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老师!”她吓得花容失色,连忙过去扶起来,“龙老师,你怎么睡在这里?你没事吧?龙老师,你不要死啊!”
051研究所的堂堂龙初夏,竟然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冻死了,传出去多丢人啊。
“吵什么,我头痛死了。”龙初夏喷着酒气,翻了身打算继续睡,白小舟挥手驱散冲人的酒味:“老师,大年三十你喝什么酒啊,还喝醉了,没跟家人一起过?”
“我哪里有什么家人。”龙初夏哈欠连天,白小舟这才想起,秦哲铭似乎说过,龙老师是孤儿。
原来,她也是一个孤独的人啊!
“喂,老师,不管怎样也不能睡在这里啊!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龙初夏没有回答,显然已经睡死了。
白小舟无语问苍天,大年初一还要照顾这个酒鬼,她到底是作了什么孽啊?
她用尽全部力气才将她扶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研究所走去。
“龙老师,你该减肥了。”
树影摇动,树后有一人独立,手中把玩着一把匕首,如同寒冰的剑身映照着他半个脸颊,以及唇边那一缕若有似无的笑意。
第一部 第二十七章 行尸走肉
051研究所的楼上是停尸房,凝华学园有c市最好的法医鉴定中心,离这栋楼不远,送到鉴定中心的尸体都要先送来此处安放,因此每天都能看到运送尸体的车进进出出。于是这栋解剖楼也就成为各种诡异传说的集中地,迄今为止白小舟已经听过至少十个版本。只是,她一次都没有遇到过。
快要开学了,学生陆续回校,校园里多少有了点儿人气,但还是冷清得很,天气回暖,新枝抽芽,一颗颗嫩嫩的花苞长了出来。
春天快要到了。
白小舟心情很好,打算去研究所里看看卷宗,却看见一个女孩坐在解剖楼门外的台阶上发呆。
那女孩长得很漂亮,皮肤白皙,眼如春水,双手环抱着双膝,似乎在沉思。
真奇怪,竟然会有人来这里发呆,胆子还挺大。
女孩想着想着,竟流下一滴泪来,白小舟忙掏出纸巾递过去:“同学,你没事吧?”
女孩抬起头来看她:“谢谢。”
白小舟微笑,轻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我……”
“别伤心,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白小舟抬头望了望白晃晃的天空,“当你想哭的时候,就强迫自己在镜子前微笑,看到自己的笑容,你就会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活着,再大的难关都能度过。”
女孩欲言又止,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白小舟蹲下来,看着她那张美丽的脸:“怎么了?有什么伤心的事不妨跟我说说。”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妥,连忙补充,“如果不方便就不用说了,我正好没事,陪你聊聊天,说不定你心情就好了。”
“谢谢你,你是个好人。”女孩犹豫了一下,“我很担心他。”
“谁?你男朋友?”
女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被我最好的朋友抢走了。”
“那个男人真是傻。你想啊,你失去了他,只是失去了一个不爱你的人,而他失去了你,是失去了一个深爱他的人,你说,他是不是很傻?”
女孩“噗”的一声笑了:“这句话我在杂志上看到过。”
“我也是从杂志上看来的,不过很认同。”
“我不是在担心这个,我担心的是,他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白小舟觉得事情有点儿不对劲:“出什么事儿了?”
女孩张了张嘴,还是摇头:“不能告诉你,什么都不知道才安全。谢谢你,我觉得心里好受多了。”她勉强露出一道笑容,白小舟觉得那笑有些僵硬诡异,却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看着她站起身,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沿着青石板路远去。
四周的竹叶沙沙作响,宛如无数人窃窃私语。
白小舟转身进门,瞥见地上一抹猩红。蹲下身摸了摸,竟是血。
难道那女孩在流血?不对啊,这些血像是已经凝固了,只有死人才会流这样的血。
她后背冰凉,难道刚才那女孩是魂魄?不可能啊,如果她是魂,她不可能看不出来。那个女孩,究竟是什么人 ?'…99down'
白小舟最近一直在做一个奇怪的梦,梦中是一个小镇的街市,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几岁的小女孩飞奔,那女孩浑身是血,将男人的白色衬衫都染成了刺目的猩红色。她能够感受到那个男人的绝望与痛苦,却始终看不清男人的脸,女孩的脸被血糊了,也甚不分明。
说起来她也只是个旁观者,可是一次又一次看着男人从面前跑过,她的心却像有刀子在剜一般痛,痛得泪都流不出来。
正痛到伤心处,白小舟被急促散乱的脚步声惊醒,抬头看了看天花板。研究所有个坏处,天花板不隔音,只不过楼上是停尸房,平时很少有人来,倒没有噪声污染。她开门出去,见不少人进进出出,一脸焦急,便上前问:“出什么事了?”
“尸体不见了!”守停尸房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停尸房一般不会配保安,自建校至今还没人来偷过尸体。如今真丢了一具,老头怕得直哆嗦,叫了保卫处的人来,将整栋楼里里外外查了个遍。
听见尸体失踪,白小舟心里一惊:“丢的是男尸女尸?死了多久?”
“女尸,刚死没两天,胸口被人刺了一刀,今天要送去解剖。”老头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怎么会有人偷尸体,我明明睡在里面,还从里面上了插销,有人进来我怎么会不知道?”
“会不会是尸体自己起来跑了?”白小舟一开口就后悔了,这个道理一般人实在无法理解,一群人都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她。
“你从哪里出来的?”保卫处一小保安咄咄逼人地问。
“地下室。”
“去地下室看看。”
“等等。”老头连忙拦住他,“不行不行,上面吩咐了,地下室不能进。”
小保安似乎有点儿小聪明,将白小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看得白小舟浑身发毛想要夺路而逃:“同学,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白小舟想说她很可能看到尸体本人了,可是说出来有人信吗?
她的犹豫让小保安更加怀疑:“你叫什么,哪个系的?班主任是谁?”
白小舟正想着如何脱身,就听见外面有人喊:“找到了,尸体找到了!”说着便有两个保安将那尸体抬了进来,或许是太着急,没有盖床单,白小舟一眼便看见那具尸体。
这一看非同小可,白小舟惊得差点儿坐地上去,这不就是早上那个和她说话的少女吗?难不成,真是尸体爬起来自己跑了?
她直愣愣冲过去,在尸体的脖子上摸了摸,她的身上已经出现尸斑,不用看,已经完全死透了。
“在哪里找到的?”那小保安一把把她推开。有人答道,“在历史系主楼外面发现的,幸好现在没什么人,否则早闹得沸反盈天了。快,快抬进去。”
白小舟看着众人里里外外忙活,像在看一场闹剧。
竟然真的有诈尸这回事,就算诈尸,原来诈起来的尸体还可以聊天,这,不是她不明白,是这世界太博大精深。
白小舟给司马凡提打电话,关机;给龙初夏打电话,还是关机。这两人总会一同失踪,知道的明白他们是有什么重要的案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有奸情。她又给瞿思齐电话,对方没接;给叶不二打电话,不在服务区;给秦哲铭打电话,里面充斥着女人的娇笑声,对方还没等她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她额头上爆着十字青筋打给朱翊凯,电话倒是通了,里面却传来凯子懒洋洋的哈欠声。
“小舟啊,怎么,想我了?”
“……”白小舟额角抽痛,“你在哪里?”
“在北京。”
“北京?你去北京干什么?”
“走亲访友啊,我大多数亲戚都在这边。”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两三天吧,怎么了?”
“……”白小舟叹了口气,“还是算了吧,我自己解决。”说罢,也不待那边反应过来就挂了电话。
真是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只能自食其力了。
挂完电话她就开始发愁,那具到处跑的尸体会不会再起来?再次诈尸之后还会是那个善良哀伤的女孩吗?
一个念头在她脑袋里闪过。
偷尸。
她推开解剖室的门,每一张解剖台都配了一个玻璃罩,罩子上雕刻了符咒,听秦哲铭说那是为了防止意外事件的。她追问过意外事件所指为何,秦哲铭含糊地说有些尸体容易诈尸,要作特殊处理。
不如就将那尸体偷出来用玻璃罩子镇住,等龙老师回来再作处置。
明天尸体就要送去司法鉴定中心了,要偷尸只能是今晚。
首先要解决守夜的老头和保安。经过丢尸这么一闹,保卫处派了一个保安来陪老头值夜,虽然老头多次要求增派人手,但尸体丢得这么诡异,回来得更诡异,根本没有人愿意来,都怕那尸体真的爬起来把他们给吃了。
这两个人还好解决,龙初夏配了两副迷药给她防身,只需要将药溶在水中,用水枪喷出,只要沾了人的身,那人必定要睡个两三个小时才能醒转。只是那门有些不好办,不仅有锁,还能从里面上插销,她又没有朱翊凯那样的念力将锁打开,看来只有另想法子了。
好在停尸房里没有厕所,如果想如厕,只能到走廊尽头的厕所里去,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天色渐暗,她做好了准备,一直等待,这个时间一定要拿捏妥当,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太早对方会很警惕,太晚两人都睡了,起夜的概率太小,她必须抓住机会。
等得太久,白小舟竟然坐在楼梯下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开门声将她惊醒,她从楼梯栏杆的缝隙往上看,一个穿着保安衣服的人行动迟缓地朝走廊尽头走去了,只是没进厕所,反而出了解剖楼,不知哪里去了。
白小舟喜不自胜,便来到停尸房外,房门虚掩,里面没有开灯,黑漆漆的。她有些疑惑,看了看表,才11点,这么早老头就睡了?
她从门缝里往里看,借着外面的路灯,依稀可以看见老头躺在床上。停尸房很大,全是壁柜,尸体就存放在壁柜里,外面还有几张钢丝床,如果尸体多得放不下,就往钢丝床上放。角落里还有一张床、一张桌子,是守夜老头的,他从来不嫌晦气,只说自己年纪一大把了,早晚都要走,到时候就和这些尸体一样,哪里还有什么避讳。
白小舟开门进去,先朝老头开了一枪,然后打开角落里那只冰柜,顿时一愣。
她明明记得很清楚,尸体找回来的时候就是放在这一格,怎么,怎么不见了?难道后来又放到别的柜子去了?她又打开周围几格,终于找到了女尸。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尸体这么重,这女孩看起来纤瘦,却压得她腰都直不起来,步履蹒跚,跌跌撞撞往外走,她没发现,床上的老头动了一下,坐了起来。
出了停尸房,白小舟四下看了看,那保安还是没回来,她以为上天相助,只往楼下走,却觉得背着的那具尸体有些异样,手上摸起来毛茸茸的,侧过脸一看,吓得差点儿晕倒。
那女尸的脸上长出密密麻麻的白毛,越长越多,顷刻之间就跟金毛狗似的,白小舟脑子里闪过两个字:尸变!
尸变往往都没有什么好结果,白小舟一咬牙,拖着她朝解剖室里跑,只要将她塞进玻璃罩里,便万事大吉。
眼看着快到了,女尸忽然睁开眼睛,张嘴咬在她的右手上,她痛得惊呼,一脚踢在女尸胸口,这一脚用了十分力,愣是将一具超重女尸踢出去几步远。她脱下手套,手上被咬掉了一大块肉,血淋淋的。
女尸不再是早上那温和谦恭的模样,此时她浑身白毛,就像一个人形的北极熊,脸上只剩下一双死白死白的眼睛。白小舟去摸别在腰上的水枪,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她一脸苦相,心想刚才还夸过老天爷,怎么又开始整我?
女尸动作迅疾,朝她扑过来,白小舟抓起身边的东西就往它身上丢,女尸脸上挨了一本书,倒在地上翻滚哀嚎。她瞪大眼睛想,不会吧,这怪物这么容易对付,一本书就给撂倒了?
女尸仰头嘶嚎,嘴里黑糊糊的,嘴唇开始腐烂,露出两排尖牙。
中毒?白小舟低头看自己的右手,伤口周围泛起黑色的血丝,不会吧,连尸体也会中毒?
女尸想要过来抓她,走了几步单膝跪地,整张脸都腐烂不堪,露出下面森森白骨。
这是白小舟这一生看过的最可怕的景象,一具全身长满白毛的女尸,脸却烂得只剩下白骨,若是胆子小的,恐怕已经被吓破胆了。
女尸终于撑不住,倒在地上,浑身都开始腐烂,腐肉混着白毛,看起来更加恶心和恐怖。
一时间,白小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高兴还是该悲伤。
只是,她好像又闯祸了。
低沉的脚步声近在咫尺,她蓦然醒转,回头看见守夜老头已在身后,脸上少了一大块肉,血淋淋的,双眼死白,伤口上长出一排密密麻麻的黑毛,只几毫米长,却长得极为蓬勃。
她想逃,但已经晚了,老头张嘴朝她脖子咬去,然后,她听到了一声枪响。
不是水枪,而是真正的手枪,一枪爆头。
老头倒了下去,白小舟看到他身后的朱翊凯。
“小舟,你没事吧!”朱翊凯急得满头大汗,受了惊吓的白小舟此时就像见到了亲人,扑过去死死抱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朱翊凯搂着她的肩,温柔地说:“别怕,有我在。”
眼泪不争气地流出来,她将脸埋在他的胸口:“我又闯祸了。”
“我已经习惯了。”
白小舟抬头看他:“你不是在北京吗?”
“我接到你电话,怕你出事,就赶回来了,刚下飞机。”
从北京到c市相隔十万八千里,他竟然真的在几个小时内赶了回来。白小舟觉得胸口里有什么东西满满的。
朱翊凯道:“我们把尸体抬到解剖台上去,你再慢慢给我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尸体还在流着腐水,朱翊凯看得直皱眉,但又不好叫外人帮忙,找了两块白布将尸体小心裹了,抬上解剖台,罩了玻璃罩,然后将自己的外套脱了,往垃圾堆一丢。
那可是阿玛尼的短风衣,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他居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扔掉了。白小舟心想,果然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不过洁癖过了头,也很累吧。
老头身上开始密密麻麻地长黑毛,只是速度很慢,朱翊凯皱着眉头:“‘凤翔以西,其俗:人死不即葬,多暴露之,俟其血肉化尽,然后葬埋,否则有发凶之说。尸未消化而葬者,一得地气,三月之后,遍体生毛,白者号白凶,黑者号黑凶,便入人家为孽’,这是 《子不语》 中的记载,看来这两具尸体就是白凶和黑凶了。”
“可是书上说要入土吸收地气才会尸变,他们才刚死不久啊。”手上刺痛,她龇牙咧嘴,朱翊凯说:“你受伤了?过来给我看看。”看到她的伤口,他的眉头拧得更紧,“是白凶咬的?”
白小舟点头。
朱翊凯立刻开了柜子,拿出一个医药箱,里面除了急救物品之外,还有些奇怪的药物,他取出一包糯米,倒在伤口上,然后又倒了一些奇怪的黄色液体,用白纱布层层包裹。白小舟知道糯米能够拔除尸毒,那黄色液体又是什么?
“这是老师配的药,也有拔毒的功效。”朱翊凯说,白小舟侧过脸去看了看白凶:“你不问我,白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朱翊凯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来看着她:“你想说,自然会告诉我。”
自从郭青槐的事情之后,无论多热的天她都戴着手套,研究所的人明明看在眼里,却像是有默契一般什么都不问。
或许是因为,这里的人都有着不愿为外人道的秘密吧。
“对了,你哪来的枪?”
朱翊凯笑道:“我爸的,估计他现在正在大发雷霆。”
他的父亲为什么会有枪?难道他父亲是警察?看起来不像啊。
等等!白小舟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朱翊凯的手:“糟了!那个保安!”
两人花了一个晚上寻找那个保安,但他就像从人间蒸发了,遍寻不着,但第二天也没听说哪里有人行凶。又去问了保卫处,他们说是派了一个人去守夜,可是他一直没有回来,打电话关机。
此人有没有被咬还是另说,只是他失踪得太离奇了,朱翊凯和白小舟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他很可能是被人带走了。
这个女人无缘无故被人杀了,又无缘无故变成白凶伤人,其中必有缘故。
“看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那个刺死她的人。”朱翊凯说,“本来是个小案子,现在这么一闹,一死两失踪,小案也变成大案了。我会去警局知会一声,说这个案子我们051研究所接了。”
白小舟犹豫着不敢说话,她总觉得今天的局面就是她造成的。
“我会去调查那女孩的家人朋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朱翊凯继续道,白小舟插嘴:“那我做什么?”
“你就在家里查阅典籍,看有没有类似的记载。对了,特别是你外公的笔记,一定要仔细看。”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在研究所的代名词就是“没用”。
“注意安全,如果有什么事,第一时间通知我。”朱翊凯轻轻握了握她的肩,笑容干净温暖。白小舟不敢看他,他的笑容有一种勾魂摄魄的杀伤力,她害怕会陷进去,害怕自己一发不可收拾。
回到研究所,她关了门,脸上绯红,她用冰冷的手捂着脸庞,心里想着:小舟,要淡定,淡定。她双手合十,默念 《心经》 一遍, 《金刚经》 一遍, 《僧伽吒经》 念一遍,总算把心给静下来了。她再次打心底里感谢外公,小时候逼着她学了那么多佛经,总算有用武之地了。
摈除一切杂念,她从包里掏出外公的笔记,自从凤铃镇回来之后她就一直将它随身带着,怕弄坏,还小心地包了封皮,只是她当时没发觉,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外公的笔记简直可以当成志怪小说看,看了好几十页,也没找到白凶的故事,倒是看到一段剧情诡异的经历,有关炼丹术。
第一部 第二十八章 活死人
那是1925年,卫天磊听闻某个大户人家请了个炼丹术士进府里炼丹,那家的小儿子吃了丹药,多年的病痛一下子就好了,全家上下都将术士当成了神仙一般供奉。卫天磊一心想见见这个神仙,便上门拜访。没想到那家老爷当日就出意外死了,也没有留下什么遗嘱,家中三个儿子,不知道这偌大的家业交给谁打理。夫人打算请个神婆,将老爷的灵魂召回来问问,炼丹术士大手一挥,说何必那么麻烦,老爷吃了我的药就能活过来。夫人兴高采烈地将已经入殓的老爷从棺材里抬出来,那日下午术士果然拿了颗药丸来,那药丸散发着一种奇怪的腥膻气,也不知是用什么东西炼制而成。将药丸给老爷喂下去,不过片刻,老爷竟然真的活了过来,且言谈举止与生前无异。卫天磊惊疑不已,他也算博闻强记,竟然不知道这世上真有让人起死回生的药物。不过天道昭彰,死人复活是违背天道的事情,必然会招来祸患。正好远在安徽的一个朋友有要事请他去一趟,他不能久留,便见了那家的大少爷,提醒他一定要注意父亲的一举一动,并给了他一张降伏僵尸的黄纸,让他见机行事。大少爷唯唯应了,卫天磊却从他的印堂看到一股死气,恐命不久矣。之后卫天磊就再没有去过那座小城,也没有听说过那户人家的事。不过,他能猜到,凶多吉少。
死人复活,还能说话行动,那岂不是和那女孩一样吗?难不成那女孩也是吃了这种丹药?
她连忙打电话给朱翊凯,手机那头传来轻柔的音乐声和女孩的笑声,她皱了皱眉:“你在哪儿?”
“咖啡馆,请一位朋友喝咖啡。”
很显然,是个女性朋友,白小舟觉得牙齿有点儿酸,不想打扰他,当个二百五十瓦的电灯泡,便“哦”了一声,说查出了些事情,等他回来再告诉他。
朱翊凯放下电话,向坐在对面的女孩笑:“我们继续吧,刚才说到哪儿了?”
女孩媚眼如丝:“加兰被人刺死的事。”
“对,听说你知道些内幕?”
“要我告诉你没问题,不过你要怎么谢我?”
朱翊凯笑得爽朗:“我怎么会空着手来?”说罢拿出一只盒子,推到她面前。她打开,看到一枚精美的吊坠,女孩惊喜得差点儿手舞足蹈:“施华洛世奇的海豚戏水圈水晶吊坠?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我无所不知。”朱翊凯的笑容比水晶还要迷人,女孩喜滋滋地将吊坠挂上,问了好几遍好不好看,朱翊凯保持着微笑,心里却很不耐烦。最后终于拐到正题上,女孩用勺子搅着杯子里的咖啡:“我和加兰算不上好朋友,不过住一个寝室,想瞒也瞒不住什么。她有个男朋友,是历史系的,听说最近参加了个什么大型的考古发掘,前途无量。说起来她被人刺死这件事着实蹊跷,毫无前兆,她的性格那么好,也不太会跟人结仇。她跟她男朋友分手了,是她男朋友提出来的,听说是有了新欢,她很伤心,哭了很久,不过从来没听说过她去纠缠她男朋友,我虽然没见过那个男生,但听她平时说起来,那男生也不像是个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就杀人的人。”
“会不会是那个第三者?”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仔细想来,就算要杀,也该是加兰去杀那个女人吧?反正啊,我觉得加兰死得有点儿冤。”
“加兰被刺死之前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女孩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要说奇怪嘛,倒是有。被刺的前一天,历史系的秦教授请她吃了顿饭,而且,是在他家里吃的。”
“秦教授?”朱翊凯皱了皱眉,“就是那个主持挖掘陵墓的教授吗?”他记得之前看过报道,秦教授发掘了一座唐朝时期的陵墓,墓里有许多珍贵的随葬品,是考古大发现。秦教授吃住都在考古现场,忽视了得病的妻子,妻子过世,他悲痛欲绝,当场昏倒,被送进医院急救,此事被传为美谈。
朱翊凯心中有一念动,来龙去脉渐渐清晰。
白小舟在研究所里闲得无聊,上网搜索,想要找找有没有什么线索。电脑用的校园网,主页是学校的网页,一打开就弹跳出一则新闻,是讲考古挖掘的,配的图是一只铜炉。她打开网页,看见那只铜炉前面还有一块碑,上书:炼丹炉。
炼丹?
她心头一动,这个炼丹炉的出土,会不会与白凶黑凶事件有关呢?
她仔细看全文,说炼丹炉出土的时候炉内还有几颗药丸,似乎正是炼出的丹药。主持挖掘的是历史系的秦教授。
历史系?她想起加兰尸体所倒的位置,正是历史系教学楼前,是巧合吗?
她从来不相信什么巧合。
她拿出手机,拨打朱翊凯的电话,冰冷的女音告诉她,对方关机。
关机?怎么会关机?朱翊凯不会是和那个女孩……这个想法令她胸口微疼,不可能吧,朱翊凯不可能是这种色急的人,换了秦哲铭还差不多。
继续打,还是关机。
白小舟一时气结,将手机往桌上一掼,居然给我玩失踪,我自己去查。
“难得啊,小舟你竟然对考古发掘感兴趣?”一个男生蒙着头对付盘子里三成熟的牛排,黑胡椒汁从他的嘴角溢出来,弄得满嘴都是。
“朱琨,你跟我说说这次考古挖掘的事,听说你们挖出了一只炼丹炉?”白小舟着急地问。这个朱琨是历史系的学生,也是学校校报的记者,白小舟去校报面试的时候认识的,当时他是考官,本来所有人都看好她,最后是朱琨大掌一拍,不予录用。
白小舟垂头丧气地从校报的编辑部出来,朱琨笑嘻嘻地站在门边等她,问她想不想知道为什么不录用她。她点头,他说,做记者要有好奇心和刨根问底的八卦心,这些她都有,还不少,不过,发现真相之后还要有公之于众的决心,这种决心不仅是不畏惧强权,还要杜绝慈悲心。
而这一点,她肯定做不到。
白小舟张大嘴,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少年,觉得他是个高人。
从此两人就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你真想知道?”
“当然。”白小舟在心里想,要不我请你吃这么贵的牛排干什么。
朱琨吃下最后一块牛排,又喝了一口柠檬汁,擦了擦嘴:“你想知道那丹药是不是真的能让人长生不老吧?”
“没错。”
“那你要不要去试吃一下?”
白小舟嘴角抽搐了两下:“拜托你别开完笑?”
“那丹药是不是能长生不老,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一项秘闻,你想不想知道?”
想你个大头鬼,她要是不想今天是来干吗的?
“快讲快讲,别吊人胃口了。”
“不吊你胃口,写出来的新闻哪里有人看啊。”朱琨朝她勾了勾指头,示意她凑过去,“在墓道里还发现了一件宝贝。”他压低嗓音,“是本书。”
“炼丹的药方?”
“聪明!”朱琨竖起大拇指,“小舟,我就喜欢你的聪明劲儿。”
“别打岔,继续说。”
“不过那本书一见风就化了,连渣都没留下。”
白小舟深表怀疑:“确定?”
“不过,经过我的多番查探,其实另有真相。”朱琨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那本书,被人拿走了。”
“主持挖掘的是秦教授,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书拿走,没有秦教授允许恐怕不行吧?”
“小舟,你真是太聪明了,聪明得我都要开始后悔当初没让你进编辑部。”朱琨夸张地张大嘴,“你怎么一猜就中,难不成你听到点儿什么?”
“继续说,后来呢?”
“没有后来了,这件事不了了之,发掘报告里面也没有提到那本书。至于书去哪儿了,我也不知道。”他又看了看四周,“不过我听到点儿风声,听说有位国际友人要买那本书,不知道是跟谁买。不过我观察秦教授很久了,他老婆死后,他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也没见跟谁联系,虽说这件事和他脱不了关系,不过主谋未必是他。”
“你说什么?”白小舟惊道,“他老婆死了?”
“是啊,就在陵墓挖掘期间死的。”朱琨的目光忽然凝固了,直勾勾盯着她的身后。她回头,什么也没看到:“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我要走了。”朱琨拿起包,急匆匆地走了,白小舟疑窦丛生,仔细查看西餐厅,发现一个中年男子站起身,步伐沉稳地走出去。他的身上有一团灰色的气,经过她身边时她闻到了一股血腥气。
她的心开始不安,本能地觉得朱琨有危险,也跟了出去,大路朝天,行人如织,只是朱琨和那个中年男人不见了踪影。
正好手机响了,是朱翊凯打来的。
“你哪儿去了?”白小舟冲他吼,他忙说:“刚才手机没电了,你没事吧?”
“要出大事了。”
朱琨失踪了。
自从和白小舟分别之后,朱琨就没有回寝室,电话停机,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朱翊凯带着白小舟去见了一个人,一身不良少年的打扮,嘴里叼着根烟,耳朵上一串耳洞,连舌头上都打了好几个洞,白小舟问朱翊凯打这么多洞不疼吗?朱翊凯笑着回答,就是疼才刺激,白小舟始终没想明白为什么疼会那么刺激,难道这个少年是被虐狂?
少年名叫老七,至于是真名还是绰号就不知道了。朱翊凯交给老七一张朱琨的照片,老七答应帮忙寻找,白小舟偷偷问这少年到底是谁,朱翊凯说,别看老七颓废,看起来不怎么样,其实管理着在这一带出没的不良少年,人脉最广,找个人不在话下。
白小舟诧异地睁大眼睛:三教九流的人你都认识,谁也没你人脉广啊。
交代完老七,两人上门拜访秦教授。秦教授全名秦安然,虽然有多处房产,却常年住在凝华学园内的老师宿舍里,说是宿舍,却也和别墅差不多,屋后还有一小片花园,似乎种了不少蔷薇,但疏于打理,早已经荒废了。
按了很久的门铃,那扇白色的门才微微开了条缝儿,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你们是?”
“我们是国家文物局的。”朱翊凯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张证件,“关于那座唐墓的事,有些问题想要请教。”
秦教授更加警惕,像一只竖起满身毛的猫:“有什么事去问市局领导,我的报告早就交上去了。”说着就要关门,朱翊凯伸手撑着门,笑道:“是关于那只炼丹炉的,炉内有些文字,暂时还无法解读,您是这方面的专家,我们想请您去北京一趟,参与研究,再作个报告,可以吗?”
秦教授冷着脸没说话。
“教授,您夫人的事我们都听说了,我们知道在这个时候提这样的要求实在是不近人情,不过除了您,恐怕没人能解读那些文字。”白小舟极尽恭维之能事,只要是人,没一个不喜欢听好话,秦教授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进来吧。”
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秦教授给两人倒了茶:“我最近胃很不好,抓了点儿中药,正在炉子上熬着。”
“秦教授请节哀,您的身子要是垮了,可是我国考古界的一大损失啊。”白小舟继续给他戴高帽子。他苦笑道:“我真后悔啊,如果当初接到她得病的消息立刻向考古队请辞,就不会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着了,有因必有果,这是我种下的孽因,我就必须得承受孽果。”
他的眼神凄凉如雪,内疚与懊悔几乎要将他的灵魂耗尽。
厨房里传来一声汽笛声,秦教授忙起身道:“药好了,你们稍等,我先把药给喝了。”说罢,匆匆走进厨房,还不忘关上厨房的门。
白小舟有些奇怪,煎药不是一般都用砂质的药罐子吗?怎么还会发出汽笛声?那是烧水的水壶才会发出的声音吧?
“小舟,你待在这里不要动。”朱翊凯从腰上取下那把枪,以细如蚊呐的声音说,“你所在的位置离门最近,秦安然进门的时候将门给锁死了,不过我做了一点手脚,还是能够打开,听我的号令,如果我喊你跑,你立刻就跑,千万不要停留,明白吗?”
白小舟心里一阵发毛,还没反应过来朱翊凯就朝厨房走去,贴在门上细细听着里面的动静。屋子里安静得可怕,白小舟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在她紧张的凝望下,朱翊凯将门推开了一条缝儿。
一股黑气猛然间扑出来,朱翊凯反应极快,迅速后退,用衣袖捂着口鼻,大喊:“小舟,快跑!”
白小舟跳起来,扑到门边,使劲拧门把手,门纹丝不动。
朱翊凯惊诧不已,是他大意了,那扇门的机关绝不止门锁一处,秦安然果然老奸巨猾。他冲白小舟喊道:“趴下,捂着口鼻,不要动!”
白小舟照做,朱翊凯朝上看了一眼,一跃而起,抓住水晶吊灯一转,一脚踢向窗户,玻璃应声而碎,外面的铁栅栏开始弯曲变形,扭出一个大洞,朱翊凯力尽,一边咳嗽一边喊:“小舟,快来!”
白小舟刚跑了一半,厨房的门蓦然大开,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卷了起来,朝门内吸去,她抓住门框,惊恐大叫:“凯子,救我!”
朱翊凯宛如一头捕食的雄豹,风一般掠过去,刚要抓到她的手,她却被吸了进去,门轰然关上。
“小舟!”他愤怒地捶打房门,一拳又一拳,每一拳都用尽了全力,直将门打出一个大洞,进得门去,里面安安静静,那一壶水还在炉子上尖叫。
朱翊凯浑身发冷,胸口剧烈疼痛,强烈的恐惧如同洪水奔涌而来,几乎将他淹没。
他把小舟给弄丢了。
第一部 第二十九章 炼丹古鼎
白小舟觉得自己的肋骨都要被摔断了,试了好几次都没能从潮湿的地板上爬起来。
这里似乎是一个人工开凿的地下隧道,两头的路都黑漆漆的,不知道通往哪里。天花板上有个出气孔,还安装了抽气风扇,风扇的下面有一只炼丹炉,正是挖掘现场照片里的那一只,只是要小上几号。如今炉内似乎在煮着什么,咕咕地响,缭绕的烟气从炉盖的镂空花纹中弥漫出来,被抽气风扇带走。
奇怪的是,炉下面并没有架火,也不见有插电的电线,为何里面还能煮东西?
她一时好奇,想要凑过去看看,谁知好容易爬起来,却又被吓得跌倒在地。地下室的角落里躺着一个人,借着白炽灯的灯光,依稀可以看清那是一个女人,女人年近中年,风韵犹存,身上盖着一张白布,安安静静,就像睡着了。
但是,白小舟感觉不到她身上有任何活人的气息。
一时没忍住,她摸了摸她的颈动脉,在触碰到她的躯体时,她就知道,这个女人已经死透了,虽然她的皮肤还有弹性,却没有温度;虽然她的脸色还很红润,但没有灵魂。
这只是一具亡故多年的躯壳。
“那是我内人。”
白小舟惊诧回头,看见秦安然就站在身后,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反着光,冰冷的光泽宛如鬼魅。
“你,你在炼丹?”白小舟恍然大悟,“你想让你妻子复活?”
秦安然与她擦肩而过,执起妻子的手,深情凝望:“我们从幼儿园开始就认识了,小时候常在一块儿玩,大人们开玩笑说要结娃娃亲,没想到长大了我们就真的在一起了。她嫁给我十几年,我亏欠了她很多,连个孩子都没留下。她走的时候我也不想苟活,不过现在好了,我已经找到了让她活过来的方法。”
白小舟侧脸看了看炼丹炉:“你真的相信人能起死回生?”
“当然!”他斩钉截铁地说,“她已经去世一个月了,可是吃了我炼的丹药,没有一点腐烂的痕迹,连脸色都很红润。只要我能凑齐药材,炼成灵丹,就一定能把她救活。”
“是你杀了加兰?”
秦安然沉默了片刻:“加兰太喜欢追根究底,她知道得太多了。”
白小舟浑身发冷。
“你,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到底想怎么样?”
“那本炼丹书里说,要炼成起死回生的丹药,除了二十几味珍稀药材之外,还需要一件药引子。”
他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待宰的羔羊,白小舟头皮发麻:“不会……不会是人肉吧?”
“处女的心尖血。”
白小舟后背心开始冒冷汗,如果是人肉还好,大不了她忍痛割一块肉给他,至少还能活着,而心尖血,必然要用匕首刺穿心脏,如果那样她都能活,那她就成神仙了。
“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处女?”白小舟说话都开始哆嗦,偷偷脱下右手的手套,“其实,其实我已经交过好几个男朋友了,十五,不,十四岁的时候就不是处女了。抱歉,我,我帮不了你。”
秦安然冷笑:“我阅人无数,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是那种不解风情、没有男人缘的女人,你根本就没有谈过恋爱。”
没有男人缘!
这句话很犀利,白小舟很受伤。
虽然,虽然她长得不怎么样,也不爱打扮,又总是遇到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可怕事件,可是也并不能说明没有男人喜欢她啊!
秦安然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刀,白小舟盯着凛冽的刀锋,一边后退一边说:“你别乱来啊。”她看了一眼炼丹炉,忙说:“你真的以为这样就可以炼成仙丹了?要是这么容易,那岂不是一个秦始皇就够了,哪里还会有后面那么多皇帝?”
“我只相信我看见的,我的妻子一月不腐就是最好的证明。而且……”他顿了顿,“告诉你也无妨,我们打开陵墓的时候,从里面蹿出来一只黑猫,陵墓都是用铁水浇灌封死了的,没有盗洞。只有一个解释,那只黑猫已经在陵墓里活了一千多年了。”
活了一千多年的黑猫?白小舟想起自己曾在某本杂志上看到过,说西方某个陵墓打开的时候,也发现了几千年前的蟾蜍,还活得很滋润。
“就算有效,为什么陵墓的主人自己不吃那丹药?”她想到小时候从外公那里听来的一些故事,信口胡诌道,“我告诉你,仙丹是有的,长生不老起死回生也确有其事,不过并不是对每个人都有效。”
“哦?”秦安然心里想我看你能耍什么花样,“愿闻其详。”
“能服用仙丹的人,都是有仙缘的,一定要生来就有仙骨。而这仙骨又分不同种类,譬如有的人仙缘浅,仙骨弱,吃了丹药就只能强身健体;有的人仙缘深,仙骨厚,才能起死回生;至于长生不老、白日飞升什么的,那可需要极大的仙缘,要是没有仙缘的人吃了仙丹,不仅没有效果,仙丹还会变成毒丹,让人肠穿肚烂而死。”
秦安然怔住,眉头紧锁:“你……看过那本书 ?'99down'”
为什么他要这么问?白小舟想,难道她所说的话和书里说的一样?这些典故都是小时候缠着外公讲故事的时候听来的,她一直当神话传说,莫非是真的不成?
“书我没有看过,不过我小时候曾遇到过一个道士,说我有仙缘,要收我为徒,还要让我吃仙丹,我不肯,他就拉拉杂杂说了这些给我听。”白小舟胡乱瞎编,“我看你妻子没有那么深的仙缘,还是算了吧,要是丹药下去,肠穿肚烂还是好的,说不定变成个怪物,那可就糟了。”
“你有仙缘?”秦安然脸上泛起诡异莫名的笑容,“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将仙缘深厚之人用来炼丹,必定会事半功倍。”
白小舟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当初听故事怎么就不听全,现在好了,自己给自己下个套钻进去了。
她握紧右手,这只有毒的手她不想多用,每用一次,就好像在提醒自己不是正常人,自己是个怪物。她一直在担惊受怕,经常会梦见自己毒死了一个人,周围很多人在围观,一脸厌恶和恐惧地骂她,甚至要杀了她。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惊醒,然后吓出一身冷汗。
就在这犹豫的片刻之间,秦安然已经扑了上来,一手卡住她的脖子,一手举起刀。
“喵”头顶传来一声猫叫,秦安然的手蓦然一顿,两人一起抬头,看到炼丹炉上站了一只黑猫,一黄一绿两只猫眼幽幽地盯着二人,宛如鬼魅。
朱翊凯站在厨房里举目四顾,白小舟不可能无缘无故失踪,那个秦安然估计也没有瞬间移动的能力,小舟一定还在这附近。
他忽然想起,这一片以前好像有防空洞。抗日战争时期c市没有被直接入侵,但一直遭受日军的轰炸,市民无处可逃,便在这座山城下挖掘防空洞,挖得多了,防空洞四通八达,堪比地道战。以前朱翊凯调查一桩案件时曾看过凝华学园的图纸,地下似乎就有一个防空洞,像隧道一样横穿凝华学园,一直延伸。
难不成小舟被带进了防空洞?那么这周围的某处必然有一条密道通往洞穴,现在要寻找入口已经来不及了,他必须另想办法。
他紧锁着眉头,只犹豫了片刻,便蹲下身,以右手按地,水泥地面忽而一起,石块泥土瓦砾蔓延上来,包裹住他的手臂。他汗如雨下,咬紧了牙关,这是他唯一的办法,哪怕必须面对可怕的后果,也在所不惜。
黑猫灵巧地从炼丹炉上跳下,落在白小舟的怀中,秦安然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害怕,匆匆退了几步,看见那猫在少女的怀中撒娇,轻轻舔着少女的手,那个时候他就发现,这个女孩与这只黑猫都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们,是异类。
白小舟不明所以,这里怎么会无端端出现一只猫?转念一想,秦安然不是说过挖开陵墓之时,墓内尚有一只活着的猫吗?
难道……
黑猫忽然一抬头,从她口袋里叼起一件东西,转身就跑,白小舟大惊,摸了摸口袋:“那是我的借书证!”
她正想追,却被秦安然一把拉住:“想逃?没那么容易!”
白小舟蓦然回头,双眼泛着淡淡的荧光:“你就这么想和她见面吗?”
那双眼睛令秦安然浑身发冷,只不过一眨眼的工夫,这个女孩就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这不是真正的炼丹炉,这只是赝品。”白小舟说,“用它炼不出仙丹,你的妻子也没有仙缘,你不过是在徒造冤孽。”说罢,她将炼丹炉一推,那铜质的炉子竟轻轻巧巧地倒了下去,里面所煮的东西流出来,洒了一地。
“不!”秦安然扑过去,也顾不得烫,拼命用手去将那些东西收拢,这是他唯一的希望,没有他的妻子,这漫长的一生,他还有什么勇气走下去。
“你若想见她,我可以教你一个法子。”白小舟抬起手,指向洞穴的尽头,“一直往前走,不要回头,也不要东张西望,只要越过那道关口,你就能看到她了。”
秦安然起身,朝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洞穴的深处,仿佛有一道高大的牌坊,牌坊上有字,看不清楚,牌坊后面有雾,看不真切,却隐隐可见人影攒动。
他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默默念着妻子的名字,急不可耐地朝那座牌坊跑去,越跑越远,身体渐渐变淡,直到完全消失不见。
就在他消失的那一刻,白小舟忽然回过神来,她在干什么?刚才说话的人是她吗?她为什么会说那些话?那座牌坊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她再往洞穴深处看,黑洞洞的一片,哪里有什么牌坊?
“喵……”,轻柔的猫叫从角落传来,她回头,看见那只黑猫站在角落,脚下踩着借书证,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像在说:“干得好。”
巨大的恐惧像阴影一般蔓延过来,她开始再次质疑自己的身世,以及自己存在的意义。
忽然间,天地开始摇晃,细碎的石块从头顶落下,白小舟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小舟,白小舟,你在哪儿?”
是朱翊凯!
“凯子,我在这里,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她大喊。
瓦砾已经蔓上朱翊凯的胳膊,他骤然睁开眼睛:“找到了!小舟,别害怕,我现在就来救你!”
他的脸上浮现出决绝的神色,四周的地板化做无数瓦砾飞溅而起,四周的晃动更加剧烈。整座屋子仿佛风雨中的一叶扁舟,摇晃不止。
黑猫还在虎视眈眈,白小舟望着它的眼睛,那双眼珠慢慢放大,宛如一口巨大的井,要将她吸进去,她情不自禁地朝它走过去,向它伸出手。
黑猫的脸上挂起一抹笑,那是白小舟第一次知道,原来猫也是会笑的,笑起来如此令人毛骨悚然。
它也伸出了前爪,就在爪和手快要碰触到一起的时候,头顶的天花板忽然碎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将白小舟卷了起来,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在朱翊凯的怀里。
“小舟,你没事吧?”朱翊凯急切地问,白小舟还没搞清楚状况,木然地摇了摇头。他松了口气,将她一把揽进怀中:“太好了,你没事。”
不过才短短的六个字,竟然被他说得荡气回肠,直达肺腑,白小舟胸口一热,差点儿要哭出来,但是看到眼前的场景时,震惊已经让她忘了感动。
一片狼藉。
不是夸张,是真正的一片狼藉。
从地理位置来看,他们所在的地方是秦安然的别墅,可是别墅已经不见了,脚下是颓败的废墟,连屋后的草坪和土地都杂乱不堪,出现一道道裂缝。好在周围的别墅没有受到大的影响,只是折损了几个路灯,破了几扇窗户。
这里……发生了什么?
“小舟,秦安然呢?”朱翊凯问。
“他……”白小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或许……死了。”
“先不管他了,我们赶快离开。”朱翊凯拉起她就跑。她满腹疑问,他沉着脸说:“什么都不要问,等回了研究所,我再原原本本告诉你。”
幸而时值假期,校园中人不多,但看热闹的人已经开始三三两两地来了,两人混进人群中,白小舟暗暗庆幸,如果不是及时逃脱,被人抓个正着,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朱翊凯和白小舟四目相对,谁都不说话,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十分钟。
白小舟终于坐不住了:“凯子,你……”
“不要这么叫我。”他打断她,“叫我翊凯。”
“呃……翊凯……”
“我是个怪物。”朱翊凯脸色阴沉,闷闷地说,“这种破坏力与生俱来,我父母让我拜过很多师父,学过不少术法,依然无法控制。今天只毁了一栋房屋,我已经尽力了。”
摧毁房屋,震开地面,这是怎样的破坏力。
朱翊凯看到她不敢置信的眼神,心中一痛:“连你也觉得我是怪物吗?”
怪物?白小舟忍不住苦笑,她想起自己在洞穴里所经历的一切,秦安然去哪里了呢?那座牌坊究竟是什么“关口”呢?
脑中蓦然闪过一个词:鬼门关。
她觉得有些冷,不管那是不是鬼门关,都是一个有去无回的地方。为什么她要跟他说那些话?为什么鬼门关会出现在那里?是因为她吗?
那个怂恿秦安然的人,真的是自己吗?省视内心,她的确有过这样的念头,既然那么爱她,为什么不跟她一起走呢?为什么要祸害那么多人 ?'…99down'
她,其实是希望秦安然死的吧?
疑问太多,多得快要摧毁她的人生观。
她好害怕,怕得快要窒息了。
这种恐惧让朱翊凯误会,一抹深刻的痛掠过他的眼角眉梢,他站起身,转身便走。白小舟想也没想就冲过去,从背后抱住他。
“我也是个怪物。”胸膛里像有什么东西在膨胀,几乎要炸裂开来,她哭得稀里哗啦、涕泗滂沱,将脸埋在他的背上,“我好害怕,我怕我爸爸妈妈再也找不回来了,我怕明天一早醒过来发现自己变成了妖怪,我怕我的‘能力’会伤害周围的人,我怕你们都不理我了。翊凯,我好害怕!”
朱翊凯觉得自己的身后好热,热得要把自己烫伤。
曾几何时,他也在某个人的身边这样哭过,可惜,那个人没有留下来。
朱翊凯没有动,就这样让她哭泣,郁结在心中的痛苦,唯有一次发泄出来,哭得眼睛都痛了,心就没那么痛了。
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白小舟总算是缓过气来:“你毁了一栋房子,如果有人追查怎么办?”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朱翊凯说,“防空洞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秦安然怎么死的?”
白小舟没有再迟疑,将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他听后眉头锁得更深:“我似乎听以前某位师父说过,有一种人天生就能打开通往彼方的通道,或驱妖除魔,或引渡苍生。不过这样的人,万中无一。”
白小舟傻傻地问了一句:“还有救吗?”
朱翊凯忍不住笑了:“别人千辛万苦想修都修不来的,你却弃之如敝屣。救是没救了,不过若能控制得当,也算将功补过。”
白小舟抬头看他:“这句话是不是也有人对你说过?”
“这个人你也见过。”
不必想了,一定是龙老师,这语气就是她的风格。
“小舟,人都有阴暗面。”他握住她的肩,柔声道,“你不是圣人,在那种情况下,如果换了我,我也会想他死,这不怪你。现在他或许已经和他妻子团聚了,也算求仁得仁。”
虽然明知道这只是些安慰的话,可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格外悦耳,白小舟勉强笑了笑:“不好意思,刚才把你的衣服弄脏了,要不脱下来我给洗了吧。”
“不必了。”朱翊凯将衣服脱下,用两根手指拈着,扔进了垃圾桶,“这样的衣服,我家里还有很多。”
白小舟忍不住想扶额,如果他的洁癖能改改,就完美了。
第二天新闻中开始播放凝华学园楼房倒塌事件,女记者用夸张的表情讲述:教授秦安然深爱妻子,为了将妻子的遗体留在家里日夜看护,私自在别墅下修建地下室,动了地基。昨天本市发生三级地震,原本能防八级地震的别墅被震塌,秦教授也死在地下室。
白小舟大觉意外,这么大的事,朱翊凯竟能遮得严严实实,他究竟什么背景?
第一部 第三十章 处女心尖血
原本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但朱琨还没有找到,不良少年那边也没有音信。转眼已经过了三四天,白小舟有些焦急,再这样下去,就算找到了,恐怕也是尸首一具了。
她看着玻璃罩里的加兰,不知是不是符咒的缘故,虽然看门老头的尸体已经化成了黑凶,一身黑毛,指甲长得老长,黑漆漆的,已不像人类,不过却没有起来行凶。
她依稀记得,加兰曾经说过,她有个男朋友,被她最好的朋友抢走了,等等。她好像说过一句什么话,很重要的话,她给忘记了。
是哪句呢?
“知道得越少越安全。”有人幽幽地在她身后说了一句,她茅塞顿开:“没错,就是这句,谢谢……”白小舟转过身去,身后什么人都没有。
这个时候,她才想起,这里是051研究所,门上有锁就不必说了,还施了术法,普通人和普通非人都无法打开。
那么,刚才说话的人是谁?
她觉得汗毛都竖了起来,斜着眼睛往旁边的玻璃罩看去。
原本全身腐烂的加兰忽然一跃而起,“啪”的一声贴在玻璃罩上,脸上的皮肤和肌肉都已经腐烂殆尽,那双白多黑少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她,喉咙里嘶吼着什么,似乎想对她说什么,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这是当然的,因为她的声带已经烂掉了。
白小舟刚开始被吓得够呛,看她出不来才敢往前走了两步:“你想说什么?”
加兰用颤抖的手在解剖台上写了一个字,然后软软地倒下去,呼出最后一口气,不再动弹。白小舟知道,这个时候她是彻彻底底地死了,再无诈尸的可能。她凑过去看那个字,是个‘王’字。
王?难道刺死她的那个人姓王?
她连忙拨通朱翊凯的号码,告诉他寻找一个姓王的人,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杀加兰的凶手。朱翊凯愣住:“你说姓什么?”
“王。”
“加兰的室友就姓王,叫王雅清。”
白小舟赶往王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