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觉得有些异样,扭头一看,楼道光线已经昏暗,萨比娜不知何时在自己房间门口扒着门框痴痴看自己,他笑笑,又拍拍斯蒂芬的肩膀,信步走过去。
第七百一十一章 壁炉的火光
这名义上的侍女似乎不该在这里,就如郭福等人不该跟到这危城。可是看到萨比娜,刘氓还没来得及多想,她倒显得不安,仿佛偷听被抓现行是件很不符合身份的事情,又像是力图遮掩的情绪不小心显露。
不管怎样,她有些着慌,抢着回到房间,但没几步又停下,侧身低头,怯怯说:“公主中午就去了主教座堂,还没回来。嗯…,主教带着信徒撤往布列斯特方向,但有几位执事和女休会修女没走。这里是…,嗯,是奥芬堡女圣徒克里斯蒂尼协助拓展的牧区,部分立陶宛人虽然选择留下,依旧虔诚…”
是么?克里斯蒂尼发展的教区。刘氓心头微微闪了一下第七百一十一章壁炉的火光,很快又想:元帝国选择巴结梵蒂冈化解矛盾创造机会,以后只会对他们更好,有什么可担心的,该忧虑的是罗斯人。
摇摇头,他随意扫视房间。见自己的衣箱摆在沙发脚下,而萨比娜似乎因此而不安,他感到温馨,也觉得有趣,但并未在意,而是等萨比娜备好灯火茶点,伸个懒腰,去桌旁翻检文。
没多久,随着细微脚步声,一个人进来,却是贾二娘。她在切尔尼戈夫追上队伍。用郭福的话说,宋帝国方面是她负责联络,而远征军也缺翻译。想想也是,还能跟郭福做个伴,贾二娘又只字未提安妮丝等人情况,他默许。奇怪的是,随后却觉得贾二娘似乎跟郭福并不熟,甚是像是有隔阂。
进门后。贾二娘并未打招呼,站了片刻,就到沙发边跟萨比娜一起折腾。他同样未在意,可过了一会。听着背后悉悉索索的声音,偶尔两句低语,却温馨的有些恍惚。有那么片刻,甚至有种时光倒流,是佩特拉和阿加塔在服侍自己的感觉,只是没了黑死病爆发前返回意大利时第七百一十一章壁炉的火光船上摇曳的不安和惆怅。
该燃起壁炉了,这毕竟是冬天。好一会,可能是有些冷。或者感到沉闷,又没想好该不该跟身后两个侍女搭话,他还是放下原本也没什么意义的文离开房间。
这层楼显然被安排做他与那些女人的duli空间,但也因此与楼下相比格外冷清。走下楼梯。大厅充满韵律的热闹瞬间就扑入胸怀,让他jing神一振。更重要的,壁炉内有火,虽然主要是用来焚烧废弃文件。
除了jing简过的参谋侍从和随军神职人员,只有陆秀夫、曼弗雷德、斯文森、斯蒂芬等人在。他走下楼梯。大厅气氛并无明显变化,连预计的期许和疑惑目光也未看到。不过等他在壁炉附近坐下,斯蒂芬还是当仁不让凑过来汇报。
军情跟他预想中一样,形势已由刚来这里的莫名其妙松弛转为紧张。卢卡斯的近卫中型骑兵并未寻得战机。维尔纽斯方向来的兵力已经在城内撤出人员配合下进抵北面约五里山脚,而且他们明显是先头部队。后续赶来的零散骑兵已将北面完全封锁。西面军队在魏陶德人手配合下行进非常迅速,看态势应该是想穿插至东南。在莫斯科大公近卫军配合下实现对这座城的合围。东面斯摩棱斯克方向的动静也不会有别的意义。
听汇报的功夫,卢卡斯和阿纳托利等人也返回。感觉众人都是平平淡淡,刘氓欣慰,自豪,惭愧,还有些没着没落。挠挠头,吩咐侍从搬张圆桌,弄点酒水,别有韵味的圆桌会议虽简陋,对他来说也算正儿八经了。可一杯酒下肚,没等他开口,大家已急不可耐。
“陛下,我们收集的食物应该能支撑近一个月,羽箭等消耗xing武器制作能满足战斗,但火药是大问题,我认为应该根据情况规划使用。另外,虽是守城,任凭对方发挥火力优势也不妥。应该在城东河对面桥头堡部署一定兵力,既可以拉开鞑靼人围城战线,也能对他们侧后产生威胁。”
提议的是曼弗雷德。明斯克城建于河曲,北、东、南三面环水,元帝**主攻方向必然是西城墙,这提议有道理。可没等刘氓具体思索,卢卡斯又插话:“照现在情势看,鞑靼人及立陶宛、罗斯附从军至少会三倍于我们,如果对方强攻桥头堡,会不会分散我们的jing力?”
“这同样会分散对方兵力和jing力。在桥头堡和西城墙外大面积构筑堑壕区,部署少量兵力,应该能达成阻滞效果。再留下骑兵出击的通道,也能在局部形成攻势…”
“啊,我觉得大家忽略了陛下的部署。威廉在图罗夫,于尔根在博布鲁依斯克,鞑靼人不可能将兵力都投入攻城。另外,我们也有盟军,波兰那边不说,斯摩棱斯克公爵在西面山地也有人手,至少可以sāo扰对方补给线…”
越来越多人加入讨论,参谋侍从也凑上来,或扯过地图就某人观点进行推演,或为自己支持的一方提供论据,或根据返回传令官的即时消息为讨论增加基础,还有人甚至因观点相左而争得脸红脖子粗,圆桌旁一时热闹非凡。
陆秀夫等宋帝国将领听不懂众人说什么,但也被这气氛感染,沉稳的根据众人表情和手势猜测,xing急的干脆跟着在地图旁指手画脚。刘氓召开这圆桌会议的初衷早被抛到夷播海,只觉得背后壁炉分外温暖。
时间紧迫,一旦某项动议成熟为计划,负责将领立刻起身去安排,大厅内渐渐变得比刚下来时还要冷清,圆桌旁只剩斯文森嘟嘟囔囔打北方佬小九九,陆秀夫若有所思微笑。他这才发现,贾二娘不知何时来凑热闹,好像还有一会工夫。不过她当翻译的机会不多,陆秀夫等人对她还很尊敬。
他有些好奇,但还是整整思绪。首先对陆秀夫说:“君实,你应该猜出我的意图。这些都是我的部属,不管是否虚伪,我要说。能拥有这样的部属我感到骄傲。可你们…”
他没说下去,而陆秀夫似乎也不介意,平静回答:“陛下,您是伟大君主,也许臣子习俗脾xing与吾等不同,但jing忠淳朴,至仁至义,理应为人所敬。至于吾等。军士多为家亡国难从军,襄樊恢弘至此,意已足,埋骨有何憾?”
这是何等豪情。作为他们的统帅。倒是自己拘泥而自私。讪讪一笑,刘氓琢磨半天,一句合适的话也没想出,反而对陆秀夫平静而自信的眼神,斯文森的傻笑感到心慌。点点头起身溜走。
夜sè已深,楼道内更加冷清,身后贾二娘细碎的脚步声也格外清晰,但刘氓彻底感觉不到似乎该有的寂寥。又走几步。他随口问:“我听说宋帝国女士一般不抛头露面,可君实等人对你很尊敬。是因为你使者的身份么?”
问话很突然,贾二娘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小心说:“回陛下,陆将军礼敬,是因为你这主人。嗯…,可能还有家父的原因。”
“你父亲?”刘氓一愣。
贾二娘像是不愿纠缠这话题,嗯了一声,又说:“还有,宋国女士也跟陛下听说不尽相同,之前就跟这里一样可置私产,可选择婚嫁,可duli诉讼,皇太后甚至能公开主持国政。当然,跟这里还是无法相比…”
让她和郭福回去搞个女权运动?刘氓笑笑,正想转回她父亲的话题,已经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注意力被里面说话声吸引。等贾二娘抢着开门,他更是愣住。居然很热闹。
壁炉火光使起居室温暖舒适,西尔维娅坐在壁炉右手椅子上,正跟对面的郭福聊天。两人之间摆着小圆桌,上面有酒水茶点。萨比娜扒着西尔维娅椅背凑热闹,巴拉就着炉火烤肉。更稀奇的是,涅夫斯基那猥亵小老头端着杯酒坐在沙发上,看样子在参与讨论。好久不见的索菲亚也在,看起来很典雅,没了前段时间那中恍惚。
当我这沙隆啊,大聚会?也是,的确用法兰西语交流。耳侧还残留着刚才的热闹,又面对这热腾腾场面,刘氓些许的倦意还没酝酿就被掩去。可他还没想好坐沙发还是凑壁炉,众人齐齐转头后,郭福赧然一笑,带着巴拉低头离开;西尔维娅起身示意,又俯首琢磨面前酒杯。索菲亚倒是目光一亮,像是要迎上,但涅夫斯基抢个先。
“黄胡子,我必须佩服你的坚持。可你利用了自己的优势,也忽略了自己的优势。作为君主,伊凡远比你强,甚至你妻子也超越你。”
冷不丁放一炮,只得到平静微笑,涅夫斯基像是也不意外,捻动手中酒杯,思索片刻,继续说:“虽然时间不长,总是得到点喘息机会,加上你盟友在东南面的努力,伊凡已经有把握捍卫罗斯人利益。等这里的伟大战役结束,无论结果如何,我们将面对可以选择的局势…”
“你们还无法预料这里的结局,或者搞不清我还会带来什么变化是么?”得了便宜还卖乖,这种好事我也想有。虽没心思跟他计较,刘氓语气也带上点楡挪。
涅夫斯基没显出任何羞愧的迹象,歪着头看看他,又认真地说:“伊凡希望你胜利,也希望你失败。如果你失败,那他会跟随你。”
也许。静静看会后面若有所思的索菲亚,刘氓也认真说:“那你告诉伊凡,黄胡子是他唯一的敌人。”
涅夫斯基这次非常干脆,点点头,喝完酒,将杯子放回西尔维娅桌上,默默离去。可到了门口,他又回头补充一句:“谢苗代表伊凡心中的正义,大公夫人会在你背后。”
这是必须。刘氓并不理会离去的涅夫斯基,笑着上前吻吻索菲亚的手,拉着她来到桌前。西尔维娅似乎根本就没听他们说些什么,等两人落座,只是带着淡淡笑意让萨比娜斟酒。
刘氓并未放开索菲亚的手,下意识轻轻拍着,琢磨该说些什么恢复刚才气氛的话,可西尔维娅娴静的神态抵消了努力。
壁炉中火光已经柔和,桌上马灯依旧明亮,西尔维娅带着沉静笑意的容颜因此显得朦胧,仿佛只是幻象,而身旁索菲亚一直在轻轻颤抖,小手带点凉意,又告诉他这是真实的。这让他想起贡比涅那晚,有些期盼似的沉浸于不够甜蜜,不够真实,却让灵魂充满期冀的梦中。
但就跟那次一样,这梦不可能持久。萨比娜在门外跟什么人说话,模糊的声音渐行渐远,随之而来是更加模糊的喧嚣。他想忽略这些,可喧嚣声颤动出沉闷的音符,眼前又浮现第伯聂河真实甜蜜,却充满凉意的光影。
索菲亚的手微微动了一下,让他瞬间回到现实。看到西尔维娅眼中现出关切,他不自觉回避,将注意力向索菲亚,这也是关切,却可以面对。
好一会,等索菲亚疑惑而羞赧的低下头,他再次吻吻她的小手,笑着起身离去,很快融入明斯克躁动的夜sè中。
!!!
第七百一十二章 冬雨
天空灰蒙蒙的,偶尔会有亮sè带来期冀,但这期冀不能遮掩严冬到来的事实。四野一片苍黑,远山的林木再无数ri前的焜黄笑意,给这一切标注定义的是冷雨,绵绵密密,无影无踪,却无处不在。尽力望向天际,但最远的山林也笼罩在雨雾中,朦朦胧胧,仿佛天地不再有界限。
在东城墙盘桓一会,这景sè让刘氓觉得脚下空落落没有依持,迈出的每一步都虚幻缥缈,能确定城池和自己存在的只剩腻湿寒冷。斯维斯洛奇河对此无动于衷,依旧默默倾诉,对身侧斑驳陆离的阵地也毫不介意,而与无边原野相比,那阵地的确单薄。
又看半天,确定残破壁垒和纵横壕沟中森然气息依旧,刘氓心头暖和一些,但这暖意很快被远处更庞大,将城池彻底环围的阵地抿去。
“又开始了…”又看许久,等他目光失去焦距,身旁斯蒂芬嘟哝了一声。
刘氓望向正东,果然,一里外,一处掩映在林木和农庄间,呈模糊长方形的元帝**阵地正在蠕动,片刻后,几十个细长的棍状物体甩动,向上看,零落的黑点由模糊变清晰,随即带着刺耳的呼啸砸儒桥头堡阵地,在壁垒与堑壕间不规则溅落,激起数米高的泥水。
“中午就换防,随后主要在入夜和凌晨换防,动静可以大一点,不要让他们搞清意图。”又是好一会,刘氓也干涩的嘟囔一句。然后不等斯蒂芬回应,转身走下城墙。
当面是上点档次的商贸区,临街店面多为两三层小楼,可此时。看不出哪怕是曾经的繁华迹象。房屋不同程度损毁,特别是西面墙壁,不时能看到孔洞,虽不大,却触目惊心。街道上满是泥灰瓦砾,被这绵绵细雨浸,泥泞不堪。
转过这条街区,后面的房屋同样破烂不堪。有些地段甚至更严重些,但房屋一层或地下室入口大多用木料加固过,零散进出的士兵让这里显现些许生气。随意跟士兵打着招呼,感觉他们拘谨的笑意跟往昔没什么不同。刘氓心情稍微松弛些,但隐隐的愧疚感还是冒出来。
穿过一条小巷,前面就是城主府邸所在广场。看看空荡荡泛着水光的青石街面,他正想说些什么,咻咻尖啸声兜头扑来。他下意识往墙边一闪。却被拦腰抱住,措不及防,一跤滑倒在地。噼啪几声过后,他缓过神。斯蒂芬和近卫队员罗宾逊正死死压在自己身上。
哭笑不得的的推开两个笨蛋,判断刚才只是西面飞来的几发石弹。也未造chéngrén员伤亡,他懊恼地冲罗宾逊说:“搞什么。在文尼察我把你弄倒一次。报复是?”
罗宾逊露出笑意,但也只是憨憨的摸摸头盔,并未回应。一旁刚爬起来的斯蒂芬也想起当ri场景,推了罗宾逊一把,开始回忆他那时的傻样。刘氓在两人唠叨声中加速奔向城主府,刚才的说笑变成无奈。
二十三ri开始,根据将领们的构思,近卫步兵首先在城东桥头堡和城西挖了几乎一整天战壕,等立足未稳的元帝国维尔纽斯方向军队产生他们只是做防御准备的错觉,骷髅骑兵和禁卫中型骑兵以兵团为单位直接向西北,从对方侧面超过去,攻击补给车队和后续兵力。元帝**大规模侧击,刚好,被以营为单位跟进埋伏的宋帝国远征军逮个正着。不过一天,元帝国损兵数千,不得不再次退入城北山间。
可这欢畅并未持续多久,二十六ri,元帝国自布格河赶来的主力到达,近三万人,他们照旧玩这花样,可没玩转。元帝**步兵和骑兵各一个千人队为单位,相互间隔百米,铺天盖地压过来,根本不给他们任何取巧的机会。第二天,可能是元帝国预备队从奥尔沙方向赶来,配合维尔纽斯方面军队彻底将他们合围。
来这里就是打算被包围的,并不意外,可对方包括魏陶德和罗斯附从兵在内,已经在这里聚集超过六万人,步兵近半,携带大量器械,却并未对城池发动猛烈攻击,而是依托地形,有条不紊的构筑了纵深四五百米,几乎环城的筑垒工事。
明斯克城为长方形,最宽处不过一里,元帝国火箭和投石机发shè轻弹时shè程都超过一里,自城西五百米外发shè几乎可以覆盖全城。但他们除头两天使用火箭和铁葫芦摧毁临墙城区,再未投入爆破xing火器,而是像刚才一样,全城覆盖xing,却毫无规律的投shè轻型石弹。
以此时技术条件,哪怕全用火箭和爆破弹,没有恐怖的量毁灭一座城市也不可能,更别提这微不足道的石弹。可这冷不丁落下的东西对人员还是有足够杀伤力,不得不随时提防,配合沉闷的围城和冬riyin霾天气,足以消沉任何军队的战斗意志。现在已是十一月初,憋屈的场景持续一周,他刚才关于换防的命令与其说困扰敌人,不如说只是想让士兵保持活力。
城堡式样的府邸在头两天被重点照顾,虽破坏程度不高,人员还是躲入加固的一层和地下室。此时没什么战斗任务,壁垒状入口没什么人进出,而且多数军官都在各自营区,值守的只有陆秀夫、卢卡斯、斯文森等人。但郭福、西尔维娅、索菲亚很愿意遵循黄胡子女人行为方式,也负责些事务。加上一帮无事可干凑热闹的近卫队员,大厅虽然封闭昏暗,却也热闹非凡。
一进门,濡湿的暖气瞬间将刘氓包裹,剧烈的冷热变化和略显混杂的气息让他连打几个喷嚏。正在负责翻译的贾二娘赶紧上前帮他解下湿漉漉的披风,陆秀夫等人不过微笑示意,继续处理手头事务。只有卢卡斯起身迎上。
随意了解下各项事务,等他在壁炉边坐下,卢卡斯却凑过来,犹豫片刻。小声汇报:“陛下,中午的时候东北面鞑靼人营地后方有些动静,可能是斯摩棱斯克公爵试图派人联络,未能躲过搜索。”
与外间联络彻底断绝,卢卡斯显然对这情况乃至战局早已心存疑虑,这会实在憋不住才借机试探。刘氓很享受这热闹而平和的氛围,这也是连ri来所剩不多,可以让他体味温馨松弛的事情了。但接过贾二娘递上的热茶喝了两口。他还是笑笑,扭脸看着卢卡斯。
亲王等的就是这个,立刻说:“陛下,您已经成功的将鞑靼人主力吸引过来。解救了波兰和帝国面临的危局。可照现在情况看,鞑靼人也不完全是被动。我想,对帝国,对波兰,对整个欧罗巴来说。您的重要xing无人能比。如果您的军旗倒下,鞑靼人完全可以从头再来,那时,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人能应对…”
太高看我了?人家是冲着宋帝国远征军来的。刨除并不敢承受的赞誉成分。刘氓从卢卡斯话语中感觉到更多的是疑虑和埋怨。可不管脾气如何,人家巴巴跑来跟自己困守危城。总不能解释都没一句。
招呼卢卡斯在身旁坐下,他思索着说:“做法的确冒险。因此让诸位面临不可预测的局面。背负本不该有的责任,我感到很惭愧。但我更为大家的忠诚、无私和骑士荣耀感动,为拥有你们的信任而自豪。”
不等卢卡斯反应,他继续说:“我们现在面对的是前所未有的敌人,结果如何我并不能预料。但我们这里汇集的危险越多,给别人创造的机会不是也越多么?于尔根、布里吉特和威廉退尔应该能形成稳固的三角形战线,择机策应我们。而阿方索可以逐步调集帝国力量充实南面,德古拉和奈弗拉斯可以继续威胁金帐汗国。波兰实力并不弱,只是因两面受敌情况复杂才暂时遇到困难。现在压力减轻,等他们处理好与德意志的问题,同样有力量收复国土。到那时,我相信伊凡大公会重新考虑与元帝国关系。而元帝国毕竟是入侵者,一旦陷入困局,与本地人的矛盾也会爆发,到那时,胜利,乃至持久的和平还会远么?”
一周来他白天忙着巡视,夜间也去城头琢磨着如何对敌军发动袭扰,偶尔来这里闲暇片刻,也多是默默处理军务,或倚在沙发上小睡。难得他唠叨一次,众人有意无意凑上来,却渐渐沉浸在他的话语中,让大厅慢慢寂静。
刘氓所说和心中所想不尽相同,说着说着,仿佛自己就是这么打算似的。说完,看着众人神sè各异,却多带有欣然自豪或希冀憧憬,他啼笑皆非。片刻后,众人都回过神,带着更坦然的架势各自忙碌。而卢卡斯向来喜欢琢磨皇帝话语中的漏洞,虽未想明白,却盘算着该怎么问。
看到亲王这架势,再看看远处郭福带着点笑意,若有所思的表情,刘氓没胆量再白活,支吾着让贾二娘领自己去住处。
跟半封闭的大厅相比,地下室更cháo湿,yin冷,还弥漫着泥灰气息,若有若无霉味和松枝燃绕的淡淡烟气,虽不严重,对他这幽闭症患者来说够呛。可能还有连ri来配备和一整天淋雨的原因,他很快就鼻塞,脑袋也沉甸甸的。
为他安排的卧室位于走道中段,是个比较大的套间。进了门,壁炉的暖意却让衣服更加湿冷,估计是习惯了,他也顾不得贾二娘,匆匆让迎上的萨比娜和巴拉为自己卸下铠甲。可稍作梳洗等贾二娘取替换衣物的功夫,侧首一亮,却是西尔维娅和索菲亚走进来,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居室跟隔壁竟然相通。
西尔维娅神sè自如,见他尴尬的手足无措,也不过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物品,仔细看看他的气sè,又从萨比娜手中取过梳子帮他梳理头发。随着细腻的动作,暖流无声的在肩背涌过,一直到她说了句什么,然后挽着同样平静的索菲亚离开,刘氓始终恍惚如梦。
稀里糊涂走进卧室,他却感觉不到yin冷。见萨比娜拿着整齐叠着的内衣,正犹豫着如何提醒自己更换,他默默接过来。崭新,丝麻混纺,手工细腻,他似乎能闻到淡淡的幽香,眼前也浮现在灯下裁剪缝纫的身影,却分辨不清容颜。
许久,他做些什么的念头无法抑制,最终却只是静静看着对面的墙壁,仔细倾听外面不知何时开始,非常密集的闷响。
第七百一十三章 放下
时间很漫长。已经到十一月中,几场小雪将四野变得斑白,为斯维斯洛奇河箍上参差的冰冷河沿,让城内和四野无边营地弥漫浓浓烟气,但苦闷的围城似乎更加没有尽头。除东面斯摩棱斯克方向不时有些扰动,西南毫无来援迹象,仿佛这座城市已经被隔绝在世界之外。
刘氓并不希望有援兵,至少是他给阿方索、于尔根等人限定的一个月之内。元帝国在这里汇集六万军队,那防备或进攻其他方向的军队不会少于这个数,哪怕质量稍差。而且对罗斯和立陶宛这片土地来说,元帝国往往选择冬季进兵,因为沼泽、河流冰封,更便于他们发挥轻骑兵机动优势。
更第七百一十三章放下何况,在自己命运未知情况下,狄安娜会更坚定的与元帝国合作,这不仅是对罗斯命运的赌博,也能在摩尼亚和立陶宛问题上谋求更多利益,在他黄胡子时代之后占得先机。
时间很急促。刘氓不可能让围城的憋屈感持续下去。一路来拼凑的补给以牛羊为主,不仅能坚持的时间有限,也导致士兵更加困苦。虽然将领和士兵对此并不介意,对跟随黄胡子无怨无悔,是他带大家来到这里,面对不测的命运,那至少要让战斗充满骄傲与辉煌。
元帝国似乎也不愿这样拖下去。半个月来城内对远程攻击没什么反应,宋帝国远征军并未显露峥嵘,那他们可以猜测:远道而来,又经过一路战斗。那些让人恐惧的武器不可能再迸发几次怒火。好,解决他们,这不是那繁华之地,希冀之地。流泪之地。
几天来,刘氓极力扩大城东桥头堡阵地面积,近卫步兵延伸战壕,在随军皇家苏台德矿夫指挥下挖掘地道,与对方逐个山头、小片林地乃至村舍争夺,存量不多的火箭、爆破弹也拿出来第七百一十三章放下为行动提供掩护,虽然战果不大,也让这个方向的敌军丧失对城池远程攻击能力。到夜间。近卫队员以小队为单位选择敌方阵地薄弱处偷袭,或仅仅是制造恐怖气氛。骷髅骑兵和中型骑兵则动不动摆出大举出击的架势。
元帝国也不闲着。应对他这些手段的同时,开始针对西城墙进行坑道掘进、炮击和蛤蟆车填埋护城河等攻城作业,逐步将阵地迫近城桓。开始对防御体系造成实质威胁。一时间,城内城外人影幻动,爆炸声不绝于耳,连夜幕也因闪烁的红光破碎。
这才是真正的战斗。桥头堡阵地,几处高台上摆样子篝火无法映照的宽阔壕沟中。刘氓与地道口旁守望的军官和士兵击掌而过,然后顺着时常改变位置的浮桥跑回城池。
“哈,红毛,这次我杀的比伱多。那名百夫长虽然很厉害,还是被我劈成两半。”“算了瘸子。要不是独眼帮伱挡一刀,伱只能爬着去圣殿了。屁股后面肠子都要拖老长…”“是啊,昨天这家伙偷吃我的羊肝,肯定会从肠子里挤出来,哈哈哈…”
刚进城门,身后百余名近卫队员就开始放声嚎叫。与这帮将战斗和死亡作为生命唯一乐趣的维京土匪在一起,刘氓也不介意显露自己的恶趣味,但总感觉自己的声音相比他们少些什么,或者多些什么。
回到广场,他随意看看西面明灭不定的夜空,呵斥这帮土匪滚蛋,回到堡垒。将领都不在,这里更加冷清。郭福、西尔维娅、贾二娘跟几名参谋侍从汇总转发情报,处理一般文,索菲亚静静在壁炉旁守着茶壶,巴拉和萨比娜肯定在起居室。
看到这静谧场景,刘氓忽然后悔回到这里,脚步开始变得犹豫。果然,西尔维娅上前平静的打量他一番,接过贾二娘递上的工具为他拆卸铠甲;郭福掂着记事本介绍情况;索菲亚温馨的备好热茶。一切似乎跟贵族或骑士战斗归来后眷属的表现没什么不同,但这正是他感到不自在的原因。
收拾停当,刘氓还是坐到壁炉边享受闲暇,几个人平静的重新拾起各自工作。无意识的看了会,等半杯茶下肚,他这才对一旁似乎无所事事的索菲亚说:“跟前两天一样,今天谢苗也没有尝试联络,但北面很远处山林中还有火光闪动,可能在袭击鞑靼人的补给车队。”
索菲亚看看他,没回应,只是微笑着将烤架上的肉块取下,默默切成小块。这应该是为他准备的,已不知热了几次。她的动作细腻优雅,但在刘氓眼中,细细切割的却是他的灵魂,自大、自私、自卑、怯懦的灵魂。但他似乎已经习惯如此,默默吃完这寡然无味的食物,见西尔维娅坐在沙发上,迟疑一下,起身朝地下室走。
走了几步,刘氓又想起个事,返回,到郭福身边说:“刚才我们穿插的比较远,在东北面遇到一处营地。那里的士兵头戴锦缎花帽,披挂棉甲,使用百炼长刀。他们大多三十岁左右,沉稳,战技娴熟,像是新调来的。”
“花帽军,是骑兵,但也善于步战。不光伱那边,城西也有新的步兵调来,非常善于攻城,跟他们一样,都是枢密副使张弘范帐下jing锐。”郭福对元帝国情况很了解,这也是刘氓不得不询问的原因。
说完,见他只是思索,郭福目光闪动一会,又说:“伱回来前没多久发现扔进来的信函,伯颜亲笔,希望能跟伱谈谈。”
谈判?早了点,南面还没动静呢。刘氓不以为意,转身要走。郭福却像是不愿罢休,犹豫一下,追几步,拉住他,随后低声用华语说:“伯颜在信中隐晦提到德意志的态度和结盟问题,伱不考虑一下么?”
难道汉娜的决心和意图都超过自己预想?难道德意志贵族对黄胡子已经不屑一顾?难道波兰实力还不足以应对德意志和瑞典?沉闷僵持的时间太长,刘氓同样对局势感到忐忑。
但他随即想:不。这是元帝国的策略,排除自己的原因,东罗马跟波兰利益趋同,匈牙利至少是摇摆不定。而德意志和瑞典也不可能全面合作。再说,埃及帝国、奥斯曼和帖木儿在里海的攻势元帝国要应对,德古拉和奈弗拉斯重新控制第聂伯河下游,自己这一系列部署和冒险又使元帝国无法利用涅曼、道加瓦第聂伯这一维京水道作为补给线,除南北无法呼应,也会加剧与罗斯人的矛盾。
即便情况超出自己预料,妥协,又能牺牲谁的利益?片刻。他思绪恢复平静。但那边索菲亚满脸疑惑,西尔维娅也不再是既往的娴雅,明知她们听不懂郭福的话,他还是感到不自在。回过头。笑笑,他假作随意挣开郭福的手,坦然走向地下室。可走下台阶,郭福并未追上。
过道带来的幽闭感似乎更强烈,走了几步。他忽然发现,对这里并不熟悉。是的,住在跟西尔维娅等人相连的房间并不合适,在将领和士兵出生入死时享受温馨也不合适。那天经历西尔维娅的温柔。模糊的给自己找了些理由,他就很少再回这里。
可这有区别么?默许他们跟来。不就是怀着对这温馨的模糊希冀么?不就是承认还有放不下的么?可温馨出现了,自己反而恐惧;他们平静以对。自己反而感到失落?黄胡子,伱绝不是个磊落的人,这点可以确认。
该好好休息一次,自惭的摇摇头,刘氓还是辨明方向继续走向卧室。巴拉和萨比娜在等候自己。萨比娜,虽然会让他想起佩特拉,虽然有让他留恋又感到自惭的娴雅悲悯,可以面对。巴拉…,他嘴角泛起笑意,胸腹间开始麻酥酥躁动。
门虚掩着,他悄悄推开门,想给两人个惊喜,却愣住。两人都在,壁炉依旧温馨。但巴拉正伏在萨比娜肩头,明显是在啜泣。
呆了片刻,一根针慢慢从心底刺到心尖。虽然两人略显慌乱掩饰后迎上前,虽然他紧紧将巴拉拥进怀里,却感到一阵恍惚。条件艰苦,又喜欢偷偷跑去战场,巴拉体息愈发浓烈,修长柔韧的身体也有了些丰润意味。可能是因为这些,他忽然觉得怀里是奥尔加涅。
不是,两人绝不相同。刘氓吻吻巴拉的唇角,勉强笑笑,模糊的嘟囔一句,离开卧室。他不敢看任何人,低头穿过大厅来到冰冷漆黑的夜sè中。不知为何,城内异常平静,但他觉得,可能是夜幕即将被扯开。继续走,又茫然穿过满地碎石的广场,背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是郭福。
停下脚步站了片刻,见身旁的小楼完好,他默默扭断门上的锁链进去。屋内是波兰风格,家具都在,蒙着麻布,匆忙离去的主人可能还想着回来。扫视一番,他出去捡了些散碎木料。郭福一直看着他,见状帮他将木料堆入壁炉,点燃。
将沙发搬到壁炉前,服侍郭福坐下,静静等炉火变旺,他随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