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手机攥在手心,回道:“是个朋友,喊我出去呢,我就说我在c市不方便。”
晚照僵硬地笑着,感觉手心滑滑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生出的汗,连手机都快握不住了。
童颢说谢意深又在喝酒,可是他的胃上次就是喝进医院的,如今才一个月不到,他又要这样折腾自己!想想就有气,当然,也有担心。
顾轼收拾好了,走过来,看到她神色异常,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还出汗了,很热么?”
于是将冷气调了一下,说:“要不要洗个澡?”
晚照点点头,说好。
顾轼拿了一件女式睡衣给她,毛巾也是新的,告诉她:“都是我妈给你准备的。”
晚照接过来,说:“替我谢谢阿姨。”
其实晚照从小到大,几乎没在别人家里睡过,唯一的一次还是在谢意深家里,她记得他家豪华的地板,还有花洒,而顾轼房里的浴室似乎更大了一点,但是颜色更冷一点,也更空旷单调了一点。
花洒的热水淋在身上,有一点点轻微的灼热感,痛却很舒服,她正体乏,将头靠在了浴室的墙上,仰面对上喷洒而下的水流。
“晚照,你电话响了,是短信。”
她听到顾轼在喊她,于是大声告诉他:“没关系,应该是天气预报。”
然后外面就恢复了安静。
她实在累坏了,也无暇去理会外面的声响,动作慢吞吞地洗了一会儿,擦干了,换上顾妈妈给她准备的新睡衣,便打开了浴室的门。
顾轼仍坐在他床边,只是整个人背对着她,显得有些孤独。她走近了,才发现他竟然在抽烟。在她的印象里,顾轼从来不吸烟,也甚少喝酒,几乎是好男人的典范,当年在一起的时候,他最多的时间就是泡在图书馆里,看大量大量的资料和文献,她实在无趣,便趴在他旁边睡觉,等到醒来的时候,身上总是会披了他的外套。他还会凶她:“如果你下次还来睡觉,就别跟着我。”
而她委屈地看着她,下次继续死皮赖脸的跟着,他也从来没有办法。
可是他竟然学会了抽烟,脊背如此落寞地弯着,一点都不像他!
他似乎听到了她的脚步声,似乎动了一下,头仍旧抵着,只有那一星红芒闪了一闪,袅袅的烟在他旁边缭绕。
“顾轼……”她叫他的名字,忽的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顾轼没有回答他,过了半响,才将一个*丢在了床上,晚照瞟了一眼,是她的手机。
她一下子明白了,动了动嘴巴,想要解释,顾轼的声音却冷冷砸过来:
“为什么要骗我?”
她有些急了,走到他面前去:“我没有骗你,刚才那通电话真的不是谢意深打给我的。真的不是他……是别人用他的手机给我打来的……”
顾轼猛然站了起来,将烟往地上一甩,一个转身便将她混个儿按在了床上,她眼里盈盈的是委屈,与固执,还想与他解释,可他低头看着她,眼里只有疑惑,不解,和受伤。
她试着与他好好说话:“顾轼……”
他眼睛死死盯着她,一只手在床上摸索,终于碰到一个冰凉的物体,他随手抓过来,放到她眼前:“告诉我,这是什么?”
手机屏幕的光一下刺痛了她的眼,但是那画面,她如此熟悉,一下子冷汗频飙,她连声音都开始发抖:“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那画面,她扑在谢意深的怀里将他深吻。
……那画面,他曾威胁她,要全公司人手一份。
顾轼冰凉的声音,传到她耳朵里,他说:“晚照,我不会勉强你,如果你爱着的那个人是他,我放你走。”
他说:“我们,分手吧。”
〖2012-04-26 030【陌生】〗
“不是这样的……”
在顾轼眼神的逼迫下,她终于颤抖着,从口中挤出这几个字,长长的尾音完了,眼角已湿,眼泪顺流而下,像两道奔涌的小溪,没有蜿蜒,没有停留,一下子便钻进了鬓角的发里。
顾轼看了她良久,似乎想从中搜寻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比如一个信任的理由,或者是她说“不要分手,不要离开”,但是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她只告诉他不是这样的,那么,这一切又该是怎样的?
他听见自己自嘲般的笑了一下,将手机扔在了一旁,渐渐起身。
他坐在她的旁边,看向窗外满目星光灿烂,落地的窗子开了一个不大的缝隙,有风吹过来,将白色的窗帘微微卷起,似乎该是最惬意的夜晚。
原本他也曾这么觉得,甚至在从很久很久以前,他已经学着自欺欺人。
“晚照,我曾经问过你,如果我把你看得太紧,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自私。你说那是因为我在乎你。是的,我在乎你,可是我一直没办法忘记,还有人像我一样的在乎你。我介意,嫉妒,但是我没有法子……谢意深住院的那次,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其实没有在工作,我只是在跟自己怄气,也气你为什么明明答应过我不去看他,还要与他联系,后来电话铃声断了,我却忍不住给你打回去,而你已经关机了。我从没那么怕过,怕就这一晚上的时间,又会把我们变回陌路人……
“我马上就开车去找你了,可是你猜我看到谁?你一定猜到了是不是……他就那么站在你家楼下,很热的天,却穿了件长外套,他也看见了我,从那天起,我才知道,原来不止我爱你,那个与你从小一起长到大,嘲笑你,欺负你的哥哥,也是那么的爱你。
“我很嫉妒,很怕……变得不像我自己,我把这件事藏在记忆里,折磨我自己……”
晚照几乎不敢置信,回忆被拉回到那个夜里,自己失眠,整夜地想着顾轼,甚至没有留给谢意深一点点的位置,可是他却在她家楼下……顾轼仍旧看着窗外,声音逐渐飘渺:“我们之间,一直都有一个谢意深。两年前是他,到现在还是他。”
“不是的,顾轼,”她从床上*来,靠近他,“从来不是他,两年前,你姐姐来找过我。”
顾轼眼皮动了一下,轻笑一声:“她找你做什么,让你跟我分开,说你阻挡了我的前途,说你是我的绊脚石么?”
晚照沉默了一会儿,说是。
顾轼侧过头看她:“晚照,如果你对我的感情,从一开始就这么没有坚持和面对的勇气,也许,我们在一起就是一个错误。”
晚照摇头,伸手挽住他的胳膊:“顾轼,不要这样……相信我。”
相信她,其实有多少次,他是真的说服自己去相信她了,可是到最后,永远都是被她骗了。那个叫谢意深的男人,从两年前就是他挥之不去的竞争对手。
他一直记得两年前的那天,她跟着他去图书馆,他看书,她睡觉,结果没一会儿她忽然从梦中惊醒过来,攥着他的手臂说:“哎呀,顾轼我这猪脑子,我打了两壶水放在路边了,看见你就把水壶忘记了,我去找一下。”
他无奈地别她一眼,说:“我去吧,你在这等我。”
等到他跑到林荫路边,找到她落下的两壶水,帮她提到她寝室的时候,在寝室楼门口看到一个男人,他当时没有太在意,将水壶放在了她宿舍楼底。
然后他听到那个男人问宿管,有没有一个叫李晚照的人,我是她哥哥。
宿管态度很是热情,特地拿出了花名册一个一个帮忙找,最后终于找到了,指给那人看。
他定在了原地,看到那个男人唇上漾起一个微笑,对宿管说谢谢,然后进了楼里。
他本来想告诉她,她哥哥来找她了,然而顾桩的一通电话把他喊了过去。
再后来,她找到他,跟他说分手,说她一直爱的不是他,说她只是在利用他,说实话,他不信,他全都不信……可是最后,她说出了她哥哥,那个才来找过她的哥哥,他终于苦笑一声,告诉她,好。
那是两年前了吧……
晚照小心翼翼地叫他的名字:“顾轼,顾轼……”
良久,他才扯了一个笑:“李晚照,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她眼泪汹涌而下,死死拽着他的袖子,指尖颤抖,浑身无力,甚至连像个泼妇一样,大声哭喊都做不到。她知道只要顾轼一甩,她就别想碰到他,然而她只是坚持,用无力的手拽着他,脸色愈发苍白。
“那张,那张照片,还,还有电话,顾轼,不是那样子的,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是他朋友打来的,照片,照片是误会,真的……”
顾轼的身上还有淡淡的烟草味,钻进她的鼻子,陌生而忧伤,就好像眼前的人也是这般气体一样,只与她一面相交,耳后擦身而过,想抓都抓不住。
终于,顾轼站了起来,将她的手一根一根掰开,转身离开了。
“明天,我送你回家,这件事暂时还不想让我爸妈知道。”
关门前,只留下这句话。
她突然很恨,恨自己,也恨谢意深,她抓过床上的手机,朝着地板狠狠一摔。顿时哗啦一声起,零件四散,有的滚进了床底,有的滚进了墙角。
她无助地蹲坐在床脚,背靠在床边,用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腿。屋里开了冷气,窗缝有风滚进来,在她身边化身无数冰冷残忍的碎片,有着那样锋利的顶端,细细麻麻,一片一片刺在肌肤上,刺进心口里。
密集得让人几乎快要窒息。
顾轼……顾轼……
她在心里喊着他的名字,用眼泪告诉自己:
我爱你,别走。
〖2012-04-27 031【酒不醉人】〗
不开心的时候,做什么?
小时候每次不开心,晚照都会在学校操场一角挖一个洞,把眼泪埋进土里,然后告诉自己这样就算过去了;上了大学后,没有那时候的勇气,也在意周围会不会有异样的目光,就一个人躲在安静一角,听一首一首的歌疗伤。
耳机里全是听不懂的语言,日语,法语,德语,韩语,有时候就算是英语她都听不懂,脑子跟着旋律动,慢慢闭上眼,把自己的不开心变成歌词写进去,唱完了,也就过去了。
可是,直到现在,她才知道有些痛无法被疗伤,有些不开心也无法当它已经过去。
她不止一次问自己,真的回不去了么,她从来那么厚脸皮,然而在仅仅问了顾轼一次之后,她已经没有问第二次的勇气。
她嘲笑自己:“李晚照,原来你还是要脸的。”
顾轼将她送到a市,她没有让他继续送自己回家,她不敢看他,只是用几乎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不必了,我自己走一走。”
然后一个人打车到最热闹的一条街,买了街边最便宜的冰淇淋,里面掺了大量水,并不好吃,她却一口一口全都吞到了肚子里,忽然感觉脸上湿湿的,才用手背抹着一把。
她没有想过,两年前发生过的事,如今会重现。
不过这次说分手的,不是自己。
然而又有什么区别,因为伤的那个人还是自己。
街上有音像店放着旋律忧伤的情歌,似乎是:一转身谁能把感慨抛在脑后,在时过境迁以后,这段情就算曾经刻骨且铭心过,过去了还能算什么。她像个傻子一样,突然蹲在了地上,用胳膊贴着脸,肌肤相贴的地方潮湿了一大片,而后蔓延。
无数路人从她旁边走过,有的拍拍她,问几句,但是大多数都是面无表情,或者看了几眼就把视线抛开了。这世界上,每天有多少失恋的,可能都见怪不怪了。
又有人拍她,一下一下,她终于把头抬起来,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
那人笑着,染成了彩虹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极为扎眼:“小妹妹,要不要去吧里待会儿,哥哥请你喝酒怎么样?蹲在街上哭管什么用啊。”
她用力甩开那人的手,站起来就要往前走,可是乍一起身,忽然有股晕眩感,险些使她站不住,她扶住墙壁,听到身后的“彩虹头”咒骂了一句,她回过头,抹去眼里的泪,抡起包包就砸了对方一下,破口大骂:“滚,人渣,欠抽是不是,你tm再骂一句试试?”
“彩虹头”被她这架势吓了一跳,无奈街上人多,也只能作罢,瞪她一眼走掉了。
她又回归落寞,双手将包包抱在胸前,紧紧地抱着,一时间没有方向。
也许,那个“彩虹头”说的对,她可以去喝酒,醉了,睡了,然后暂时就能忘了吧。
晚照跌跌撞撞找到一家酒吧,连名字都没看,进门就朝着吧台走去,说:“我要喝酒。”
调酒师是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淡淡看她一眼,说:“好女孩是不来酒吧喝酒的。”
她有些生气:“你才是好女孩!你全家都是……”
对方摇摇头,笑道:“还没喝就已经醉了,你是第一人。”
然后他调了一杯浅蓝色的液体地给她:“它叫做海之泪。”
晚照没去理会他,伸手就抓过那杯液体,一股脑灌进喉咙里,穿过齿间的微凉感,然后逐渐四散开来,那苦,涩,刺激的感觉,在她胃里相会,可是只有心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调酒师递给她一个彩纸包裹的糖果:“吃颗糖吧。”
她看了眼他手里的糖果,又看了他一眼,接过来直接放到嘴里,一手扯着糖纸,将糖块与之分离,调酒师看着她的样子,笑了笑没说什么。
酒吧里放着一首外语的慢摇,灯光昏暗里,里面人并不多,可能是因为是白天的缘故。她将糖果含在嘴里,试着找寻自己最想要的甜蜜,幸福的感觉,可是很久过去了,只有腻,只有稠。
她看向调酒师:“你爱过人么?”
她看见他睫毛稍微抖了一下,脸上淡笑开来:“爱过,她也是调酒师,但是她已经不在了。”
他的笑容里面似乎没有一点点的悲伤:“然后,我就在这里开始找,看看有没有一眼就使我能爱上的人,好重新开始。”
她骂了一句“有病”。
而他只是笑:“放心,不是你。当我看了很多很多人之后,才发现,没有一个比得上她。”
她眼皮渐渐垂下来:没有一个比得上……
嘴里的糖果慢慢有了味道,她知道,那是回忆的味道。
“小叶,你又在泡妞啦?”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走过来,身上的香气扑面而来,只是刺鼻,她一伸手,勾住了调酒师的脖子,“你上次答应我什么的。”
调酒师摇摇头,轻叹一声:“请你喝酒好了。”
女人娇笑一声:“就你会说话,来一杯‘海洋之心’,你请我!”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埋在音乐里,晚照看了几眼,目光落回到手里的蓝色液体中,最后将糖果咬碎,吞进了肚子里,抬起酒杯,将剩下的液体一饮而尽。
回头对调酒师说:“再来一杯,不,三杯好了,再来三杯,我要慢慢喝到天黑。”
可惜祸不单行,她才开始喝第二杯的时候,看见一条彩虹慢慢靠近。
那人一呲牙,啐道:“这妞,真是口是心非啊,哥哥带你来还给拒绝了,这不是跑来等哥哥了。”
伸着手就要碰她,她一恼,将桌上一杯酒全泼在了那人身上,“彩虹头”这下彻底被她激怒了,骂了句娘,就要过来揍她。
晚照想,随便吧,打吧,大不了就是痛,反正身体,心里都应该只有这一种感觉。
她闭上眼睛,可是半响什么疼痛都没有,在她睁眼之际,听见那个调酒师淡淡的声音:“别在我这儿惹事,滚出去。”
那个“彩虹头”面色突然惊恐起来,吞吞吐吐喊了一句“叶哥”,便双腿打着颤,连滚带爬地跑了。
晚照看了他一眼:“你是黑社会?”
那调酒师的表情突然变得戏谑起来:“怎么,要不认我当哥哥,至少这条街没人敢欺负你。”
她呸了一声:“有病!”
不再理会他,她拿起最后一杯酒,啜了一口。
头已经有点晕了,是醉了么,那为何还是感觉心里那么不好受?
“少喝酒,有人会心疼的。”
她不理他,说了个“屁”。
“你喝多了,待会可怎么回家?”
“屁。”
“哎,要不要认我当哥哥……”
“屁。”
“你看你,脾气可不怎么好。可惜就是有人喜欢不是?”
“屁。”
……
“叶骞,她在哪?”
“屁。”
“喏,喝醉了……”
“屁。”
“晚晚……”
“屁。”
她感觉有人从后面抱住了她,很温暖很宽阔的胸膛,也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晚晚”。她忽然就哭了,又哭了,口中喃喃着:“顾轼……”
〖2012-04-27 032【人间总有痴情种】〗
谢意深将她抱在怀里,瞥了叶骞一眼:“怎么让她喝这么多?”
叶骞眼皮一抬,似笑非笑:“便宜你了呗。”
晚照还在谢意深怀里,偶尔接一个“屁”,或者是叫顾轼的名字。
“刚从c市回来?真是,人间怎么有你这么个痴情种。”叶骞感慨。
谢意深将晚照混个儿抱起来,向外走去,一面回答他:“你别五十笑百,你我彼此彼此。”
他将她带回公司附近的那套公寓,一路她都把他当成了顾轼,说着胡话,最开始他还与她回复几句,最后实在懒得理会,便随她干嘛,他只默默开车。
到了地方,他几乎连拖带拽地把她弄进屋子,因为她喝多了实在不老实,话多就算了,还喜欢动手,才将她放到床上,她一个“激灵”般的做了起来,朝着他就挥下一爪子。
谢意深没来得及躲开,脸上生生给她抓出两道子来。
他将她按住,抻过被子盖在她身上,心想就当自己被猫抓了把。
可是如果真被猫抓了,公猫阉了,母猫也得毒打一顿!偏偏这人是她——李晚照。
暂时他是没法出这口鸟气,只是看了她一会儿,直到她头一偏,渐渐睡着了,他才关了灯,带上了卧室的门。
晚照第二天醒来,就如同上次醉酒醒来一般,头痛欲裂,一睁开眼,满目场景都是陌生的。
却又有一点熟悉。
她脑中叮的一声,终于想起来:是谢意深的家!
她慌乱地从床上跳下来,几步就要跑出去,却在拉开门的一瞬间撞到了谢意深。
他向来早起,见了她只是说:“你醒了,要不要去洗个澡。”
她眼睛直视着他,唇上绽开一个冷笑:“谢意深!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别了他一眼,又往客厅走去,然后坐在了沙发上:“如果不是在我这里,你就是宿醉街头了。”
“照片是你发的?”
他有些莫名奇妙:“什么照片?”
她冷哼:“你说呢,曾经威胁过我,要全公司人手一份的不正是你么?现在你满意了,顾轼看到了,我们完了,我是不是该恭喜你,又破坏了我一段感情……呵。”
谢意深想了一下,说:“不是我。”
“敢做不敢当?”
“我说了不是我。”他语气生硬起来,脑子里不断回忆着有哪些可以的线索,良久他才再次开口,“应该是童颢。”
晚照这下笑得更冷,几乎是不屑地念了他的名字,说:“谢意深,想不到你为了推卸责任,连好朋友都可以推出来。当初你住院的时候是不是他看你,你喝酒了是不是他怕你出事儿,才给我打电话?”
谢意深高高的身子漩在沙发里,他面无表情,只是听着她话里的不信任与不屑,他其实很想拿出手机指给她看,到底有没有这样一条记录,或者打给童颢,问他为什么这么做,可是在她现在的质问中,他忽然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了。
“哑口无言了么?”她垂眼看着他。
“你知不知道,我都爱他?我们已经互相见过家长,就可以结婚了,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什么让你这样对我?你答应过回到从前,答应我不再为难我们,可是谢意深,你这次又是在做什么!
“从小到大,不管你怎么对我,笑话我,欺负我,陷害我,我一直都没有恨过你,但是谢意深,我现在……恨死你了,你知不知道!”
她靠着墙壁,渐渐*去,身体蜷成一团,小而可怜。
过去二十几年,似乎都没有这几日流过的眼泪多。
仿佛过了半个世纪,她才听到谢意深的声音,沙哑,生硬,似乎还有微微的颤抖:“你真的,那么爱他?”
她声音几乎失控,像是哭,是喊,又或者两者都是:“对,我爱他,我这辈子从没这么爱过一个人!”
“这件事,你不用去想了,我会找顾轼说清楚。”
她仰起脸,满脸泪痕:“你找他做什么,我们已经分手了,还不够吗?”
谢意深走过来,蹲在他面前,他脸上有两道鲜明的红道子,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抓的,他沉默了那样久,才扯了一个淡淡的笑:“晚晚,你会幸福的。相信我。”
他起身,先是打了个电话,开口便是问:“照片是不是你发给晚晚的?”
然后是沉默,冗长的沉默,最后他沉沉呼了一口气,将手机挂了。
“是童颢。他说只是想让你看一下,当初我们……反正他不是恶意,以后他也不会在乱叫你了。你去洗澡吧,顾轼的事情,我会处理。”
她已经不再哭了,听完谢意深的话,只觉得脑中一阵晕眩,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里面翻滚纠缠,许久找不出头绪。然而在他刚刚的保证中,她竟然在第一时间,有心安的感觉。
她明明不再相信他了!
她咬了咬嘴唇站起身,没有理会他,进了浴室。
谢意深在她身后叫住她,说:“上次你穿的衣服,还在衣柜里。”
晚照听到谢意深一直在打电话,然而隔得远什么都没听到,她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因为她洗了澡,吹了头发,换好了衣服,外面还是一片炽热的阳光,告诉她,才下午呢。
她的手机被摔碎了,回来之后就没有电话用。
爸妈还在家里等着她回去报告情况,假期完了今天是要上班的,可是她旷班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杨晴,于斓……她忽而觉得很无力。
如果可以,真的想就这样倒下去,不管是睡还是死,都不要再起来算了。
谢意深敲开她的房门,说:“我送你回家,梁姨他们还在等你。你跟顾轼的事情他们还不知道,你也不要说,我答应的事情,我会做到的。”
她眼皮一抬,看了他一眼,他又说:“照片的事情不是我做的,我不想说第二次,还有,我上次说过不是逗你玩儿,也是真的,我说的我全做到了,你没有理由再来怀疑。”
似乎猜到她的想法,他说的干脆,利落,坚决,肯定。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门铃却响了。
他走出去开门,远远地,有窸窣的声音传过来,似乎是说话声,由远及近,渐渐清晰。
是一个女声,甜而不腻,雅而不低,开口便是叫他的名字:“意深,你房里有人?”
许久他才回答说:“是我一个亲戚家的妹妹。”
她心里漏掉了一拍,感觉有些东西正在溜走一般,她站起来,就要走出去,就在她开门那一刻,听到谢意深叫她的名字:
“绛芸,你怎么会过来?”
〖2012-04-27 033【这个女人不简单】〗
高绛芸将视线落在晚照身上,略作沉吟,便笑了一下,伸出右手来:“意深的妹妹?你好,我叫高绛芸。”
晚照点了一下头,与之握手:“你好,高小姐,我是李晚照。”
高绛芸仍旧笑吟吟地:“别见外了,叫我阿绛,或者芸姐都行,我可以叫你晚照么?”
“当然。”
她们二人终于寒暄完了,谢意深才对高绛芸说:“我正要送晚晚回家。”
高绛芸耸耸肩,表示不介意:“我送你们好了,刚好送完妹妹,你可以继续带我认一下路。好些年没回来了,变化实在太大。”
晚照不得不承认,高绛芸举止之间的优雅和自然,令她整个人看上去都异常的招人喜欢。印象中,像她这样的女人,事业得意,长相出众,本该冷艳高贵,气焰嚣张的,譬如杨晴,可是高绛芸却亲和得仿佛是遇到旧友一般。
当然,也可能是她与谢意深的关系匪浅,所以才顺带着把她这个“亲戚家的妹妹”当做了朋友。
这次是高绛芸开车,谢意深为她指路。
她开的似乎是那日晚照看到的古董车,但又似乎不是,因为颜色有些变化。
谢意深就笑她:“你这老爷车,不会半路爆胎吧。”
高绛芸只是斜睨他一眼:“只可以比你的卡宴更优秀。”
大抵是在国外呆久了,高绛芸说话总是念课本一样,又像是早些年的香港剧对白,但是并不令人讨厌,反而觉得在娴静端庄中,加了一点点的俏皮,显得十分可爱。
谢意深点了一支烟,问她:“你爸爸怎么舍得放你来这边了?”
高绛芸的挑眉,笑得狭促:“因为我告诉他,如果不许我来,就一辈子别想抱外孙。”
谢意深忍不住哈哈大笑:“你啊,还是当年的样子。是要气炸你爸爸。”
“他就是我最具价值的收藏,是古董,”接着她似乎是用广东话说了一句,“是我的‘摩根’大佬。”
很久之后,晚照才知道高绛芸有个爱好,便是收藏古董车,用现在的话讲,算是个“摩根跑车控”,而她的父亲与她关系亦父亦友,常常开些玩笑。她便戏称父亲为“摩根大佬”。实在是当宝贝的意思。
当然,这是后话了。
此时,晚照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自己被排挤了,因为最开始的时候他们两个还说她能听懂的话,后面渐渐说起广东话来,她额头立即飞来一排黑线,然而一排未平一排又起,就好像看了一路的外语新闻一样。
直到车子停在她家楼下。谢意深表镜逐渐变得平静,对她说:“你上去吧,别让你爸妈担心。”
她点点头,下了车。高绛芸冲她挥手再见:“下次见,晚照。”
她亦是挥手再见,然后就看着高绛芸跟谢意深有说有笑,继续边开车边播外语新闻去了。
只是晚照没想到,她跟高绛芸的“再见”会这么快。
她回家后,没敢说明自己跟顾轼的事情,只说最近工作太累便躲进了房间,梁书云不好多问,也就放她这么过去了,不想第二天去公司就遇见了高绛芸。
她来拍这一期《佳人》杂志的封面。于斓将她当上宾对待,一路笑脸相配,在路过办公区的时候,高绛芸忽然停住了,向于斓比了一个不要跟过来的手势,向晚照走过来,只说:“晚照,我们又见面了。”
她笑得极为优雅,人又漂亮,只怕是个男人都难以抵挡这等诱惑,果然晚照听到宋虎的呼吸声变得浓重,一时间手忙脚乱,桌子上的文件掉了一地。
晚照尴尬一笑:“芸姐,好巧啊。”
高绛芸笑道:“早就听意深说过你在这边上班,所以刚才特别留意了一下。中午一起吃个饭如何?”
她半响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好点了点头。
待高绛芸走后,沈月便凑过来问她:“未来大嫂啊,啧啧,真是尤物。”
照这样的情况看,谢意深似乎真的在跟高绛芸谈恋爱吧。其实这样挺好的,不是么?她笑了一下,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而周围几个人已经开始八卦起来,姚静甚至还在网上搜到了高绛芸的资料,念给她们听:
“高绛芸,香港雅姿集团总裁的独女。21岁就曾与意大利著名设计师aaron合作,设计了轰动一时的婚纱‘fantasy’。其后创立自己的时装品牌并将美国mnemonic名表引入中国市场,从去年起取得美黛佳在亚太地区的独家总代理。曾获‘十大杰出衣着人士’、‘杰出华人奖’……哇哇,这个高绛芸果然不简单啊。”
晚照心里有点闷:这么厉害的角色,谢意深能降得住么……
高绛芸与她约在公司附近的一家西餐厅,她赶去的时候,高绛芸已经找好了位子,冲她招了招手。
她有些不好意思:“抱歉,让你等我了。”
高绛芸笑了下,说:“没关系,你不必自责。我只是才来一会儿而已。本来想给你打个电话,可惜忘记要你的号码了。”
她这下更窘了:“我的手机坏掉了,暂时还没空出时间去买,我先把号码给你好了。”掏出包里的纸币,快速写下号码递过去。
高绛芸将纸片收好,将自己的名片递过去,说:“以后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联系我。”
高绛芸看着她,唇角荡漾着浅浅的笑意,似乎是在咀嚼着什么。这令晚照十分不安,且不说她对高绛芸并不了解,亦不必说对方是多么厉害的人物,单单是对方亲和的态度就已经令她忐忑不安了。原本她还想,也许高绛芸约她吃饭,是要提醒她离谢意深远一点,聪明如她,肯定猜晓自己与谢意深的复杂关系了,而且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么?
原配跑来炫耀男主角的归属权,告诉她这颗小草可以去一边歇菜去了。
然而,高绛芸似乎已经在她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了。
她终于忍不住,吞吐道:“那个,芸姐,其实……我跟谢意深,没什么关系。”
高绛芸说:“我知道。”
她脸上仍是迷人的微笑,尖尖的下巴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晚照觉得自己快要被眼前这女人逼疯了:“不是没有血缘关系,是没有半点男女情分的那种。我当他是哥哥的,从小一起长大,我跟他在一起的话,我会觉得我在乱/伦,你明白我的意思?”
半响,高绛芸才换了一个有些纠结的表情:“这些我都知道,只是,你别以为我约你吃饭是别有目的吧。说实话,我只是比较喜欢你,与旁人毫无关系。”
晚照感觉自己抖了一下:高绛芸说喜欢她,难道她不是爱谢意深,而是爱上了自己?
然后接近谢意深,故而慢慢接近自己,然后……
啪嗒一声,她手中的刀叉掉在了桌子上,清脆的碰撞声,显得异常突兀,她嘴唇都在发抖:“别,别……你别喜欢我啊,我有喜欢的人了,虽然我们现在有些误会,但是……”
高绛芸终于忍不住,扑哧笑出来:“你真是太可爱了。”
晚照快哭了,只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太可怕,似乎下一秒就会被她混个儿吞进肚子一样,她下意识地将包包抓过来,紧紧攥在手里,心想万一情况不妙,就跑吧。
可惜老天没给她这个逃跑的机会,身后有脚步声愈加清晰,然后是谢意深有些欠扁的声音:“给你!”
一个白色的手机出现在她面前,跟之前摔碎的一模一样。她抬起头,看向谢意深,而他只是皱着眉头,一脸嫌恶地说:“从你工资里扣!”
晚照将手机接过来,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角,小声道:“我有话跟你说。”
谢意深没有理她,直接朝高绛芸走去,坐到她旁边,随后对美人一笑:“怎么出来了没叫我,要不是问你秘书,我得打你电话了。”
高绛芸做了个标志性的耸肩动作。谢意深不再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