁消息,不要让警方知道我们已掌握开枪的嫌疑犯。想办法把那三个王八蛋抓回来,记住,我要活口。还有,国荣集团所有的店都要装隐藏式监视器。」
「阿财,秀吉,你们去车上等我,我等一下就过去。」瑞荣说。
客厅中只有何议长与瑞荣,
「阿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活口?」何议长轻声说。
「我大概猜得出来。」
「喔!猜猜看。」
「大哥想从他们口中打听一些事情。」
「没错。不过,在我从他们口中打听到需要的讯息之后,那三个人的命就全部交给你处置,我就不过问了。好吧!就这样,去吧!」
「好,大哥,我先回去,有什么进展我会向大哥报告。」
「阿荣,辛苦你啦!」
回管理中心的路上,瑞荣的心思突然变得非常细腻,何议长为什么在旁人面前说要活口?瑞荣反射性的思考,
「喔!真是大内高手。是大哥暗示不要杀人还是大哥要借别人之手取他人之性命。无声无息之间,自己又壮大三分。我懂了。不过,这不能怪何大哥,每个人立场不同。事实上,我本来就应该主动为他着想。」
第一卷-全面缉凶紧发条,途中真诚掏心话
回到管理中心,瑞荣又集合大家开会,
「各位兄弟,我与阿财、秀吉刚从大哥那边回来,现在我要跟你们讨论缉凶的细节。我有一些构想,提出来跟大家说明,有疑问可以提出来讨论。首先要记住,何大哥交待要活口。」瑞荣环视着每一个人。
「干掉当肥料就算了,何必这么麻烦?」阿茂说。
「阿茂,别啰唆,大哥的交待绝对要服从,这是当兄弟的必备条件。凡事都要动脑筋,用智慧。」
「好啦,我开玩笑的。」阿茂微笑着说。
「大哥坚持要活口一定有他的用意,你们或许不了解,不过,我清楚的很。所以,我们第一步要先抓人。阿财,必备的家伙由你准备。这次要用到两部轿车,一部厢型车,我们北上要住几天还不确定,所以,私人衣物用品要准备,宽松的外衣一定要带。我们预计十点半出发,出发前我会分配枪支给你们。现在,你们十个人当中,除了阿财、秀吉之外,八个人必须留两个人在台中保护何大哥,谁留下来我没意见,你们自行处理。好,现在各自去忙,十点在这里集合,十点半准时出发。」
一伙人忙进忙出,一副准备作战的景象,每个人都略显兴奋,只有阿茂与山猪板着脸孔。
「阿茂、山猪,我知道你们的感受,中了头签留下来保护何大哥也不是什么坏事,不是吗?」瑞荣安慰阿茂与山猪。
「阿荣大仔,没问题啦!」阿茂微笑地说。
「阿茂,你帮我打电话叫征信社的两个经理十点到这里来。」瑞荣吩咐阿茂。
「好,没问题。」
十点到了,管理中心一楼客厅充满不寻常的气氛,瑞荣看着表,
「好,都到了。我现在开始讲解任务分配。一样一样来才不会乱。首先,征信社的陈经理、王经理注意听好。四分局有个离职的警察叫阿华,调查他的资料,他是台中人,盯住他的家,有任何需要支援的,打电话回来给阿茂,由阿茂负责带几个兄弟去把他绑回来,人员可由任何堂口调动。我要的只是绑人回来,其它细节你自行处理。阿茂、陈经理、王经理,了解吗?」
「阿荣大仔,如果找到人绑回来,而且你们还在台北,那我应该怎么处理?」阿茂问。
「先关在一楼客厅角落的储藏室,看管好,总而言之,我回来要看到活口。我会随时打电话跟你联络,知道吗?」
「阿荣大仔,没问题,我做事你放心。」阿茂说。
「还有,征信社的人要负责搜集报纸与媒体的相关资料,简报辑录成册。除此之外,你们还要跟忠义堂的副堂主保持联系,看民哥、阿灿、阿辉的家人需要什么帮忙。这样清楚吗?」
「没问题。」
「好,如果没问题,你们两位经理可先离开。」
瑞荣很客气地送征信社的两位经理离开管理中心,然后又走了回来,
「再来,阿财,该准备的东西都齐全了吗?」
「完全准备好了。」
「好,再来的重点是到北部之后,一定要听命行事,不能单独行动。枪枝是工具,深藏不露,不得已的情况下才用。我们的目的是绑人不是杀人,不要控制不了情绪,尤其在别人地盘上更不能耍狠。知道吧!」
众人皆非常清楚瑞荣的心意,轻轻点头,
「好,等一下全部到三楼储藏室旁,每人配一支手枪,二个弹匣。千万要低调谨慎,尤其在高速公路上不准超速,万一被交通警察拦下来会很麻烦。三部车子在高速公路上维持目视可见就可,不必前后相连。记着在三重交流道下方会合。好吧!都上三楼去。」
阿财开着车急驶在高速公路,瑞荣坐前座,秀吉坐在后侧。车子经过后里收费站,秀吉跟瑞荣说,
「阿荣大仔,你可能只知道民哥是我的表哥,其余的事大概不知道。」
「没错,不过,如果有什么我可以知道的,你不妨说说看。」
「我父亲在我十岁时过世,母亲靠着帮佣养我跟妹妹,民哥的母亲是我妈的亲姊姊,十几年来对我们家一直很照顾。民哥大我十二岁,他为人豪爽,对底下的兄弟很照顾。我退伍之后,他叫我过去帮他,后来阿荣大仔你调我过来,离开忠义堂时,民哥请我吃饭,他一直鼓励我好好跟阿荣大仔学习。民哥预测说,有朝一日何大哥即使退居幕后,阿荣大仔仍可主导全局,以后一定可成为台湾黑道的教父,让台湾的黑道文化改头换面。」
阿财听完立刻插嘴说,
「这还用说,阿荣大仔现在已经是二当家了。」
「阿财,你专心开车,谁叫你啰唆。」瑞荣用手轻拍阿财的头说。
「事实就是如此,大家都这么认为。」阿财调皮的语气让人发笑。
「好了啦,阿财,你说完没有?真是的。」瑞荣数落阿财,隔了约五秒钟才又开口,
「秀吉,你可能不了解​​,其实在我的最内心深处,我最羡慕我弟弟,从小用功读书,生活单纯,一步一步往上爬,清华大学毕业,现在正在服兵役,明年要到美国深造。只要他努力,成果就是完全自我拥有。我呢?你看何大哥底下这么庞大的事业体我都必须操心,事实上,我明白跟你说,我觉得很累很累。十年来,我一直扮演双面人,我的家人都一直认为我在车行卖车,事实上我已陷入黑道这条不归路,没有回头路可走,我唯一的愿望是让我们的黑道手法与别人不同。不过,这些都是命定,我从小就不爱读书,看到英文,数学就头痛,也无一技之长,在经过长期摸索之后,才立志在黑道领域求发展,因为有何大哥提拔照顾我,我今天才有这片舞台。我敢说全台湾研究黑道经营哲学最深入的人是我,当初我把研究心得写成『黑道翻红录』呈给何大哥看,很幸运地他接受我的建议,采纳我的观念,让整个组织顺利转型。国荣集团有今天的局面,事实上都是何大哥领导有方,他具有很强的领袖特质。你们可能无法体会,黑道如果经营得体,利益实在惊人,如再与政治力相结合,利润更是不得了。何大哥每年都固定把利润的一成至一成半捐出去给公益团体,他底下所有兄弟都支领比一般公务员还要高出许多的薪水,我跟你说,何大哥有这种肚量实在不容易。」
「阿荣大仔,你刚刚提到『黑道翻红录』让我想起一个秘密,我猜你可能不知道。」秀吉说。
「喔!你说说看。」
「这是民哥跟我说的。他说在你们誓师大会之后,十六个堂口的堂主私下曾互探讯息,他们很好奇,为什么何大哥会那么看重你,你才二十七、八岁,所有堂主的年龄都比你大,有些只比何大哥小几岁,四十几岁的人都要接受不到三十岁的人带领,何况那些人跟着何大哥的时间都比你还久,所以,有些人打从心里就很不服气。有一次,至善堂的堂主生日,邀集其余十五个堂主与何大哥在全国大饭店吃饭。席间就有人向何大哥提出这个问题,你知道何大哥如何应对吗?何大哥倒满一杯酒,举杯敬大家,一饮而尽,然后,酒杯放下,慢条斯理地说:你们的收入都有稳定性的成长,对吧!你们都清楚为什么吗?还有,我给你们两个月时间,谁能写出比『黑道翻红录』更好的报告给我,我马上让他去负责管理中心。两个月内如果你们写不出来,这个话题你们谁都没资格提。记得,比智慧比脑筋比创意,不要比年纪比拳头,中华民国的总统绝对不是年纪最大的那个人瑞或拳王。阿东、树仔,你们两个都被阿荣绑过,你们说说看,你们会不会不服气。阿东说:凭良心讲,我很服气,因为他毫无私心,处理事情都是基于对整个组织有利。树仔则说:我上次如果被阿荣砍断一只手也没有理由抱怨,每次我有公事上的困难找他,他从不推辞,想办法帮我解决。就这样,那天之后,再也没有任何人提出这个问题。」
「这件事我的确是不知道,何大哥也从来没跟我提过。」
「阿荣大仔,以后还有很多事要跟你学习。」
「秀吉,你太客气了。」
不知不觉之间,车子已到了三重交流道。
第一卷-三重作客访武胜,夜设灵堂祭民哥
三部车子在三重重阳路的一间旅馆前停下。
住宿登记完毕,九个人分住三个房间,瑞荣集合大家,
「现在是一点二十八分,给大家休息一下,两点楼下咖啡厅集合。记着,凡是有人问起我们做什么行业,就说搞营造盖房子。穿宽松的外衣,切记行事低调,刀枪不外露。好吧,就这样。」
两点钟到了,瑞荣与同伙兄弟陆续到咖啡厅集合,每个人各点了餐饮。过了约三十分钟,瑞荣吩咐大伙留在咖啡厅继续坐,自己则带着阿财、木松先行开车离去。
「阿荣大仔,我们现在去那里?」木松好奇地问。
「我们先去拜会三重帮的老大武胜,我们上次去过,忘了吗?」
「对,我想起来了,上次他们还招待我们吃饭喝酒。」
「今天不能喝酒,先办正事。只要事情办好,回台中可以让你们醉三天三夜。等一下到了之后,你们两个都不要插嘴说话。」
车子经过几条街道,途中顺便买了两盒水果,终于到了武胜的家,一踏进门便可看见武胜坐在沙发上,旁边有三位小弟。
「阿荣啊!什么风把你吹来?」武胜笑嘻嘻地说
「武胜大仔,您好。来台北办事,回程顺路来看看大哥。」瑞荣点个头,面带微笑。
「来,大家坐坐聊聊。阿荣,你们何大哥近来好吗?」武胜问。
「何大哥本人非常好,但是底下兄弟最近出了一些事让他很懊恼。」
「对了,我中午看电视报导,台中的电动玩具店有三个人被枪杀,那些人是你们兄弟吗?」武胜好奇地问。
「是呀,三个都是我们兄弟。何大哥以议长身分紧盯着警方缉凶,谁知道那些条子到目前为止连一点线索都没有。」
「阿荣,我年纪跟何大哥差不多,我们五十几岁这一代的黑道兄弟知道什么是盗亦有道,自己兄弟如果无端被杀那可是要讨人命的。六年前,我一个小弟在酒店只因为在走道与人肩膀擦撞,被三峡的一群流氓当场拳打脚踢活活打死,当我调查清楚对方底细之后,第二天,我马上派一对人马去三峡围剿那些人,杀得他们鸡犬不留,到目前为止警方还完全在状况外。阿荣啊!警察只可以处理平常百姓的纷争,黑道的仇杀要自行解决。」
「武胜大仔,你是前辈,我还有很多事情要跟你学习。」瑞荣极力放低身段,语调非常客气,即使不同意武胜的观点,脸部表情依然从容。
「阿荣啊!我以前和何大哥聊过,他一直很夸奖你,你做事有详细规划,用头脑用智慧。事实上,一个帮派就像一个大型组织,如果没有核心强将的辅佐,老大一个人再怎么强也没有用。凭良心讲,你们何大哥今天有这种局面跟地位主要得力于你的操盘,难怪你的名号这么响。哈!哈!不错,不错,真是后起之秀。」
「武胜大仔,你太抬举我了。事实上,我只是把何大哥交代的事办好而已。何大哥的地位是他自己创造出来的。」
「阿荣,我知道你很客气。不过,我心里有数,我相信你也很清楚,台湾地区人数超过一千人的大型黑帮有八个,北部四个,中部一个,南部三个,这八个大黑帮之中就属你们财力最强大,人也最多。就我所知,黑帮老大如果要调头寸,第一人选就是你们何大哥。还是一句老话,你们何大哥真幸运,有你这位军师爷。哈!哈!」
「武胜大仔,你说得让我不好意思。还有,我能不能请教你一些事?」
「好,好,没问题。」
「如果自己底下的兄弟犯了有违道义的事,武胜大仔你通常都怎么处理?」
「哈!哈!不是我在吹牛,我们帮规很严,我的小弟犯了无心之错,我会借机教导他,如果犯了不可原谅的大错绝对要付出代价。三年前我们有一笔工程围标的款项被黑吃黑吞掉,后来我查明是因为我的小弟没有经验才被黑掉那笔钱,所以我就敎他下次应该如何处理。另外,有一次我另一个小弟居然上了他朋友的老婆,人家到我这里来告状,结果我打断他一条腿。」
「那如果自己底下小弟杀了人,武胜大仔你会怎么处理?」
「杀人如果杀的有道理,我一定支持到底。杀的没道理那就要看他的命了。」
「喔!不过,武胜大仔你这样说,我不是很了解。」
「我们以前曾经开了一家大型赌场,该打点的人全都打点,逢年过节礼数样样不缺。偏偏有一位年轻条子很白目,胃口愈来愈大,最后我的一位兄弟把那位条子作掉,然后潜逃出国,他家里的生活费跟小孩子的教育费到现在都还是我在处理,每几个月我都固定汇钱到国外给他。你看,这种兄弟我一定相挺到底。另外,我有一位小弟只因为停车纠纷,众目睽睽之下,居然拿刀刺死对方,最后被抓去关,我连探监都不愿意去。」
「武胜大仔的作风令人钦佩。阿财、木松你们两个到外头等我。」
武胜直觉瑞荣有重要事情要对自己说,于是示意身边小弟也暂时回避。
「阿荣,有非常重要的讯息要告诉我?」
「武胜大仔,枪杀我们电动玩具店兄弟的人共有三个,……。」瑞荣把事情经过非常详细地说明。
武胜板着脸孔,
「阿荣,我知道你的来意了。你说的那个离职警察阿华约二个月前曾经由小钟陪同来过我这里,不过,我对他不熟。唉!小钟这小子天性好赌又沾毒,事实上,他在我底下混了几年之后,交托的事常办不好,他也知道我已经不看重他,最近几个月都没来过我这里。还有你说的阿富应该就是黄添富。阿富可说是被小钟带坏的,也是好赌成性,两个人整天几乎都黏在一起。我真搞不懂,他们两个人怎么会跟阿华搞在一起。唉!现在的年轻人混黑道是不讲道义的,一切只向钱看。」
「武胜大仔,我对你很不好意思,还请你多包涵。何大哥交待我带一些兄弟来将人绑回去。」
「阿荣啊!我不会怪你。黑道义气我懂。打狗看主人,你对我已经算很尊重了。我不可能将人绑好送到台中,不过,你自己去绑人我倒没有意见。」
「武胜大仔,你能不能指点我,如何才能找到他们?」瑞荣半鞠躬的姿势,语气显得对武胜非常敬重。
武胜嘴巴刻意靠近瑞荣耳朵,轻声细语,只见瑞荣频频点头。
瑞荣告别了武胜,临走前,瑞荣深深对武胜鞠躬,武胜则面带微笑,挥挥手,
「好啦!慢走。」
瑞荣一行人回到旅馆已接近晚餐时间,瑞荣又集合大家,先安排晚餐,餐后让每个人自由活动,不过,半夜十二点以前一定要回旅馆就寝。
一连几天,瑞荣一群人分坐三部车子守候在小钟的租屋处附近。
一个星期过了,警方对民哥遇害的案件仍毫无头绪,媒体也未出现任何相关讯息,相反地,瑞荣带着一批人马正全力部署缉凶。
小钟、阿富两人躲了几天之后,见报纸媒体均无相关报导,认为风头已过,便决定到夜店喝酒寻欢,心情非常愉快。傍晚时分,天色昏暗,小钟与阿富由租屋处出来立刻被瑞荣的人马盯上,
「那两个小子出来了,阿荣大仔,现在去绑?」木松说。
「不行,这里太明显。等一下跟着他们的车,在人烟较少的地方从前面挡他们的车。」
阿财开着车,紧紧跟着小钟的车子,过了约十分钟,车子到了淡水河边防汛道路的一个转弯处,四处无人,瑞荣大声喊,
「超过去,挡他。」瑞荣喝令。
阿财依命行事,将车急驶挡住小钟的去路,后头阿全的车子紧紧贴住小钟的车子,煞那之间,瑞荣一群人由车上跳下,小钟与阿富被九个人四面八方拿着枪团团围住,小钟、阿富两人只能双手举起,乖乖下车。
「押上去厢型车内,绑紧。他们身上有家伙,缴械收好。还有,把他们的车子移到路边缘,」瑞荣吩咐大家。
厢型车内,小钟与阿富两人被扎扎实实绑着,载着眼罩,嘴巴被胶带封住。由秀吉、阿章、木松、山本、阿田五个人看守。
瑞荣走近厢型车旁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