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些一半一半的事,和你相处久了也就习惯了。”她觉察到他的退步,摇头浅笑,“可是dano,你为什么不肯和我一起做研究呢?”
“我们现在不是一起研究吗?”他不解。
“你应该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意思。”笑容一收,她生气起来,“你明知我问的是当时,当时你为什么不肯和我一起来澳洲做研学?”两个人一起工作,一起生活,志趣相投,组建家庭……
“我不想移民啊。”他的回答干脆又直白。
“……好吧,移民是问题之一。”她郁闷地叹口气,“可是,我提醒过你,关氏内部有不少弊病,你还是……”
“水洛,我希望你能幸福。”含笑看着她,他再度干脆又直白地丢出一句。
真心的祝福是其一,其二,他也知道任何企业都会有弊病,不仅仅是关氏。
对于一个企业而言,雄厚的财力必然会衍生一些阴影,同时,也意味着它可以抽出一部分资金赡养“闲人”。这“闲人”并非尸位素餐者,也不是伴食宰相,而是长年从事某一项研究工作的人。在短期内,他们可能得不到任何成就,也不会对企业创造财富。这些人在研究的道路上未必会得到好评,在事业有成者看来,他们得到的是冷眼和冷嘲热讽,只是,这些人心如古井,波澜不惊,一门心思地“专”下去,而他们的研究成果一旦出来,将会对企业乃至整个社会发生刷新的变化,就如电能,气能。只是,这样的人,很少。
这世界,什么东西都会变质,闲人也不例外。
摇头叹了叹,他将这个严肃的问题丢开,再看她,吓了一跳。
她……她她她……干吗含着两泡眼泪瞪他?
“怎么了?眼睛进沙?”皱着眉头掏口袋,他希望自己有带面纸。
“dano……”
“什么?”
“朋友之间,拥抱一下不算过分吧?”
“当然。”他懊恼地发现,除了手机和钥匙,他什么也没带,连钱包也没有。
蓦地,胸口一沉,他感到腰被人抱住。僵硬着身躯,他没再有下一个动作,只是静静地、静静地站在那儿。
拥抱的时间不长。
就如久未见面的朋友般,姚水洛用力抱了一下他,很快放开。抬头时,眼眶还残留着些许湿意,神情却愉快许多。
“我们果然适合做朋友。”她笑着转身,目标停车坪。走出五步后,她背对着他,抬手摇了摇,“明天见!”
“明天见。”他目送她离开。直到她的车驶远,他才转身回公寓。不经意地低头,瞟见衬衣上有两片湿点。
水洛把眼泪擦在他身上了……抿抿嘴,他没什么浮想联翩,只担心这个时候的又乐肯定沉迷在卡通片里。
当又乐连续看卡通时,什么人也不会理……
有点想吃又乐做的早餐……虽然……嗯,虽然那些早餐只是用来卖的,也不是特意做给他吃的,可就是有点想。
时间跳啊跳……
澳洲的三月秋光一片,与之相对的北半球中国却春光灿烂。
“又乐,你这么年轻,有没有想过你的职业规划?”
“我的职业规划就是把小饭馆经营下去,收入远远大于投入。”她很直观地表明自己的规划。
“进关氏,并不是让你放弃小饭馆。”
“……ank,你现在还没放弃?”
“我什么时候说过放弃你。”
“……”
“dano不在,我要一盘骑士炒!哦,对了,外带一份国王炒打包。”
“……”
白天与储奉封的对话在脑中浮荡,劳又乐悠悠叹口气。
职业规划。
储奉封的话还真的把她给刺激到了。这四个字听起来多么精英,多么严谨,多少事业有成的感觉呢。
她的职业规划……她的职业规划嘛……小学作文写过“二十年后的我”,那时幻想当女警,英姿飒爽啊;中学的时候想当证券分析师,所以报了金融专业;毕业后,曾有一段时间假想自己是职场白领,虽然面试过几家公司,但母亲的过世让她无暇他顾。她大可将小饭馆卖掉,然后进入正规的职场生活,叔南也有意向顶下小饭馆,可她舍不得。
小饭馆是母亲留给她的。
睹物思人,也要有物可睹才行。
从小到大,别人对她的评语好像都是“这孩子不太活泼”,再不就是“劳同学团队协作能力高,性格真诚,只稍欠活泼”。什么叫活泼呢?又叫又跳,大笑大闹吗?这个……她也有过啊,不过相对同龄人少了一点而已。请原谅她的个性中有不少懒惰因子存在,母亲过世后,懒惰因子就更嚣张了,反正没人管她。
有时,她会觉得生活很无奈,地球上这么多人啊……她也是其中之一耶……
她今年二十六,不足,算起来,她的人生已经走了三分之一,还剩三分之二要怎么走呢?职业规划一下?还是生活规划一下?
羽羽说她是个精神空虚的人,不然也不会整天迷在漫画卡通里面。好吧,既然她的精神是虚的,至少她要肚子饱满。这就是她的人生二元论。
她肚子饱饱的……
摸摸有点鼓的胃袋,她呵然一笑,深呼吸。
春天的气味越来越浓。因为气候回暖,街灯下聚集了一些晚上散步的居民,牵猫的牵猫,溜狗的溜狗。这条路上种了一排木棉,春天一到,猩红满树,盛开的木棉花在微风中摇落下来,坠在地上,成为路面的一层自然点缀,砸在人身上,就成了花暗器。
尽管木棉花不是很重,从高高的枝头落下来,砸中脑袋还是有点受不了。
“哎哟!又砸我一下。”
她转身,虞叔南在她身后跳脚。看着这个像邻家大哥哥的主厨,她突然问:“叔南,你的职业规划是什么?”
“呃……呀!”很不幸又被一朵花暗器砸到,虞叔南摸着脑袋,不明白她为什么用那么正经的语气和说话,“小老板,你好正经。太正经了会变态的哦!”
劳又乐瞪他,“你没有职业规划吗?”
“有啊。”虞叔南耳听八方,将落进衣帽袋里的花辫掏出来,一边抖抖抖,一边说,“我的职业规划就是等你哪天将小饭馆卖给我,然后我就是饭馆老板了。我还准备在三十五岁之后开始大量招徒弟,把我的手艺传给他们,将我美食魔人的精神发扬光大。吼吼!”
“……叔南,我现在很正经地问你。”
“我的回答不正经吗?”
“……”
抖完衣帽袋里的花瓣,虞叔南神色一正,抬手揉她的脑袋,“好了啦,小老板,你是不是想小饭馆以后该怎么发展?
她点头。只有与叔南在一起,她才有心思谈小饭馆的发展。她也不是没想过以后的经营,做生意嘛,总要有一定的规划和目标,是让小饭馆就这么不咸不甜地经营下去,还是在餐饮界占一片小小席角?但她是保守派,就算发展也要慢慢来,她经不起强烈的震荡,也不想铤而走险。
“以目前的经营,小饭馆在郊区一带算是小有名气。”虞叔南蹲下身,从地上拾起一朵新鲜的木棉花,盯着花托看了半天,他又道:“小老板,你是学金融的吧,如果你想将小饭馆拉进餐饮界,争一席之地,好当然好,可成本也会增加,还有一堆琐琐碎碎的事。何况……现在的餐饮界根本没什么可比性。”转着花瓣,虞叔南以手托腮,就这么蹲在地上斜瞟她,“我们先不说中式餐,只说意式、韩式、日式。因为地域和调味料的不同,这些餐式各有特色,但也只是一个国家的特色,真要横向比较它们,你能说哪一家的特别好吃吗?切,还不是中国厨师学了以后做出来的。”
第7章(2)
她初时颇颇点头,听他说到最后“切”的一声,又以木棉花瓣划了划鼻子,露个不以为然的表情,一时莞尔。
是啊,这个自幼以吃为终极目标的“美食魔人”,混厨房的功力绝对顶呱呱。想了想,她追问:“刚才没说中式餐。”
“现在才说嘛,小老板。”他将把玩得不成花形的木棉向脑后一抛,“中式餐其实也差不多,地域不同,原材料不同,香辛料不同,这种受地域影响的菜根本没有可比性。就像辣椒和酱油。而且,无论到哪种酒楼餐馆吃饭,中式餐无非是炒菜类、汤水类、炙烤类、拼盘类。反正菜式全凭他们自己推,想怎么炒就怎么炒。不过小老板,酒楼是要用大量资金堆积起来的,租赁啊,装饰啊,人力啊,等等,它自然也会把这些花费分摊到每一盘菜里去,所以贵的菜不见得好吃。小饭馆的经营,主要在方便吧……因为成本不高,菜味也不错,郊区一带的居民渐渐习惯了它,新客变旧客,旧客变常客,慢慢,大家都熟了,也就传开了。”
说得好,真是说到她心坎上去了。
等……等等……他这么一堆话,翻来倒去的意思不就是……
她突然鼓起腮,“叔南,你其实是想说:小饭馆完全没什么特色,对吧?”因为没有独一无二的密方菜或独家味道,所以,小饭馆的东西也只是“好吃”而已。
这么说来,她一无资金,二无独家厨艺,真的只能“小小地”经营下去?
她的规划啊……还没种下去就被煮熟了……
“没有哇,小老板!”虞叔南站起来,“不如把小饭馆改成股份制怎么样,我入股,我们一起向混乱的餐饮业进军。斗敌要全力。入厨要全力。做什么都要全力以赴!”他眼中闪出月亮形的星芒。
“你以为自己是全力兔子呀。”她无力。
“小老板,你对我的全力有什么意见或建议?”
“……请你,务必,继续,全力下去。”她慈祥地看着他。难得的伙计啊,不全力支持不行。
“涨薪吧,小老板!”得寸进尺的虞大厨。
她没听见,她没听见,她没听见……瞪着地面的木棉花,她扮失聪。
虞叔南见她不理,垮下脸,幽怨无比地一叹:“唉,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我可怜的心啊……”
她瞬间抬头,“什么新欢旧爱?”不要诬蔑她的品行好不好。
“dano啊,他是你的新欢,旧爱当然是我啦。”虞叔南捧着心做晕倒状,唱作俱佳,“想当年,我们……花前月下,一起研究是鸡翅好吃还是……鸭翅好吃,如今,我们志趣相投,我炒菜你倒油。可惜……可惜……可惜……可惜……”
她呆呆看着他表演,听到最后,他的声音就像唱片卡住一样,在那儿反复地“可惜”,后面却没有了。她正要招魂,他突然收了戏谑表情,一本正经地问:“dano什么时候回来?”
“下个礼拜。”她直觉地回答,暂时还没跟上他变脸的速度。
“又乐,你喜欢他吗?”
“喜欢呀。”
“又乐,你喜欢我吗?”
“喜欢呀。”
“……为了确保,我再问一句,你喜欢小牧吗?”
“喜欢。”
“呜……”果然!虞叔南单掌捂脸,用一种无奈又郁闷的语气说,“又乐,为什么我们没有成为恋人呢?”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耶。
劳又乐闻言一怔,渐渐,唇角开始抽搐,起波浪,最后哈哈大笑。
“口奈滴鱼腩哥……”她将脸凑到他面前,学着顾牧扮幼稚的腔调说,“偶棉一起气看电影好8好?你说系看《哆啦a梦》捏,还系看《纳尼亚》捏?”
虞叔南全身僵硬。
他瞪她,她也瞪他。
风轻轻吹来,带来一阵木棉花雨。如此浪漫的春天夜色下,偶尔散步经过的行人见到树下凝望的两人,不约而同猜测着两人的情侣身份。可是,现实中的两人却大眼瞪小眼,小眼瞪大眼。瞪,瞪,瞪……
“闷不闷?”她先开口。
“……有点。”他点头。只要一想到他们成为恋人……寒!
“叔南,你就像大哥一样。”她哈哈笑着跳后一步,看着一朵木棉在眼前坠下。
耶!没有砸到她脑袋上。
这世间,喜欢的人或许很多,但深爱的人却屈指可数。她和叔南都太了解彼此了,在性格上存在某些共同点,一起工作就没问题,一起生活……呃,她不敢想象。
“我很荣幸有你这个妹妹。”他伸出食指戳她的额,“身为大哥,虽然不想漏你的气,可还是要提醒你,你真的很……很……爱那个柳秋沐?”
这个问题问得真好。她转转脚踝,只说:“我答应过他,如果我爱他,一定第一个让他知道。所以,不能回答你。”
“小老板,你到底以什么样的前提在跟他交往啊?”身为男性同胞,他心中的天平开始倾向柳秋沐。
“先小人后君子。”她看看时间,决定不再站在这儿和他鬼扯,慢慢向前走去。木棉道的中间有个十字路口,她家在右边,叔南家在左边。
虞叔南摇头跟在她身后,听她笑嘻嘻说着:“我是以分手为前提在跟dano交往啊。先小人一点,将最坏的结果假设出来。”
“分手为前提?”虞叔南喃喃念着,实在不明白女人的心理到底在想什么。
——dano,身为同胞,我为你祈祷!
——阿门!
“对,分手为前提。”前方的女子步履轻快,说得完全没压力。
很多人会以结婚为前提进行交往,为什么就不能以分手为前提呢?以分手为前提,也许结果会幸福很多。就像一个二维坐标,希望是向上的箭头,失望是向下的箭头,中间的是平衡线,如果你抱有希望,一旦你意料之中的幸福生活无法圆满甚至缺失时,你的痛苦指数是希望指数和失望指数的总和。与其如此,她宁愿小人一点,初时的希望起点就在平衡线上,甚至平衡线以下。这么一来,她承受的失望值会少一些,而希望所带来的愉快又会多一些。
因为她是一个精神空虚的保守派嘛,不会盲目乐观。
对于爱情,她也只是保有最原始、最生活化的设定——
“叔南,你不觉得人类像青蛙吗?”
“你说keroro军曹?”
“……我不是说那只睁着两片荷包蛋眼睛的青蛙。”她站在拐弯处的木棉树下,有点无力地抚了抚额头,“我只是觉得……人类就像生活在井底的青蛙,开始只知道天空只有井口那么大,新的青蛙出现后,它又对外面的天空很好奇,爬出井看了看,才发现天的大小还是一样,没什么区别。”
她对爱情的期望,就如井底之蛙眼中的那片天空,圆圆的,小小的,高高的,蓝蓝的,而这片天下面,是青蛙的家。
如此感性的时刻,若是dano在就好了……她分心想起他,不由敛眉一笑,猜想他这个时间在干什么。
“又乐你讲童话啊。”
……当她什么也没说。
挥手,转身,两人分道而行。
木棉花簌簌下坠。
一道拉长的人影缓缓从木棉树后移出来,火红的花暗器砸在那人的头上、肩上,有些拂过他的发、他的脸,最后留连不舍地滚落在他脚边。
他面无表情。
他不是想偷听。他也不是故意躲在一边。提前回国也不在他的预料中,不过既然回来了,他当然想给她一个惊喜。算算时间,他八点多就等在那儿了,然后,他看到他的女友与女友的大厨开开心心走回来,停在前面路口不知说什么,还越说越贴近。好,他开始准备“捉奸”。
然后,他们又开始移动,走近,他听到他们的对话,听到又乐说“我是以分手为前提在跟dano交往啊”,ok,从这里开始切,其他的话他再也听不进去了,脑子里只回荡着“分手”两个字。
分手!分手!分手!分手!
至于后面的什么青蛙什么军曹,他暂时没空理会。
什么叫“以分手为前提”的交往?拜托,难道他的时差还没调回来?或者是他的季节感还没导回中国的轨道?
不行,他有点混乱……
第8章(1)
“哦,泡面,人类伟大的发明!”
呆呆推开门,柳秋沐听到的是储奉封的大叫兼手舞足蹈。
吃碗泡面而已,有必要这么兴奋?
脱鞋,走到沙发边,他有气无力地将自己抛上去,下一刻,额上被某种软中带硬的东西敲击到。敲一下不够,还连敲三下。
储奉封的嗓门在他头顶上吼着:“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你和又乐是不是久别胜新婚。不如借机说服又乐加入关氏,虽然部门不同,但总在一个集团里,这样你们就可以双宿双飞。”
实在没心情陪他疯,柳秋沐一把夺过气槌,对准友人的刺豚头原数敲还,“ank!ank!ank!你知不知道你像哆啦a梦。”
“能干,百变?”
“只有胃袋没有脑袋的笨蛋!”
“……”
“shell呢?”
“加班。”被友人骂笨蛋,怎么都要反唇相讥一番。不过,从他莫名的气愤中觉察到约会的不对劲,储大帅哥很俊杰地回到泡面桌前,气槌也不要了。他知道dano回国的时间提前了几天,也知道他晚上出去是想给又乐一个惊喜。看,他的两箱行李现在还原封不动,机场封条都没来得及撕下来,可见他有多么迫不急待想见到又乐,哈哈哈哈……
咳!咳咳!
糟,呛到了。
柳秋沐捏着气槌走过来,见他呛得可怜,举手之劳地帮他捶后背。
手上轻一下重一下地敲着,心,却有些不在焉……
又乐……见是见了,惊喜却没有,震惊就有。
他很想追上去问个明白,可脚却不受控制往回走,就这么浑浑噩噩走了回来。
可恶,他们的交往没有什么不开心啊,哪里出了问题?可恶,就算第一次他有事离开,可他已经提前为又乐打了预防针,把他的缺点毫不保留地告诉她了,事后道歉,她也没怎么在意啊。
离开的这几个月,就算没有天天网上见面,隔三隔五也会见一见,聊一聊,说的也不是什么深奥话题,无非他说今天萃取试验成功,在路上遇到什么趣人趣事,研究组里其他国家的人或奇怪风俗,她则说小牧哪天要去上课,山山今天煲了什么汤,什么菜不太受欢迎,开始看什么新漫画。
不聊天的时候,他则期待看到又乐的留言,短则一行两行,长则四行五行,每次都很精彩。因为,无论那些句子是长是短,都让读到这些字的他感到……她真的在想念他呢……
“我今天一出门时想到你,看到小牧新买了一本《幼稚朝代》,我也想到你。”
“我今天一边削土豆一边想你,炒菜的时候不想,这样会分心。”
“小牧今天有课,他请假,饭馆比较忙,没空想你。现在想。”
“小牧和叔南在讲新的关氏诡异事件,我想到你了。”
“今天生意很好,忙了一天,没空想你。我敲这些字的时候就在想你。”
……
瞧,明明没什么不对劲,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到底哪里?到底是哪里?
莫非……莫非因为以前的女友全是交往一半就分手,所以他忽略了一些重要的东西?
可恶!可恶!可恶!
“喂——”储奉封一声大叫,惊回飘浮的思绪,“dano,我已经不呛了。”可不可以不要再捶他的背了?虽然不痛,但轻一下重一下的,他怎么吃东西?
“呃?哦……抱歉……”他扔下气槌,走到厨房门边,停了停,转身走到不倒翁棋盘前,推了几颗棋子后,又回到沙发,坐下。
担心地盯着他晃来晃去的无神举止,储奉封聪明地选择闭嘴,并决定,只要dano不开口,他绝对不先开口,大不了吃完泡面看恐怖片,哼!
诚如储大帅哥所想,沉默了几分钟,先开口的是柳秋沐:“ank,你说什么叫‘以分手为前提’的交往?”
“分手?”准备吸泡面的人从碗里抬头,想了想,一跳而起,推开椅子冲到他面前,“你……又乐和你分手了?”
“没有。”柳秋沐没好气地拍开点在鼻尖上的手,“只是以此为前提。”
“前提?”储奉封似懂非懂地点头,托腮想了想,弹指一笑,“这说明你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安全感?
安全感要怎么给?柳秋沐低低一叹,他已经将自己最真实的部分展现给她了,难道让他去练一身肌肉?
捏捏自己的腿,再捏捏自己的胳膊,还好啦,有几块小青蛙,离健美先生却差很多。
偷偷嗤笑友人幼稚的举动,储奉封挂着嘴角向上120度钝角的诡异笑脸,端来泡面坐到他身边,“dano,安全感不是用体积来衡量的。它由很多因素组成。你要让又乐觉得,你是可以信赖的,你是可以依赖的,你是忠诚的,你是真诚的,你是……”
“你有女朋友吗?”
“目前……没有。”
“那我怎么知道你的信赖依赖忠诚真诚有多少可信度?”心烦意乱,一句话丢出去,停顿都免了。
闭嘴,储奉封端着泡面注视他好久好久,最后,眯着眼睛吐出一句:“难道你是氧原子?”
柳秋沐微微一笑,“ank.”
“what?”
“你给我滚到神话时代去!”
储奉封反唇一句:“我去了一定会带上你的。”
“谢谢。”
“不客气。”
“……”柳秋沐没话说了。
三个大男人住在一起,彼此说话偶尔凶一点也没什么所谓,这样比较容易交流。他们也习惯了。
储奉封见他摸着脑袋垂下头,闷闷不乐,郁郁寡欢,不由开始猜测:“又乐真的要和你分手?”
“没有。”闷闷的声音飘出来。
“可能你应该再透明一点。”目前没有女友的储帅哥开始出主意。世界上最不缺少的就是理论。正所谓纸上谈兵,信手拈来。
“什么意思?”
“你了解又乐吗?”
“当然了解……”顿了一下,他迟疑,“不……可能有些小细节没注意到。”
“又乐了解你吗?比如你的童年,你的朋友,你的家人,你的工作,你的爱好,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她知道吗?”
“这些平常都有提过啊。”
“你确定你都提到过?你确定她知道?你确定你随口提一下的时候,她有用心在听?”
三个“确定问”,实实在在打击了柳秋沐。细细回想,这些他好像……真的没注意到耶。是哦,他应该做点什么来增加他的……嗯,安全感和透明度——就像ank说的那样。
“咻”地跳起来,他捧着储氏友人的脸大叫:“ank,你是dna异变中的奇葩!”说完,直冲卧室。撕封条,收拾行李。
储奉封呆了呆,不太明白他为什么想通得这么快。放下泡面碗,他踩着拖鞋慢悠悠走到挂满沙子瓶的门边,抱臂靠着门框,盯着忙碌的友人,撇嘴一笑,“你那句是赞美吗?”
“是的。”柳秋沐头也不回,手一抬,将某件东西抛给他,“你的礼物。”
“哦?”储奉封迎面接下,“谢了。”回到沙发上,他一边拆礼物,一边看恐怖片。时不时,他的眼睛会从电视移向挂满沙子的房间。
dano就是太热心了点,太乐于助人了点,对兄弟来说是够朋友够义气,可对一个爱他的女人来说,却是不可原谅的缺点。以前和女友分手,他从没见他发过脾气,这一次,似乎听到又乐说以分手为前提,他就六神无主,魂不守舍,情绪还有点起起落落,大喜大悲。
又乐对dano而言是不同的吗?
耸耸肩,他实在不知该怎么帮,只能衷心希望,又乐是不同的……
对,又乐一定是不同的,她是他看中并且要猎进关氏餐饮部的中厨呀,嘿嘿!
数日后——
提着一箱外卖的女子接过关氏守门人递上的入场牌,并在老人慈祥的目光中坐上关氏环园电瓶车,送饭。
接到关氏员工的订餐电话,小饭馆也不是第一次。开始的时候,她有点好奇关氏大门边为什么只有一名守门老人,不过,看到光滑的围墙和墙边一些奇奇怪怪、长长短短的机械,以及隐在树林带里的绿色小楼,她没什么好奇了。这种随时都有诡异事件发生的地方,还是少点好奇心为妙。
据她所知,电瓶车是关氏内部用来载人和送文件的。没办法,财大地大。正午时间,车上坐的都是出来用餐的关氏员工,也有几位与她一样提着外卖的小弟小妹。
绕了几个弯后,她的目的地终于到了。司机在路口将她放下,还不忘提醒等一下她出来后也有电瓶车送到大门,只在这个路口等一等就行了。
谢过司机,她转身。
老实说,送外卖送到这儿来,她是第一次。环顾打量,一块外形不规则的大石头竖在路口左边,上面刻着“重颗粒”三个字,她知道那是古体字,不过分不清是什么体。古字下面还有一排楷体小字:“关氏生物研究所能源研发部”。两排粗壮的大叶榕伸展着繁密多姿的肢体,在半空中枝叶交错,为那条不是很长的过道挡出凉凉绿荫。树与树之间设有坐凳,再仔细些看,会发现那些坐凳的形状很奇异,有竖的,有横的,还有两背相倚相靠的,像国际象棋的棋子。
如果不是提着外卖,她真想去坐一坐。
四份外卖,是dano点的。说来有点奇怪,自从他外研回来后,人有点变。就算她先小人后君子吧,总觉得他变得……话多了。
好像……还有点健忘。
他三岁干过什么坏事,五岁和什么人打过架,小学欺负班上成绩好的女同学,中学看《花花公子》兼热血仗义,并确定了学业目标,大学一本正经,成绩过得去,不过离奖学金还差几个学分……这些明明已经过说的内容,他会反复提三四遍。她提醒他“你刚才说过啦”,他竟然说“是吗,我不太记得,你说给我听听”。
听,听,这是什么话。他前一刻才说过的事,后一刻就不记得啦?
直到她简单地将他所提过的内容回述一遍,他才带了那么一点确定的表情点头,相信自己的确说过这些事。
有时她在炒菜,他在一边碎碎念,说他的父母生活在乡下,他们不喜欢城市的空气,他们不喜欢封闭的高楼,他们喜欢有院子的房屋,喜欢清新的空气,喜欢在院子里裁花种草种辣椒,他们还种地,吃自己种的无污染蔬菜,院子里结出来的辣椒又大又黄……
等等,辣椒不是绿的和红的吗?提问后,才知道他家父母种的居然是灯笼椒。真是羡慕啊……
神游物外地来到“重颗粒”大门前,将守门人给的牌子贴上感应屏,透明的玻璃门立即开启。门开后,墙边立即有道甜美的女声询问她到几楼、什么事、找谁。
她报上柳秋沐和送外卖,甜美声音立即说:“柳先生刚才已经预约了,请您从西字标的白色电梯直接上6楼。出电梯后直走,左拐,您会看到一间休息室,将外卖放在里面,上面注明您的店名就可以了。”
“谢谢。”她摸摸鼻子,感觉像走在mib的办公大楼里。
出了电梯,宽阔洁净的走道出现在眼前。走道两侧均是半片玻璃墙,可以看到各个室内忙碌奔走的工作人员,有人拿着两只试管,试管里的液体居然在燃烧,还是不同颜色。他们穿着统一的半长白衣,像医生穿的那种,走路都是用飞奔的。这些忙碌工作状态下的动作有一种强烈的节奏感,让人无端感到紧张,感到……
唉,送外卖的就是送外卖的,面对忙碌的专业人士,她的自信受到毁灭性打击。
依言而行,左拐,果然看到一间休息室,里面沙发、饭桌、冲饮机、冰箱一应俱全。她打开食盒,将外卖放在桌上,特别附送三张小饭馆的卡片,宣传一下。
走进来的时候,她只注意到紧张的工作气氛,提着空食盒走出休息室,她透过玻璃墙向室内多看了几眼,其中一间,原本围成一团的人像发现新大陆般爆炸开,声音她听不到,只看到他们高举双手,又蹦又跳,满脸喜悦,互相拥抱。
也许在她的潜意识里有个念头——能不能看到他?
慢慢梭巡,越过一张张笑脸,当视线回转时,似乎,真的看到自己熟悉的那张脸。
是他呢……
他也穿着白色长褂,从刚才欢跳的人群里走出来,身边站着一名女子,相同的白衣,长发松松辫在背后。他们彼此微笑,交谈,拥抱,分开。两两凝视,欲语还休之际,一群杀风景的家伙插入他们中间,有的对他勾肩搭背,有的作势要“吻袭”长发女子。
从她这个位置看过去,那群白衣人中,他并不显眼。然而,因为是她熟悉的人,所以,他也特别显眼。
他的个子算高吧,不记得是178还是179,也许是180,站在她身边的时候,她总要昂着头才能看到他的眼睛。他的身材算斯文型吧,均匀,也有肌肉,至少穿衣服不会难看。他的脸算俊气的吧,浓浓的眉毛,高高的鼻子,说不出什么形状但是长在他脸上就很漂亮的眼睛,睫毛又密又长,唇形也很漂亮,仁中丨穴下有一点微微的尖,下巴……不是尖尖的那种,弦度很漂亮。小牧的下巴就比较尖,看上去像女孩子,和他的大嗓门成反比。
这一刻,怪怪的念头从脑子里冒出来。她突然觉得,她只看到骑士生活的一面,却没看到骑士工作的一面。他与姚水洛轻谈时,两人的视线同时转向试验器方向,那么认真,那么专注,当两人相拥一笑时,又那么惬意,那么满足……
这些人兴奋地笑着,闹着,仅是站在玻璃墙外,她也能感到他们成功的喜悦。坦白说,她还有点莫名的激动,大概是被他们感染了,也大概……
里面有他,她也觉得骄傲了吧。
不过,骄傲归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