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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化!”成茵咬下一口汤圆,香糯滑软的豆沙馅缓缓流淌进调羹,真是令人垂涎欲滴。

    “你少跟我打花腔!”妈妈陡然抬高嗓门,“你中学同学的结婚喜帖还接得少吗?还有我原来单位里那些年纪差不多的阿姨,也都个个等着抱第三代了。”

    成茵急中生智,把谢湄搬出来当救兵,“谢湄不是也单着呢!”

    妈妈更来气了,“亏你还说!我都怀疑,你这懒懒散散不肯上进的毛病就是被她带出来的!”

    “哎,妈你怎么这样!这关谢湄什么事!不带你这样的啊,自己闺女的事赖别人头上!”成茵也急了。

    “谁让你提她的?”

    “再说了,我怎么懒散了,怎么不肯上进了!我不上进我能跳槽去ast吗?”

    “我没说你工作的事,说你找对象的事呢!”

    成茵跟妈妈掰扯了半天,隐约觉得身边少了点什么,这时候忽然想起来,她的后援团不见了。

    “我爸呢?”她伸长了脖子往客厅里走。

    “不在家,去找老同事玩了,他在也不会帮你的。”妈妈的语气里透着得意,“你爸最近迷上了古玩字画,我前两天给了他一笔钱去投资,他答应不来掺合你的事。”

    “爸怎么这样啊!”成茵郁闷至极,那么贴心的老爸,居然如此这般就给收买了。

    “这是为你好!你以为跟着你爸顶我两句自己的问题就全解决了?你遇到我这样的妈算你命好,被你们怎么挤兑也不会不管你!退一步说,你要能自己解决,我还操这份心干嘛,吃力不讨好!”

    这分明是以退为进,将了成茵一军。

    她沉默地吃着汤圆,把眼下自己面临的形势好好琢磨了一遍,最后决定妥协,出去见个面也没有跟她妈在家里辩论这么累的。

    反正如果看不上,她拿枪指着自己也没用。

    成茵抽抽鼻子,喝完最后一口汤,才不情不愿地问:“那是个什么人呀?”

    周妈妈见她忽然回心转意,顿时喜不自胜,赶紧给她细述资料,“这人是真不错,刚从国外回来,读的那个叫什么来着,我想想啊,很流行的那种,叫n什么a……”

    “mba?”

    “对对,就这名儿,现在在一家外资公司当经理,听说是那家公司直接从美国聘请过来的,薪水跟咱们国内的不一样,要多出好几倍呢!”

    “他在美国哪个学校读的书?”

    “这个我就说不清了,秦阿姨说那学校名字读起来很长,不过我记得她说学校是在费城。”

    成茵听得心念一动,倒不是她对海归有什么特别的好感,而是他的背景和某人太相似了。

    妈妈还在用一堆褒义词形容着这个素未谋面的牛人,成茵打断她问:“你刚才不是说有两个人吗?另一个是干什么的?”

    “哦,那个跟这个是中学同学,后来都跑美国去读书了,不过不在同一所学校,条件也挺不错的。”

    “啊?他们俩认识呀!”成茵瞪起眼睛,“那这亲要怎么相?是合在一起看还是我坐那儿等他们一个个来面试?”

    “是这样的。”周妈妈兴致勃勃地在她对面坐定,“后面那个呢,是陪前面这个来的,所以以前面这个为主。不过秦阿姨说了,后面那个陪的也没着落呢,你要是看上了,也可以商量。”

    成茵被这一连串“前面”、“后面”搞得脑子彻底发晕,反正汤圆也吃完了,她丢下汤勺站起来,“行行,妈,我听你的,你看着安排吧!”

    “哎——”周妈妈嗓音清脆地唱了个喏。

    成茵现在一遇到选择题就会心发慌,想来想去,她决定找个人陪自己去相这趟亲,她妈自然会莅临现场,但指望她妈显然是指望不上了,既然能见得了面,说明硬件还是过关的,在此基础上,只要对方不傻不残不变态,当然嘴巴还得适当甜一点,妈妈都会鼓励她跟对方交往下试试的。

    她在谢湄和唐晔之间摇摆不定,这两个应该都能帮得上自己,因为他们从来都跟自己说真话。

    但考虑到谢湄自己找男朋友眼光也老把握不准,而唐晔那天说的一席话虽然让成茵半宿睡不着觉,却也算一击中的,道理明晰,她最终还是决定找唐晔。

    此二人在情感经历方面均堪称丰富,不分伯仲,倘若论起理性分析来,唐晔自是要略胜一筹。

    唐晔一听妹妹重操旧业,又开始为相亲大业奔波起来,自然鼎力支持。

    “祝你这次能够马到成功!”他笑哈哈地在电话里送出祝福。

    周五傍晚,杨帆完成手上最后一份报告,习惯性地瞄了眼电脑上的时间提示,六点还没到,他满意地阖上笔记本,起身去调制咖啡。

    香浓滑软的褐色液体从咖啡机里迅速流入杯子,熟悉的味道萦绕四周,他蓦地想起在酒店房间和成茵相对喝酸奶的情景来。

    “别喝太多咖啡,喝酸奶吧,不伤胃!”成茵脆生生的嘱咐在耳边响起,像唱歌一样。

    她只要心里不存什么事,便总是那样一副欢乐无比的神情,真不知道她是怎么修炼到这个地步的。

    杨帆扯起嘴角轻轻笑了笑,啜一口咖啡,心想,什么时候得去买些酸奶放冰箱里,那滋味似乎不比咖啡差。

    站在窗边喝着咖啡,全身都很放松,他取出手机给唐晔拨了个电话,想约他星期天一起去俱乐部打羽毛球。

    不论平时有多忙,杨帆每周必定会抽出半天时间去俱乐部松松筋骨,办公室坐太久,若再不运动运动容易滋生各种病端。

    唐晔经常调侃他,“你真是比我这个闲人都积极!杨兄,你体内是不是装了个超精准的生物钟,一到哪个点就毕毕作响?”

    他约唐晔,十次有五次那家伙都有借口不去,但杨帆每次还是会和他确认下,谁叫他们一开始就约好的呢,对于和别人的约定,他往往很难忘记。

    这一次,唐晔果然又有借口,而且颇具新意。

    “星期天?不行,咱得去相亲呢!”

    杨帆失笑,“你还需要相亲?”

    “不是我,是我妹妹要相亲,我去作陪。”

    杨帆继续笑,“你妹妹?你妹妹那么多,究竟哪一个啊?”

    “成茵呗!我不就这一个妹妹嘛!其他那些都是假的!”

    杨帆一愣。

    成茵,要去相亲?

    电话里,唐晔正在向他解释,“那丫头终于想通,愿意找男朋友了。所以我就说,解铃还需系铃人,当初咱们走的那招果真管用。”

    杨帆心里忽然乱乱的,勉强笑了笑,“你没告诉她那是你的主意?”

    “怎么可能!她会恨我一辈子的!你不知道这丫头有多单纯,大学四年,追她的人也不少,她愣是一个没看上。唉,她就那么点念想,如果那时候我不给她点破,指不定她到现在还对你念念不忘呢!斩草要除根,用到感情上也是一个道理。就是有点委屈你了。”

    “没关系。”杨帆苦笑了下,“她不也是……我妹妹么。”

    唐晔呵呵地笑,轻松不已,“你看着吧,女孩子心头的死结一打开,恋爱结婚都是很快的事情。等她养了小孩,再想起以前的事就得明白自己当时有多幼稚了,哈哈!”

    口中的咖啡陡然间渗出浓重的苦涩,杨帆慢慢放下杯子,有点失神地望向窗外。

    天色正一点一点暗下来,隔不多久,就会成为一张巨大的黑幕笼罩在城市上方。

    他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连神经都有点木木的,像每次用脑过度以后陷入极度松弛时那样,浑身都透出迟钝与麻木,此外,还掺杂了一丝他所陌生的怪异。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了三下,稍顷,舒妍走进来。

    “没打扰你吧,安迪?”

    “没。”杨帆转过身来,眼里的迷惘忽地被收拾干净,“什么事?”

    “齐总刚才给我打电话,说要看我们上一季度的费用明细,”舒妍的口气里透出不满,“我前两天刚给过他一份,这回又来要了,还说要把最新发生的费用都加进去。”

    杨帆低头陷入沉思。

    舒妍见他不语,语气更加愤愤,“他对其他人都没有追这么紧的,真搞不懂为什么总是咬住我们不放?”

    “算了,给他吧。”杨帆淡淡地道,“怎么说,他也是英锐的总经理,有权了解运营细节。再者,我们也没做见不得人的事,不必担心什么。”

    舒妍怏怏地答应了。

    “临江的最终方案给他们快递过去了吧?”

    “嗯,今天一早就发了。”

    杨帆沉吟着,“我可能下周还得再去一趟。”

    舒妍盯住他,“是不是很难搞?”

    “不是,其实也差不多了,我想尽快把它了结了。我担心,ast方面最近恐怕会有变故。”说到这里,杨帆的眉心才微微拧起。

    舒妍既紧张又好奇,“是不是高登说过什么?”

    “也没什么。”杨帆尽力舒展眉头,“但愿是我想多了。”

    7-4

    鉴于此次到场的人数众多,私密下午茶被调整成一顿热闹的午餐,男女双方外加后援团统共七八个人,在烟雨楼的一间包厢里稀稀落落坐了一桌。

    席间,唐晔巧舌如簧,跟周妈妈两人一唱一和,倒也把场面撑得气氛活跃,成茵照例扮淑女,细嚼慢咽地吃东西,多看少说话。

    那两位mba就坐在她正对面,她从左看到右,又从右看到左,却举棋不定。

    说句公道话,这次妈妈确实下了功夫,两名对象无论从相貌、衣着到学识、谈吐,都比之前的要高出好几个档次,问题是,他们太像一对哥们儿了,除非成茵始终盯住他们,否则,只要一转眼,她脑子里的两个人就立刻浑为一谈。

    她给身旁的唐晔使了好几个眼色,希望他能给自己出出主意,唐晔不知道是多喝了几杯还是怎么着,反应异常迟钝,成茵不得不偷偷伸手去拽他衣角,他这才醒觉似的向她凑过来。

    “选择题还得你自己做。”他对她低语,敢情一点也没喝醉。

    成茵肝火直蹿,“那你是干嘛来的?”

    唐晔嘻嘻一笑,低声回,“好玩。”

    成茵噌地站起身来,往洗手间走,不知情的周妈妈乐颠颠地尾随其后。

    “这两个,你觉得哪个比较不错?”她摆出妇女主任那样热情八卦的嘴脸来问女儿。

    成茵连吸了两口气,才算把胸腔的那股污浊之气给换了出去,突然之间,她对眼下正进行着的一切都烦透了,她想来个了结。

    当然,还得是积极的了结。

    “……随便。”她对着镜子里的妈妈吐出两个字。

    “随便?”周妈妈半张着嘴,既惊诧又糊涂。

    成茵把擦手纸投进垃圾桶,“随便的意思就是——哪个都成。”

    两天后,成茵便和由她妈“随便”相中的mba之一江沛坐进了市区的一家茶馆。

    依照“有心栽花”vs“无心插柳”的客观规律,毋庸置疑,江沛正是那个陪同男一号前来相亲的绿叶。

    周妈妈之所以选他,也是有理有据的。

    “我们一进包厢,小张还一点反应都没有呢,小江就主动过来给我拉好位子了;还有啊,吃饭的时候,我想拿桌上的牙签,怎么够都够不着,那瓶牙签刚好就在小张眼前,他跟没事人一样吃菜说话,还是小江看不过去,站起身给我把牙签递了过来。茵茵,找男人就得找小江这种,心细,将来懂得疼人。”

    江沛的条件无可挑剔,看得出是个有修养的人,但除此之外也没有特别的亮点可言,说出来的话犹如高级西点屋里包装精致的小糕点,一个一个利落匀称,却是形式重于内容,咀嚼起来有些乏味。

    成茵刚在心里给江沛先生做了这番点评后,随即又掀桌子推翻,她狠狠告诫自己,不要武断,不要先入为主,罗马不是一天造成的,坚持到底总能看见彩虹。

    晚上,成茵和江沛看完电影、逛完马路疲倦至极地回到家中,坐在沙发里边磕瓜子看电视边等她的妈妈立刻蹦起来笑脸相迎。

    “怎么样怎么样?”

    成茵拼命忍住想撂挑子不干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俩字,“还……成。”

    周妈妈紧张期待的脸庞渐渐拉成宽条状的笑脸,“我去给你沏杯蜂蜜水!”

    以她那颗超级八卦的好奇心,此时愣是能保持静默不对成茵死缠烂打追问细节实属不易。

    周妈妈明白女儿的脾气,生怕逼急了她反悔,有刚才那俩字,她已经很满意了,万事开头难呃。

    但既然头已经开出来了,往后的路自然会越走越开阔。

    此后,江沛断断续续地约成茵出去过几次,无非是吃饭、聊天、看电影。

    不过成茵渐渐发现,江沛虽然讷于言,却绝对是属于敏于行的那类人,每回见面总是他先到不说,点单的事也从来不用成茵操心,江沛点菜的水平堪称一流,不仅色香味有讲究,且道道都能击中成茵的味蕾。

    隔三差五的,他会差快递送几盒可口的小糕点去她办公室,并附上一两枝色泽饱满,又不会显得寒碜的鲜花,成茵的办公桌上因此花香不断。

    又过了一阵,她忽然发现江沛言语其实也没那么枯燥,时常会冒出些冷幽默来,跟轻佻浮夸爱耍嘴皮子的人相比要可爱厚道得多。

    这点点滴滴的优势被成茵在两人持续的交往中陆续发掘出来,自然有种意外之喜,她心头的那层晦暗终于被撕毁,露出天光。

    成茵很久没见到谢湄了,她新近升了职,春风得意,干劲十足。等两人终于逮着机会在谢湄的小公寓里相会时,日历哧溜一下已经翻到五月。

    “江沛是块璞玉,只有相处久了才能发现他的好来。”成茵对谢湄如是介绍。

    谢湄笑道:“我觉得这男人不简单,懂得先抑后扬,他要一上来就把自己的优点全交待了,你现在两只眼睛肯定全盯在他的缺点上!”

    成茵眨巴着眼睛琢磨她这几句话,“你这是夸他呢还是骂他呢?”

    “当然是夸啦!”

    “真没听出来。”

    cd机里正在放周杰伦最新的专辑“跨时代”。

    谢湄对这位口齿不清的台湾歌手情有独钟,一连集齐了他的十张专辑,且张张都买价格死贵的正版。成茵对他倒是不反感,只是从来没听清他在唱些什么。

    “你别说,听不明白也有听不明白的好处,”有次成茵还跟谢湄开玩笑,“每次听同一首歌总会有新的斩获,永远不会腻歪,你说是不是?”

    谢湄拿枕头砸她,“损谁也别损我偶像,否则跟你不客气!”

    这天是周日,两人约好了中午去吃日本料理,晚上成茵和江沛还有约。

    换了衣裳走到门口,谢湄想起来唱机没关,又折回身去。

    正在放那首凄凉哀婉的“烟花易冷”,成茵站门边仔细听了会儿,忽然惊奇地叫唤起来,“咦?这家伙在努力咬准每个字的发音嘛!听起来好可怕!”

    “滚你的!”谢湄立刻飞了一只鞋子过来。

    成茵花一个半月的时间做完了三个指定项目,虽然规模都不大,但她以不折不扣的严谨态度高质量地完成,部门例会上,高翔不吝溢美之词着重表扬了她。听得成茵浑身轻飘飘的,胸腔里鼓足了激扬的风帆,以至于后面那冗长的形势分析都没留神细听。

    出得会议室,刘宗伟叹着气摇头,“又要起风喽!”

    成茵好生奇怪,“起什么风?”

    刘宗伟指指天,“中国区的总裁换了,你说这股风刮起来大不大?换个头意味着要换一种工作风格,顺者倡,逆者亡,搞不好啊,”他压低嗓门,“连高登都会被牵连到。”

    “不会吧,我觉得高登刚才开会的时候挺高兴的嘛!”

    “要不怎么说你傻呢!这种事能写在脸上?”

    成茵耸耸肩,“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等如之奈何!”

    刘宗伟笑了,“说得是。哦,临江的项目已经结束了,下午英锐会有人来收尾,你只要往报告上签个字,业绩就算你的了,这个季度,你的成绩单很漂亮啊!”

    “谢谢刘大哥栽培!”

    “客气客气!”

    下午,杨帆带着舒妍来到公司,高翔和杨帆在办公室里聊天的同时,成茵则与舒妍去会议室办手续。

    舒妍告诉成茵,她现在每周都跟杨帆一起去某个俱乐部健身,问成茵有没有兴趣。

    “那儿设施很齐全的,还可以游泳或者练瑜伽。”

    成茵一听就明白是唐晔有所行动了,笑着拒绝,“事情太多,抽不出时间。”

    舒妍一副遗憾的表情,“其实真该去的,去了就知道自己多缺乏锻炼了。”

    “你去俱乐部,有没有认识什么新朋友?”成茵故意问她。

    “当然有啦!有个瑜伽教练,身材真棒!而且教起人来耐心特别好……”啰啰唆唆一席话里,一个字都没提到唐晔。

    成茵暗暗撇了撇嘴,“三哥你真失败!”

    签完一摞单子,舒妍主动拾起那厚厚的一叠道:“我去复印!”真是个有眼色的秘书。

    “谢谢!”成茵也不客气,正好腾出空来把自己手头需要的资料补全。

    杨帆这时候走了进来。

    “嗨!安迪!”成茵对他绽开笑颜,“舒妍去复印了,一会儿就回来。”

    “我刚才在走廊碰见她了。”杨帆说着,慢慢走到她身边,坐下。

    “你猜我刚才花了多久读你的package?就十分钟!哇,你的条理太清晰了!根本不用翻来覆去找什么。我现在明白高登为什么这么信任你了。”成茵由衷称赞他。

    杨帆只是轻笑了一下。

    “听唐晔说,你有男朋友了?”他侧过脸,状似随意问起。

    上个星期天,杨帆终于约到唐晔一起去打球。休息的间隙,他完全是无意识地问了一句,“成茵去相亲,有什么结果吗?”

    “有了一个,正谈着呢!”唐晔说着,一贯狡黠的目光向他望过来,“你怎么关心起这个来了?”

    杨帆掩饰地笑笑,“随便问问。”

    “还在为之前的事内疚啊?”唐晔笑着道,“都跟你说没什么了!”

    顿一下,唐晔忽然轻叹一声,“其实茵茵人挺不错的,虽然有时候神经有点大条……我觉得现在这男的配不上她。”

    仿佛有只手在杨帆心上重重拨了一下,之后闷重的嗡嗡声余音袅袅,始终挥之不去,接下来的几场球他总是走神,以至于发挥失常。

    “呃?”成茵听到杨帆忽然在这种场合与自己谈论私人话题,着实怔了一下,仓促一笑,“是啊!”

    杨帆拾起桌上的一只水笔,搁在掌心来回把玩,“对方人怎么样?”明显是兄长的口气。

    成茵认真想了想,“挺好的,比我大三岁,有一份不错的职业,家里虽然不在这边,不过他说打算在这儿买房子定居。”

    “……是吗?”

    “对我也很好。”成茵还想竭力补充,不知为什么,她觉得在杨帆面前秀幸福很过瘾,好似满足自己的一种心理补偿。

    “哦,他今天还给我捎来一盒芝士蛋糕,味道真不错,一会儿等舒妍来了,我去拿来给你们尝尝。”

    杨帆忽然丢下笔,出其不意地站了起来。

    成茵不明所以,被他这突然的举止吓了一跳。

    “sorry,我得……出去一下。”他的口气变得淡漠起来。

    成茵孤零零坐在会议室里,脸一会儿往左歪一下,一会儿又往右歪一下,猜不透杨帆究竟是何反应。

    过了会儿,舒妍捧着复印好的资料走回来,表情奇怪地告诉成茵,“安迪怎么回事呀!我看见他在二层的露天阳台里抽烟呢!”

    “不知道啊,可能高登跟他说什么了吧?”成茵一边飞速打字,一边胡乱猜测。

    “哦,有可能。”舒妍神色严肃地点点头。

    杨帆迎着风重重呼出一口烟,胸腔里的郁结总算有所缓解。

    刚才在会议室里,他听着成茵兴高采烈夸男友的好,不知怎么,胸口忽然感到一阵窒闷。

    他理应为成茵感到高兴,可事实上,一点也不。

    从唐晔无意中说起成茵去相亲开始,他就感到心里总有种不自在的气流在来回流窜。

    现在,当这种情绪跃出水面,波及到他的日常工作时,他不得不迫使自己理性地作一番自我分析。

    他记得很清楚,他对成茵的改观始自那天她在车里向他大胆剖析她对他九年来的情感,他承认自己当时是被撼动了。

    可是,他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移情别恋,这大概就是他此刻极端不舒服的原因,究其根底,人都是自私的。

    一根烟抽完,心头的那点不快也随之消散。

    杨帆对自己刚才的神经过敏感到好笑和羞耻,他从来都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况且,让成茵继续保持对自己余情未了的状态也根本没有意义。

    他丢掉烟蒂,抛开纷乱的思绪,转身走了回去。

    8-1

    一大早,周老爹就弓腰匍匐在客厅的大饭桌上,举着放大镜煞有介事研究一幅字画。成茵端着稀粥从厨房里出来,见桌上连个空档都没有,只得站着喝,一边喝还得一边换鞋,身子晃来摆去,摇摇欲坠。

    “茵茵,来!看看这幅画如何?”老爹兴奋地对她招手。

    成茵哪有那份闲心,“爸,我赶时间上班呢!”

    自从老爹迷上古玩以后,家里随处可见灰头土脸的“文物”,冷不丁冒在眼前,搞得像进了古墓一样。

    老爹喜滋滋道:“我告诉你,这幅画来头不小,你看这树枝,还有这小鸟,里头可都有隐喻的。”

    他给成茵解释了一番,最后才得意地切入正题,“你不知道,这个人的画如今在香港拍卖会上可是论平方尺卖的!就这么一幅,”他拿手上的尺子比划了几下,“怎么也得四五十万吧!”

    成茵听他说得如此玄乎,便走过去瞄了一眼,“这是真迹吗?”

    “当然了!我昨天刚从老陶手上收的。”老爹笑眯眯地看成茵,眼里充满慈爱,“茵茵,我想过了,以后这幅画就给你当嫁妆。”

    成茵扑哧一笑,“爸,这种老古董还是您自个儿留着挂吧!”

    她转身把空碗送回厨房,抹抹嘴,提了拎包准备出门。

    “哎,等等!”老爹又叫住她,“你跟现在那个男朋友处得怎么样?”

    “挺好啊!”

    “什么时候带回来给我见见呢!”

    “啊?太早了吧!”

    “这种事,当然越早越好了,趁着感情还不深,我给你把把脉,爸爸这双眼睛看人很准的。”

    成茵想想也有道理,“我们今天晚上要出去吃饭,到时候我问问他的意思吧。”

    这几天她刚结束一个活儿,高翔没有立刻砸新任务给她,刘宗伟又出差在外,她手上比较闲,乐得每天早点下班和江沛约会。

    下午,她正做一份常规报告,刘宗伟给她打来电话,让她帮忙给自己传份数据过去,顺带问了问办公室里的动静。

    “我听说,”刘宗伟每次八卦之前都会用这三个字做铺垫,“高登的老板换了,罗伯特被调去了别的部门。”

    罗伯特就是招成茵进公司的那个。

    成茵吃了一惊,“真换啦?怎么没收到通知?”

    “应该很快就会发出来——高登这几天怎么样,有没有异常?”

    成茵朝高翔的办公室张望了一眼,“没有,这跟他应该没多少关系吧?”

    “怎么没关系,关系大了去了!你大概还不知道,高登人太直,以前得罪过美国总部好几个老板,人家一直不满他,如果不是有罗伯特罩着,他说不定早就走人了。”

    成茵觉得高翔虽然平时不苟言笑的,但大体上是个正直积极的老板,也愿意帮助底下的员工,如果哪天他真走了,她不说很舍不得,但会觉得可惜,而且,谁知道接下来掌管整个部门的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成茵有点懵懵的,“那,那现在怎么办?”

    “静观其变!”

    这不废话么。

    “哎,我在ast做了都快四年了,从四年前转成项目经理至今,职位就没变动过,说实话,也呆腻歪了,上面整啥动静都无所谓。不过你呢,芬妮,你如果想转去做咨询师,我劝你还是得找机会跟高登提,怎么说你也在他手下积累半年了,他会考虑的。不然等哪天风向转了,你后悔都来不及。”

    刘宗伟的这番劝说让本来过得挺平静的成茵又烦恼起来。

    高翔人是不错,但也不会因为自己说几句话就提拔自己吧。再者,她这话要怎么跟他开口呢?

    成茵跟自己搅了一日,最后还是决定按兵不动,该做什么做什么,是自己的总是自己的,何必去搅这趟浑水。

    她对杨帆的心思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她凭着一腔热情去争取,最后不还是灰溜溜地铩羽而归,还喝了好几口脏河水。

    她能做的,就是安心工作,好好努力,机会来的时候别错过,这就够了。

    晚上,成茵和江沛约好在一家东南亚风味餐厅见面,那里的印度飞饼是一绝。

    成茵六点半准时到餐厅,江沛自然早就到了,椅子上放着那只成茵熟悉的黑色公事包,人却不见踪影,大约是去了洗手间。

    成茵一边放下包,双眸一边在餐厅里扫来扫去。

    此时尚未到用餐高峰,整个大堂还算安静,偶有客人寒暄说笑的声音传进耳膜。

    成茵人还没坐下,就发现了江沛的身影,他躲在一丛绿箩的阴影里,正面壁低头讲着电话。

    她和江沛相处了一个多月,也算比较熟悉了,此时不觉起了玩心,狡黠一笑,蹑手蹑脚过去,想吓他一跳。

    走至他身后,江沛毫无察觉,成茵正待伸手猛拍一下他的肩膀,不期然听到他嘴里蹦出来一连串懊恼的台词。

    “我不是在跟你好好说嘛!现在到底是谁在无理取闹?你讲话要有证据!我哪有什么新欢?就算有,也会在和你分手以后!”

    成茵愣住,稍顷,就感觉浑身的血都在往脑袋里涌。

    “好啊!你如果不相信就飞回来!我等着你!我站得直行得正!行了,我还有事,就这样,拜拜!”

    不等对方再说什么,江沛“啪”地阖上手机,转过身来。

    他的面前,是一脸错愕的成茵,一双漆黑乌溜的眼睛直愣愣瞪着他,显然是听到了一切。

    “成茵……”江沛一下子慌了。

    没等他酝酿出解释来,成茵已经抄起旁边桌上一杯不知道谁放在那儿的清水,往江沛脸上泼了过去!

    “混蛋!”

    她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顿,转身拾起自己的拎包,疾步冲出了餐厅。

    一口气跑出去老远,确定后面没人在追,她才喘着粗气放慢脚步。忽然又很懊丧,她怎么能这么一走了之,她应该狠狠痛骂那个骗子一顿,他足足浪费了她一个月又零六天的感情!

    手机不停地响,成茵冷着脸接起,是江沛。

    “成茵,你要挂也听完我的解释再挂。刚才打电话给我那个,是我在美国时的女朋友,因为感情不合,回国前我跟她提了分手,她现在人在国外,但是……”

    成茵打断他,直截了当地问:“你们分了没有?”

    “我们早就不在一起了。”

    “我问你,你们分了没有?”成茵抬高嗓门。

    “……正要分……在谈。”江沛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

    成茵深深吸了口气,她忽然失去了骂他的欲望,这样一个懦弱虚伪的人,一点也不值得。

    “江沛,我跟你之间,到此为止。”

    “不行,成茵!”江沛急了,“我真的是在和她谈分手,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

    “你跟她究竟在搞什么我管不着!”成茵不耐烦地打断他,“我只知道,做人首先应该堂堂正正,我不是你可以用来藏着掖着玩把戏的木偶……算了,不说了,就这样吧,以后别再来找我!”

    她懒得再跟他费口舌,不客气地掐线,还不解恨,随即关机。

    成茵逛了近一个小时的马路,倒没觉得有多愤怒,只是感到阵阵空虚自心底袭来,顺带有一丝凄凉。

    她本以为是命运把江沛推到自己面前——在杨帆之后,她明白了感情的来之不易——所以很认真很珍惜地对待。

    但现在看来,命运似乎总是在和她开玩笑,把她狠狠推了一个趔趄后,她爬起来,发现自己还在原地。

    走到饥肠辘辘,成茵想到了回家,但愿老爹今天煮的饭有得多,她真想念他烧的鲫鱼汤和红烧排骨。

    开了门,家里热热闹闹的。周妈妈在看电视,周老爹的那幅字画还盘踞在饭桌上,老爹本人则戴着老花镜,高举一本鉴赏宝典的书,有模有样研究着。

    成茵一声不响地在门口换鞋,父母都转过脸来看她。

    “茵茵,这么早就回来啦?不是说和小江一起吃晚饭的吗?”妈妈纳闷地先问。

    “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这个人,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了!”成茵说着,甩手进了自己房间。

    她其实很饿,可要若无其事去厨房觅食,又无法彰显她的愤怒,尤其在老妈面前,这个“好女婿”可是她选中的。

    周妈妈大吃一惊,“怎么回事啊,这是?”

    她趿着拖鞋跟在成茵身后走进房间,“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呀!”

    成茵往床上一横,大声嚷道:“他脚踩两只船!”

    “啊?”周妈妈愣住,“怎么会这样?他还,还跟谁啊?”

    “想知道你自己去问他!”成茵气鼓鼓地翻个身,面朝北墙,睡了。

    “茵茵,晚饭吃了吗?”门口传来老爹担忧的声音,“饿着肚子睡觉可不好。”

    成茵抽了抽鼻子,还是老爹好,知道关心自己死活,她妈妈此刻已经奔去自己房间给江沛打电话核实去了。

    在老爹的缓声安慰下,成茵感觉舒服多了,便又爬起来,慢悠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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