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松,我没有给你压力,我们是受害的一方,我们想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瑞荣口气甚为客气。
「木松,你说,没关系,阿荣大仔会挺你。」鱼仔在一旁帮腔。
「我知道,你一定是奉命行事,你只要老实讲,我绝不为难你。」瑞荣很有耐心地说。
木松还是不肯开口,瑞荣又站起来,牙齿咬着下嘴唇,说:
「阿财,拿酒与酒杯来。」
阿财从厨柜中拿出一瓶洋酒,打开,放在桌上。瑞荣慢步走向木松,倒了两杯满酒,一杯推向木松,一杯放在自己坐的位置前面,轻轻坐下,举起酒杯,说:
「木松,我不会怪你,江湖义气我了解,你一定有你的苦衷与无奈,这一杯我敬你。」
说完,瑞荣一饮而尽。
木松看着瑞荣,有点不知所措。犹疑了一下,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见此光景,瑞荣心里有数,这是好的开始,于是又倒了两杯满酒,一杯放在木松前面,另一杯放在自己前面,很感性地说:
「木松,这杯我干,你随意就好。」说完又一饮而尽。
一旁的鱼仔看在眼里,自己也领教过,打从心里了解瑞荣的借酒攻心之策。
见到瑞荣一饮而尽,木松也毫不犹豫,举杯一饮而尽。酒精使血液流动,可以把话匣子打开。已微醺的木松站起来,走了几步,开口说:
「阿荣大仔,我现在才了解,为什么鱼仔会转到南台中这挂来,你们何董我不认识,倒是你的名号我常听说。说实在的,你待人有一套。」
「木松,我们今天初见面,我对你完全不了解,过去也不相识,我是从帮我们老大何董处理事情为考量。你如果可以帮我,我会感激你,你如果不愿帮我,说实在的,我也不会怪你,我了解你的难处。」瑞荣说完,喝了一口茶,点根香烟接着继续说:
「鱼仔,送木松回去。」
「等一下,阿荣大仔。」木松打断瑞荣的话。
已满脸通红的瑞荣看着木松,不发一语,站起来,倒了一杯茶给木松。心里却十分清楚,木松等一下必然全盘说清楚。
在阿财带木松进来时,瑞荣在办公室预装的录音机早已偷偷打开。
「阿荣大仔,你知道我们干这一行的,小弟只能听大哥的话,大哥怎么交待,我们就怎么作,只要能赚钱跟活命就好。」木松说。
「我了解,你慢慢说没关系。」瑞荣右手轻拍木松的肩膀,其口吻让人感受到大哥爱护小弟的温馨。
「自从鱼仔靠到你们这边之后,我们阿宾老大就觉得不是滋味。他一直认定,你们何董一定在干非法勾当。连北部帮派老大都认定,何董的实力比阿宾大仔强许多,这一点让阿宾大仔很不爽。」
办公室内所有人都盯着木松看,这时,瑞荣站起来,坐到木松旁边,说:
「木松,我百分之百了解你的难处,不过,在你继续讲之前,你先考虑清楚,因为从头到尾我都不会给你压力。」
木松看着瑞荣,轻轻点个头,然后目光转向鱼仔,鱼仔则对着木松微笑。接着又开口说:
「我们阿宾大仔年纪大你们何董六岁,十几年前名气就很响亮,北台中这挂掌控台中所有的地盘,南台中的兄弟只能赚小条的,连私娼寮都顾不好。现在情况却南北对调,我们阿宾大仔当然无法忍受。他北部黑道的朋友都怂恿他要把地盘抢回来。所以,自从鱼仔靠到你们这边之后,阿宾大仔就开始策划结合他北部的兄弟,准备将何董这边一网打尽。」
一旁的瑞荣又将手放在木松的肩头上,说:
「木松,谢谢你,这是我们的损失清册。财物损失五佰万,服务生、少爷被打,我们何董的面子被践踏。哼!我们要追回来的除了有形的损失之外,无形的公道也要一起讨回来。不过,这些都跟你没关系,我可以向你保证。等一下,我叫鱼仔送你回去,你当作今天的事完全没有发生过,不过,回去之后记着嘴巴要封起来。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连络鱼仔,我会帮你处理。」
「好吧,这样我先告辞。」木松起身,跟着鱼仔走出去。
瑞荣走到办公桌旁,关掉录音机,取出录音带装在信封中,交待阿财,说:
「阿财,这个东西送到何董办公室,现在就去。
实在是很累,几天下来连续的忙碌,瑞荣斜靠在沙发上不知不觉睡着了。突然间好像听到有人在敲门,
「请进。」
「唉!鱼仔、木松,你们怎么又回来了?」瑞荣很好奇地问。
「阿荣大仔,我刚刚跟木松谈了很久,我劝他转到我们这边来。你认为怎样?」鱼仔说。
瑞荣踱来踱去,犹豫不决,心想这事要不要跟何董请示,又想到上次何董交待过,不要事事请示,于是断然决定,说:
「好。」瑞荣伸出手,「欢迎你。」
鱼仔看着木松的表情,看到木松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大家来,坐一下。」瑞荣说。
瑞荣左思右想,为了补强证据,如何借着木松的力量再去抓那些破坏酒店的人来,眼睛看着木松,说:
「木松,我们的任务还没完成,你认为有什么方法可以快些把那些人找到带回来。」
「有啦!不过,阿荣大仔,这次不要叫我去,因为让他们看到我会尴尬。」
「我可以体会,我答应你。你这次不要去。」
瑞荣倒了一口茶喝,点根香烟,又说:
「这件事要在这个星期五以前完全了断,来,你看,这是损失清册,我拜托你把参加各次进行破坏行动的那些人的名字写在旁边。」
木松拿着损失清册,拿起笔,依自己记忆,记下所有参加破坏行动的人名。
「我记得就这三次,其他场次我没参加,所以也不知道谁有参与。」
瑞荣接过木松的清册,看了一下,说:
「你参加三次,除了你之外,其他还有六个人。那​​你觉得应该去抓那些人回来才可以得到更多讯息。」
「我想想看。」木松眼睛转来转去,极力思索着。
「没关系,你慢慢想。」瑞荣递根香烟给木松,鱼仔则立刻凑向前帮忙点烟。
「对,应该去找阿狗,他应该最清楚,所有的事情阿宾大仔都会透过他交待下来。」木松有点兴奋地说。
「喔,阿狗,去那里找他比较有把握?」瑞荣问。
「他跟一伙兄弟几乎每天凌晨都在中山公园附近一家餐厅吃宵夜、喝酒。那家餐厅鱼仔也去过。」
「鱼仔,你认得他吗?」瑞荣问。
「认得,平头,留着胡子。不过,我跟他没有深交。」
「好,这次我带队,今天晚上就去抓他。等一下我就来安排车辆跟人手。」
为了进行这次的抓人行动,瑞荣特别慎重,调了三部骄车、一部厢型车,长武士刀、短尖刀、童军绳、头套、眼罩等必备工具一应俱全。
出发前,瑞荣召急所有参与的十余名兄弟召开行前会议,拿了一张事先手绘的地图,跟大家解释。
「这个阿狗兄,不论如何要抓回来,大家到现场听我指挥,记住,我们主要目的是抓人回来,除非有必要,否则不要动家伙。」
晚上十一点半左右,四部车已停在阿狗常吃宵夜的餐厅对面,鱼仔眼睛紧盯着餐厅门口,注意出入状况。过了二十分钟,鱼仔突然说:
「阿荣大仔,他们来了,中间那个就是阿狗,旁边那两个小弟我比较不熟。」
「好,先不动声色,让他们先喝几杯再动作。」
瑞荣吩咐阿财把厢型车开到餐厅正门口旁边,车门打开,其余兄弟则集合到餐厅隔壁的巷口。又过了约二十分钟之久,瑞荣说:
「鱼仔,等一下你进去跟阿狗说,外头有北部来的好朋友想跟他说话,赚钱的事请他参与,叫他出来一下。你就把他带到厢型车旁边,我们几个人会合力把他推进去车内。」
一切照计画进行,不久,果然看到鱼仔带着阿狗走向厢型车,在完全无防备之下,阿狗被硬生生推进厢型车内,动弹不得,周围的人眼睛似凶神恶煞似的盯着阿狗,阿财则拿出尖刀,用卫生纸擦拭一下,然后把尖刀又收起来。阿狗心知肚明,不敢作声,只有呆坐着。
瑞荣交待阿财给阿狗戴眼罩,精神抖擞地说:
「马上回去。」
半夜十二点半,一伙人带着阿狗回到别墅。瑞荣打开录音机,准备进行审问。
「来,阿狗,你坐这里。」瑞荣今天讲话特别有威严。稍停片刻,接着又说:
「我相信你应该知道我们为什么抓你来。这个给你看。」瑞荣将酒店的损失清册狠狠地丢向阿狗,阿狗眼睛瞄了一下。
「现在已经很晚了,你可以大方地跟我说,是什么人叫你们去捣蛋的,简单明了。不要浪费时间。」
阿狗不作声,只有呆坐着。瑞荣则有点不耐烦,
「阿狗,我不跟你啰唆,不要逼我。我要知道是谁指使你的,就这么简单。」
阿狗心知肚明,陷入虎口,身处险境,但心想日后如何面对道上兄弟与阿宾大仔,愈想愈不是滋味。
一旁的瑞荣按耐不住情绪,大吼:
「阿狗,我限你五分钟内说出来,你不说可以,我们有形的财物损失五百万,哼!一只脚一百万,一只手五十万,你只有两只脚,两只手,合起来总共只有三百万,还不够。你自己看着办,我没意见。阿成,楼下的斧头拿上来。」
「阿荣大仔,你说真的吗?」阿成语气略带怀疑。
「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叫你去拿,你去就是。」瑞荣的语气从来没像今天这么大声。
「好,我现在就去拿。」阿成语带颤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瑞荣站在阿狗面前把斧头紧紧抓在手里,大声说:
「阿狗,剩下一分钟,五分钟就快到了,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是谁指使你们去我们酒店破坏的。」
看瑞荣凶狠的面目,只身陷入敌营,阿狗真的感到害怕,恐惧感深入骨髓,看着瑞荣,低声说:
「我们老大叫我们去的,他说有事他会负责。」
「你们老大是谁?说清楚。」瑞荣的手上下抚摸着斧头柄。
阿狗欲言又止。
「快说。」瑞荣又大吼。
「阿宾大仔。」阿狗低着头小声说。
「你说阿宾大仔,没错吧!」瑞荣刻意放大音量补充说,录音才会更清楚。
阿狗看着瑞荣,点点头。
全场悄然无声,瑞荣来回走了几步,背对着大家,说:
「阿成,斧头拿去楼下收起来。阿财,你带几个人开车载阿狗回去,在中港路找个较暗的路口放他下来。」
「好,没问题。」
全部的人都走了,只剩下瑞荣与鱼仔,瑞荣走向录音机,取下录音带,放在信封里,封起来。
「鱼仔,这个明天一早送去给何董,这个很重要,不要搞丢了。」
「好,好。」
第一卷-证据俱全无法赖,台中黑道归一统
又过了两天。何董在办公室里坐着,嘴上叼着烟,看着桌上的两卷录音带,百感交集,心里想着,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沉思片刻,拿起电话:
「喂,阿荣,你等一下有空过来一下。」
鱼仔开着车载着瑞荣,火速赶到何董的办公室。一进门,何董已泡好茶在等他们。
「来,坐,坐。」何董招呼瑞荣与鱼仔。
「阿荣,录音带我都已经听过,我已全部了解。你等一下叫鱼仔将录音带送到附近比较有名的电器行,拷贝五份。」
「鱼仔,那你现在就去。」瑞荣吩咐鱼仔。
「何董,下一步怎么作,看你决定。」瑞荣请示何董。
「这次公道一定要讨回来,毫无疑问,我会先叫人送一份录音带与损失清册给阿宾,我以前叫他大仔,以后只要他还活着,我都会直接叫他阿宾。然后,我会直接打电话给他,看他如何处理。我不相信他有办法对我交待。除非损失全部清偿,外加办酒席公开道歉,否则,我决不轻饶。哼!混黑道也要遵守天理,不是吗?」何董越说越激动。
一旁的瑞荣思索片刻,然后说:
「何董,阿宾跟北部黑帮好像有挂勾,我们处理阿宾的事之前,是不是要先跟北部黑帮老大打个招呼。」
何董听着,思索一下,说:
「嗯!也有道理。黑道中也有规矩,我相信北部那些人应该会体谅。这样好啦!我来联络,分两批请他们下来,我作东请吃饭喝酒,顺便把事情说清楚。」
接下来一个星期之内,何董分两批宴请北部黑帮老大吃饭,把台中最近发生的一切跟大伙说请楚,并播放录音带给大家听。席间何董亦一一介绍瑞荣给他们认识。
毫无疑问的,经过这两次饭局,瑞荣的人脉又扩展了不少。瑞荣在何董心目中的地位无疑又提升一大步。
黑道上任何小道消息总是流通得特别快,北部各大帮派间已流传,台中黑道两大势力之纷争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北台中这边的兄弟亦可感受到态势不妙,躲的躲,逃的逃。南台中这边的兄弟则是摩拳擦掌,准备狠狠地讨回公道。
何董拿起电话,
「阿宾啊!我等一下叫人送东西去给你,你先听看看,怕你听不清楚,建议你多听几次。隔两个小时之后我会再跟你联络。」何董说完即挂上电话,丝毫不给阿宾讲话的机会。
阿宾自己心中有数,这次原来有计画的破坏行动已被破解,木松、阿狗两人不知去向。仔细想想,黑道这条路混这么久,这次的问题最棘手。情急之下,打电话给北部兄弟,看看有否良策,结果才知道北部各大帮派老大都很清楚这件事,言谈之间对阿宾不甚支持,何况,依黑道文化,自家利益永远摆第一,除非有直接利害关系,否则极少有人愿意介入别人的家务事。
阿宾瘫坐在沙发上,一旁的小弟递上茶水,正在愁眉苦脸,苦无对策之际,何董又打电话来:
「阿宾,你应该已经听完、看完了吧!事情总要解决,该讨回来的,该赔罪的,我跟你保证,一样都不能少。至于你要怎么处理,你先衡量一下,我再给你一个小时好好思考。」何董说完又立刻挂了电话,完全不给阿宾说话的空间。一旁的瑞荣静静观看,感受到何董今天的态度特别强硬,黑帮老大哥的架式十足,气势非常威风。
一个小时很快又到了,何董又拿起电话,
「喂、喂。哼、电话没人接。」
「阿荣,准备五部车,人集合好,家伙准备齐全,到楼下等我。」何董说完,从椅子站起来,两手拳头握紧,面容扭曲,极为愤慨
三十分钟过后,五部车浩浩荡荡火速开往北屯路阿宾家中,三部停在正门口,两部堵住后门。车停好后,人员全部携带家伙下车,往正门、后门集中走去。
何董用力敲门,许久才有人应答,一位中年妇女,从穿着判断,应是阿宾的管家,说:
「老板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前离开,说这几天暂时不回家吃饭。」
看这情景,何董简直气炸,他心里有数,阿宾溜了。只好号令班师回朝。
一伙人回来之后,何董吩咐瑞荣、鱼仔、阿财留下,其余的人先回各自工作岗位。
四个人坐下之后,何董开口说:
「你们看得出来吗?阿宾那小子溜了,溜了也好,北台中的地盘从今天起,我们接管,从今以后台中归一统。」
瑞荣、鱼仔与阿财互看一眼,如陷五里雾中,他们三个人对何董的意图还不甚了解。
「哈!哈!你们不了解我的想法。」何董大笑,又说:
「阿荣,明天你带两个人到台北去,去拜托上次来的那些北部四大帮派老大,跟他们说阿宾溜了,麻烦他们留意,帮忙抓人或通知我们,我们自己去抓,该有的礼数一样也不会少。这就是所谓的黑道追缉令,让阿宾无处可躲。经营黑社会不遵守道上规矩,其结果就是逃亡或者是死亡,非常简单明了。」
何董点了一根香烟又道:
「另外,鱼仔你跟木松一起去把阿狗找到,劝他回来我们这边,同时放出风声,联系原来北台中那挂的兄弟,愿意解散另走他途或归向我们都可以,不计前嫌。凡是愿意归向我们的,先向阿荣报到,由阿荣安排他们的工作。就这样,大家分头进行。」
台中的黑道势力几经倾轧,最后由何董一统天下,台湾南北各大城市,各纵贯线、海线的黑帮老大也一致认定何董是中部黑道势力最强者,人力物力财力具足。而瑞荣的名号经过这几个月也变得非常响亮,道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家都认定瑞荣是何董旗下之二当家,是何董的决策执行者。不过,瑞荣自己刻意低调,他自己心如明镜,自己目前只是何董的跟随者,学习如何经营黑社会。
何董已经完全掌握台中的黑道势力,旗下人手欲来愈多,瑞荣感受到的压力也愈来愈大,对于如何带领数目庞大的兄弟,心中甚为苦恼。何况,有一大部份兄弟的年龄都比瑞荣大。
有一天,瑞荣把鱼仔与木松找来,说:
「你们两个到市区逛书店,把跟黑社会有关的书、杂志或漫画统统买回来。」
「真的还是假的,阿荣大仔,有这种书吗?你要看书,黑道兄弟怎么可能会写书?」鱼仔非常好奇地问。
「总之有人会写,不要啰唆,快去。」
「好啦!好啦!」
一大早起来,睁开眼睛,看到床边十几本鱼仔买回来的书,瑞荣突然想起正在清华大学读书的弟弟鹰农,自从鹰农到清华大学念书后,一年多了,从来还没有家人去探望他。于是,拿起电话,
「报告何董,我是阿荣,我想今天请假去新竹看我弟弟。傍晚就回来。」
「好啦!阿荣,你在那边等,我派车叫鱼仔去载你。」
「何董,不用啦!我自己坐巴士就可以了。」瑞荣非常客气的口吻说。
「唉!自己兄弟,客气什么?听大哥的,在那边等着就是。」
「何董,感谢你。」瑞荣感受到这个老板实在有够相挺,心中感觉真温馨。
一路上,瑞荣翻著书,用红笔画重点,看得开车的鱼仔一头雾水,说:
「阿荣大仔,你怎么突然间爱看书?」
「哈!哈!你以后就知道。」
到了新竹光复路清华大学校门口,瑞荣说:
「鱼仔,你今天跟我一样放假,你车子开着去逛逛,看看城隍庙、吃米粉、吃贡丸,这些钱你拿去用,下午四点半准时到这里载我。」
「好喔!好喔!赞,赞。」
瑞荣把鱼仔打发走开的主要用意是因读书人跟江湖中人身处不同世界,不要让弟弟看到江湖兄弟身上的刺青,更不愿弟弟听到江湖兄弟时常挂在嘴边的江湖话语与脏话连篇。
走在清华大学宽敞的校园,到处是树木、草地,还有宽阔的湖水与鸟叫声,走在校园里的人个个气质与江湖中人完全不同,拿著书本在不同的建筑物间穿梭来往,吐散出求知的气氛,这对瑞荣而言是一种全新且很新鲜的感受。过了不久,下课钟声响,远远就可看到鹰农笑嘻嘻慢跑过来,手中拿着一本厚厚的原文书。两兄弟坐在湖边的草地上,鹰农笑嘻嘻说:
「阿荣,你今天怎么有空来?」
「喔,我最近有一些新竹的客户,他跟我们买车,我们必须把车送到他家,所以顺道过来。我今天比较有空,我整天都可以陪你,下午四点半才回去。」
「但是,我整天都有课,怎么办?」
「没关系,你下课再过来,中午我带你到附近餐厅吃饭。」
「好,好。」
上课钟响了,鹰农去上课,瑞荣则一个人斜躺在湖边的草地上。望着蔚蓝天空,阵阵浮云飘动,脑海中浮现着众多影像,埔里乡下的父母、嫁到南投的姊姊、读军校的哥哥、读大学的弟弟,最后再想到何董与自己。不由然嘴角轻笑,哈!这就是现实社会的人间景象。每个人际遇命运、生活方式都不同,谁也不知明天会怎么样?真不可思议。瑞荣内心深处真羡慕弟弟,读大学,嗯!真好,悠游于学术之间,每天都可吸收新知,发掘新世界。今天来看弟弟,真是快乐的一天。
时间接近下午四点半。临走前,瑞荣从口袋拿了三仟元现钞给鹰农,说:
「阿农,尽量不要跟爸、妈拿钱,他们很辛苦。」
「我知道,从这学期开学注册之后,我都没跟爸爸要过钱,我每星期有两个晚上有兼家教,一个月收入一仟元。」
「喔!这样会不会影响你的成绩?」瑞荣吃惊的口吻说。
「不会啦!少睡一点就是。」
「好啦!我回台中了。下次要回埔里,先通知我,我们一起回家。」
「好,再见,再见。」
第一卷-摸索人生暗思量,黑帮议员思漂白
从新竹清华大学回台中的路上,清华大学校园景象与弟弟单纯的模样仍回绕在瑞荣的脑海中。唉!人生真不可捉摸,世上一定有神,否则同父母的兄弟怎么会个性想法都不一样。弟弟从小用功读书,一步一步往上爬,现在已就读国立大学,前途不可限量。自己呢?从小不爱读书,却爱打架闹事,自认为行侠仗义,现在则是黑道中人,我命中注定要走黑道的路吗?
看着车窗外的山水风景随着车辆的前进而后退,再低头看到自己的双手,我可以做什么?想来想去,无财力、无学历,无一技之长。唉!我永远都不可能跟弟弟一样有出息,来不及了,在黑道中求发展或许是唯一途径。可是,唉!如果被外人认定是流氓无赖怎么办?左思右想,不自觉脑筋一片昏暗。突然间,似五雷轰顶,茅塞顿开,对了,如果把黑道与流氓作清楚的切割,黑道应可当成企业来经营,嗯!这样或许有前途,可创造一片天地。此乃空前绝后之想法,可尝试之。想到这里,瑞荣深深觉得自己日后仍大有可为,刹那之间,心情开朗许多。
回到台中之后,瑞荣快步进入别墅三楼办公室,把几天前吩咐鱼仔买的书一一摆在桌前,仔细瞧瞧研究,思考着该如何将这些书好好研读,吸取精华,主要目的就是要了解如何经营黑社会,因为跟着何董几年下来,瑞荣真正深切体认,黑道可以当成企业在经营。
轻松地点燃一只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就像喝了一杯浓烈的醇酒,一阵阵飘飘然的感觉,喔!真爽,当黑帮老大哥,身边一堆小弟可供使唤,太棒了。
几个月下来,抽空研读与黑道相关的书籍,瑞荣得到甚多启发,回想年少国中时沉迷武侠小说,体会到现今黑社会酷似古代的武侠世界。当黑道兄弟,敢打打杀杀只是必备的基本条件,古人浪迹江湖凭借高深莫测的武功,在现今黑社会中要当老大则必须借着真正的实力,而实力之最主要则是经济实力与组织战,亦即钱多、人多、人脉广阔。何董不就是如此吗?财力雄厚,事业基础稳固,拥有赌场五处、四家大型酒店、两家大舞厅、大型餐厅三家、沥青混凝土厂一家,旗下员工与兄弟近千人。反覆想来想去,愈想愈兴奋,以何董为效法的对象,嗯!我李瑞荣总有一天绝对可以像何董一样。
民国六十七年夏天。
何董与瑞荣两个人在办公室开会,讨论的主要议题是民意代表选举。
「我准备参加年底市议员选举。」何董说。
「参加选举?」瑞荣有点好奇地问。
「阿荣,你知道吗?有钱才会有权,有权才会更有钱,所以,有政治权力才会有更大之经济实力,政治人物服务社会大众都是骗人的高级神话,争取自己利益才是事实,这是民主社会的文化。这种事,我看太多了。另一方面,选上市议员有漂白作用,形象可以更新。你看,台湾地方议会与中央级民意代表漂白过的议员跟立法委员有多少?你知道吗?像.....,这一票人通通是。」
何董念了一大串的人名,其中有几名是当今台湾政坛上赫赫有名的政治人物。何董今天的话的确让瑞荣目瞪口呆,大吃1惊,思想大翻新。哇!原来黑道在政治界具有这么大的影响力。政治与服务民众原来都是表相,争取自身的利益才是从政的最大动机。
「何董,你要参选,那我可以帮上什么忙?」
「阿荣,选举要花大钱。选举不买票可以当选是骗人的,只有无知的民众才会相信选贤与能。所以,财务上我希望你帮我注意,到选举前,我估计需要一千五百万至两千万左右。为了保存我们原有的经济实力,选举所须的钱全部由你负责管理的事业群筹措,包括五处赌场、四家酒店与两家舞厅,每个月固定将盈余挪四分之1到固定的选举基金。我算过,三到四个月就差不多够了。」
瑞荣了解何董的意思,选举要花大钱,如果这几个月多赚一些,选举经费就绰绰有余,不会伤及老本。心里盘算着,依正常状况,四个月的时间的确可以筹到一千五百万,瑞荣说:
「何董,我会加倍努力,或许不用三个月就可筹齐。」
为了快速筹措选举经费,瑞荣召集旗下重要干部研商,决定把赌场扩充为十处,新增五处赌场靠着阿狗、木松的帮助,全座落于北台中,由最亲信的干部驻守看管,业绩列入考核。有好业绩就有好奖赏,钱肯让人赚,就可找到无敌铁金刚。果然,在瑞荣天天紧盯,群策群力之下,不到两个月就凑了一千八百万,何董喜上眉梢,对瑞荣赞誉有加。
选举活动期间真是忙碌不堪,瑞荣带着几个核心干部,穿着笔挺,陪着何董在选区内密集拜会各里长与重要桩脚。每个晚上几乎都有餐会,夜夜笙歌,非常热闹。
选举前三天,钱一箱又一箱往外搬。1直忙到选举前两天的傍晚时分,回到竞选总部后,何董对瑞荣说:
「阿荣,后天至少可以开出一万两千票,当选票数在七仟票左右,保守估计,在最差的情况之下,买票成功率以七成计算,我们也有八千多票,所以,稳当选的。」
「何董,你怎么知道?」瑞荣问。
「从我们搬出去的钱反算就可以知道大概票数。哈!哈!票数多寡代表实力的多少,这是现实的社会,实力愈强,讲话就可以愈大声。」
「喔!我懂。」
选举结束,开票结果,何董得到一万两千六百票,比当初预期还要好,最高票当选台中市议员,竞选总部鞭炮声持续不断,直至午夜大家才慢慢散去。
何董的当选又给瑞荣上了扎实的人生课程,真正体会到有钱能使鬼推磨,见识到金钱力量真大。
第一卷-黑道经营藏哲学,暗夜苦思万言书
何董当选市议员,势力向政治界延伸,现在,所有人都已改口称「何议员」。
何议员心中非常清楚,当议员的主要目的是想借政治力壮大自己的事业版图。但是,最近似乎有点力不从心,总是觉得时间无法分配。有一天,何议员打电话约瑞荣到办公室来,讨论旗下事业的经营之道。
「阿荣,我当议员以后,明显比以前忙了许多,很多事情我没有时间看顾。今天请你来,主要是想请教你,我们今后应如何经营我们的事业才可以愈来愈壮大。」何议员对瑞荣一向信任有加,对瑞荣讲话更是客气。
「何议员,您太客气了。不过,这几个月来,我一直在研究黑道经营哲学,看了不少这方面的书,我倒是有一些心得可以提出来讨论。」
「好,好,有意思,黑道经营哲学,这名词我第一次听到,你说。」何议员兴致高昂。
「首先是黑道这名词,也有人称为黑帮,道即是路,路即是方向,道背后要有理,帮则有组织与群体之意。黑即是暗,但黑也可褪托出庄严稳重的印象。我个人较倾向后者,让黑道与流氓无赖作个清楚的切割。意思是说,如果用心经营黑道,让黑道带浓厚的侠义色彩,黑道大哥也可以是正义天使,假以时日或可扭转社会大众对黑道的负面印象。这里面最大的重点是黑道企业化、组织化与纪律化。」
「嗯!有意思。」何议员很高兴地说。
「再来是行业。我统计过,世界上比较有知名度的黑道组织几乎都存在于民主国家,共产国家中黑道较不容易生存,主要原因是民主社会中人们比较自由,人权程度高,互动多,行业多,矛盾多,资讯流通快,社会变迁比较大。而黑道常经营的主要事业有赌博、se情、娱乐、毒品、军火枪枝、恐吓、勒索、放高利贷、讨债分红、保全、暗杀、调处、工程围标、绑标等。这些行业当中有些可以游走法律边缘扩大经营,有些则完全不能碰。」
「喔!有些可以扩大经营,有些完全不能碰,你说清楚一些。」何议员语带好奇。
「黑道事业成长通常有阶段性,黑道经营的最高指导原则是游走法律边缘,不能跟公权力正面对干。日本山口组、住吉会早期的最大收入都是靠收取保护费、放高利贷与se情业,然而纠纷、仇恨亦因此而产生,造成社会问题,民众印象恶劣,后来被警方盯上,导致经营困难,现在他们都已经转型跨足到公共工程、博奕与娱乐业,结果组织与利益皆愈来愈大。义大利西西里岛的黑帮靠走私贩卖毒品致富,遭到义大利司法部门与检察部门起诉判刑,结果这些黑帮走投无路,暗杀检察官与司法部长,引起义大利全国民众公愤,政府派出警察与军队大规模围剿,最后把西西里岛的黑帮杀得一个不留。黑帮跟警察或军队对干必死无疑,黑帮财力再大也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