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关灯
   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牢记备用网站无广告
    秦航等人和马欢作别,便带着众人驾驶着小船迫近敌舰,顺风放火,风急火烈,迅速蔓延。一时烈焰飞腾,湖水尽赤,转瞬之间烧毁九曲坞八九艘战船。马欢见秦航火攻之计成功,当下便下令所有的战船围追过去,痛打落水狗。

    段江南见对方一招火攻,便毁了己方一半的战力,心中悲痛不已。知道此时已到了关键时刻,溃败难以避免,自己再不走,怕是难以走脱了。当下便道:“道兄,决死的一刻已经到来,和贼军拼了!”

    一旁的劫言道人接了一句,“好!”

    段江南神色一便,掌力凝聚,一招‘双龙吐水’已向劫言暗袭过去。

    劫言自上船后,就一直全神戒备。此时听见右侧掌风袭来,当下飞身一起,反踢一脚,待要能阻敌片刻,他便可以利用这间不容发的当儿跳下水去。却见他身形刚起,忽的一个身影已在上方等候,他大吃一惊,抬头一见,正是大当家段江南!

    这一下倒让他魂飞魄散,他不明白适才还在甲板上向他出掌的段江南此刻怎会到了半空中?

    段江南在半空中募地里大喝一声:“叛徒,受死吧!”双掌再次吐出,一股雄浑掌力扑面而来。此时劫言道人身在半空已无从借力,当下使出双掌硬接他这双掌。

    ‘砰’地一声两掌相交,劫言直往湖中坠去。却见段江南神清气闲的站在船上,冷笑道:“道兄啊,道兄,你真当我看不出来么?呵呵,呵呵。”说罢,看也没看他一眼,走向船尾。

    他掌力一击,那缚着小舟的缆绳‘噗哧’一声。便即断开,段江南右脚一踢,那小船便如箭儿一般射向湖中,他随后身形一起,跟在小舟后面。那小舟落入湖中,舟身准确无误地朝着上方,段江南此时刚好立在舟上。这一踢,一跃,一立。刚好恰到好处。便是拿沙漏来计算,这时间也没这么准。

    他站在小舟上,望着这一片火海,心中一阵莫名的酸痛。九曲坞这么大个基业,今日就算是飞灰湮灭了。这里的每一艘船,都是他一板一帆建立起来的,可是现在。这些船板,浮屑,旗帜。气杖,只能遗蔽湖面了。

    他目光恶狠狠地看向马欢的帅船处,胸中涌出了一阵怒火,心中暗自发誓道:今日之辱,他日定要你们加倍偿还!

    而后,知道不可久留,他顺手便拿起了小船中的竹浆,划着小舟,向湖外而去。

    秦航正自率领火攻队巡游江面,忽见左侧前方一人持着双桨急向湖外划去,划桨动作之娴熟,小舟行进之速度,皆是罕见罕闻。他看出这划桨的肯定是个高手,说不定还是个头领之类的,当下便带着两艘小舟,全速拦截。

    段江南见前方有人相拦,手劲不减,直冲过来。秦航见来船势急,若是避让,再想追击,怕是不易。当下不容他想,对准来船方向,奋力划了过去。他想利用己方船多优势,撞击来船。

    段江南早已料到他的心思,在两船即将相撞之际,左手竹桨往江心一点,已将船停住,右手竹桨再向右一划,在这间不容发的当儿,已是将船避了开去。秦航见他在如此高速之下,还能将船说停就停,这份内力,这份胆识,这份操舟技术,当真是高深之极。这是何人?怎会有如此厉害的水上功夫?

    此时他的船只已冲到了右方,好在身后还有一艘邓孝明,赵盛郅驾驶的小船,当下大叫道:“孝明,盛郅,拦住他!”

    邓孝明赵盛郅二人也见到了此人适才操舟的神功,当下皆是惊叹不已。赵盛郅求胜心切,不用秦航出言,他便已将船贴住段江南的船只,有心要和他比个高低。

    段江南见他划来,当下朗声道:“挡我者死!”

    赵盛郅丝毫不惧,在贴近段江南的船只瞬间,已抽出船桨,直向段江南攻了过去。

    段江南见这么一个后生少年也敢来捋虎须,心下不禁微微有怒,暗道:找死!

    当先抽出左手竹桨,和赵盛郅手中竹桨相接,赵盛郅一声闷哼,登时被震得虎口出血,手中竹桨差点握持不住。段江南见他受了这一桨,仍不脱手,心下也是暗赞了一句:好一个少年!

    邓孝明见赵盛郅吃了暗亏,当下右手执桨,向着段江南右臂扫去,却是一招横扫千军。段江南见他来攻,反手又抽出左手竹桨,挡下了他这一击。

    邓孝明也是被震得手臂发麻,心中暗呼:点子好硬!

    此时秦航已驾舟回驶过来,从右侧攻向段江南。三人呈品字形围攻段江南,登时纠缠在一起。

    段江南一船双桨,当年会遍大江南北的绿林好汉,岂会将他三个少年放在眼中?他担心的是对方大队合围,到时候非成为箭靶子不可!因此速战速决,将他威震江湖的水上绝技使了出来。几个回合下来,三人便觉得撑不住,对方内力强劲之极,每一桨打下来,都有开山裂石之力。

    秦航看出了他速战速决,想摆脱三人快速撤退的意图,因此不再和他拼桨上力道,当即使出游龙功,双手执桨,频频撬击船身,直往段江南脚下的船上招呼。有道是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他这可是留人先留船了。想要在江上逃跑,船是最重要的。一旦船身被捅破,任你是浪里白条张顺在世,终究是难出这八百里洞庭。

    他这一动手,其余二人皆是一样的心思,三人六桨,都往那船身上攻。段江南见他们年纪虽轻,但一个个的水上经验确实丰富的很。当下不禁气恼:我一个成名英雄,竟和你们这几个娃娃在江南水上斗了数回合,这要是传出去,日后我这‘断江南’的外号还叫得响么?

    心念一起。当即双腿左右用力,将脚下的小舟翻了个面,变得舟身朝下,船底朝上。三人见他自己打翻船只,不由得面面相觑,搞不懂他意欲何为。段江南忽的猛一蹿起,双脚已离开船底,身形跃至空中,双桨直向邓孝明劈来。

    原来适才数个回合下来。他已试出了三人功力深浅。左侧的邓孝明最弱,右侧的秦航稍强,是以他便先扫掉弱者,以去一敌。邓孝明见他竹桨猛劈下来。哪敢相接,慌忙中微一闪躲,段江南趁势便跳上了他的船。三拳两腿过后,便即打发了他下水。毫不停留。段江南又攻向了赵盛郅。此时段江南不依船身,只靠轻功,身手招式攻敌。如此一来,便即少了一个包袱。

    在船上打斗,毕竟受到了船只的种种限制,一遇围攻便即缚手缚脚,难以发挥威力。他轻功本就很高,如此一来,变成了他可以随时打三人,而三人却打不到自己的局面,自是有胜无败。赵盛郅也明白此理,却无法阻挡。他的功夫虽高,与这位成名多年的水上骄雄相比,自是大为不如了。

    赵盛郅见他攻来,只得施展轻身功夫避让,一时间险象环生。秦航见邓孝明被击落下水,关心心切,双目四处寻他。但见他在七八丈外湖面拼命喘气时,方才放心。他知道以邓孝明的水上功夫,这点事儿应该无碍。随即他又迅速加入战团,和赵盛郅夹击段江南。

    这二人本是沙镇上的同乡少年,一起长大,一起参加水手擂赛,一起参加船队远航。彼此间再是熟悉不过,赵盛郅好胜心极重,从来不肯当第二,为此曾让秦航有渐行渐远之感。而此刻二人却是同船共渡,同心抗敌。赵盛郅水上功夫也当真了得,平日里众人只知帅船上有个秦航和司马尚游,却不知道战船上有个赵盛郅,此番打斗下来,他便付出了十二分力道,向他人证明他并不别人差。事实上他确实也不必别人差,只是妒心太重,以至于难以闻名。

    此刻他的逍遥游施展开来,当真是美妙之极,身形如蝴蝶一般,翩翩飞舞,上下翻腾。秦航从后以游龙功相扰,但见他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百变迭出,真似一条江中游龙!段江南砸这二位少年袭扰之下,也是怒气异常,他见远方马欢的大队已快要收拾完残局,当即身手加快,以求速战。

    募地里他大喝一声,双手执双桨,在半空中转了三圈,衣衫呼呼作响,翻身俯冲而下,双桨直向赵盛郅劈去。这一劈,好不厉害!但见赵盛郅脚下的小舟已被这雄厚的劲风劈的当中分成两半,连湖面的水也硬生生的给他劈出一道水路来!这一招‘抽刀断流’集力道与身法于一身,当真是威猛之极!

    赵盛郅无法抵挡,小船已破,他已无落脚之地,又受此重力,当下便远飞了开去。段江南这时身边只剩下秦航一人,待身形落入舟中后,又向秦航攻去。

    段江南适才那招‘抽刀断流’,将湖面劈开了一条水路,秦航借着这股激起的水浪之势,当先身子紧贴上去,那波浪又向段江南所在的小舟翻滚而来。秦航借着这股波浪的起伏之力,执桨踏浪而来,直向段江南劈去!

    段江南见浪头不小,没敢硬接,随即闪了开去。口头不由得赞道:“好一招长江三叠浪!”心中暗呼:这少年好生了得,这水中借力打力之势当真是出神入化!

    只是这一招只有在大海中的怒涛巨浪下才有最佳效果,这湖面浪头起伏本就不大,适才这一招借浪还是靠段江南本身的‘抽刀断流’才打出来效果,此刻湖面已静,秦航若想再使此招,已无可能了。

    段江南见后方马欢大队战船已经开了过来,当下不再纠缠,双桨顺势一击,秦航身形立即向空中一跃,脚下的小舟已被段江南劈了个粉碎。段江南又施展轻功,飞到他适才翻了个底的小船。双脚一蹬,那小船又即翻起。

    段江南双桨入水,用劲一划,小船已向前冲了过去,只留下数声大笑传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说罢,船行人远,瞧这速度,已是追不上了。

    秦航此刻已从半空中落到水中,他看着段江南顺利离去的背影,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五章 情深不忍拒姝意 心道岂能缚双足

    洞庭湖一战,官军水师大获全胜。马欢指挥船队将九曲坞的残余主力尽数全歼,君山总舵也连根拔起。清理战场过后,只不见了大当家段江南及少数头领,马欢亦自深以为憾。但此役下来他已将横行江南十余年的水上贼匪打得灰飞烟灭,如此战果,足以一血日前兵败之耻,足以给朝廷一个完美交代。

    捷报传至京师后,成祖皇帝龙颜大悦,通令嘉奖三军。汉王朱高煦凭此战功,威望更胜以往,马欢日前兵败之罪亦被赦免,众将士在君山大肆庆功。

    九曲坞君山总舵地势复杂,易守难攻,此次能一战定乾坤,马欢功不可没。大宴期间汉王高度评价了马欢的战术能力,众将更是频频敬酒。马欢却还在为没能截下段江南闷闷不乐,他深知此人功力高深,在江南树大根深,此次让他跑了,日后定是一大隐患,是以一直追悔不已。

    众将士却是开怀大饮,热闹无比。秦航不擅饮酒,在席间没待片刻,便即走下山来。

    君山小岛独立湖中,四面环水。岛上山峰齐聚,连绵不绝。若不是贼匪以此为巢,此处倒真是个修身养性的福地。秦航此刻漫步湖边,独自欣赏着这洞府之庭的无限美景。江南山水之美,甲于天下。在这洞庭湖畔,更是淋漓尽显。大战过后,便是平静。

    秦航却没有丝毫胜利过后的喜悦感,这一战,不知有多少儿郎葬身在这湖中!不知又有多少家庭闻讯哀嚎!在这太平盛世,他们本可以安居乐业,共享天伦,可如今却成为了水中冤魂!这到底是谁的错?是老天么?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芸芸众生的性命在老天的眼里又算得了什么?世人皆欲与天比高,可最后都为天地所不容!

    其实世人完全可以像那湖水一样。平静的在洞庭流淌,便是绝佳风景。可若偏偏想要掀起波澜,只能落得个尸魂蔽湖,血流成河的炼狱之场。这本是最简单的道理,为何众多世人却偏偏看不通透呢?秦航看着湖中残留的血红,心中默默地为这些儿郎祈祷,但愿这清澈的湖水,能够洗涤这些屈死的冤魂!

    他缓缓走到湖畔西首,蹲下了身子,想要舀两把湖水洗洗脸面。双手刚一伸出。便觉的双臂隐隐酸痛,他心下一惊,已想到了缘由。暗道:我只跟他拼了几手,却还有这么大的后劲儿,此人内力当真厉害!怕是除了贼首段江南,九曲坞也没其他人有如此功力了!

    想到自己能和这位名震江湖的水上枭雄对上数招,心中却也隐隐有些自豪。他微微舒展臂膀,左右摆动,以缓解酸痛。忽听得湖中有军士拦路的声音。他抬头一望。见湖中有一艘船队的巡逻船拦住了一艘小船,军士正在发问。

    两船离岸只有十余丈远的距离,他隐约听到有女子的娇喝声,便施展轻功。前去看个明白。他脚尖只在湖中轻轻一点,便即跳上了己方的巡逻船。船上的巡逻军士认得他是马欢身旁的水手,便和他说了缘由。

    秦航看了一眼身旁小船上的那个女子,顿时神色一惊。叫道:“是你?”

    原来他认出了这个姑娘正是在京城和司马尚游大打出手的人。茯蕶也已认出了他,知道秦航和司马尚游是一伙的,而司马尚游口中的几个兄弟估计也有他一份。

    当下神情大喜。道:“我记得你和司马大哥是一起的。”

    秦航笑道:“姑娘记性倒好,不知道姑娘来此有何贵干?”

    茯蕶指了指船舱中的司马尚游,道:“是司马大哥让我带他来找什么船队的,谢天谢地,我总算是找到你们了!”

    秦航看着她手指的方向,一见船舱中躺着的是司马尚游,当下喜出望外,立即跳上了茯蕶的小船,径直走到船舱,见司马尚游兀自不醒,似乎是受了伤,忙问道:“姑娘,他怎么了?”言语中很是急切。

    茯蕶道:“他数日前受了重伤,前日才得人相救,眼下还要数个时辰才能醒。”

    秦航听闻司马尚游受伤,心中一酸,道:“姑娘可知是谁伤的他?”

    茯蕶神色凄然,道:“我也不知,只能等他醒来再问他了。司马大哥重伤之时,要我带他来找你们,他怕自己撑不下去,说最想见的便是你们。我便带他过来了,还好你们当真在此,否则倒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秦航心中一动,听出来司马尚游此前伤情定是严重的很,想要过来见最后一面。当下忍不住热泪纵横,道:“那后来他的伤是如何得救的?”

    茯蕶道:“我们在澧水的时候遇到一位奇人,那位前辈运功为他疗伤,将他体内积毒逼了出来。而后我便找到了这,那位前辈在救完司马大哥之后便走了。接下来的事你也知道了,我看到你们的旗帜上写了马字,知道是他要找的马欢什么船队,便想要靠岸,他们就拦下了。”

    秦航听司马尚游的呼吸均匀,脸上红润,知道他伤势已是无恙。他见茯蕶之前对司马尚游还恨不得杀之后快,而现在瞧这形势这位姑娘对司马尚游好像很是关心,一口一个司马大哥的,叫得好不娴熟!莫不是他们已经?

    秦航不好意思当面胡乱猜测,心中却是暗呼:完了完了,敌我关系在发生不断的变化,这‘敌情’看来是错综复杂啊。

    茯蕶见秦航看看司马尚游,又看着自己,眼神中带有一丝疑惑,甚至还有一丝狡黠,她脸上没来由的一红,当下便不做声。

    秦航虽不知他二人怎么会碰到一起,但可以肯定的是二人绝对另有一番‘奇遇’,只是在这当口,他也不好怎么细问,便道:“我们一直在找尚游,此刻他既已回来,还是先带他到船队好好休息,待他醒来后再问他的伤由吧。”

    茯蕶点了点头。便帮着秦航将将司马尚游扶到巡逻船上,而后二人一起又将他挪到帅船上的寝房中。期间茯蕶一直不离片刻,关切之情,便是傻子也看得出来。秦航暗暗看在眼里,却不点破。他想等司马尚游醒来后再‘逼问’详情。

    邓孝明和郭承昂在九曲坞寨中喝得大醉,此刻酒席已散,二人便颤颤咧咧往帅船上走来。二人相互搀扶,东倒西歪的走上了船。

    忽觉眼前一亮,邓孝明见到船中一个红衫女子正自站立在寝房之外。那个身材,那份婀娜。那个倩影,早已深深印在心中,时刻不能相忘。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提起右手,将迷糊的眼睛使劲的揉搓了两下,定睛再看,见倩影依稀,秀发依旧,不是那个每日想念的小仙女是谁?

    他大喜过望。一把推开了身旁的郭承昂,“去去去!边儿待去!”言罢又歪斜着向那身影走去。

    茯蕶听到身后响声,回头一望,认出了邓孝明。那日在京城。这小子倒是一直纠缠自己。

    邓孝明见茯蕶回过头来,登时心都化了,脸上喜笑不已,道:“呵呵。小仙女,咱们又见面了。咱,可又。可又见面了。”此时他酒意极大,头脑兀自浑浑噩噩。

    茯蕶见他向自己靠来,俏脸一怒,斜身避了开去。

    邓孝明身子歪着倒向一边,口中碎念道:“小仙女,我想你,想你,想得好苦啊,你,你怎么不,不理我?”

    茯蕶见他口中杂言不清,怒道:“你口中不干不净瞎说什么呢?”

    邓孝明挣扎着爬起,眼神直盯着茯蕶,道:“小仙女,你,你是来看我的么?”说罢,又向她靠了过去。

    茯蕶当先飞起一脚,已将邓孝明踢出了两三丈远,盛怒道:“你再这么无礼,姑娘就废了你!”

    此时秦航刚从舱外打好热水过来,见邓孝明瘫倒在地,又看到茯蕶怒气冲冲的站在一旁,顿时大吃一惊,问道:“你把他怎么了?”说罢将水盆放在地板,转身去扶邓孝明。

    茯蕶翘嘴一扬,道:“这小子耍酒疯,想占姑娘便宜来着,姑娘自然要让他长点记性!”

    秦航深知邓孝明一直以来苦恋茯蕶,此刻见他醉醺醺的躺地,心中也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便道:“这家伙酒喝多了,无礼之处还望姑娘恕罪,回去在下自会修理他!”

    茯蕶怒容渐消,道:“姑娘不会和他一般计较,叫他日后小心些。”说罢,径自走了过来,拿起地板上的水盘,端进了寝房中。

    秦航转过头来,看了看怀中的邓孝明,轻轻摇头暗暗叹息,便将他扶进另一房中。

    到得日入时分,已是酉时初刻。司马尚游终于“恩宁”一声,醒了过来。映在眼前的仍是那张熟悉的脸庞,清秀迤逦中又带有些妩媚娇鲜。他记得自己数次吐血时见到的也是这张面庞,原来,她一直便陪在自己身边么?

    茯蕶见他醒了,脸上终于开怀,神色露颜,目光中却隐隐有些晶莹泛光,喜道:“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过来了!”言语呜咽,似是要喜极而泣。

    司马尚游见她真情流露,心中亦是一阵感触,他抬头看了看周围布置,竟是那么的熟悉,曾几何时,自己每天醒来看到的不都是这个样子么?

    他神色中带着一股莫名的欣喜,道:“我这是在帅船上么?难道我真的又回到了帅船上?”

    茯蕶点了点头,道:“这确实是马欢将军的帅船。”

    司马尚游闻言大喜,道:“那他们呢,我的那些兄弟们呢?他们还好么?”言语间竟是焦急万分,生怕他们会出事一般。

    茯蕶樱唇一撇,微微嗔道:“我在你身边老半天了,你都不问,开口便是你的那些兄弟,你真当我是透明的么?”

    司马尚游脸色一转,心中觉得不好意思,呐呐道:“对不起,谢谢你救我性命,又带我回到了船队。我这条命是你救的,日后尚游做牛做马也要”

    “能不能不要这么俗?牛马有那么好做么?我救你难道就是为了要你做牛马么?”不等司马尚游说出下言,茯蕶便即打断道。

    司马尚游无言,只得尽力回想。他记得自己中了劫言的黑心掌。可适才稍稍运力,内息已是畅通无碍,伤势自然已是好了。可是自己明明将师父的情报送给了马欢将军,为何自己此刻却又躺在了帅船上?那么马欢将军的船队自是无碍了,想到此处他心中稍微好过了一点,所幸没能铸成大错,船队应是无虞。可船队无碍,那么师父呢?难道师父出事了?

    一念及此,他立即问道:“我们现下是在何处?”

    茯蕶道:“在洞庭湖啊。”

    司马尚游心知事情有变,忙又问道:“那九曲坞呢?”

    茯蕶神色一沉。轻声说道:“我适才听你们船上的军士讲,九曲坞已被你们的马欢将军灭了。”

    司马尚游脑袋“嗡嗡”一声,半刻不能做声。茯蕶知道他是九曲坞大当家的弟子,可现在他明明又是马欢船队的人,心中便隐隐猜到了一些。

    她见司马尚游脸色呆滞,忙又补了一句,道:“九曲坞虽然被灭了,可我听他们说好像没有发现大当家的,还有人说见到大当家从湖中逃了出去。”

    司马尚游闻言一怔。他自然知道师父的本事,既然没有被发现,那十有八九是逃了出去。可是这九曲坞是师父自己一生的心血,此刻便就这么没了。那师父日后该怎么?

    想到这,他已经不敢往下想了,他无法想像这么大的基业被毁对他师父该是个什么样的打击。他想不通发生了什么事,按照道理。他送给了马欢将军诱饵情报,应该是师父占了上风,怎么转眼间就变成九曲坞被毁了呢?

    他心知这些问题只有问船队的人才能找到答案。便道:“我那些船上的兄弟呢?他们没在么?”

    茯蕶道:“有一个叫秦航的刚刚来看过你,现在他们好像是去修理受创的战船了,我还听说船队好像马上就要离开了。”

    司马尚游立即从船上跳起,道:“我要出去看看情况。”

    茯蕶急道:“你才伤愈,不要乱动了,还是先休养一会儿。”

    司马尚游穿好外衫,顾不上茯蕶口中交待的休养,便即出门,茯蕶随即也一起跟了出去。

    司马尚游走出船舱,来到甲板,见三军已经集结完毕,全部登上了船,只留下一艘战船还在抢修,秦航这些水手自是在这些抢修人员当中。却见马欢站在船楼指挥调度,他也看到司马尚游走出了舱,便即让他上来。

    司马尚游走上船楼,向马欢将军问了好,便即询问战况。马欢将此战简略的说了一下,司马尚游听得惊奇怔怔无语。

    忽然他双腿一跪,道:“将军,尚游死罪。尚游自奉将军探敌之令后,轻装简从一路往洞庭湖寻来。在三江口发现了数十艘贼船后,便即传书。可不料竟差点害得水师全军覆没,万幸我水师船队皇恩相佑,化险为夷,否则尚游便是千古罪人!此次情报有误,尚游甘愿领罪!”

    马欢叹了一口气,道:“贼子早就打好算盘在三江口以数十艘战船相诱,便是你不传信过来,他们总归会有方法让我得知,说到底这也怪你不得,只怪贼子狡诈多端。好在多行不义必自毙,贼匪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若不是贼匪那数十艘战船做了无用诱饵,他们全部战船齐集拼死一战,我们说不定会受更多损失。此刻战事已毕,我军大捷,这过去的事就不必再提了。”

    司马尚游见马欢将军原谅了自己,心中又是一酸,他本不想再欺骗他们,可是他实在没有勇气在这当口说出自己故意传信的意图。因为他知道,只要他将实情说出,马欢会寒心,船上的众位兄弟会寒心,一人会一口唾沫将他淹死。

    他只能默默地将实情埋在心里,错误既已铸成,再追究亦是不能改变事实,只能日后再图回补。

    马欢又问了他受伤的详情,司马尚游说是被九曲坞劫言道人所伤。这次他是以在打探敌情时被对方发现随即相争为受伤的借口,马欢自是深信不疑。马欢也曾怀疑过船队众人,可是司马尚游来历清楚,又是自己心腹,在西洋时表现更是出色,他是如何也不会疑心到他身上的。

    马欢见他伤势已好,便道:“待那艘战船一修复,咱们就该回航了。此次任务已经完成,你们也该回去和家人团聚了。”

    司马尚游点了点头,他也是很想念丁村的养父养母。未几,秦航邓孝明他们一行水手已从那战船上撤了下来,显是已将船只修好。

    几人跳上帅船,见司马尚游生龙活虎的站在马欢身旁,尽皆跑过来,相拥相呼。秦航更是一拳打向司马尚游胸膛,笑道:“好小子,可让大家伙担心死你了!”

    司马尚游也自笑道:“还好这条小命算是捡回来了,再见到你们,当真是恍若隔世啊!”

    “哈哈哈哈!你小子命大,看来日后这种差使要多派你几次!”

    “哈哈哈哈!”

    马欢看着他们这伙年轻人兴奋的样子,心中也是暗暗欢喜。

    却见船下甲板上的一个倩影,看着船楼上众人欢呼雀跃模样,神情落寞,黯然轻叹,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五章 情深不忍拒姝意 心道岂能缚双足(下)

    汉王朱高煦带着船队班师回到陪都金陵,马欢却接到成祖皇帝另一道命令。原来成祖皇帝有心让水师船队四下西洋,接到官军洞庭捷报后,便令马欢带领本部战船回浏家港修养,再行制造战船,招募兵员水手,做好再次出海的准备。

    马欢接令后,片刻不敢停留,和汉王的金陵水师在南京分别后,便即沿江而下,忽忽一日间便已抵达浏家港。马欢将所有战船泊在港口,便做清点。自洞庭湖一战,船队战船损失了数十艘,伤了三分元气。若要完成圣上的四次航海大业,自然是要再行造船,如此工程,没个三年五载的怕是难以完成。马欢也深知工期紧迫,是以他将江南一带所有的造船工匠全部征到浏家港,日夜赶工,以期早日完工。

    秦航邓孝明司马尚游等人得马欢将军准了几日假期,便即相约回沙镇。秦航,邓孝明,郭承昂几人倒是一身轻装,可司马尚游身边此刻却跟着一个女子茯蕶,这倒让他大伤脑筋。

    秦航在回来的路上便已软磨硬泡,文武皆施,想要套出司马尚游和茯蕶的关系,司马尚游于此事嘴却严实得紧,打死不招,只说是朋友关系。秦航又不是没有男女情爱经验,怎能相信他这套鬼话?这世道,敢将女子称为朋友的大多都是不要脸的,看不出司马尚游平日里正儿八经,却也玩起暗中藏娇的事儿来。

    众人多次起哄,却总被司马尚游以一句“谢谢大家对我的终身支持,但鄙视你们对我的人格践踏”相回应。众人无语,只得作罢。

    倒是邓孝明,见自己心爱的小仙女情系他人茅舍,心中悲痛万分,每每寻死觅活,纸醉金杯。皆靠秦航和郭承昂相慰相劝才得以继续苟活。此间痛苦,实不足以为外人所道哉。

    到了沙镇后,秦航等人悉数回家。只留下司马尚游和茯蕶呆在原地。茯蕶这一路下来,早已对他情根深种,大有‘平生不嫁司马哥,便称美女又如何?’之势,一路相依相随,执迷不悔。

    司马尚游知她心意,且不说这份深情,单是自己这条命便已让他无法为报。此时又如何忍心将她赶走?只是对茯蕶感激之意虽重,但缠绵之情却无,眼下她一路追随,这该如何处理?饶是他聪明一世,此刻也无计可施。

    赶走她,不可能,这种事要是做出来了,别说做牛马,猪狗都不如。可是让她跟着自己回家。那父亲会怎么想,母亲会怎么想?邻家的女孩会怎么想?自己该如何介绍?等等等等尚有一系列未知问题等待着。他此刻神色忸怩,进退为难。

    茯蕶瞧他神情,便已知他心意。心中莫名的涌上一阵酸痛,却兀自强撑着,道:“司马大哥,我知道你心中还没有接受我。我也不会强求你,我会一直付出,一直等待。直到你最终接受我。我不会跟你回家让你为难,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说罢,硬起心肠,转身便走。

    司马尚游听着她那有声胜无声的表白,心中亦是一动!这个女子,对自己竟情深至此!多么熟悉的场景,多么熟悉的话语,曾几何时,也有一个女子,向他倾情告白。可那时候的他,受着外力的束缚,终是婉言相拒,伤透了女子的心!而此刻,又有一个女子,对他说的情话虽然不同,可对他的情意却和那个女子是一样的,一样的主动,一样的深情。

    可他却仍是走不出那束缚,难道又要拒绝一次么?难道又要再伤一个人的心么?可作为一个男儿,他怎能再让身边的人伤心!

    他不忍,他不能。

    在那个瞬间,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你先别走。”

    只有四个字,只是这短短的四个字,却如同古老的巫师魔力一般,将前行女子的脚步死死定住,死死震住。

    茯蕶慢慢的回过了头,看着前方的男子,目光是那么的柔。司马尚游道:“我再怎么混蛋,也不会让你一个女子在外边飘零,你跟我回家吧。”

    回家吧,三个字。这个男子答应自己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家。

    还有什么,比这来得更加炽烈?还有什么,比这来得更加暖心?她瞬间觉得,这个天地突然又变得好美,就如同那日在君山之畔,他喊段江南作师父的那个瞬间,那个时候,天地不也是很美么?只是在瞬间的美丽过后,便是乌云,便是雷雨。他出了林子对自己的那一段话还声声在耳,她第一次明白,原来在美丽的背后,还会变天。可是今天,虽然是简单的几个字,她还是觉得就这么几个简简单单的字,便是天地间最美丽动人的音符。然而,这份美丽,会不会又再次消失她不能确认,她已经不敢确认。

    徘徊难决的她嘴里缓缓地冒出两个字:“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跟我回家。”

    那个男子顷刻间已帮她做了决定,即使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